空與雲的歷程 短篇小故事「空的意志，啟程與終結」
小草微微動了眼皮。
隱約間，朦朧的思緒與雜音逐漸明朗。
車輪的滑動聲響緩緩流入小草的耳中，她微開雙眼，頭仍沉重得像是天旋地轉一樣。
「對不起……今天睡晚了……我馬上起來準備……不……請您不要扣我薪水……我會立刻處理好……」
小草對眼前浮現的兩團幻像說著，並嘗試撐起身子以懇求對方原諒自己的重大罪責。
他們看上去是對尋常的中年夫妻，身材雖稍胖了些，但容貌不失慈祥、親切，兩人的氣質也很相近，容易令人聯想到過著與世無爭生活，樂意傳授經驗予年輕人的優秀長輩。怎麼看都應該會是很好相處的類型—如果沒有那猙獰表情及陰險冷笑的話。
「咯咯咯，扣薪水還太便宜妳了吧，這種不能原諒的事，不打個幾下以示警惕是不行的呀。」
「唉，今天鐵定得延遲開店了，必須扣兩週薪水彌補損失才行呢，嗯？不對喔，我竟然還忘了加上教訓妳而浪費掉的時間，那就一個半月的量吧。真是的，我好像太有同情心了。」
夫婦倆一搭一唱的同時，狡詐的臉龐也膨脹起來，慢慢吞噬小草那無依無靠的身影。
「……對不起……對不起！」
「好了喵，可以醒來了喵。」
灰黑色的貓掌觸至小草臉上，輕輕晃了幾下。
「嗚……嗚咿？」
總算從惡夢清醒，緊繃神色消緩，兩頭妖魔也替換成了陌生的室內環境。
「這……裡是？我不是應該要把食材擺定位……再清理一下現場嗎……」
小草茫然望著四周，過了數秒才想起：
「啊，不對喔，我已經離開了……」
「就是這樣喵，妳一直說夢話都吵到我睡覺了喵。」
貓人持續用貓掌拍打她的臉頰以示抗議。
「這裡是馬車上。妳當時可能很疲勞，進來後馬上就睡著了。」
「看樣子是個恐怖的夢啊，妳睡覺時身體一直在顫抖。」
回話的兩人是米米笛跟紫芙妮。
現在小草才開始有點現實的感覺。自己正位處行進中的馬車篷內，裡面由木料材質打造，皆非良品，作工也非常粗糙，不僅沒有坐墊，還能明顯看見突出的板塊與釘子，坐起來自是不會感到舒適，唯一優點只有空間夠寬，塞下四人也不擁擠。
小草回想起來，結識他們不過才數個小時，現時卻已有股莫名的安心感了，而且跟自己一樣，都是「空游者」。
貓人灰砂，自稱旅行中的鑑定師，表現上卻是十足外行，沒什麼學識及經驗，確實就是自稱。
小妖精米米笛，屬於密林族群，外觀雖為少女容貌，但因目光銳利，整體更偏向中性氣質。
雲海人紫芙妮，身為常見人類裡綜合體質最為優勢的人種，同時也懂許多事物，是個相當可靠的女性。
小草摸著尚有些發暈的頭，露出羞澀笑容：
「嘿嘿，好像讓大家擔心了？這種感覺真特別啊，哈哈。」
這是該笑的時候嗎？儘管三人早知道她是位奇異的女孩，實際相處果然仍得慢慢習慣。
「還笑得出來，驚擾睡眠可是很嚴重的事喵。」
灰砂加入另一隻貓手雙擊拍打，同時也提高了速度。
「別這樣嘛，我也沒睡多久啊。」
小草保持笑意展開反擊，先雙手捏住灰砂的貓臉，再往左右兩側拉搖。
「妳……妳竟然對為師動手喵，好個蠻橫無禮的女人喵。」
「人家是被強迫的好嗎，而且也只是小助手，再說你不但沒支薪，行為上也沒任何老師或大師的風範啊，小、灰、貓。」
「喵喵！」
灰砂雖努力揮動雙臂，但因兩人身高與手臂的長度有落差，貓掌碰不到小草，變成單方面挨打的局面。
看著熱絡互動的一人一貓，米米笛的眼神流露絲絲憂慮。
「往後的日子似乎令人擔心啊。」
「單純不習慣而已吧，我覺得沒什麼不好的。」
相較小妖精的謹慎，紫芙妮仍是一貫優雅微笑，彷彿是安心的證明一般，無須多慮。
「小草，依時間推估，我們大約再二十分就會抵達『貿易點』了，妳可以發現越來越能聽到其他車輛或是行人走過的聲音。」
紫芙妮的話頓時瓦解了人貓爭執。小草兩手推開灰砂，興奮表示：
「貿易點，就是旅行者或商人要去凱拉王城前一定會待上的地方嗎？」
「對，原本那裡只是片小草原，但由於貿易活動漸趨活絡，成立了簡易的交易所、拍賣場、市集，帶動了當地建設後，現在已是來往旅人幾乎都會造訪的小鎮之一，為了維持一定治安，王國也有派兵駐守。」
「表面形式大於實際作用就是了。」
米米笛額外補充了一句。
小草握起雙拳，純淨的眼中盡是天真爛漫：
「真期待啊，那就是我第一個探訪的外地了，應該算吧，呵呵。」
「之前聽妳說，妳對外界的認知都來自人們的閒談。」紫芙妮移動視線，轉向篷內的挖空處，像是窗的地方：「可以嘗試看看平時見慣的景色，算是進入新天地的預習吧，對我們未來的行程也有助益。」
順著引導，小草輕快地點了下頭：
「嗯。」
拉開粗製布簾，將頭微微探出—立即清風徐來。
奔馳中的馬車颳出舒爽之風，令小草的米色長髮紛飛飄散，肌膚更如浸入涼水般，感受到略帶尖刺，又柔軟滑潤的奇妙體驗。
仔細觀看，迅速流動的畫面使地面上的花葉、樹木，甚至其他路人與載運車輛都產生了模糊現象，但當小草想更進一步細察時，景物又能恢復原狀數秒，接著不出一分，小草已能完全掌握並控制這種變化，她認為這應是馬車的魔力所致。
仰頭一望，天空依然受「雲像」壟罩，無限寬廣的白雲似海似煙羅布於視線所及與不及之處，有的是厚重的棉花叢，有的又像是連綿不絕的白色山巒，受風的牽引，變化萬千。
自小草有明確記憶以來，一直很嚮往藍天，總是從雲層與高空裡探尋能治療心靈的事物，不過現實也從未如她所願，而今日，她終於見到了。
「那是……」
起初僅是一小團黑點，接著逐漸清晰，化為一頭展翅雙翼，切開皓白雲浪，時而俯衝、時而翻轉，恣意翱翔的天空生物。
「龍……是龍！」
按捺不住激昂的心情，小草回過身，想立刻和同伴們分享當下感動：
「而且不是人馴養的龍！我終於……終於見到龍了……」
熱情慢慢冷卻，小草交握雙手於胸前，眼角也泛出些許淚珠。
雖然似乎是歷史性的一刻，但米米笛與紫芙妮並沒有特別反應，僅是平常地伸出頭，朝天空眺望而去。
「哦，是野生的原生龍。」
「以雲層受攪動的方向與形狀來看，他是從茵舟山一帶來的，那裡有很多擅長飛行的原生龍，這隻應該是突飛種。」
完全跟日常閒聊沒兩樣的口吻。小草冷靜下來：
「請問……空游者很常看見龍嗎？」
「還好。馴養的不必說，偶爾會碰到野生的，但也不算少見。」
「哈……果然凡人跟空游者的見識就是不同啊。」
小草苦笑著說。
「妳現在也是空游者啦。小草，剛才妳是不是很快就適應了馬車行進的速度？甚至能讓景物的流逝在妳眼裡變慢，或著靜止不動？」
小草愣了下回想，好像真是如此。紫芙妮見她沒有反對，便繼續說：
「其實，妳能確信妳看到的是龍，就是證明了。體質一般的人，即使是雲海人種也難以窺見那麼遙遠的事物，剛剛那隻龍可是飛在雲層上空喔，妳知道那難度有多高嗎？」
紫芙妮忽然舉起手放於一眼前，並移開拇指與食指，使中間產生一公釐縫隙：
「大概比一粒芝麻還要再小一點。」
「這……樣啊。」
小草總算稍微有點身為空游者的自覺了。
「雖然很想再多分享一些細節，不過我們距離貿易點沒多遠了。嗯……現在也可以叫灰砂起來嘍。」
這時小草才想起自己似乎遺忘了什麼東西。原來那隻灰貓從方才被推開後就一直趴著睡覺，而且面容還相當香甜，一副幸福無比的樣子。
「啊啊，我開始明白為何他的稱號會是『嗜睡貓』了。」
米米笛面無表情地吐了口氣：
「這就是我擔心的原因。」說完，突有一陣靈感閃逝：「對了……是不是可以把他從馬車上扔下去？我想以貓族的反應能力應該不致受傷。」
這段話意外激發了小草的想像力。她也用十分嚴肅的神色回應：
「你的建議非常好，但我覺得可以試試用繩子綁，讓他在後面跟著跑，說不定能改善愛睡的毛病喔？然後我們再一起從窗口對他擺『吐舌頭』的表情。」
「吐舌頭的表情？那是人類的特殊文化嗎？請務必教教我，小草小姐。」
米米笛恭敬的語氣令小草有點不好意思：
「叫我小草就可以了啦。其實我也不知道由來為何，不過我們可以一同鑽研，比如趁他睡覺的時候幫忙修剪體毛，或著餵他吃辣粉之類的。」
「哦哦，妳真是專精此道呢。」
「畢竟我是雜工出身嘛，呵呵呵。」
一方讚嘆、一方謙虛，但兩者正經的態度卻形成一股絕佳默契。這在紫芙妮看來反而顯得不太正常。
「呃，你們應該不是在認真討論這件事吧？」
車伕握持韁繩，引導馬匹奔向正確的路徑，隨著木製車輪轉上石板地面發出硬物碰撞的聲響，也代表著已逐漸靠近目的地。馬車慢慢降低速度，穿過商隊、旅人群及其他運輸車輛，進入貿易點入口外圍的馬車停靠站。
對小草而言，這裡也是編織故事的第一站。
縱使只是一點點，我真的自由了—她愉悅想著，並跟著結識不久的同伴們下車，走入小鎮。
＊
黑幕消退，溫和的日光自雲隙微微透出，喚醒大地的活力。
「呼。」
諾特揮動手臂拭去汗珠。他正忙著將工廠處理好的牛乳桶紛紛搬至牛乳車上。
牛乳車為牧場專門用來運送牛乳的馬車，由一匹身軀特別強健的壯馬拖載，後面拉著以數塊輕薄木板與劣質輪胎拼成的平臺，簡陋破舊，沒有安裝任何布篷、架子之類的保護裝置。
諾特必須把十多個牛乳桶排放整齊，並用繩索捆在板子邊緣的固定柱上，駕駛車輛前往所有客戶的所在地，上下午各一趟，中午會更換另一匹馬交替工作，通常傍晚就會返回牧場，但接著仍有核對帳款、照顧馬匹、確認名單、提報數量等後續作業，因此實際休息往往都是入夜之後的事，且若當日貨物不夠或訂單太少而提前回來，還得幫忙擠乳、清理、搬運等等之類瑣事。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便是諾特每天過的生活。
確認好繩子緊度，飲用水不會滑動，輪胎也沒裂紋後，諾特背上一個以皮革和麻布製成的文件包，裡頭放著工作用單子、證件、零錢、羽毛筆及墨水。這小包包跟收在座位旁的草帽是唯一能勉強抵禦雨水的用品，不論哪個出了問題都可能對事務造成嚴重後果。
他攀上牛乳車座位，握住韁繩，語氣平淡地說：
「出發了。」
壯馬立即回應他的聲音，抬起腳步，拖動整輛車子往道路前去。
駕駛牛乳車難度不算太高，只要引好方位讓馬自在奔馳，並留意狀況適時休息即可，尤其諾特與載貨馬朝夕相處，很多小細節僅需眼神交會或簡單的動作便能傳達，已形成共同默契。
牛乳車維持固定速度行進，太快後方平臺容易翻覆，太慢則趕不上交貨時間。上午路程的主要區域為城內市鎮，特色是壅塞難行，下午是繞貧民區一周，範圍廣大，所以若第一趟拖到進度，第二趟就必定得延至晚上，然後客戶就會暴跳如雷，而老闆承受怪罪後也會強化五倍憤怒轉嫁到諾特身上，並視情況再追加扣薪等罰則。
也就是說，儘管諾特坐在車上好像很輕鬆愜意，但實際卻是一刻也不能鬆懈。
天剛明，路上行人尚不多，牛乳車順暢穿越過一些地形起伏較大的路段，沒多久即抵達了第一位客戶的所在地。
會訂牛乳的人沒有窮人，這是年幼的諾特上班沒幾天就馬上得出的心得，多年下來，這個想法也從未遭遇挑戰或是動搖過。
客戶只有兩種，有閒錢的人跟做生意的人。雖然這裡是貧民區，但仍有少部份人能用不明手段累積財富過上小康生活，非營業訂戶多是如此。
牛乳車停靠在一處種滿花朵與果樹的庭園入口，正中央有一幢鮮紅色的二層樓大磚房，鋪設整齊乾淨，窗口及地面也置有許多藤蔓、花盆點綴，整體風貌相當亮麗。
「牛乳到了！」
諾特高聲喊道，然而屋子毫無動靜。
「不好意思！牛乳到了！有人在嗎！」
持續呼喊幾次後，過了五分鐘才有人打開窗戶，悠哉地探出頭來：
「今天怎麼這麼慢呀？孩子都吵著要喝奶啦。」
是一名年輕的婦人，穿著顏色鮮艷的服裝，布料上的圖畫也繡得極為精美，對比之下，諾特的工作服就跟抹布差不多。
「抱歉！今天工廠出了點狀況！」
事實當然不是如此，但「時間」這種事向來是隨人編說，爭執倒楣的一定是諾特，解釋既浪費時間又沒意義，那不如隨便扯個謊混過去就好。
房子的男主人推開正門等待，面容明顯挾著怒氣。諾特下車，從後方搬起一桶牛乳，戰戰兢兢地走過去。按照經驗，這種時候一定要先舒緩對方的情緒，道歉就對了。
「很抱歉，今天……」
「你知道像你這種下等工人，我隨便寫張紙條就能讓你馬上滾蛋嗎？」
對手突然使出了殺手鐧！這個情況若不能即時處理就真的玩完了。諾特立刻放下牛乳桶，屈膝低頭，盡量讓自己的姿態低到不能再低：
「很對不起！工廠的機器出問題，耽誤了您的寶貴時間！今天會多給您一些牛乳，請原諒下人服務不周！抱歉，抱歉！」
男主人摸摸鬍子盤算：
「哦？多多少？」
「兩倍，您可以接受嗎？」
「你……好像不太清楚什麼是規矩跟誠意啊？」
「抱歉，那三倍您覺得如何？」
「五倍，這是底限。」
由對方開條件似乎很合理，不過諾特吃過不少虧，如果順著對方的話就真的上當了。
「七倍，這是下人的小小誠意，請您見諒。」
聞後，男主人終於卸除不悅的臉，嘴角微微上揚：
「看來你還算懂點禮儀。」
男主人回房內告知僕人與家人，吩咐他們今天多拿一些容器出來盛裝，諾特則返回車後再搬了一桶過來，畢竟七倍顯然已超過一桶的量。
牛乳的倒量並沒有工具能精確測量，通常營業用是以半桶、一桶為主，一般訂戶是以對方的容器大小決定售價，所以每天送完的量都不固定，而老闆也有規定剩餘的部份不能低於多少範圍，否則就要諾特自行掏錢彌補差額。
理所當然，七倍量鐵定得支付一筆不小的金額，但總比丟了工作好。
轉開蓋子，諾特熟練地抱起牛乳桶，小心翼翼倒入水壺、桶子、鍋子、杯子等許多器皿中，且全程掛著歉疚的表情。
男主人獲得了優越感；婦人獲得了一場娛樂；孩童們獲得了大量牛乳；僕人們什麼也沒有獲取；唯一失去的只有諾特。
一桶空了，另一桶也沒剩多少。諾特取出羽毛筆跟墨水，讓男主人在訂單上簽名，接著收下那不成比例的錢幣，交易完成。
別過一家大小滿載而歸的溫馨景象，諾特踏著沉重腳步，無奈苦笑：
「第一站就這樣啊。」
將牛乳桶放回原處重綁，坐上座位，心情也逐漸被鬱悶填滿。
「接下來幾天，應該都是做白工了。」
馳過泥土路面，不圓滑的車輪咯咯作響。稍微加速的牛乳車不停騰空起落，連帶影響後方車體震盪不定，牛乳桶靠在繩索範圍內搖晃擺動，彷彿隨時都會飛出平臺。
按照訂單安排，前往市鎮區正門的沿途還會再經過兩家住戶及一間餐館，諾特試著以不挑戰顧客情緒的方式提高作業效率，盡量追回失去的時間。最後，僅一個半小時就到了市鎮入口。
然而，才剛欣喜一切順利的諾特，一看到大門前排排等待的車輛與商人，馬上熄滅了振奮的心情。
「進獻日嗎……」
宏偉的主城門兩側站著十來位身穿重甲的衛兵，他們會一一審視來往行人，並用手中武器擋住未經盤查的對象，接著由關務兵檢查貨物，人數不多但效率極佳，能迅速察覺異常與計算數量，如果到此都沒任何疑慮，只要再得到最後方負責全部事務的執法官允許，就能通過進入市鎮。
主門隧道的石板路頗寬，隊伍排成四列加上衛兵也絲毫不擁擠。諾特將牛乳車駕上要入城的一邊，他環視一下周遭，隨便算也有二十多輛馬車，有的是地位顯赫的名流，有的是載運了珍寶的富商。
兩個月一次的進獻日，開放給所有懷抱各種目的，欲前來談判的人們的特別機會，不論交易買賣、締結條約、特殊贈送等，僅需付出相對「誠意」便有機會見到國王談點公私事。
長長人潮仍持續有人加入行列，彷彿路過不來排一下會對不起自己似的，隊伍龜速前進，喧嚷雜聲充斥整個環境，令人心生不耐。
今日真是不順的一天，正當諾特如此想著時，或許是為了排解煩悶，後方的中年男人忽然開口問道：
「少年，你後頭載的這些桶子是裝什麼的啊？」
諾特緩緩回頭：
「牛乳。」
「喔喔，優質飲品啊，價格不算太高貴，但要保存良好得付出一點代價吧？」
「不清楚，可能吧。我只知道桶子要定期更換保冷的東西，好像不便宜。」
中年男人身穿作工精良的絲質衣，馬車後拉著的也多是罕見布料與奇形瓷器，再加上那難以捉摸的笑容，很容易讓人聯想是某種行業的行商人。
「少年，你做這行多久啦？」
「沒特別去記，至少十多年吧。」
中年男人打量了下諾特，舉手投足皆流露一股算計的氣息。
「十多年，表示很小就開始做了。沒想過離開這裡嗎？」
「小時候……或許有吧，現在早就沒去想那種事了。」
諾特憶起，自己應該從沒那種想法過，只是某個女孩自小就老是嚷嚷要去哪要去哪，所以有受到她一點影響罷了。
「那你今後有何打算？一直送牛乳？」
儘管諾特覺得對方一直問東問西很煩，但提到這個話題時還是忍不住想分享一下。他有些靦腆地笑說：
「我有在存錢，想等存到一筆足夠買下小屋子的時候，討個老婆，過上安穩的日子，當然我已經有意中人了，所以現在只是時間問題。」
「那真是不錯啊。但是，你怎麼知道對方一定會答應嫁給你咧？」
「我跟她認識很多年了，互相支持、鼓勵走到現在，是她最好的朋友……應該吧，總之我相信她會答應的。」
「嗯，那就先祝你新婚快樂啦。只不過，人生總有許多變數，不論好壞，有時來得就如一陣狂風，或是暴雨般突然，如果當下撐不過去很可能會全盤崩毀，希望你能一切順利啊。」
面對中年男人爽朗地告誡，諾特似乎不太明白，只好口頭上表示謝意：
「喔……謝謝。」
僅是個平凡的夢想，但只要努力工作，繼續送牛乳下去也能慢慢達成，諾特認為自己的人生這樣就夠了，十分足夠了。
兩人隨著隊伍向前移動，之後沒再有任何交談。
待續……
此外傳性質的短篇故事曾有參加去年某賽事，也依循慣例落選了，雖說原本就不是以專屬主題去寫，但難免遺憾，不過還是有收穫，包含我寫的東西總是太慢進入主題，前期沉悶等，這一點倒真的常被提到，但現在的我覺得，或許就是個人風格吧，喜歡按部就班慢慢一步步把東西疊進去，當然有些是真的有點過於冗長。
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個最大的收穫，但細節不能多提，只能說是讓我下定決心任性的理由之一。
此短篇故事約2萬多字，會分成5~7篇於每周五或六晚間放出（因為沒特別分，所以是大概）。
謝謝能看到最後的人，在現在這時代，我由衷感激有耐心閱讀文字的讀者o(_ _)o。
創作內容
空與雲的歷程 短篇「空的意志，啟程與終結」(1)
〔小說〕翠綺指南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