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失去重心的球,最終會滑落至世界的最底層。」
「社會的崩盤,是下一個新世紀的前奏,是重組的必要前置過程。」
「我知道。它如同磁鐵,吸附著眾人心中不為所知的另一半。球將穿越飽受污染的市鎮,清透不再的河川,然後順著自然之力墜落到深淵。」
「污染源。」
「華美不是一種概念,在它的反面充斥著各式黑暗入住的球。」
「我嗅到了。遭世人撻伐的烏煙瘴氣。」
「球並不孤單。」
「用手去觸摸,用心去體會。那些都是人心的廢棄物。」
「富有挑戰性的是,妳如何化腐朽為神奇?」
「讓我猜猜,先不要告訴我答案。」
「山林中,菇菌扮演食物鏈中的分解者。上帝創造每個生物,都有存在的道理,無論它看起來清爽或是骯髒,聞起來沁涼或是腐敗。」
「一旦下定決心,我並不會輕易地改變我的想法。」
「假使想要做,就把它做到最好。」
「妳是在指?」
「藝術家有他必要擔當的責任,在每一張空白的畫布上把自己的所能發揮得淋漓盡致。神給予農人一項神聖至極,讓世人不必擔心自己會挨餓,所以他們有義務矜守本份。嘗試著回想看看,父親與母親當初造出你的時候,祝福的耳語在空氣中悠遊,在夢想界中展翅。」
「我堅信父親與母親的期望當中,有我在社會中穩穩立足的願景。」
「確實,妳擁有一顆純白的心。」
「我審視著世人,他們彷彿汪洋中的魚兒一樣,或是在土壤中奮力求生的小生物。即便周遭是如此的龐大與複雜,想想看妳的朋友、妳的家人,世人就像是頑強的小花,根深蒂固,而且在適時間展現出自己璀璨的那一面。」
「仔細聆聽妳的心。」
「有時候我的心是粉紅色的,如同玫瑰氾濫的花海,上頭有湛藍蒼穹永恆的陪伴,它享受這安寧。有時候則是帶有點紅色斑點的鮮綠色,警惕著我,世界上無時無刻發生的濫伐慘劇。我的心熱愛追逐西下的落日,就如同尋蜜的螞蟻,遠方的邊境之地即是我的歸宿。」
「黎明之時,我的靈魂曾舉頭望天,望向星海與之中的暗黑。凜冽的夜風在我四周釀成激勵人心的漩渦。黑夜失去了光亮的擁抱,失去世人的讚頌,了無生機的代名詞,但是它為什麼還得以存在?妳何曾真正的去讚許黑夜的瑰麗?」
「我了解我的心,體會得十分透徹。我知道父親賜予給我的使命,母親給予的力量,它們很倔將,特別熱愛在夏日午後花園迷宮裡躲貓貓。」
「我有點遺憾。」
「自由需要被愛護,選擇的自由當然如此。」
「暗黑也許使人卻步,使人逃避。光明曾經拜訪過的樂園,山脈中的角落,汪洋上的清新,人群中的善與惡。然而,黑暗往往都是下一個拜訪者。」
「一切物歸原處。」
「妳父親遠望到妳的將來滋長的能力。」
「這裡沒有懷疑,僅有是與否之分。」
「妳擁有選擇的自由,自由展翅遨遊,帶領妳透析什麼是真正的世界。妳給予世人治癒的陽光,讓他們遠離苦難。世人讚頌妳的功勞,在妳體內中醞釀的溫煦之心。妳望向天邊,妳是顆閃耀的星球。然而,沒有四周黑暗的托襯,這光亮是無法射進世人心中的。」
「神曾經告訴我,世間沒有存在絕對的概念。」
「來,閉上雙眼。嘗試把這句話套在妳的心上。」
「搜索著浩瀚,光明也有等級之分。」
「妳的心也許純潔。但,假使我們乘著女神的彗星,進入到另外一個嶄新的四維度,妳是否能保證這是一成不變的?」
「妳相信我會真的做出那種事?」
「如果我不相信,那麼我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我一直覺得我很純潔,跟山林裡的小溪一樣輕透可見。」
「人是個複雜的動物,醞釀各種情緒,並且交互影響,而且缺一不可。然而令人感到難以捉摸的是,這些情緒不會展現即將降世的徵兆。」
「我明白。」
「天邊有雲作伴,山林顯得瑰麗。愛情有仇恨相作牽絆,讓兩者這耀出獨特的光芒。」
「黑夜與白天,妳與我。」
「妳並不需要感到焦慮,水壩自需要洩洪,情緒也是如此。」
「妳是在教導我如何恨嗎?」
「它正在某處,伺機而動。妳不用學,因為這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潛能。」
「但是我依然還有選擇的餘地,是嗎?」
「黎明即將揭曉,解答終將進入妳的心海。」
「呵。」
「在妳即將清醒之餘,我會提出一系列的問題,而妳將繼續注視著前方那片一望無際的白。妳必定要回答我提出的每個問題,逃避答案、沈默或是提供不真實的答案都是不允許的,妳了解了嗎?」
「了解。」
La prima questione
第一個問題。
Tu sei mai sentiti traditi e abbandonati dal uno di fiducia?
妳何曾體會到,自己遭最信任的人背叛之後,遺留下的空虛感?
一滴米粒大小的汗珠從蘇卡的臉頰上滾下。她的細背緊緊貼著一面混凝土牆,雙手掌心在空氣中不安地顫抖著。空氣很沈重,像是漂浮的鉛塊。蘇卡看到眼前有幾坨灰黑色的沈積滑躍過,撞到對面的牆壁之後,天女散花般地墜落到血跡退去的地面。學院裡人去樓空,只有一些波斯貓在正門口的飛檐上搖擺行走。
「其實是有的。」蘇卡空虛地說,她感覺到自己的眼眶開始泛水。
Perché tu sei deboli
因為妳很脆弱
「這麼說,也沒錯啦,」蘇卡閉上雙眼:「蘇卡從小就不是那種驍勇善戰的人。」
現在的時間是下午,但是蘇卡並不知道明確的時間點,因為窗戶外的世界簡直就像是一條髒抹布一樣灰暗。蘇卡把背後有點傾斜白兔包包調整好位置,但是看似並沒有用,因為背包很快地再次從右肩畫滑下,只是這次的背包直接順著蘇卡的手臂掉到地板上。兩條精靈的眼淚流下,像是清透的小溪。
校園的角落傳出爆裂物聲,伴隨著一些類似肉類被過度燒烤傳來的咖滋響。可能那裡發生一些打鬥插曲,但是在這種古怪氛圍的渲染下,這已經是蘇卡從今天出門以來,第二十一次聽到這種充滿不悅的械鬥聲。蘇卡依然背靠著牆,但是這回她便緩緩地順著牆滑坐到地板上,她突然覺得時間過得好慢,每一秒鐘被延長成好似一年。
蘇卡從包包裡取出自己珍愛的魔杖,一滴眼淚滑過臉頰滴落到上方,蘇卡怨恨自己心中的那另一半,一方面又非常敬畏。她施予魔咒,明亮起魔杖前方的小空間,她頓時間嗅到新鮮草莓的芬芳。
有好,就有壞,並且相輔相成。
這就是命運。
「蘇卡真的很努力了,」她哽咽著說,「亞莎老師,妳看見了嗎?蘇卡就像是小草一樣在世間努力地活下來了,但是還有好多好多東西要學習,而且都灰灰暗暗的。我到了真正的人類社會之中,才開始體會到的。」
一個熟悉的畫面如快車一樣閃過蘇卡的腦海。蘇卡止住呼吸,握著魔杖的右手蜷曲得更緊了。
「老師,妳......」
她把背包調整好位置,然後朝著醫護室走去。
蘇卡直立在病床前方,盯著什麼都沒有的醫護室內部。
曾經充滿傷痛,愛護,與痊癒的空間中,也漸漸被灰塵吞噬。
蘇卡逝去眼角的最後一滴淚水,臉上擠出一個微微的笑容,旁邊頰上則是露出透紅的兩塊紅暈。窗外依然灰暗。記憶中的亞莎的手,輕輕撫過蘇卡的髮絲。她對於亞莎的轉變,雖然趕到無比的錯愕,但是淺意識中,蘇卡堅信,善與惡一定是共同出現,共同消逝。每個獨立的靈魂,操縱自己的肉體,包括亞莎也是。在亞莎心房中的小角落,散發暖光的善意依然存在。
「要愛,要恨,妳來決定。」蘇卡彷彿聽到亞莎那輕柔可人的教導語氣。
「但是要對自己有自信,才是老師最疼愛的學生呦。」
蘇卡輕笑一聲,把自己的右手靠攏到心口,感受著那裡散發出的熱與真實。
接著她邁開步伐,離開醫護室,回到繁雜的世間,回到充滿挑戰的世間。
「蘇卡很愛妳,但是也恨你,亞莎老師,不知道妳有沒有感受到呢?」
房間裡留下遺憾、希望,與女孩的甜甜洗髮水香味。
Qual è la vostra definizione di odio e cattiveria?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