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為孤獨方角色──藍莓的第一篇別離主題作品。
至今泰佩理恩依然難以想像,她們第一次見面會是那樣的場子。
那天是她生日的後一天,在她經過廣場的時候,赫然發現一張幾張飄浮在半空中的邀請函,出於好奇而伸手一抓,幾行字明顯印在上頭。
『邀請五位阿斯嘉特冒險者前往海倫希爾侯爵的城堡,參與宴會順便戒護婚禮進行。』
城堡的婚禮?YES!賺到了!
她這才發現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犒賞自己了,直接動身前往那名侯爵的城堡赴會,和其他幾人輾轉得知這場婚禮僅是為了門當戶對而結,新郎是個風流鬼,新娘則是與一個僕從階級相戀,卻無法與對方廝守。
而那個女孩,也是拿了邀請函去的其中一人。
獸耳、大眼、紅頭巾、長得比她還高,面上雖帶幾分稚氣,但個性卻沒有外表那麼可人,總是大放厥詞、順著狼的野性。
「公子,咱還未自我介紹呢,現在握手還早了點喲?」女孩毫不介意那位新郎鹹豬手的性騷擾,:「咱名狼瑞露絲,此次婚禮的保鑣。咱會保護你還有小姐的安全,儘管放心?」
瑞露絲?從來沒有聽過有人取這樣的名字,還真是特別。但是她獨來獨往慣了,很少會有跟隊友建立起感情的時候,更別說這女孩跟她是第一次見。
所以,當她們兩個人同時發現阿提拔這個曾把阿斯嘉特搞得一團亂的臭老頭,也在這城堡等待婚禮進行時,她們爆出了非常大的爭執。
如果她沒有擋下女孩對著阿提拔頭部發射的子彈,或許還不會吵得那麼兇吧。
「做什麼你這T!」紅頭巾女孩見狀完全暴怒。
「人家要他完整的腦袋,妳不是還有子彈嗎?轟他心臟不會啊?」
沒錯,泰佩理恩和住在她體內的R,最希望的就是能取下阿提拔的腦袋送去R6星雲研究,這老頭異於常人的想法和知識,說不定會對星雲的時代進步有非常大的幫助。
但是現在居然有人想要在她眼前打壞腦部結構,這怎麼行呢?當然直覺就是先讓它射不中再說。
「低能兒!沒聽過殺人必斬頭嘛?既然都知道這老頭的來歷,在當保鑣的時候你還敢管隊友如何殺敵?還在那裡留頭打心臟?你他媽雇主有要求嗎?」瑞露絲一排白森森的尖牙緊咬切齒。「如果是你的要求,除非你是我雇主,否則──滾!」
喔,罵得還真是難聽,但是泰佩理恩只是撇撇嘴。
「冒險者多少都會有一點自己的私慾,妳不贊同我的話那我也不強求,反正我會用我自己的方法保護我想到手的東西。」
「你這狗屎再來阻撓老娘我連你一起打!」
只是接下來兩個人都一起被阿提拔生成的旋風給吹飛了一段距離……
人們總說不打不相識,就是因為差點打了起來,對彼此留存了不太好的印象,後來泰佩理恩一次出任務時發現委託人就是瑞露絲的時候,兩人都陷入一陣尷尬。
『結果她反而變成我雇主啊……她大概心裡想的也是「這個狗屎T怎麼會過來這裡啊」之類的吧?』一開始的她這樣想完,才注意到原來瑞露絲的真正身高其實是比她矮的。
只是沒有想到,瑞露絲給她的第一個任務,就是讓她去幻界對人進行色誘。
幻界,和他們所居住的「實界」是相對的,也是瑞露絲的故鄉。實界人一旦想透過管道去幻界,身上必定要有一些特質是跟實界相反的才行。因此,跟幾個大男人被強制變成女的比起來,她覺得自己好多了。可是,長期過於陽剛的她,真的做得到色誘這擋事情嗎?
或許是基於這樣的擔憂,她進幻界之後所改變的竟然是「個性」。
「我就是超可愛的人氣偶像小藍莓唷!」
這種狀況讓她回到原來的世界時,真的差點被被自己在幻界的女性化行為搞得嘔吐三大袋。
但是,瑞露絲卻對幻界的她非常的好,不只帶大家一起去買好看的女裝,還主動幫她梳頭髮呢。
究竟是因為哪一點讓瑞露絲放下了對她的成見?她不知道。
一連下來,她幫忙偷了色誘對象的地圖、在前往皮諾丘用鋼鐵打造的歡笑之境尋找製作兵器的材料,卻也在那時候從皮諾丘那裡發現了魔人跟魔獸相關的疑點。
瑞露絲除了身為魔獸的記憶以外,其他什麼都沒有。大家都是第一次認知到這樣的事,瑞露絲因此首度露出頹喪的表情。
「想幫她一些什麼來回報她」的想法,便開始在泰佩理恩的心中滋長。
不知不覺間,她竟然變成了瑞露絲發佈的任務中的常客。有時候她都會故意去廣場,看看對方有沒有在等需要幫忙的人,要是看見大紅頭巾的身影站在那裡就直接過去找了。
就算R的實戰經驗比較多,但她還是想要靠自己去接。就算自己慢了一步、瑞露絲需要的人手並沒有很多,她還是堅持想跟著一起去。
一連打倒了幾個阻擋瑞露絲尋找真相的姐妹,線索點漸漸連成一線,而這名狼耳少女的身世,也逐步地揭露出來。
原本是來自魔女家族一個再普通也不過的正常女孩,卻因為自己母親的奢望而被做成了魔獸,成為融合現實與虛幻、母親的最得力之作,只剩下捍衛母親理想的觀念和野狼之力深植。
瑞露絲這個名字的意義──Realruth,Real and Truth,真正的真實。
被命運玩弄的少女,終於決定反抗自己的母親,消滅掉整個幻界。
「消滅幻界的結果,大概是連我自己都跟著消失吧。」瑞露絲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簡直像是在講普通的弱肉強食論一樣的輕鬆。「但是呀,我一點都不怕呦。」
連她都不怕了,自己又有什麼好擔心的,是吧?
最後一次與瑞露絲的母親交戰,是在魔女哲學的經驗機器之後,那是她第一次體驗到自己身邊有依耶塔的世界。
但是她卻為了「只有結果、沒有體驗到如何在一起的過程」,而斬斷了這個被安排好的理想人生,與虛幻的依耶塔道別。
最終,瑞露絲的母親確實地跟著她的野心一起粉碎,那個她到過幾次的幻界也跟著歸於虛無。
沒意外地,瑞露絲的身影也跟著化為了雜訊,但她卻還是對著來協助她毀滅幻界的大家微笑。
「你們趕快朝著那個出口離開吧,不然會來不及的。」
她怎麼也沒想到,離別會來得這麼快。
『小紅!妳等等我嘛小紅!』
『嗚哇啊!那是什麼東西!好可怕──』
『小紅妳在哪──救救小藍呀!』
「小紅……」
那是她第一次以實界的身份,帶著差點奪眶而出的熱淚喊了她在幻界才會叫的暱稱。
「妳、妳之後也要快點跟上來啊!不然我可是會生氣的!」
扔下這句話後,她匆匆地跟著大家一起往出口跑。
但在回到赫德克拉廣場之前,她聽見了,瑞露絲要傳達的內心話語。
『之前在實界看到的妳都像個漢子,沒想到在幻界是那樣的人啊。我有看到妳那個所謂理想的光景喔!那個女孩子對妳來說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相信總有一天,妳一定可以再跟她相遇的!』
──那我還能再跟妳相遇嗎?
總是用狼的角度高傲說話的瑞露絲、把想要阿提拔腦袋的她狠狠大罵一頓的瑞露絲、溫柔地像姐姐一樣的瑞露絲、在經過多次真相的打擊後依然堅強地站起來往前走的瑞露絲……
『我會一直一直記得你們的!你們對我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朋友喲!』
──朋友……
──原來妳已經當我是朋友了,我真的好高興……
※
瑞露絲的裝備跟著大家一起掉落在廣場的地上。
不只她,所有人的臉上都多了一份哀容,最後,他們一起去把這些東西送到的原出貨地點的天城鍛鋼。
他們心裡都有底──或許再去一次魔女之城戈斯拉爾,不可能沒有瑞露絲後續的消息,但是那一路上,他們都沒有人提起。
是因為不想面對瑞露絲可能再也想不起跟自己有關的記憶,還是不想再去打擾瑞露絲過她真正想過的平凡女孩生活,都只有他們自己心裡知道。
泰佩理恩唯一可以確定的事情是──她不只是跟一個朋友離別,也跟幻界那個嬌弱的自己道別了。
「為什麼妳一定要最後才說呢?」
一個嶄新的早晨她看著自己鏡中的映影,不知道多久沒修的短髮竟然已經長到離肩膀只剩一點點距離了。
這絕對不是因為想念那個娘娘腔小藍的存在啊!早在三百年前自己還是人類的時候,就已經很想留長一次看看的啊!記得嗎?
她不斷地這樣告訴自己後,撈起水龍頭的水往自己臉上拍了拍後,坐回自己床上感慨萬千地望著桌上的書本。
「我好不容易才又多了一個朋友的,為什麼妳這麼快又離我而去了呢?」
不是什麼艱澀的科學和哲學,也不是她慣看的文學。
大大的「The Red Riding Hood」字樣,印在了童趣的封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