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並不是特別喜歡這種地方。
「哇,瞧這小鬼大搖大擺的!回家喝奶吧小狗!」
「嘿,別要我再回去吸你老媽的酸乳了,昨天試過真的受不了啊!」耳聞我故作嫌惡的皺眉回擊,挑釁的鬍鬚大叔和同伴們放聲大笑,接著朝我比了個象徵『不錯哦』的拇指,而我也笑著擺擺手越過了他們……其實我也並不是特別喜歡這樣的互動。
但老實說……
這樣的地方、這樣的人、事、物,都會給我一種回到家鄉的親切感。
波涅普港口——銀白自由聯邦昏黃的角落,屬於水手們歇腳的樂土。
在其中聚集的不外乎是酒客、混蛋、妓女、鬧事者。而我又屬於哪一類呢?
想到此,我不免自嘲的勾起嘴角。
日已西沉,然而躁動的氛圍卻越夜越盛。眼望港灣點綴夜色的朱紅、耳聞呼嘯而過的瑟瑟海風;我越過扭打在地的兩名醉漢、隔開兩旁助興叫囂的群眾——是漫無目的,輕輕推了『彎刀』之名的酒館大門。
酒客的嘩然甚至比外頭風響更烈。
歡騰的氣息迎面而來,使我不自覺的勾起嘴角。
果然,在任何世界——都有著像這樣的地方,自在。
「小帥哥——」招搖的裝扮、濃厚的風塵味,這是我對發聲者的第一印象。那湊上前來的女人媚眼嬌笑,以兩手環住我的臂膀:「有沒有興趣?給你打點折扣哦?」毫不拐彎抹角,一語道破自己的目的,我很喜歡這種不做作。
只可惜……
「抱歉,目前在室中。」以舉雙臂投降的動作甩脫了束縛,我哈哈乾笑了兩聲。
不失風度、不得罪人,我早已習慣這種四兩撥千金的態度。
所以女子僅是懷疑的嘟起紅唇,皺眉道:「欸——騙人。」
「真的啦。」於心中暗自苦笑,她也怎麼不介意的擺擺手離去,是很灑脫、灑脫到僅留我一人承受酒客訕笑的目光。我尷尬的快速搜尋空位,一尋獲便二話不說的鑽入其中,省的再迎來招客與挑釁,總不會坐下來也有人跟我搭話吧。
「有膽量。」但我錯了,才坐下,對座豪氣卻不失分寸的嗓音悠然奏起。
顧著找座位,卻沒發現這桌已有了主人。又是個女人,雖說如此她散發的氣質卻與方才所遇者截然不同;她既高雅又豪邁,在奇妙的反差感中——歷練的滄桑刻劃於娟秀白髮上,那雙矢車菊藍的銳利眼眸滿懷自信,就好像在述說著自己的強悍。
阿芙拉.海雷丁——橫行遠洋的海盜頭目,這是我事後才聽她說的。
但在這個時間點,我與她素不相識,所以我疑惑的挑挑眉:「什麼膽量?」
放下酒杯,她似乎被我問煩了而柳眉微豎,也不以言語做解釋,阿芙拉指指地面。
順眼望去,我這才發現,只有這桌可見——兩旁多到不自然的醉屍。
見我哆嗦的嚥了口唾沫,她又以纖指比比桌面。
那是堆積如山高過我腦袋的空酒杯,彷彿在訴說著慘烈的戰事。
「喝。」都還沒回過神,盛滿葡萄酒的橡木壺桶已然被推至面前。
「等。」
等等嘛,先讓我理解一下情——
唰響阻礙了我的思緒,阿芙拉在我已經裝滿的酒壺上再添酒,直到它整個溢出為止。
「喝。」以食指敲了敲酒壺杯緣,將我視為拚酒挑戰者的她敵意如冷刀、傲笑如槍砲。
「等等啦。」這人都不聽人說話的嗎。
汗笑舉雙手推辭,其實我酒量並不好啊。
不失風度、不得罪人——
嚓!換來的卻是一聲銳響,是刀鋒刺破皮肉的撕裂聲;阿芙拉俐落的以匕首穿刺瓷盤上的肉排,那是約八盎司大的牛排,她就這樣整塊刺起,擱於唇邊猛力一撕,看的我心有餘悸:「別婆婆媽媽的,小子。」
救命哦。
於心中哀嚎了聲,但此刻示弱就失了男子氣概,對吧?
「哈。」冷笑一聲,我豪邁的牽起酒杯,動作誇耀而滿懷男人味。
但其實我只是想藉由這個動作讓葡萄酒往外濺多一點,救命哦。
「喝就喝。」也只能先裝裝帥了。
啜飲著那份香甜,耳聞阿芙拉隨手將匕首刺入桌面的脆響,那本該溫熱的甜酒瞬間涼了一半,這女人的氣勢真是我最害怕的類型,老實說她剛剛刺匕首的動作讓我渾身哆了一下,希望她沒瞧見就好。
咚。放下酒壺,我輕拭嘴角,見她滿意的勾起嘴角,我也得意的笑了:「小、小意思!」
「哦?再來。」媽的,不該這樣說的。因為她馬上飲盡了自己那份,又準備為我添酒了。
有時候我真的覺得自己很厲害,自尋死路的功夫一直都比別人強的多:「等。」
「不等。」她似乎覺得我的神情很有趣,少見的開朗笑了笑。
嚓!卻在此刻,一把遠比匕首大上許多的彎刀砍入木桌,這次我超級明顯的顫了一下。
「嘿!海雷丁!」是一粗野黝黑的壯漢,他的肌肉結實而大塊,讓人不禁想咬上一口——我在說啥呢?總之從他那不客氣的挑釁動作看來,此人並非善類;而他接下來的舉動更讓人確信了這點:「妳這女人還在幹海盜啊?哈哈哈!」
他不懷好意的目光上下掃視阿芙拉的全身,而阿芙拉僅是淡定的閉眼飲酒。
「操。」見對方不予回應,男人小聲的啐了句髒話,接著發現了我。
「安安。」舉起手揮了揮,我笑言,超從容,帥。
而那男人卻沒有回應我的招呼,只是支手攀上阿芙拉椅背的上緣,將惡笑的面容湊近了些:「妳個野女人怎麼看上這種小子啊?說到底女人就該像個女人,啥海盜頭目,開個好價錢,來我船上做慰安婦如何啊?海雷丁。」
唔哇,混蛋。
這話似乎挑起了阿芙拉,她笑著放下酒杯:「有些狗崽子還不會搖尾巴就學會吠了呢。」
此刻,我才注意到她擁於懷中之物,那是一把長度不自然的西洋劍,簡直堪比武士刀。
而她笑言的同時,纖手已然壓在劍柄上,以她的從容看來,她有自信把對方砍成兩半。
放任殺意肆虐,阿芙拉似乎很享受這種氛圍,想必她生氣了吧。
也是啦,遇到這種狗屎爛蛋我也是會生氣的。
「也是啦,遇到這種狗屎爛蛋我也是會生氣的。」
…………。
一陣沉默,就連周遭的酒客都停止了嘩然,紛紛望向我的位置。
我楞然的搔搔後腦杓,左顧右盼後,輕聲詢問:「難道我不小心把內心想法說出口了?」
「對。」將手從阿芙拉的椅背移開,黝黑的大叔轉而面向我,額前的青筋讓他的腦袋不規則的凸起,堪比筋肉人頭上的『肉』。他嘴角抽蓄的笑著,緩緩走到我面前:「那你想對我這狗屎爛蛋怎麼樣啊?」他氣炸了。
這些人都這麼容易生氣嗎?他們是河豚嗎?
「……呃,不然大叔給點建議?」搔了搔臉頰,我無奈笑笑,煩死了又變成這樣。
「我會先把你這狗屎爛蛋暴打一頓,然後切你幾根手指做為收藏。」
真是有夠血腥的建議啊,海盜都不能和平點嗎?『請把財物交給鄙人。』之類的。
眼望對桌的阿芙拉眼懷笑意,似乎不打算幫我化圍,哈,只好聳聳肩認命囉。
勾起嘴角,我不再表現懦弱,自信一直是我的強項。
「那也要大叔你最後還有手指做這件事啊。」
「你媽的說什麼——」巨拳掄下,筆直的拳風吹的我髮絲向後猛豎。
然而那要命的拳頭卻在我臉前止步。手臂畢竟還是比腿短嘛,我的鞋底已經壓在了大叔的左臉上。這個動作甚至讓我不小心踢碎了桌子,希望老闆不要我賠就好。我這一踹來的猛然,大叔反應不及,邊咒罵著邊縮手摀臉。
而我卻沒讓他成功這麼做,在他縮手之前我便拉住了其腕;二話不說將之按在缺了一角的木桌上,另手抽起刺在上頭的彎刀,高舉過頭:「要少幾根手指囉大叔。」「等——」笑言同時,刀鋒已然從我手中猛斬而下。
咚!
兇刃砍入木板之際,濺起飛揚的木屑。
大叔先是瞠目結舌愣在當場,最後猛然縮手:「臭小子……」
「你竟然敢對老子留手!?」咬牙切齒,震怒的目光停留在空斬於木桌上的彎刀。
「砍歪了而已啊,我又不是賣豬肉的。」我聳聳肩,偏頭笑了笑。當下,一直沉默的酒館瞬間炸起歡呼聲,那份翻騰的躁動再次湧現。只要有火種,烈火便能燃起——在此的所有人都在等待這一剎,他們無聊極了,無聊到需要事端的出現。
而我那一刀彷若開戰的引線,剎時燃起整間酒館的叫罵聲飛揚。
凡是不小心撞到人、瞪人一眼,各種理由都好,只要能夠被找碴,他們都很樂意做。
很快的,就像線上連機尋求對戰一般,人人有功練、人人有事做,亂鬥已然無法止息。
「唔哇。」眼望酒館的大亂鬥,就連方才跟我對立的黝黑大叔也被人壓倒在地扭打,我汗笑望向吧檯後的酒館老闆,希望他不會算到我身上就好;結果只見他卸下圍裙,鬆了鬆肩膀後大喊:「打群架!?算我一份!」便亂入翻騰的人群中。
……這些人都瘋了。
「好!」咚一響酒杯摔落聲拉回了我的注意。我望向一直以來拿我當下酒菜看戲的阿芙拉,她此刻終於拋下了酒杯,朝我表露興味的笑意:「你很會為我排解無聊呢,果然海盜就是該像這個樣子呀。」
以拇指比了比身後的撩亂的情勢,這正是海盜的自豪。
「……當海盜還真累啊。」我苦笑,側身閃過朝我飛擲而來的木椅。
「我覺得你很適合。」而她邊朝我走近,邊偏頭躲過身後酒客的直拳,借勢將之過肩摔。
啪嗤!又以高跟靴朝受摔之人殘忍的補上一腳,我閉緊眼睛撇開視線:「唔哇,蛋蛋。」
「你很有趣。」站起身的她比我想像中的高了些,腳踏高跟鞋甚至與我同高。以女性的身姿來說,她的確是頗高挑的,而她似乎對這點頗為自豪——不,應該說她對自己的所有都很自豪,無遺的自信來自於朝我伸出的手:「嘿,就今天,要不要暫時做我的船員?」
斜眼望向喧鬧的戰場,阿芙拉似乎對此躍躍欲試,而她需要一名船員陪自己玩玩。
「……。」先看了看身旁激烈的爭鬥,隨手接住了飛擲過來的蘋果。
我咬上一口,有點酸。不過這正是海盜的風味不是嗎?
「出航囉,船長。」
伸手與之輕擊掌,我與她同時泛上微笑。
當視線恢復之際,周遭已然趨向平靜了。
我用模糊的視線環顧周遭——翻倒的桌椅、破碎的酒瓶、狼藉的食材,就連吊燈都被人扯下來了,滿地都是橫躺的人影,我真不知道他們是醉倒了、還是被打昏了,甚至是死了也說不定——畢竟渾身的痠痛感已讓我生不如死。
「痛痛痛……」輕捂眼窩,我重酒灘的倒影中看見自己的面容,慘極了。
光是眼角的大瘀青就夠破相了,但我卻發現自己的嘴角還是上揚著。
畢竟,挺有趣的啊。
還如此想著,臂膀便被人拉了下。阿芙拉一肩將渾身是傷的我扶起。她頭上的船長藍帽不知道跑哪去了,除此之外倒沒什麼改變:「好船員。」她如此向我言,我這才發現她的嘴角也有些微裂傷,真不知道打她那一拳的人現在是死是活。
但她還是比我好上許多,我超痛的。
「好船長,我們贏了?」笑問,任她將我帶出酒館。
夜晚的海風吹在傷口上,那稍鹹的觸感使我皺緊眉頭,全身卻有種舒暢的愉悅。
「當然,我們不打會輸的仗。」她的自信真的很討人喜歡,我在她身上看到部分的自己。
「……我叫高泉。」並沒有多餘的話語,我微笑報上自己的名字。
「阿芙拉.海雷丁。」她說,接著將我卸下。
簡單的包紮、粗野的治療,她似乎把我當成受傷的流浪狗般照顧。我兩眼慵懶的看著這一切,她就像一個我追趕不上的長輩,是經驗的累積嗎?還是學程的結果?我很好奇:「妳好強啊……」不住的,我喃喃開口。
「你缺乏經驗,也沒有學程。」
簡直像呼應我的內心話般,她微笑點出我的疑惑。
接著,她也毫不猶豫的站起身,大笑拍了拍我受傷的肩。
「下次再會,小子。」
痛死了,就算已經給她包紮好了,但還是會痛。我埋怨的看著她大步離去,最後,勾起一抹無奈的笑容。她很強大,強的讓我佩服;而她有著學程與經驗,不管她是怎麼得到的,我又要去哪裡尋獲這些東西呢?
「嗯?」就像回應我的疑惑,那張傳單不自然的飄到我掙開的五指間。
很簡單,卻很明瞭。
艾爾帕卡冒險學院。
我想,我會在那裡得到些什麼。
是吧?與我航向不同的大海賊阿芙拉?
感謝酒泉山大王艾茵邀小小我合作!
這篇就……當艾爾帕卡前導文吧。
阿芙拉很有個性,對我來說很有個性的角色都很好寫,我很喜歡。
以下一些心情抒發,只是進來看文章的人請迴避
我其實很喜歡別人對我說『謝謝』,我覺得這不是熟不熟的問題。
別看我滿口髒話態度又差,我其實也是常把謝謝掛在嘴邊的人。
服務生上菜對他說謝謝、店員找零給我對他說謝謝。
很多時候一句簡單的話就能讓一個人當天心情變好。
也會讓他覺得付出有所回報。
我用盡心思為一個瓷瓶的空白處補上漂亮的花紋,我用顯赫的包裝哄抬了它的價碼。
到最後,它在拍賣會上賣了一個好價錢……我很開心也忙的心甘情願。
雖然它不屬於我,我也拿不到任何東西,頂多一句謝謝就能讓我開心。
但我換來的是『你本來就該這樣做啊』的態度。
還有『你其實是想把營收占為己有吧』的質疑。
對我開玩笑、善意的捉弄我,這些對我來說都是良好的互動。
我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毀謗與子虛烏有,這次真的傷到我了。
四年了,我覺得自己也算鞠躬盡瘁、仁至義盡了。
跟我熟一點的人都知道我今年要去當兵了,菜味濃厚。
這幾天我想了很多,也有人願意聽我抱怨我很開心……
思考過後,我也許會趁當兵這個機會來辭退副會長的職位,甚至是離開公會。
不管會員們喜歡我、還是討厭我,只要在同一個公會大家都是一家人。
幹,雖然我討厭的人我還是超討厭ㄉ
總之,我還是老話一句,大家都是我最棒的會員,我愛你們。
到正式入伍前還有一段考慮的時間,我會用這段時間來好好修整自己。
畢竟我他媽總算辭職不用工作囉嚕嚕囉ㄛ囉囉囉
好啦!我要休假大玩特玩直到被部隊兄弟抓交替囉囉囉
謝謝各位看到這邊,也謝謝艾茵願意借我在文章最後發這些廢話!
我是飛鳥,現在是六月二十七日下午一點零六分,祝大家午餐都吃排骨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