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真是謝謝船長的讚美了。」布魯諾再次緊握匕首。
大好的機會被他給浪費掉了。現在局面又回到了跟方才一樣,只是再一次將阿芙拉給壓倒在地的可能性更低了,她不會有第二次犯錯的可能,同樣他的招數第二次也不會再起作用。
真是難纏的敵人。布魯諾再次揚起了陽光般的笑容,跟阿芙拉的相對,一個張狂,一個明亮,然而他們卻是刀刃相向的敵人。
「是我殺死他們的。」阿芙拉攤起雙手,聳了聳肩,長劍在月光底下搖晃出了冰冷而怵目驚心的光。
她這個不稱職的船長帶領著所有人航向了死神的懷抱,並且最終將全員葬送在那裏,她自己活著回來,卻也並不比活著好多少,然而就最後結果來說,她是最終的贏家,也是最大的輸家。
全船的人命換她一個人的,這筆生意是阿芙拉從出海以來做過少數損失中數一數二會讓她覺得可惜跟遺憾的。
不過這種事情並沒有必要太詳細的交代就是了。對阿芙拉來說,這不過是展現自己弱勢的一種,以她高傲的自尊,自然不會把當初的事情告訴布魯諾。
就讓布魯諾誤會就好了。反正到底是不是阿芙拉親手砍死的又有甚麼差別?她的意志領導船的航向,而她的意志害死了所有的人,跟阿芙拉親自動手的差異不過在於一個是她親自砍,一個是別人幫她砍死而已。
布魯諾的鎮定終於崩解。他怒吼著再次刺向阿芙拉。然而這一次,他從袖子裡面先拉出了飛刀,甩向她。
紅髮男人的憤怒已經被阿芙拉給預料在內了。畢竟這就跟他當初死亡的情況一樣,他失控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阿芙拉轉動手腕,長劍砍掉了飛刀,然後立刻偏向了男人的肩膀,銳利刀鋒直刺肩膀,若是不避開就會廢掉一隻手臂。
意料之外地是布魯諾竟然沒有閃開。刀刃砍入肉體,產生了厚實的阻力,然而也不過世短暫不到一秒的時間,就穿透過了他的肩膀,拚著重傷,布魯諾硬是將匕首刺向她。
阿芙拉挑起了半邊的眉毛,果斷地放開了手中握著的劍柄。向後側一閃,錯開了布魯諾。
男人因為衝力來不及停下,最後狼狽而難堪地撞倒在地上。他艱難地翻過身,單手試圖拔出長劍卻只能拔出一部份。
「再拔,你的整個手臂會斷掉。」阿芙拉慢步走進,停在了布魯諾的身前。對方像是個大孩子一樣坐在地上,姿態耍賴,卻沒有半點敵人的樣子。
「那船長幫我拔出來吧。」布魯諾抬起頭的時候,卻又笑了,齜牙咧嘴的笑容扭曲了好看英俊的五官。
阿芙拉無奈地握住劍柄,向後一抽,唰地一聲抽出長劍,甩了一地的暗紅色的血漬。她的目光落在那些還新鮮的血液上頭。
「很意外,血還是溫熱的嗎?」布魯諾索性就賴在地上不起,他跟著阿芙拉的眼光看著那攤血,語氣中難以掩飾諷刺的意味。
「也不是很意外。」阿芙拉揮了揮刀,將上頭的鮮血給甩掉。
阿芙拉的西洋長劍比一般的西洋劍還要再更長,長了很多。是一點都不符合武器該有的適當比例,也就僅僅適用於阿芙拉個人的獨特武器,一般人想要揮舞是很笨拙與難以運用的。
加長的刀刃也增加的刀的重量和砍殺敵人的時候需要評估的距離以及戰鬥方式,這種武器如果沒有相當的握力,是根本舉不起來的。敵人如果被砍傷,想要拔出劍,光靠自己一個也很困難,除非要徒手去握刀刃。
布魯諾也就只能靠阿芙拉把劍拔出來。似乎很信任她不會藉機殺自己一樣,雖然阿芙拉也的確沒有要立刻殺他,不然就不會一直跟他閒話家常至今。
「不好奇我怎麼不殺你?」阿芙拉握著刀,饒有興致地詢問。
「船長,您已經殺過我一次啦。」布魯諾按著肩膀上的傷口,果斷地丟掉了受傷左肩握著的匕首,他現在只剩下一隻手了。
也許一般人會因為對方一直提起自己曾經錯手殺死自己的手下這件事情,而感到羞愧難當或是憤怒地無法自制,但是對於阿芙拉而言,那都是事實,所以儘管讓布魯諾講,不講也不能抹消曾經發生過的痕跡。
「船長,您的劍,是叫Vida,對吧。」布魯諾盯著那把閃爍著冷光,銳利無比,即使從以前至今也從未減少過任何光芒的劍,笑著道。
阿芙拉聽懂布魯諾的意思,她同樣笑著回應:「覺得諷刺?」
「是真有那麼一點諷刺。被一把名叫『生命』的刀,砍在了身為亡靈的我的身上,不得不說,還真具有十足的諷刺性。應該說是生與死的交鋒?」布魯諾肩上的血流逝漸漸地變緩了。
他單手撐起身體,再次站起,拍了拍衣襬上的草屑,又握緊了手中的匕首。
「那換我問問題吧。」阿芙拉抬起劍,對著昔日的船員。
「小人知無不言。」布魯諾造作地撫胸行禮。
「你為甚麼來到阿斯嘉特?」阿芙拉盯著布魯諾的藍眼睛。儘管都是藍色,卻是不一樣的藍色。她從那裏面看見了與自己截然不同的色彩,乘載了無數的感情光亮,雖然明亮,更多的卻是充滿了痛苦。
「船長的問題,總是這麼的犀利。」布魯諾也露出了「真是敵不過您」這樣意味的笑容。
「相信船長已經知道我是個污魂了吧。」他沒有多做猶豫,倒是非常誠實地將所有的事情都和盤托出,「而且還是個覺醒的污魂。」
阿芙拉點頭。如果只是普通的污魂現在老早已經失去了自我控制的能力四處隨機傷人了,又何況是在這邊跟她聊天講話,雖然他們正在進行的戰鬥是攸關生死的決鬥。
「這要說,真有點麻煩呢。」布魯諾抓了抓頭髮。「真想坐下來喝杯啤酒,好好地講,可惜我們現在是敵人啊,船長。」說著,他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帶點遺憾。
布魯諾的自尊心不允許自己跟敵人喝酒,像是朋友般稱兄道弟的聊天,但是這種事情在決鬥中講又實在很不符合戰鬥的情境,而且阿芙拉還是他的舊上司,跟上司聊天喝酒什麼的,也很正常,真是讓人兩難的抉擇。
阿芙拉知道布魯諾想認真地正視這一場戰鬥,幫助他盡興地打一場,這一種願望,阿芙拉還沒有小氣到不幫他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