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Medicine 199 by Asa Viola
「終於見到妳了，唯姊姊。妳傷的好重，老實說我嚇到了，原來這座迷宮在不同的位置，難度差異竟是如此之大……。不過，別擔心，亞莎老師向我保證妳會痊癒的，她可是高明的醫生呢。等唯姊姊醒來後，我們再慢慢聊學院的大小事。祝健康。 奇維亞米露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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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是一座美麗的暮光森林啊……你看，那高聳的林冠，那微光的天際，以及穿梭於多彩枝椏間的螢光蟲──難怪在臨行前，亞莎老師的微笑會如此深刻。
「祝同學任務順利，另外，請務必不要進入黑暗森林的範圍內喔。」她想起老師的提醒。
順著任務通知上的指引，奇維亞米露沒花多大的力氣，就找到這種鮮紅色的魔藥花。站在高高的花叢前，她用了十秒鐘的時間感謝亞莎老師發給同學們的那本藥草圖鑑，和慶幸自己昨天晚上針對任務目標藥草的一番大惡補。但歸根究柢，這其實算是薇塔的功勞，亞米露之所以能對藥草高度敏銳，全因朝夕與這個與花樹共舞的小姊姊之緣故。
「凡瓦紅色花」。亞米露再三查看小抄和臨摹圖，確認自己沒有看錯。她拿出隨身小剪刀，小心翼翼地在不傷害到植物本體情況下，把花朵和它們血紅色的魔藥花蜜給取下。一切都很順利，她想著；只要採集到一定數量的花，就能由不遠處的洞穴入口前進地下，收集圖鑑上另外三種藥草。植物飛車正停在附近睡覺，採集完成後，還指望他載自己回城呢。
然而，這些想法已經是十多分鐘前的事。
「嚕──嚕嗚嗚──」
由於自己專注的剪下花朵，竟忘了「眼觀四面，耳聽八方」這條冒險法則。突然間，一群遠奔而來的野獸踏破森林的幽靜，從兩個方向逼近此處，亞米露嚇一大跳，一個措手剪刀就落進草叢中，倉促之下，她抓起隨身包和藥草袋就往洞口方位衝。
真的是太大意啦！
「哈……哈……」少女奮力奔跑，跳躍過一大叢濕滑的藍苔，野獸古怪的呼嘯聲不絕於耳。她翻越土堆，穿過人高的草叢，跑著跑著，腳下卻被塊石頭絆住，「啊」的一聲叫喊，撲倒在離洞口二十幾步的落葉地上。
「不要過來──！」爬起來的亞米露高舉手裡燃燒的火焰喊道。她被包圍了！被一群長著四對牛角、如獅子體型大小的生物圍在中間！這些……嗯……牛角野獸個個吐著粗氣，堅齒緊咬，隨時都會抓狂的憤怒模樣。亞米露不敢想像牠們如果一起衝上來會是什麼情況。
魔力這樣消耗下去不行，再堅強的火焰也有熄滅的一刻。亞米露原地喘氣，觀察這些野獸。牠們的藍紫色犄角相當嚇人，還有呢？她往下看，發現牠們的腳下掌有巨大偶蹄，再往回看，瞧見牠們嘴裡塊狀牙齒咬擊的景象。塊狀臼齒？這麼說……是草食生物嗎？
菜鳥冒險家決定放手一搏。她拿著火焰朝擋住洞口的那兩隻靠近一步，牠們嚕嚕吼叫跟著後退，然而，身後其他野獸發出躁動的咆哮，還逼近好幾步，亞米露不得不退回到原地。該怎麼辦呢？
至少，應該不是要吃自己的吧？會不會是侵犯到牠們的領域？記得先前在學園島旁聽魔物學教授提到過，叢林中的肉食動物大多單獨行動，偷襲獵物，只有獵物才會組成群體。只有獵物……嗎？亞米露心中的一小塊正在嘲笑自己，獨自執行這任務，自己原來是最笨的獵物。
草食嗎？
「不對！」亞米露大聲說道。才不是呢，牠們怕我的火焰，因為我是獵人，而獵人的路自己走。想到這，她突然冷靜下來，感到精神百倍。她又是觀察了幾分鐘，靈機一動，伸手進袋子抓出一朵紅花高高拋去。
「嚕嚕──吼吼──」野獸一陣騷動，好幾隻立即轉身追逐花朵的拋物線。果然目標是花！亞米露知道自己賭贏了，她趕緊加強火焰的規模，逼退剩餘的野獸，同時跑進洞內，將近十多公尺的距離才停下。回頭，她發現犄角野獸在外頭咆哮著，竟是不敢進洞，她鬆了一口氣，減弱火焰的強度，以及使出萬能的淨衣術去除一頭的石灰。
吃花的獵物不敢接近，意味著洞穴裡存在真正的掠食者。少女深呼吸，把右手的火焰交給左手，並且灌下一小瓶藍藥水補充消耗的魔力。背好袋子，她回想起自己為何來到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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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的亞莎老師是不會把同學們引導到很危險很危險的地帶吧？這是亞米露發現圖鑑上另一種藥草──藍莖呂宓之後，第一個想法。
這是一條大致呈管狀延伸的洞穴，最窄的地方能並肩通過兩個人。管道偶上偶下，忽左忽右，並且岔路繁多。亞米露每到一個明顯的彎處，她就會在靠右邊的岩壁角落放一塊火源小方塊。這玩意兒是個黑色的立方體，半公分見方，每當亞米露一接近，它就會閃現出一道顯眼的火焰魔法符號。她包包裡有兩百多個這種東西，是她用以替來路做記號的利器。
鏡頭轉回現場，在洞穴一處中段，灰髮少女已經折下二十幾株的藍莖呂宓。老師並沒有指示需要帶回多少藥草，因此她將自己的行囊空間分成四等分。這回她可是全神戒備傾聽周遭的聲音。除了管道中來回流通的細微風聲以外，她還聽見一種液體滾熱的聲響，很像沸騰的水，但又顯得黏稠許多。偶爾，從洞穴深處會有物體撞擊的聲音響起，這時候，亞米露就會停止動作並抬頭，瞪視她以照明微魔法陣點亮的區域。
會有黑影魔從那些坑道頂的落洞跳下來嚇她嗎？亦或是住在地底深處的哥布林正埋伏在一旁，等著將她活捉回去獻祭？亞茵覺得亞莎老師「洞窟中有一定危險性」的提醒實在太過籠統；如畫一般美的森林，老師難不成真的「只知道」其中生長何種魔藥草？
無論如何，火焰魔法真的是王道啊，亞米露安慰自己道，照明、退敵、淨衣，說不定還會有意想不到的用法需要用在匪夷所思的情況之中。她不禁想起唯，想起她過迷宮所受的那些傷，不知在保健室躺了半天以後，是否已痊癒了呢？
亞米露一邊採草，明知道要專心，卻總是忍不住胡思亂想。記得亞莎老師派發任務的時候，都是隨機叫住學生並交給他們任務單，那麼，同學們所收到的「線索」究竟一不一樣？若是，為何只有自己一人前來這片暮光的森林？
還是說……我太早來了……
她嘆了口氣，拿空的手輕拍自己腦袋。王女啊王女，從小，她往往被兄弟姊妹拋在後頭。糖不能先吃、衣服不得先織，就連父王應許子女們每人各自獨有的宅邸，她的那幢離王宮更恰巧是最遠的。亞米露早已習慣如此，習慣不被人注意，即使是經歷了那件驚天動地的事件，而被迫離開家園來到阿斯嘉特，她也默默的承受下了。
可是，亞米露其實是外冷內熱的女孩，她內心某個感性的無意識角落總是不斷吶喊，她與世界上任何人類一樣，害怕孤獨跟被遺忘。為了不被拋棄，這個角落總是在關鍵時刻催動亞米露前進。只要搶先一步到達目的地，兄弟姊妹也拿她莫可奈何；只要搶先一步帶回藥草，亞莎老師和同學就會對她刮目相看。
「呼──」這裡也採集完啦！少女暗暗為自己歡呼。她熄滅多餘的照明火球，在這個地方灑下十幾顆火源方塊，用來紀念任務進程的順利。
話說回來還真幸運，沒有任何哥布林或其他怪物冒出來敲暈她呢。
俗話說，光明神有眼。凡是做冒險者這一行，都不可能一路順到底。
光明神雖然身在高高的天堂之上，卻連地底錯綜複雜的洞窟也看得一清二楚，而祂此刻就在找不甚虔誠的亞米露麻煩（的確，魔法師不怎麼愛去神殿），將她的路攪的亂七八糟。
好像從一個多小時前開始，少女就開始發覺管道寬度變得很不確定了。上下起伏幅度加大，某些地方她甚至得用匍匐前進，或者是想盡辦法把自己弄上三公尺高的垂直平面。路過岔路眾多的大型空穴石──感覺火光嚇跑了許多齧齒類小生物──她盡量挑選向上的坑道前進。一來，靠近地表處較可能長有藥草，二來……呃……亞莎老師應該不會邪惡到叫同學去地底玩命吧……應該啦。
然而，這一路的艱辛讓亞米露備感疲累，各種風蝕洞穴地形都碰上了，就是找不到新鮮泥土和藥草。休息、咬乾糧的間隔越來越短，她甚至思考著要不要乾脆沿著記號打道回府，順便多採點藍莖呂宓算了，但只要想到這條路走的不易，就更是不能空手而回。
這是屬於冒險者的訓練啊！薇露娜姊姊、小婕老師、甚至是曙葉和那個吳名士大叔，不都也是這樣走過來的嗎？哈，說到曙葉，自己入學之前還跟他一起闖進一座比這洞窟還要壯觀和驚險好幾百倍的神洞裡頭呢。這裡就連地下水都可以煮沸後放冷飲用，還有什麼事難的倒自己呢？
「就當作是、當作是地質探勘吧。」亞米露給自己打氣，一邊側身翻過一塊卡住坑道一半的石灰岩，靠著石頭喘息，眼前卻突然一亮。
這、這是？
紫冠希里草和地榆麻。兩種圖鑑上的藥草，混在一起生長。終於......
亞米露差點要脫口歡呼出聲。她雙手合十，認認真真地感謝心中的火焰之神，再以家鄉的語言祝福三次，才解下袋子，開始工作。
她沿著這處小坑穴地洞壁繞了快一整圈，向內採集。剪刀丟在草叢裡，此時也沒心力慢慢來了。她快速、有效、並且優雅而有點用力地（她自己的說法）扯下藥草裝進袋子中。有些滿了，不過沒關係，這袋子經過特殊設計可以擠出空氣，盡可能地縮小體積。
但是，亞米露的採集就在她繞完一圈的時候硬生生的中止了。
「呀啊！？」
一張人面，扭曲且慘白，從來路的縫隙中死瞪著她。亞米露驚叫，連連後退好幾步，卻見那張臉開始抽動，出駭人的嘶嘶叫聲，緊接著從「口」中用力吐出一大團青色的黏液。
亞米露尖叫，右手本能的朝那團東西丟出火球，啪的一聲掉落在地上燃燒。火苗同時舔上未摘取的藥草植物，一下子蔓延開來照亮了整個小洞穴，少女這才看清楚對方的真面目。
是蜘蛛，通體黑色、變異的十隻腳上剛毛咧咧、腹部位置長有一白色人面花紋的巨大蜘蛛，比安德烈斯雙臂展開來還寬。這傢伙一腳踩進火裡面，那隻腳頓時燒的嘶嘎亂響，下一秒就把牠整隻吞沒。然而亞米露也沒什麼機會鬆懈，因為眼前又有三四隻同樣巨大的人面蜘蛛從來路鑽進來了，牠們閃避火焰爬上洞頂，腹部拱起準備吐絲。牠們的後面又是更多、更多的同類，瞬間塞滿了視線。
少女二話不說轉身就跑向繼續向上延伸的洞窟，順手朝後甩了幾顆火球。最初的驚嚇早已消退，轉變成恐懼和意志，耳聽淒厲的怪叫迴盪，彷彿地底所有的蜘蛛一瞬間都醒過來追逐她。此時，她內心突然變得空靈無比，上上下下，所謂的疲累被暫時丟開，心間迴盪的只剩一個念頭。
我要出去，要離開這裡。我一定要──！
「照亮世界之永恆光圈，聽從我的指示，以阿撒加與米爾斯之名。極大太陽閃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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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轟隆！」
巨大的爆炸聲讓這幾隻正在睡覺的犄角野獸瞬間驚醒，還跳的老高。不遠處，那片「亞莎老師叮嚀不可以接近的黑暗森林」的邊界地表竟破開一個大洞，點燃周圍遮天的樹葉。火海的中心，一個著火的人兒衝出，跑過的軌跡燒成一條火線，如果這野獸們此時夠淡定的話，說不定還能從那頭飛揚的灰髮認出這人是誰。
但是想當然而，牠們忙著逃竄，一下子就跑不見蹤影。
少女衝離黑暗森林的邊界足足有一百公尺以上。當身上的火焰熄滅時，她也力氣盡失，倒在草地上。仍冒著煙呢，她那燒焦的外衣，方才她把全部的抗火術式全施加在自己身體和行囊上面，在連續使用兩次的極限術式之後，衣服實在是保護不了而開始燃燒。極大太陽閃焰呈直線爆發，將岩層和泥土狠狠地炸出一條通道，縱使是在黑暗森林的地下，也無所謂了。
至於那些人面蜘蛛呢？
太陽閃焰融化岩石的過程中，在少女身後的斜坡製造出岩漿，它往下傾洩，當先的幾隻蜘蛛當場燒的一乾二淨，更後頭的，少女也不需要管了。
她呈大字型仰躺在地上，仰望暮光的天空，身體非常疲累，心中卻填滿暢快。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冒險者啊！沒有矜持，也沒有界線，踏過的足跡宛若歌劇院裡最放蕩的狂想曲一般，再怎麼落於人後也不重要了。原來，冒險者之所以冒險，就是為了要找尋真正的自己啊……
「亞莎老師……我……我成功了，哈哈……哈哈哈──」亞米露雙手高舉毫髮無傷的藥草袋，向天空大笑，一直到岔了氣咳嗽才停下。
好輕，就像雲一樣呢。其他的同學，也成功了嗎？唯姊姊，傷癒了嗎？她一定會看到那張留言字條的。
任務還沒有結束，這些問題，她必須回去親自確認才行，於是亞米露用力──一口氣坐起身。藍色藥水早喝完了，而且衣服好髒好髒，可那都沒關係，冒險者偶爾也該狼狽一下呢，不是嗎？
眼角瞥見一個移動中的東西，是她的植物飛車正在趕來。
回家吧，亞茵。
（完）
－ Bootie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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