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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捲與白華──第八章(上):追憶

Lee提姆 | 2015-05-30 13:03:39 | 巴幣 60 | 人氣 119


  第八章

 
  我,怎麼了?我不是怨恨人類嗎?卻老是幫助身邊的人。說來,我真是自虐。在絕望的那晚,我結束了生命,同時也在絕望的那晚,獲得另一段生活。

  那段生活,要我找尋活下去的目的。至今兩百年後,仍沒有答案,那雙觀星眼,使我更看清世人的醜陋。

  我是怨恨人類,討厭這世界,對世間絕情,才決定結束生命的嗎?還是因為我企圖改變一切,最後突勞無獲,感到無能才了結生命?我不懂?

  說不定,我只希望一個能聽我說話的人,聽我吶喊的人。說不定,我還對人世殘留一點希望。

  我,不明白自己。

 
  ◇

 
  天空陰沉,下著雨。

  淅瀝淅瀝落在屋瓦上,交織流連,編成小溪在屋簷流下。這座佔地廣大的武士宅邸,離主屋不遠處,有個特別的別館,靜靜坐落在庭園的一角。

  雖是蕭條小房,僅有鋪床、衣櫃,和拉上布簾的窗戶。但一個穿著單衣的女孩,卻點綴著屋內的生氣。

  她孤獨玩著拼圖。

  「………」

  很專注,完全沒發現我進房。天花板黃燈垂吊,替女孩的雙肩細著一絲溫暖。

  「妳知道自己在拼什麼嗎?」

  我低沉聲響,無情打亂祥和與寧靜。

  「誰?誰在那裡。是哥哥嗎?不,到底是誰?」

  女孩驚慌地停止拼圖,但沒有張望,因為她看不見。

  「白主人已離去,是四十代當家主通知我請他離開。主人會被責罵,他完成任務後,又在外頭逗留。」

  「那你有什麼事?」女孩問。

  「我好奇,主人為什麼要替妳買拼圖而特地繞路。明知會惹父親生氣。」

  「不准說哥哥的壞話!」

  女孩激動站起,弄翻腿上的圖畫。紙片碰撞,散落一地,被翻掉的板子蓋住。

  「啊,我的拼圖。花了兩天時間,就快完成的說。」

  她慌亂地趴在草蓆上撿拾,蒐集凌亂的拼圖碎片。專心細數總數,生怕漏了。

  「怪女孩。」

  我刻意說。

  「要你管,我就是這樣。拼圖是我的一切。你快滾蛋,別煩我。」

  望著那白色長髮,緊皺的眉頭。我開口:

  「拼圖?我不相信。是主人要妳拼,妳才做。如此而已。」

  我說完後離去。

 
  ◇

 
  「是你嗎?」

  女孩指尖在膝前的紙片堆摸索,將細選的圖塊,放在紙板的適當位置。

  「對,才第二次來訪,就能認得我的腳步聲。」

  「你的步伐跟一般人不同,很輕、幾乎沒重量。小孩子?不,是什麼呢?」

  女孩彎腰,纖細的手伸出袖子。她拖著長袖,想要觸摸看不見的人。食指快碰到時,我前腳抽離。

  「別做無聊的事。」

  「小氣。」

  女孩身子縮回屋內中央,整理衣裳端坐,繼續拼圖。如雕刻細膩、優雅靜坐的娃娃。

  「上次的圖拼呢?」

  我試探問。

  「我收進盒子裡了,放在衣櫃下的抽屜。」

  她邊說邊拼。

  指心般大的拼圖零件,每幅圖約一萬片,且形狀多變,拼組過程就容易遺失。可是,她似乎沒發生過。我拉開抽屜,裡面堆滿盒子,隨挑隨看,觀賞幾十幅圖畫,完美沒有遺缺。

  「是這幅,上次弄翻的拼圖。是隻漂亮的小狗。」

  「原來……是狗。」

  女孩口中碎碎念,拾起一片圖塊。模樣有些洩氣。

  我賞識完後,將作品歸位。接著在女孩身邊遊走,看她精巧的拼組細活。

  「狗是花多久完成?」

  「兩小時。」

  「之前不是兩天才拼出九成?」

  「摸過的東西我不會忘記,重組很快。」

  我感到訝異。先天視力殘缺者,聽覺和觸覺都異常靈敏,但她觸覺記憶卻超越常人。拼圖塊繁多細小,邊緣接近平滑,萬片堆積,再分差異,真的很難。如果她是繼承人……不,傳家寶一碰到她就特別躁動。

  女孩拿著圖塊,發呆許久。

  「不知要放哪?我可以告訴妳。」

  「不要。」

  她搖頭,明顯拒絕。

  我匍匐在一旁靜靜等待。

  落日西沒,夕暉滑下了窗簾,圖畫也有了模樣。

  「拼了什麼?」女孩問。

  我笑了出來。

  「有什麼好笑。」

  女孩不悅。

  「是貓。」

  「貓?哥哥有說過,我們家有隻小黑貓。原來我拼的是牠啊。」

  女孩將兩手壓在圖畫上。

  「好想摸摸……」

  「為什麼?」

  「因為不就在身邊嗎?我從小就目無法視,但我好奇,手指觸摸到的是什麼。經由接觸我可以想像它的形狀,這就像驚奇的探險。好有趣。」

  「有機會,我抓來給妳。」

  「謝謝你。」

  女孩打從心底高興而笑。
 

  ◇

 
  「妳在憂愁嗎?」

  「拼圖不見一片,我找不到。」

  確實,她大腿上的拼圖板,少了一塊。

  「平常將拼圖堆在膝前,就是怕不見。這幅圖總共有三十二萬七千六百七十一塊,是拼過最難的。但卻少了最後一塊。」

  「幫妳找找。」

  我東張西望,房間不大,但圖塊小,就像海底撈針。

  「不用了,應該找不到。」

  女孩難過得雙唇緊抿。

  「啊。」我說。

  「什麼?」

  「在妳臉上。」

  「哪裡?」

  「別動。」

  女孩身軀僵硬,半起半坐固定。

  「在右邊的臉頰。」

  「幫我拿好嗎。」

  「妳等一下。」

  我走到她右側,後腳墊起上身拉直背脊,伸出利爪夾起圖塊。

  「謝謝,請直接放在上面。」

  白髮女孩兩手端起拼圖版,置於我頭頂,假想前方有人。

  「可以?」

  「為了感謝你。」

  「好吧,妳先放下,拿太高了。」

  「這樣?」

  「差不多。」

  「好矮喔,不會是矮人族吧。」

  「我本來就這樣。」

  我靠近拼圖版,準備放上──

  「嗚,妳做什麼?」

  女孩趁我不注意,緊摟住我。摔落聲響起,拼圖版碰撞草蓆,排好圖塊噴散四方。

  「好軟喔,真特別。果然不是人,難道?家裡那隻貓是你。哇喔,一定是。原來貓會說話。」

  她臉頰磨搓我鬍鬚,當柔毛玩具兩手緊抱,令人呼吸困難。

  「竟然假裝弄丟拼圖,使我接近。」

  「被發現了。」

  「真服妳。」

  我嘆氣。

  「啊,剛才拼的東西是什麼,能跟我說嗎?」

  「怎說呢,圖片都亂了。放我下來,我認真看。」

  「快說、快說。」

  女孩將我鬆開,我坐在那幅不完整的畫前,找線索、思考。

  「羽毛跟妳的頭髮一樣是白色,應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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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篇是黑捲受重創後,回憶起以前和白華相處的經過,也可以說是人生的走馬燈正閃閃發亮地跑著......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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