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藥水師
艾恩葛朗特第十九層 2023年05月16日
睜開雙眼。
映入眼簾的是廉價旅館木質的天花板，懸吊在狹窄房間中央的油燈已經熄滅，日光從玻璃窗外斜射進來，在地板上畫出亮黃色的長方形區塊。
我坐在床沿，隨手抓了抓頭上棕紅色及肩的波浪長髮。這樣的長度在遊戲世界裡並不稀奇，不過要是在現實世界，一個男生留到了這樣的長度，走在街上難免會引人側目，回到家裡也會不斷被親友詢問蓄髮的理由，甚至毫不顧慮我的心情地指出「這樣的髮型很邋遢，快去剪一剪吧。」之類的發言。
右手食指滑動空氣叫出系統選單，我點選了裝備人偶旁的小鍵，顯示我（角色）的各項數值。
其中，「髒汙效果」的數值還是很低。雖然已經超過三天沒有梳洗，角色自然產生的髒汙值比我想像中來得慢。而且身體也沒有流汗過後的黏膩感。
在離開房間以前，我依序裝備了戰鬥短靴、七分長卡奇布褲、皮革腰帶、皮革胸甲、鐵製護肘和長柄長槍。
從死亡遊戲SAO開始至今已經超過二百四十天，也就是八個月的時間。
雖然一開始和大家一樣，對於「在遊戲中死亡的話就是真的死掉了」的事情感到驚恐。
不過隨著前線玩家的努力攻略，等級和裝備較為後段的我們也能夠在安全的範圍內，以自己的步調在這死亡遊戲中生活。
這樣的想法雖然稱不上「積極面對」，不過在只有一條命的「極限生存」模式下活動，凡事都得以安全為最優先考量。
也因此，已經32級的我，才會一直停留在以森林和河谷構成、怪物等級分布在21至23級的第十九層裡。
最後再環顧一次狹小房間，確認沒有遺留下什麼（雖然不可能真的有物品自己從物品欄掉落出來）之後，我關上房間門。門把上浮現的小視窗顯示退房資訊。十天前一次付清的租賃費用在此刻全數用完了。
我並不是沒有錢去延長租用時間，不過因為某個行動上的目標，我必須轉移陣地，離開這裡。
烏克萊爾鎮。
第十九層裡的主要城鎮，小鎮建造在森林中央的空曠地上。小鎮內的建築統一是乳白色調的中古歐風，外牆上爬滿了藤蔓植物，構成街道的石板縫隙長出雜草，微風中夾帶著清新草味，城鎮Bgm由輕快的響板襯托著長笛，給人一種像是精靈國度或森林秘境之類的錯覺。
我習慣性地以長槍作為拐杖步行到城鎮中央的環狀廣場。
視野右上角顯示現在時間是清晨五點三十一分。在這時間點，除了一位全年無休的NPC──賣花的小女孩──之外，廣場上沒有其他玩家。
這時候沒有玩家除了時間尚早之外，工匠玩家們大都在更上面的樓層，因為就在前幾天浮空塔艾恩葛朗特的攻略進度已經到了第三十層樓。
說起攻略進度，在一開始的確相當不順遂。甚至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才從第一層爬上第二層。
但是隨著玩家們逐漸跨越對「死亡遊戲」的恐懼，和前線玩家的努力之下，在跨越第十層後靠著「斥侯組找出該層的迷宮區並收集各種類怪物的資訊」、「情報組透過任務獲得樓層魔王的情報」、「攻略玩家不眠不休的提升等級」、「後備玩家協助提升攻略玩家的裝備」這幾項方針持續著高效率的推進速度。
當然，除了前線玩家的努力之外，因為攻略艾恩葛朗特是所有困在SAO中的玩家的優先事項，和我一樣因為不同的理由而停留在中、低樓層的玩家們會被定期收取一定比例的柯爾（遊戲世界中的金幣）作為前線玩家的攻略基金。
每次到了那個時候，難免會覺得自己辛苦賺來的柯爾被掠奪了一部分而感到不甘心。不過想想現在能夠於開通的樓層間自由穿梭，很大部分得感謝那些在前線冒死攻略樓層魔王的玩家們。單純在安逸圈裡的我們是不是在支付攻略基金的同時，多少也能得到一點攻略遊戲的參與感呢？
我在環狀廣場停留了好一陣子，六點整，廣場附近的窄巷內有一位NPC推著販物推車來到廣場邊。
原木打造的推車上以階梯式的方式擺放了不同種類的餐點，類型從簡單的夾蛋三明治到價格較高的「漢格豬排三明治」都有。
雖說玩家能夠學習「料理技能」來解決三餐問題，不過因為技能欄位有限，我並不打算學習該技能。只能靠購買餐點的方式來度日。
NPC販賣的餐點口味較為陽春，不過價格相對也比玩家製作的還要便宜許多。
一口氣買了兩個夾蛋三明治和一個豬排三明治後，我將它們用布巾包好，放入道具欄中。布巾雖然沒有冷藏或保溫效果，不過能夠減緩食物消耗耐久度的速度，讓它們維持到日落之前應該是綽綽有餘。
位於森林中央的烏克萊爾鎮沒有明顯的石牆或柵欄區分城鎮範圍。圈內圈外的界線就在石板路的盡頭。一旦踏上沒有石板的土塊小徑，就是跨出圈內範圍，來到圈外世界。
從小鎮西方缺口步入「靜謐森林」，越過無形界線的同時除了視線右上角會出現提醒字樣外，鎮內的長笛音樂也會突然中斷。
今天的第十九層陽光普照，我裝備上不常用的頭部裝備「傳統日式斗笠」遮蔭。
前進八百公尺後左轉進入沒有道路指引的森林當中，我手握長槍，不時經過22級的怪物：「漢格豬」。
系統設定為被動攻擊的漢格豬只有在受到攻擊時候才會衝撞玩家，不過除此之外，若是想要拔取漢格豬的主要糧食──綠色藥草──的話，見到主食被搶走的漢格豬就會一改被動狀態，轉變成「不把掠奪者殺死就絕不善罷甘休」的兇猛模式。
因為我和漢格豬的等級相差10級，就算一口氣被三到五隻漢格豬攻擊也不會有生命危險。只是凡事總有個萬一，絕不能因為等級上的優勢就掉以輕心了。小心謹慎一點是不會錯的。
離開道路後五分鐘，我在樹林間發現了一小片的綠色藥草；分辨藥草和雜草的要領是草莖的高度。一般雜草都是伏地生長，高度不超過腳踝。不過綠色藥草像是為了要和大樹競爭陽光的照射權，草莖往往能生長到膝蓋的高度，有的甚至能高過玩家的腰部。
三頭漢格豬包圍在一區綠色藥草邊緣，一邊進食一邊發出「苟苟」的鼻息聲響。
面對群體的漢格豬，攻略方法就是逐一吸引牠們的注意。不過漢格豬在受到攻擊的瞬間會發出難聽的短促音，短促音會吸引附近同伴的目光，要是不躲起來的話，瞬間就會被複數的漢格豬包圍起來。
我躡手躡腳的靠近其中一頭漢格豬，身體躲在樹幹後，雙手握持長槍木柄最末端，將匕首般的鐵刃對準了漢格豬的臀部，毫不遲疑的扎了一下。
受到攻擊的漢格豬停止進食，仰首叫了一聲。
甩著肥碩的屁股，一身棕色短毛，嘴角有小尖牙突出的漢格豬氣呼呼的轉過頭來。
其他兩頭漢格豬接收到信息，抬頭看向這個方位。但發現沒有異狀後就繼續埋首進食。不過因為我的攻擊而減少了少量HP的那一頭漢格豬堅信有人攻擊過牠，朝我躲藏的位置踱步靠近。
在牠繞過樹幹的同時，混濁的黃眼珠與我四目相交，前蹄蹭地兩下便朝我衝來。
看穿牠突進的路線，我熟練的向左邊跳躍迴避，雙腳著地的同時一個轉身，右手握持槍柄末端、左手端在槍柄中段的位置，這動作是長槍系單發劍技「追星」的起手式。
系統判定成功後，槍刃發出橙黃色光芒，在系統輔助下，我的雙臂受到牽引，流利地刺出長槍。
刃體刺中漢格豬的臀部，攻擊沒有引發「爆擊」現象，「追星」減少了牠三分之一的血量。
受到攻擊的漢格豬抖動了一下，發出難聽的叫聲。
不知道算不算是遊戲設計上的缺陷，除了一開始受到攻擊時候的短促音以外，漢格豬在其他時候的叫聲並沒有吸引同伴的作用；另外兩頭漢格豬還是在藥草堆旁繼續進食。
長柄武器的劍技攻擊力比劍型武器還要大，但相對的冷卻時間也會比較長。
刺出「追星」後的我沒辦法進行繼續攻擊，一邊抽回槍柄、一邊拉開距離，等待劍技僵直的時間結束。
分類為一般怪物的漢格豬只會反覆進行單調的突進攻擊。當我再次閃開牠的突進時，「追星」已經準備就緒，重複著「迴避→「追星」→迴避」的動作。毫不意外，當第三次「追星」擊中牠的臀部，漢格豬就因為HP耗盡而破碎成多邊形發光碎片。掉落下來的道具：「漢格豬的肉塊」以小視窗的形式顯示在我面前。
我伸手按下「O」的圖樣，接收了這廉價的戰利品。
「……還有兩隻……」
這樣的戰鬥雖然安全，卻也十分無聊。
要是能查看玩家殺害怪物的總數量的話，我有自信能在漢格豬的欄位上看到逼近四位數的數據。畢竟從死亡遊戲開始至今的八個月中，我為了取得「合成素材」，一直在面對相同種類的怪物。
圍繞在綠色藥草旁的三頭漢格豬都被我擊敗後，先確認附近沒有其他漢格豬靠過來，才解除佔據了裝備人偶左右手欄位的長槍。
我換上農用小鐮刀，蹲身採集綠色藥草。
每劃三刀，眼前就會跳出接收道具的小視窗。單次採集的數量從三到五珠不一定。一叢綠色藥草大概能採集到二十株，這一區的藥草由三叢組成，全部採完大概能取得五十至七十株藥草。
單調的採集活動結束後，時間已經逼近正午。
我將手持裝備換回長槍，坐在樹蔭底下吃午餐。
白吐司間夾著炸漢格豬排的三明治的單價較高，所以只買了一個。不過只吃一個豬排三明治無法完全恢復飢餓值，所以我將另外兩個夾蛋三明治現形，夾著豬排三明治一起吃。疊起來的份量就像是現實世界裡的美式漢堡專賣店裡的主打漢堡一樣厚實，只不過厚實的不是肉排，而是切邊吐司。
三明治的吐司雖然不像第一層「起始的街道」裡賣的黑麥麵包一樣生硬，不過吃多了還是會覺得口乾舌燥。
將物品欄裡的竹筒水壺現形後，我喝乾剩下一半左右的無味白水，「竹筒水壺(57%)」變成了「竹筒水壺(0%)」。
「回村以前得先繞到小鎮邊的井水一趟……阿，不對，今天預定要轉移陣地到工房那邊去了。記得工房那邊應該有飲用井才對……好。」
吃飽喝足了。我叫出剛採集到的六十三株綠色藥草，草莖比小指還細的藥草儘管有這麼多株，還是能用雙手虎口輕易握住。
用早上用來包覆三明治的布巾包住藥草，植物類道具自然枯萎的速度變慢到幾乎不會耗損，估計能夠放在物品欄內一周左右的時間。
不過不需要放置這麼久，道具欄內綠色藥草、紅色藥草、黃色藥草和薄荷草加總的數量大約是七百株，其中有一半是作為藥水基底素材的綠色藥草。
我必須趕在第一包藥草枯萎以前，前往第十三層的玻璃工房裡。
「好了。漢格豬，我們後會有期啦。」
我喃喃自語的離開了靜謐森林，往烏克萊爾鎮的方向前進，目的地是小鎮西南方的樓層轉移門。
創作內容
塔客協會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