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對情歌沒興趣嗎？」我回頭，手中抱著厚厚的檔案夾。
「拍膩了啦......而且老姐找到的還不是那些嗎？」
我低頭翻了一下，在檔案夾裡頭抽出三張Ａ４大小的紙，然後遞給瑞爾。
瑞爾愣愣地望著手中的紙，又看了看我。「你哪來這個的？」
「你哥在公司工作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我苦笑。
在辦公室門外等著，瑞爾低著頭，握著手中的成績單。大部分的老師都已經差不多離開學校了，用鑰匙開啟後，漆黑一片的辦公室內沒有任何人。
「渴嗎？」經過冰箱時，一道女聲問。
瑞爾猛搖頭，即使自己又乾又渴。跟在自己的導師背後，看著她把電燈打開，空蕩蕩的，只有瑞爾跟導師。瑞爾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拉開自己的座位，導師毫不客氣的把別的老師的椅子拉到瑞爾面前。「坐。」
猶豫了一下，瑞爾慢慢的坐下，不敢正視他的導師。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嬌小的女人面前，自己像是矮了一截。
「瑞爾，你有看到成績單上面說什麼吧？」
瑞爾點頭，可是又急著開口。「我－－」
「－－瑞爾。」導師拉住瑞爾的手，壓到了桌上，逼他攤開手中的成績單。「你自己看。沒有一科是及格的，每一科都......你現在能讀到高三，也算是種奇蹟了。」
「我又不擅長讀書。」瑞爾沒好氣地抱胸，撇開視線，這也是一個避開眼中愧疚的好辦法。「又不能怪我。」
看著這樣的瑞爾，導師嘆了口氣。雖然已是黃昏，但天氣仍依舊悶熱。「當然我不能只怪你讀書不好啦，這是我們老師的錯，還有你家長看你也很消極才會這樣。」導師推了推眼鏡，隨後稍稍往前坐。「瑞爾，你知道嗎？你恐怕畢不了業......就算畢業了也沒有好學校可讀。這不是恐嚇，這是事實。」
「畢不了業......嗎。」
導師沉默的點了點頭。
瑞爾並不感到意外，甚至早就有預感。但，當自己剛聽到的那刻，瑞爾還是有些錯愕。「那我怎麼辦？」瑞爾聽見自己問，語氣充滿困惑和擔憂。
「留在這準備讀第四年，可是我想......這不適合你。」瑞爾的導師嘆氣。「如果可以，我一定會幫你惡補到考上為止。不然你也可以問問伊萊啊？你們不是打鬧都在一起嗎，最近Anna也跟他聚在一塊讀書，有什麼問題其實直接拜託伊萊就好了。」
「但－－」瑞爾欲言又止，表情有些痛苦。掙扎了一會，瑞爾才繼續說。「但我爸媽他們說，要我直接出去社會工作。」
「嗯......」導師沉下臉，頭稍稍垂下，低吟。「或許這才是......」
「我不想出社會讀書！」瑞爾從椅子上奮力站了起來。「我答應他們要一起畢業、一起進同一所大學、一起度過接下來的四年！」
「你先冷靜一下。」導師拉住瑞爾的手，要瑞爾坐下。直視著因恐懼和內疚而發抖的藍紫色雙眼。「先冷靜一下。」
吸著氣，瑞爾喘了幾口，重重的坐回椅子上。悶悶的望著天花板，想著接著的所有事情。
「瑞爾，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吧？」待瑞爾冷靜下來，導師才說下去。「瑞爾，伊萊他的成績跟他的目標你不是不知道吧？還有Anna，她也是朝第一學府的方向去的，而且我想她也已經有辦法升上去了。」
瑞爾遲疑了。
他的好友伊萊，成績優秀的程度是瑞爾完全比不上的。瑞爾可以玩的很瘋，但伊萊卻是玩的瘋，讀書也能認真，各方面都是他的強項，瑞爾只能望塵莫及。
而當中最成熟的Anna在各才藝方面都有傑出的表現。在不久前，Anna便以此去爭取了大學的保送名額，而且老師們口徑一致的表示Anna得到名額的機會很大。
而瑞爾呢？嘗試寫作卻被出版社退了三十多次稿，自己在戲劇社擔任一個配角卻絲毫不受注目。瑞爾身上毫無可取之處，充其量不過就是個小說讀的有點多的高三生。
身旁的朋友是自己多年來都認識、並且奇蹟似的相互認識相處了將近十年的時間。其他兩人的烈日光芒遮掩住了瑞爾這點小小的火星。讓瑞爾欽佩又忌妒，又自卑。
「並不是我要打擊你。可是這個約定，我覺得瑞爾無法實現。」導師婉轉的說。盯著眼前痛苦掙扎的少年。雖然瑞爾聽過這種傷人的話好多次了，卻很難接受這是事實。「瑞爾，考慮看看別的學校吧？現在去找還有點機會－－」
刷！憤怒地把一桌的教科書和紙本弄垮在桌上，筆筒裡的文具散落一地。瑞爾再次顫抖地站立著。看著滿桌的凌亂和混在一團的檔案，導師沒有大發雷霆，而是關心的望著瑞爾。
「我怕黑。」喘著氣，瑞爾的眼眶頓時泛滿淚水。「我要走了。」
語畢，瑞爾衝出門外，走廊上的急促腳步聲逐漸遠離，獨留導師一人坐在沉寂的辦公室內。
「瑞爾，你還好嗎？」伊萊關心的望著身旁的瑞爾，大考逼近，近日的瑞爾總是無精打采，而與瑞爾往來最密切的伊萊和Anna很快就注意到了這件事了。
Anna也抬起頭，向最早離開的瑞爾問。「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不是，嗯......」瑞爾只能苦笑。手中握著文具組和幾乎沒碰過太多次的課本，瑞爾別開目光，把東西全都收進書包裡。背上了肩膀。「抱歉，我得走了，明天再聊吧？」
「喔......」伊萊抬頭，與站起身的瑞爾對上眼。與伊萊的沉靜目光來比，瑞爾那充滿慌亂的眼神已經足以讓人意識到背後必定有什麼事情。很快的，瑞爾就轉頭，逃離般的立刻快步離開教室。
伊萊慢慢的讓視線回到了手中的講義中。
「瑞爾是不是怎麼了？」Anna闔上手中的教材，望向一旁的伊萊。
「我也不知道。」深深吐出一口氣，伊萊搖頭，平靜的望著手中的書頁。「可能是心情不好，或是大考來了壓力很大吧。」
「以前他心情不好都會來找我們，應該是有別的事情發生了吧。」語氣雖然冷淡，卻有意無意的透漏著對朋友的關心。
伊萊點頭。「應該是。」手指翻動，慢慢闔上講義。伊萊望向Anna。
「以前他不會這樣的，他很愛笑，很愛玩。」Anna接下去說。「一定有事情不對勁。」
「妳是想去幫他吧？」
「嗯。」而Anna點了點頭，表示肯定。
「瑞爾的成績一直都不好，我們去問問看老師。」伊萊在心裡把自己尚未讀到的目標頁數記了下來，隨後起身。「說不定可以知道什麼事情。」
「好。」
兩人不約而同地起身。在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內，他們得知了瑞爾的事實。
「Anna，我有些事情要跟妳說。幫我轉達給伊萊好嗎？」
下定了決心，瑞爾在某天放學前去找了Anna。
「說吧。」Anna依舊冷淡的做著自己的事情，但瑞爾知道她已經在聽了。內心充滿反覆掙扎，瑞爾好幾次想要開口，聲音卻卡在了喉嚨，只能痛苦的在Anna背後一再嘗試開口。
最終，瑞爾才發出些許聲音。「我......可能，不會讀大學了......」
他看見Anna的頭慢慢轉了過來，那對戴了紅色隱形眼鏡的雙瞳隱藏著怒氣。瑞爾反射性的退了一步。
「為什麼不先跟我們說？」Anna毫不隱藏自己的怒火。「這樣要怎麼補救？我們的約定怎麼辦？」
瑞爾愧疚的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那個他很快就被站起身的Anna給擋住了。「我想不可能了，我爸媽他們要我出社會讀書，而且態度很堅定。」
「那又怎麼樣。不是說好要一直走下去的嗎？那兩個傻瓜根本就不知道大學的重要性。」
「可是－－」
「你想違背我們三個人的承諾嗎？」
「不是，可是－－」
「你想不想讀大學？」
「－－我想！」
在越來越激烈的質問中，瑞爾大聲說。他的拳頭顫抖，盯著眼前的Anna。「－－我想讀。」
兩人都用著奇異的目光互相注視。像是在瞪視對方，可是卻感受不到任何敵意。
「那為什麼不去讀？」
「我.....。」本來還想繼續說，但Anna的眼神瞬間變的凶惡起來，讓瑞爾連接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話語硬生生的被中斷。
「我們的約定還算數吧？」
「嗯。」
「去找伊萊。我去找你爸媽。」
如果瑞爾還有膽量的話，他會死命的抓住Anna，跪求她放過他父母一馬。
可惜他沒種。
伊萊在桌上放了厚厚的一疊書本。
「瑞爾，我知道你不喜歡讀書，所以我特別幫你準備了這些教材。」
「喔......嗯。」
伊萊坐下。「瑞爾，就算你可能無法跟我們進同一所學校，至少。我還是希望你能跟我們一起順利畢業。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就一起去吧。」
「我知道，謝謝你跟Anna。」
苦笑著，瑞爾嘆了氣，抓亂頭髮。「我只是，很沮喪。而且父母的要求我也沒辦法反抗。」
「放心。那邊我已經請老師跟Anna去勸說了。你只管往前跑，好嗎？」伊萊拍了拍瑞爾的肩膀。
「我的程度很差，不會拖累你們嗎？」
瑞爾擔憂的看了伊萊一眼，彷彿是在擔心接下來的事情。
伊萊愣了愣，正準備開口。「沒關係，我們陪你一起加油吧。」此時，門口傳來了一陣女聲，瑞爾與伊萊回頭一看，正是面帶微笑的Anna，似乎剛返回這裡。
「看吧。我們都會幫你的呢。」「要一起往第一學府的道路去喔！」
「好的！」
在兩人的鼓勵下，瑞爾打起精神，像是準備面對一場艱難的戰役一般，翻開了課本的第一頁。
創作內容
【SilverCarnival】Turtle
【ＲＰＧ公會】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