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看著我;
我,看著正在看著我的它。
「你好。」
「你……好。」
它的全身披覆著處處破損的金屬鐵甲,
我冰冷的胸膛之中有顆跳動的心。
「這裡很久沒有人來過了吧?」
「很久……沒有。」
我,向它打了聲招呼;
它,回我了一聲招呼。
「請問你在這做什麼?」
「做……什麼?」
它,轉過半身,指著身後的巨大石門;
我,看著位處峽谷中,僅剩外框的遺跡入口。
「孤單的守門人啊,請問你在這裡多久了呢?」
「這裡……久。」
它,看著峽谷岩壁上的沉積岩,一層又一層地記錄著各種過去;
我,讀著這顆星球,在自個身上寫下的日記。
「在這裡,你不會覺得無聊嗎?」
「無聊……不會。」
它,看向身旁一坪見方,用石子砌成的區域;
我,看著其中寥寥數根枯萎的乾枝,很久以前還能稱得上是小花圃的空地。
「那是你的興趣嗎?」
「興……趣?」
我不解地問著,
它困惑地回答。
「就是平常都會做些什麼事。」
「平常……做?」
它再次看了眼身後的大門,又看了眼小花圃;
我看著小花圃,對著它點了點頭。
「對,那個就是興趣。」
「興趣……對。」
它在刺耳的金屬聲中舉起僅存的右手,舀起黃沙灑落在花圃之中;
我的臉上露出苦澀,因為水早已不存在這個星球。
「你不會覺得難過嗎?那些植物早就已經枯死了。」
「難過……不會。」
我痛苦,因為他的單純;
他困惑,來自我的悲傷。
「很久以前,這裡原本是我們的家鄉。」
「家……我們?」
我頷首,看著深青色的天空;
它仰首,望向點點光芒的群星。
「因為戰爭的關係,生命很久以前就已經消失殆盡。」
「戰爭……消失……生命。」
它,看著我身後的遍地黃沙,了無生機;
我,轉過半身,看著背後那片死寂大地。
「我們本來以為文明的躍進,是人類成長的過程,卻沒想到那是毀滅的開端。」
「文明……毀滅。」
我,苦笑著;
它,看著我的苦笑。
「所以人類在戰爭後,只能放棄這裡,離開了這顆星球。」
「離開……戰爭。」
我,談論著人類的經歷;
它,聆聽著未知的歷史。
「歷經漫長歲月,拋棄這裡的人類終於想起了曾經的家鄉,我們厚臉皮地回來了。」
「回來……家。」
它,不會嘲笑我們的不負責任;
我,心中湧上無限的悔恨。
「為了確定這顆星球是不是適合人類居住,所以我就降到了地表來進行探索。」
「地表……探索?」
我看著天空,想找到那不知位在何處的星艦;
他看著大地,想知道這裡有什麼是值得一探究竟的。
「為了這次任務,這件斗蓬底下的身體,早已改造成可以適應任何地形的人工骨骼。」
「骨骼……身體。」
它,看著自己的身體;
我,看著自己的身體。
「可是,看現在的樣子,或許生命還沒回到這個星球上吧。」
「生命……在。」
它,看著花圃,看著我;
我,看著乾枝,看著它。
「謝謝。」
「…………」
我,吐出了嘆息,靜默許久;
它,並未做出回答,僅是佇立。
「也許,在更久之後,當人們又一次回來這裡,希望這顆星球會是另外一個模樣吧。」
「這裡……希望……回來。」
它回首,看著自己所守護的遺跡,笑了;
我點頭,在心中抱持著期待,笑著。
「我們如果有緣,能夠再次相見,到時候我希望能夠見到你種植的花朵。」
「花朵……緣……希望……你……相見。」
我揮手,向它道別;
它舉手,有樣學樣。
※※※
『這裡是母鳥。雛鳥,收到了嗎?』
「這裡是雛鳥。」
『雛鳥,回報任務狀況。』
「報告母鳥,『巢』還沒蓋好。」
『是嗎……』
「『歸巢計畫』失敗了。請問母鳥,雛鳥下一步該怎麼辦?」
『先回來吧,三個自轉日後準備離巢。』
「……收到。」
『怎麼了嗎?雛鳥。』
「只是……許下了一個非常重要的約束而已。」
Fin.
這次的作品真的是一大挑戰,從禮拜二想到禮拜禮拜一,從白天想到晚上,從八點多想到早上六點,才讓這篇文章打下 Fin. 的字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