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白塔
書人靜靜地與雄鹿走在一起。在他們身側，萬千世界猶如窗外風景。
戰爭、瘟疫、犯罪叢生，黑暗呼號著穿行而過，托爾不為所動；溫暖、喜樂、生命誕生，希望如鴿展翅上騰，瑞瑪不曾側目。他們看著世界誕生、世界消逝，物種衰敗或生誕、種族互相扶持或迫害，時光從書人的指尖溜走，卻不帶走男子分毫。
臨走之前，他們回到龍的森林向巨人問候。再相逢又相隔千年，他來不及參與重生幼龍的成長，卻見到沉眠的甦醒。冬日的冰霜巨人再次替死寂帶來春意，古老戰場的銳氣終究除盡。豐饒再次從迦爾穆羅的鱗下生出，眾水的聲音歡暢地自埃瑟的歌裡流淌而出，西提拿的雙翼蔭下護庇多彩的新生。
對世界而言長達千年的別過於巨人而言僅是三秋；至於對書人而言甚至只過了人類的兩日，他不過看了兩回旭日東昇。
他們回頭又往黑暗而去，法蒂瑪又是個童稚的幼兒，而書人這次不帶種籽，給了女孩一袋果實。旱地即將進入輪替，加爾底亞壽命將盡，他將新生留在即將面臨乾旱的女孩手裡，囑咐初生的蘇薩一同抗戰。
他們的世界故事已經完結，卻並未死去。書人悉心照看，將存續留給新生的主角。
轉身，他們遇到了繼承族長之位的昔日罪人。
當燒盡的心死灰復燃、希望的光亮再次撕裂絕望的黑暗、斷裂的劍再次重鑄，勇士之子成為真正的勇士，成為眾望所歸的王。
彼時惶然的少年追尋真理，跨越時間、飛越世界，即使成為明君也不停止。
他們離去，在罅隙中行走。書人身上的顏色愈來愈淡，直至色素消散，他仍眨著死寂如大理石的眼眸、掛著蒼白笑靨。
世界的罅隙即將走到盡頭，他們看見遠方巨大的高塔。
「等你休息夠了，要出發再叫醒我吧。」瑞瑪罕見地開口，牠堅強的主人是唯一能在罅隙中行走與生活的人，其他的物種一旦被帶到其中，只會加快死亡的速度。不為人所擔心的旅人在路上傳遞包裝過的真相，塑造出自己的族人俯拾即是的表象。「我不是出生於罅隙的種族，在這裡旅行對我而言是種消耗……但是，你如果有需要，叫醒我們吧。」
「謝謝你，瑞瑪。」旅人向他塗鴉本中的幻想生物道謝，揉了揉牠的耳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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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一放下書本，陽台就多了一個人——托爾揭去兜帽，走進屋內。
「我回來了。」他對著仍在座位上的少年開口，此時的書人與少年幾乎完全一樣了。外型、顏色、眼神都像。
少年站起身，向遠行歸來的旅人擁抱。
牆上的鐘滴答響了起來。外頭的天色陰了，很快就要下雨。
書人剜空的左胸又再次鼓動，他懷裡的少年不知何時消失無蹤。
雄鹿瑞瑪在雨滴落下的前一刻走進室內，牠將要去自己所屬的故事中安睡。
臨走前，牠斜斜地向書人看了過去。
「誰叫你要把自己的心剜出來陪你生活。」
fin.
創作內容
《行歌》第五章：白塔
繪 (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