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教莉莉…戰鬥... | 不要哭......妳......不適合這樣的表情。 | |
| 對、對不起呢......自然而然的就...... | 姐姐...可不可以，告訴莉莉，為什麼..？ | |
| ......我......不太懂。 | 姐姐......路上，小心。 | 以前的我......很重要？ |
| 我相信，除了我們以外，一定還有很多人記得小夢德的。 | ||
| 姐姐，很強的...說。 | 黛厄夢德，就是黛厄夢德，沒有被記得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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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事情會讓妳開心呢？想得到嗎？ | ||
| 為什麼，我就一定要當「她們定義的我」？ | ||
| 說好了喔！姐姐不可以再消失喔！ | 小夢德......是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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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再看到妳，我真的很高興。 | ||
我卻不知道女子為何是這樣的表情，只見她慢慢地、優雅的踩著低沉的步伐過來，小女孩依然用驚愕、渾圓的大眼睛等著我回答。
「咦......咦......？」斂眉，我兩指頭掐住下巴，努力分析小女孩的問題，什麼一樣？什麼事情說話不一樣？明明每個字都聽得懂，卻毫無頭緒，如同無解的填空題一樣，少了什麼，支支吾吾到最後，我才勉強的回應：「呃、呃......不太懂。」
「...為什麼？姐姐，很強的...說。」嘴巴大開，她原先那死水般的表情，如今是丟入了大石頭一樣，起了又深又廣的漣漪。
終於，紫髮的小姐，進到了我無可忽視的範圍，一直無視她感覺好沒有禮貌，原本想要自然而然的，像「那個人」一樣自然的說聲「你好」，吐出來的卻是沒有結構可言、連豆腐渣工程都稱不上的碎句：「又是一個......人？」
我在說什麼啊！忍住捶自己腦袋一下的衝動，我擠出另一句話：「妳好......」
湧起了薄紗一樣脆弱而透明的信心，我成功了！趕緊再接續下去：「我、我......嗯，找我有什麼事情呢？」才剛說完，挫敗感就已經把我吞噬。
身體震了震，我羞恥的把目光轉回女孩，簡直是說夢話一樣的嘟噥：「我......很強？」然後，我才搞懂女孩表達的涵意……我很強？所以……是在對我表達善意囉？那我必定要擺出被振奮到的樣子，於是點了點頭。
「嗯，我原來......很強？好的，我知道了。」覺得點頭還不足，我還誇張的把手貼上胸口，牢記在心的模樣，心頭那滋生的萌芽卻不時的催促我正視，正視那名要哭了般的女子。
「姐姐...可不可以，告訴莉莉，為什麼...？」
「我......」
看到小女孩……莉莉？她激動了起來，頭髮都有點炸開來的樣子，我不知所措的顫抖：「真的，不知道......不知道為什麼......」
一直分心的眼角，看到嫩白的臉頰上晶瑩著淚痕，葡萄紫的女子的視線沒有移開過我，那份罪惡感如同在思考中的蜘蛛，用八隻腳張狂的在理智線路上吐絲、纏捲、爬行，沉重壓迫我的精神跟所有的感官。
「……咦？」被迫直視女子，是一名端莊的姊姊，或許開心起來會更漂亮，但為什麼在哭呢？因為我嗎？為什麼是因為我？我……
「那、那個......！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難過，可是......」站起身，心房被拉扯的成了詭異的形狀，好痛苦、好難受、好悶、好……茫然。身體不自覺得走上前去，雖然跟企鵝一樣笨拙的前進，嘴巴無意識得開口：「不要哭......妳......不適合這樣的表情。」
不要哭……黛厄夢德什麼都沒有做，不要因為黛厄夢德而哭……
掂起腳尖，我把手試圖碰上那淚痕，僵硬的手臂卻像是溺水一樣亂舞：「不、不要哭......我，做錯了什麼嗎？」怎麼了？為什麼看到我就要哭？不懂，完全無法理解，感覺暈眩，思考亂糟糟的，討厭，我不喜歡這樣。
「對、對不起呢......自然而然的就......」女子終於開口了，哭腔中的聲音，似是迴響並貫穿於佈滿灰塵的窄巷一樣；抖音動唇，瞇眼落淚，抑情壓聲，苦笑慟心，最後抹淚吐言。
「謝謝妳......但是，我只是想說......」
我首先感受到全身被溫溫的感覺籠罩，好溫暖、舒適、讓心頭的糾結一點一點的順開來，直到把自己從沉浸的溫柔中拖出，才發現女子擁抱著我。
為什麼對不起？自然而然？想、想說什麼？全然不明白；但是在我的認知中，「對不起」三個字──
「不用道歉，因為妳沒有做錯什麼！」說出來之後，我才苦惱自己為什麼只在這種時候說話變得流利，在得罪對方以前，我補一句：「呃......那個......沒事。」
「那個，好像是..青歲姐姐...怎麼了？跟姐姐..？」小女孩左右張望，目光像是在尋求我的解答一般，我卻真的，不知道該表達什麼好，只能愧疚的看了她一眼，終究把精神聚焦於女子身上。
「妳不記得我沒有關係......只要妳像現在這樣好好的、開開心心的生活就好了。能再看到妳，我真的很高興。」
「為什麼......？見到我，很......高興？」
從有意識以來，過度的違和感讓我吃力的難以呼吸，黛厄夢德就是我，我……
「黛厄夢德，就是黛厄夢德，沒有被記得過。」
太殘忍了，對著溫柔的姊姊這麼說話，我不禁感到難受又自責，想要表達的善意永遠片片斷斷，惡意出現的時候卻流暢的自然──這太奇怪了，為什麼一直這樣呢？但，我又因為這麼說而有種解放一樣的舒適，好似一開始就該這麼說，不必忍那麼久。
為什麼，我就一定要當「她們定義的我」？
「才沒有這回事，傻瓜。」我感受到頭髮被揉動，那份充滿感情的「傻瓜」兩字，一點都沒有攻擊的感覺，我完全無法理解……她到底想表達什麼？
「我相信，除了我們以外，一定還有很多人記得小夢德的。」
「姐姐...莉莉，跟兔兔，都記得姐姐！」
小夢德？此外小女孩──莉莉跟著的搭腔，那玩偶也跟我招了招手……但是，「小夢德」是指我？我有跟她如此親密過嗎？──我，才剛誕生才對啊。
「那個恐怕......不是現在的黛厄夢德；因為，我並不記得，有被記憶過。」現在的我就在這邊，就在這邊啊！心中如此吶喊，她們思念或記得的，並不是「我」，而是另外的存在吧？光是如此思考就覺得難以呼吸，所謂的善意何時成了讓人悶痛的事物？
「......我......不太懂。」不懂，不懂為什麼這麼多的善意，就這樣毫不保留的擁抱住我，這位姐姐也好，那名小女孩也好，其實對於「現在的我」稱不上善意吧？甚至要把我抹去，讓我成為他們認識的存在一樣。
「可是，被記得，不被記得，有什麼......關係呢？此外，小夢德......是誰？」潛意識的反抗，我明明深知道「記憶」的價值，還是想要否定掉他們回憶中的「與我相同的某人」，我就在這裡，被記得或遺忘也好，我……
「可是……姐姐是黛厄夢德不是嘛？姐姐也跟姐姐一樣。」
「......？對呀，我是黛厄夢德。我跟我，應該......是一樣沒有錯。」回應著莉莉的問題，心中的鮮血開始結塊似的，我跟我當然是一樣的，如今卻連這點都有點動搖──可是，那個人是這麼說的：黛厄夢德就是黛厄夢德。
「『黛厄夢德』只取後面兩個字。『小』是因為妳像個孩子一樣的可愛。我一直是這樣稱呼以前的妳的，但是對現在的妳，我應該也會繼續這麼叫吧。因為妳的名字跟外表都還是跟以前一樣呢。」擁抱著我的姊姊，聳了聳肩：「對了，我的名字叫做伊祁青歲，以前的妳都叫我青歲姊姊。」
「所以姐姐就是姐姐，莉莉兔兔，還有青歲姐姐，都記得的...」
到底為什麼？是什麼狀況？為什麼一直要提「以前」，現在的我是如此的一文不值、這樣的讓人想抹去的存在嗎？
「以前的我......很重要嗎？」心中燃起了些許的激昂，我終究決定相信「那個人」。一連串的話語，奔出了嘴巴，如同將內心那張蜘蛛網暴力的拆開一樣：「伊祁青歲姊姊，以前的我，已經消失了。我不懂......『記得』為什麼要一直強調？」
只有那個人承認「現在的我」……想起他，我才終於能夠找回自己，就是我，在伊祁青歲懷抱中、在莉莉視線中的「黛厄夢德」，此外跟伊祁青歲應當這樣稱呼的「我」。
將食指戳著自己的胸口，如同在宣示一般的我繼續說著：「黛厄夢德，是現在的我，所以妳們來接觸我......其實，都不是因為我......」語氣僵硬，我直接翻牌一樣的說道：「不是我，而是『小夢德』嗎？你們找錯人了，黛厄夢德──是我，不是其他的東西。」
會生氣了吧？會離開了吧？會將我推出懷中吧？我將「過去的我」給推翻、占據了一樣，這樣醜陋的我終究不應該得到溫暖──在我做好心理準備時，莉莉卻首先開口。
「...可是，姐姐還是姐姐吧？為什麼，以前跟現在，不一樣？莉莉不清楚，老師都是這樣說的阿..？」
沒有生氣……？我凝望莉莉，像她這樣的小女孩，或許不懂吧……不過，哪天想清楚了大概就會痛罵我吧。伊祁青歲是名大人，接下來會怎麼處置我呢？
「這個嘛，該怎麼說呢？」一點怒意都感覺不出來，超乎了我的想像，那沉穩而悅耳的嗓音繼續徘徊在我耳際：「以前的妳記得很多事情，但是也同樣有很多煩惱，還有不必要的憂慮，讓那時的妳越來越沒有笑容。相比起來，我會覺得那些東西跟著以前的妳一起消失，反而是好事。」
頓了一下，嗓音停歇，我越來越喜歡這說話的聲音，甚至中斷了會有種落寞感……我搞不清楚自己的情感，只能聽著伊……不，青歲姊姊說下去。
「那麼，妳自己認為呢？妳喜歡自己被記得呢，還是不被記得呢？」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要對我這麼溫柔？為什麼我這麼惡劣還要接受我、甚至開始幫助我思考自己呢？我首先望向莉莉，她看起來依然是這樣的嬌小而堅定，而我……
「我也......不清楚，但是黛厄夢德是我，這點是肯定的。真的，我不知道，所以我沒有答案啊......」真的沒有答案，一切的一切都太奇怪了，我卻緊迫的聽到了莉莉提問：「那姐姐...說消失...那為什麼，姐姐，會在這邊？」
她揉著自己的頭髮，金色的髮絲在他的指間一縷縷散開。
「因為，那個人說，以前的我已經消失了。」黛厄夢德的以往，已經消失了，這點我可以肯定的開口：「這是，我唯一的線索，至少這點是確信的。」那個人說的話，依然支撐著我……思緒混亂時，想起他的話語跟微笑，我至少能夠平靜自己，然後向著青歲姊姊說話……將我的迷惘，說出。
「喜歡......？可是，被記得，代表著什麼嗎......？」我就算知道記憶很有價值，但也只知道「價值」很高，而青歲姊姊似乎並非只因為是價值一樣：「記得，就是存在於他人的記憶......這個，跟喜歡有什麼關係呢？」
「有人記得，這就代表妳在這世界上不再是孤單一個人囉。就跟現在一樣，會有人跟妳說話、有人陪妳玩......大概是這樣的感覺呢。」
「能跟伊祁青歲姊姊說話，我......」越來越站不住腳，我只能將當下的心情敘述出來：「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有人理我，我應該要開心才對......因為『開心』、『喜悅』建立於人際跟互動.....」但我並不開心，知識跟現實的衝突讓我沮喪，只能老老實實的呢喃：.「可是，為什麼我卻還是......開心不起來......」
語畢，莉莉問起了我關於「那個人」的事情，雖說不知道為什麼要重覆問那麼多次，但我對於回答簡單的事情比較拿手。莉莉卻看似不滿意我的答案，說話如風鈴般細小而不容忽略的她，換了個話題：「那個....姐姐，下次...就是...可以，在教人家嘛？」
「教導......？請問，要教......什麼？」
「教莉莉…戰鬥...」
戰鬥嗎？這麼小的孩子……我卻忽然想到他的玩偶、以及上面的毒，一股苦澀的感覺湧上喉嚨，我如果拒絕，那我肯定會後悔的感覺。
「......可以。如果，妳不嫌棄，我......可以。」
莉莉抱著布娃娃，露出了滿足的樣子，如同一股暖流撫上胸窩，我的心情逐漸緩和了下來，如同驚濤駭浪後的小小陣雨，小小的憂鬱還是埋在心坎中，青歲姊姊如同看出我心情中的小碎塊一樣，問道：「有什麼事情會讓妳開心呢？想得到嗎？」
「有......當那人跟我說：『黛厄夢德，就是黛厄夢德』時，好似被肯定了一樣，知道自己被肯定，所以很開心。」終於表達出來了，就是這個，我或許只是希望受到肯定，如這樣貪婪的慾望吧？
「嗯，這麼說也對呢。」青歲姊姊像是理解了一樣，說道：「妳就是妳，這點是無庸置疑的。」
當我望見了月亮的位置，才發現時間差不多了，心頭卻溶化了的一樣，或許跟水波中倒映的銀盤般散著淡淡的輪廓──終於，我就是我。
「說......說好了喔！姐姐不可以再消失喔！」
雖然不懂「再消失」的意思，我還是探出了指頭，與女孩的小指頭相扣，同時站起身，離開了青歲姊姊的懷抱，說自己差不多該離開了。
臨走前，我記得青歲姊姊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
「如果妳這麼堅持妳就是妳的話，那麼，應該也不會拒絕讓我們再做一次朋友吧？有機會再見囉，『夢德醬』。」
以及，莉莉擺著手，用咬字不深的口音說著：「姐姐......路上，小心。」
當我回去跟那個人報告今天的一切時，他只是點頭著，一邊喝著咖啡一邊聽著我說話，最後，喝乾了咖啡時，我也將事情都說了一段落。
「嗯啊，不愧是黛厄夢德呢。」那個人放下了咖啡杯，豎起食指跟中指併在一起，一雙眼睛閃爍著細緻的緋紅：「黛厄夢德啊，就好好的當黛厄夢德就好了唷，記得要好好珍惜妳的朋友喲。」
看著我靜靜的點頭，他嘆了口氣，拍了拍我的肩膀：「唉……此外，妳，黛厄夢德比誰都還重要，希望妳可以接受這句話呢。」
「很難，抱歉。」
「哈哈，我就知道。」
他並沒有逼迫我要怎麼思考，用笑聲帶過了這些，我卻開始察覺得那個人，或許內心沒有笑過，這份直覺讓我偷偷的浮現了一些思考，「想要更加的了解那個人」之類的，大膽的胡思亂想。
因為「那個人」正是，比誰都還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