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當然會啊，你希望收到什麼禮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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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鷹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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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玩具特賣會的門口坐困愁城。
老實說，如果可以的話，我還真不想到這人擠人的地方，要知道，像這種年底的特賣會，在我看來，不過就是為了消耗庫存來換現金的活動。
偏偏老婆鬼迷心竅，眼尖的她在對街瞄到磚牆上的宣傳黃色布條，立刻過馬路把我拉進來，即便我緊握住她的手，站在大門口，耗費唇舌講了十多分鐘，老婆依然故我，一點都沒被我的話語動搖，反而筆直地往會場裡邁進，轉眼間便不見蹤跡，宛如泥牛入海。
我想，縱使有一百頭驢子，大概也攔不住她。
「老公、老公！」
或許是因為這邊的玩具價格超優惠，不少婆婆媽媽全都聚集在這，小孩們開心地追趕跑跳，我看了許久，轉頭勉強辨認聲音的來源，這才發現老婆距離我約莫三公尺，嬌小的她又叫又喊，不停地揮動雙手，望著眼前人海茫茫，我忍不住翻了白眼，最終還是認命地穿梭在人群中，想辦法硬是擠到老婆的身旁。
「你覺得買妖怪手錶好，還是買佩佩豬啊？」老婆的眼神在兩邊的攤車上來回游移。
明明就只是買個玩具，但對她來說似乎很難下決定。
「買什麼玩具？家裡倉庫不是還有嗎？」我板起臉孔，試圖阻止老婆的失心瘋。
「啊？週末就聖誕節了耶！」老婆瞪大雙眼，似乎認為無可厚非。
可是，對於我來說，如果要用簡單的話話來形容耶誕節的話，我只會說嘩眾取寵，這根本就只是商人的陰謀。
不過就只是個外國的節日，到底是有什麼好慶祝的，更何況，我從來都沒有過耶誕節的習慣。
要是我在這時說些掃興的話，個性浪漫的老婆肯定又會說我是個不知變通的老頑固，罷了罷了，反正就只是點小錢，還是隨老婆意願，省得她回家又跟我唸個沒完。
雖然腦袋是這樣想，但我彷彿一隻鬥敗的公雞，鬱鬱地走出玩具特賣會的會場，遠離吵雜煩悶的氣氛，我逕自走到隔壁的小巷，在四下無人的街道上，熟練地掏出菸跟打火機，喀擦喀擦地點燃火焰。
火光一閃，小時候的回憶湧上心頭，還記得剛從幼稚園畢業的那天，媽媽帶著我到附近的圖書館看書，一走出電梯，踏進館內，我立刻興奮地跑到童書區翻找喜歡的書籍，畢竟家裡從來都沒有多餘的閒錢，想要玩具或故事書，只能看老天賞不賞臉了。
爸爸的職業是漁夫，雖然別人都說當漁夫很賺，但賺得多，花得也多，光是維持家庭基本開支，還有維護、採買漁船上的設備就已經所剩無幾，哪還有什麼餘力買小孩子的東西呢？
除此之外，爸爸一年到頭幾乎都不在家，就算回家也只是呼呼大睡，我根本沒辦法跟他好好聊天，我睡覺的時候他出門，他睡覺的時候我上學，我們的生活圈沒有絲毫交錯的可能，自然也不可能吵爸爸買玩具了。
所以，當聖誕老人這個名詞跑到我的腦海時，我抱著書，咚咚咚地跑到媽媽的面前，用著期待的眼神盯著她：「媽媽，如果我接下來都很乖，聖誕老人會送我禮物嗎？」
媽媽先是一愣，然後溫柔地摸摸我的頭：「當然會啊，你希望收到什麼禮物呢？」
「我、我要巧克力、糖果、還要變形金剛跟科學小飛俠！」我一股腦兒地把我想要的東西全盤吐露，約莫過了半秒，我才苦惱地抓抓頭髮，「媽媽，我這樣是不是太貪心了？是不是只能選一個？」
「嗯……如果你很乖的話，說不定有機會喔？」
媽媽當時是這樣跟我說的，然而，現實往往跟夢想有著極大的落差。
那一年的冬天，我緊張地將襪子掛在床頭，睡前激動地又叫又跳，對著媽媽訴說內心的喜悅與期待，而媽媽輕柔地拍拍我的胸口，想要哄我入睡，但我的內心洶湧澎湃，不停地想著聖誕老人會送我什麼禮物，不論媽媽怎麼唱搖籃曲依舊是睡不著覺。
直到最後鬧得精疲力竭，眼皮沉重到睜不開，我才甜甜地進入夢鄉。
隔天一早，我還沒刷牙洗臉，就把床頭那隻白襪子抓在手邊，小手不停地往裡頭摸索。
當我發現襪子裡什麼都沒有時，沮喪挫敗的心情充斥在我的腦海裡，沒有多想，我立刻難過地哇哇大哭，躲在棉被裡頭，壓根就不想去上學，還是媽媽好言好語地勸說，跟我說聖誕老人可能在忙，我才用衛生紙擤擤鼻子，擦乾眼淚，乖乖地換穿制服。
但一到學校，我就開始後悔了。
同班同學偷偷地將玩具藏在書包裡，下課時紛紛拿出來獻寶，雖然沒有囂張跋扈的炫耀語氣，還是讓我看得猛吞口水，那天放學，我坐到摩托車後座，不停地問聖誕老人什麼時候才來。
「嗯……應該快了吧？」媽媽講了個不確定的答案，我的心情盪到谷底，即便晚餐有我最愛的炸薯條，還是沒辦法平復我受傷的心靈。
為什麼聖誕老人不來呢？是我做得不夠好嗎？
這是我心中最大的疑問。
再過一天，當我早上起床，抱著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心情掏著襪子時，裡頭出現了一張小小的紙條。
上面的四個字剛毅方正，但我還在學注音，根本不認識那些字，我馬上就去廚房找救兵幫忙，要求媽媽唸給我聽。
媽媽看到那幾個字，張著嘴發呆了一會，最後才吶吶地開口：「呃……銘謝惠顧。」
「那是什麼意思？」我眨眨眼，不解地問。
「就……嗯，聖誕老人今年大概太忙了，所以要等明年才行。」
聽到媽媽這樣解釋，我的心情十分低落，為什麼我的聖誕老人不僅遲到，甚至還要我明年再來呢？
為了不讓聖誕老人明年失約，我自動自發地曬衣服、折棉被、擦桌子，戰戰兢兢地保持一年，但，這一次，還是一張字條，而且這次我認識上面的字，因為我看了整整一年了。
「銘謝惠顧」
年復一年，當我變成國中生時，我再也不期待聖誕老人的到來，當然也不會想要過聖誕節了，即便後來我知道聖誕老人其實就是爸爸，但內心的傷痕依舊存在，根本沒有結痂轉好的跡象。
或許是因為從來沒好好過聖誕節，我自然而然也不會想幫孩子慶祝了。
手機突然傳來震動，滑開一看，是家裡打來的，隨手將菸蒂彈在地上，我漫不經心地接起電話：「喂？」
「那個、你在忙嗎？」是爸爸打來的，每次和他說話都在兜圈子，老是牛頭不對馬嘴。
「沒事，陪娟娟逛街。」
「噢，這樣啊，今年聖誕節要不要回家？」
「啊？」回家幹嘛？又不是過年，有什麼好回去的？
「你媽媽後來說我才知道，其實當初我只是好玩，想說放個銘謝惠顧惡作劇一下，沒想到你反應會這麼大，聽說你現在每次耶誕節前都會很不爽，以前年輕想講，又不好意思拉下臉，現在老啦，也活不到多久，今年回來吧，這邊買不到那個什麼火雞，我請你吃烤鴨，要兩吃還是三吃？」
「……火雞是感恩節。」
雖然嘴上吐槽老爸，但以前一直沒癒合的傷口，似乎開始有轉好的跡象。
轉過身，我彈掉菸上的火星，認命地走進玩具特賣會的會場，算了，我也挑個禮物給孩子好了。
這一次，耶誕節不會再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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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壓線沒遲到(咦
-------------------------------下次再見，謝謝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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