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窄的單人房中央,擺著一張小桌。桌上擺了一個銅製的燭台,上面放了一根食指粗的蠟燭,正搖曳著火光。
我擺出居合的架式,站在小桌前,試著集中精神。
肩膀太僵硬了,放鬆、放鬆……
隨著輕緩規律的呼吸,意識裡的雜質漸漸剥離、抽離,時間感慢慢模糊。
火光晃動的頻率,看起來越來越緩慢……
左……右……左……右……
一剎那的直覺,驅使我的右手迅速拔刀揮斬燭火。
此時,腦海中不經意地浮現一個想法。
說起來……似乎是今天開學?
糟了!
一瞬間的分心,讓我的準頭偏了幾分,結果刀鋒沒有斬下燭火,而是直接將蠟燭砍成兩段。
「啊啊啊!」
我慌張地想接住飛出去的那一節蠟燭,然而上一秒才剛揮完刀的我,根本不可能趕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蠟燭掉在地上。
「糟、糟糕啦!」
我隨手抓起放在桌上的書本朝著燭火拍下去,雖然立刻就將火焰撲滅,但木質地面已經燙出一個拇指大小的焦痕。
……舍監不會注意到吧?
我看了一下書桌上的小鬧鐘……還有時間。
差不多該收拾一下上課要用的東西了。
我隨手將書放回小桌,這時才想到——我剛才抓的到底是什麼書?
不不不不會那麼倒楣吧?
我轉頭望向剛才抓起的書,嚥了口唾沫。
……似乎是世界史的課本……
完蛋了。
我幾乎是整路都垂頭喪氣。雖然說是住宿舍,但老爸幫我訂的宿舍是在學園外,所以必須先搭公車到學區,接著再徒步。
一踏進學區,我馬上注意到一個拿著立牌的學長。
「新生請跟我走!」學長高聲喊著。
他看起來是那種溫暖型的大哥。我很自然地朝他走去。
我在他面前停步,禮貌地向他問候:「學長好。」
他這時才注意到我,表情似乎有些驚訝,直盯著我看,卻不說話。
我被他盯得有些發毛。
「請問……」
「嗯?啊啊,不好意思,不小心看呆了。」學長抓了抓頭,「那個什麼?妳的耳朵……很適合妳……」
……我的耳朵當然很適合我啊……這個學長沒事吧?
他的反應讓我心裡有點沒底。有點……想逃開。
「那個……請問學長是負責引導新生的嗎?」
「喔,沒錯。」
他看著我,露出突然醒悟的表情,「妳是今天入學的新生?」
那是什麼反應啊!你拿著立牌喊「新生請跟我來」,會靠近你又叫你學長的不是新生是什麼?
考慮到交情的問題,我決定只在心裡吐槽就好。
於是我維持著禮貌的語氣,對學長說:「是的,學長。」
學長點了點頭,「那好,跟我來吧。」
「有勞你了。謝謝。」
「不會啦。」
學長領著我一路直走,途中順便為我介紹環境。
「這裡是餐廳。」
「這裡是教官室。總教室個長得像川尻浩作的傢伙。別惹他喔。」
「這裡是教室,再往前是競技場。」
走著走著,我的視線被一個奇特的建築物吸引。
那是一間佔地頗大的木製建築,外型和學園內的建築一點也不像。延伸超出牆壁的屋頂,上面鋪滿瓦片,地板被柱子架高,和延伸的屋頂一樣,這棟建築有外部走廊。
看起來……好眼熟喔……
我偏頭思索著。
對了!就像我爺爺教我練劍的地方,我記得好像叫……叫……
「怎麼了?」
應該是注意的我的反應,學長順著我的視線望過去。
「啊,那個是道場。」
宛如一道驚雷轟過耳畔。
「對啊!就是道場!」
「哇啊!?」學長也大叫一聲,隨後對我抱怨:「幹嘛突然大叫啊,嚇我一跳。」
「對不起,只是覺得這個道場,跟我家的道場很像。」
「妳家的道場?看來妳家蠻有錢的……」
「是這樣嗎?」
有道場就等於有錢?我不太懂學長的邏輯。
道場啊……不知道裡面看起來是什麼樣子。
見我直盯著道場看,學長突然提議:「怎麼樣?要去看看嗎?」
「咦?可以嗎?」
學長點點頭,「本來應該要去體育館參加開學式,不過現在還有時間,所以無妨。」
學長說完,又看了我一眼,「學妹的兵器真特別。是彎刀嗎?」
他注意到我握在左手的武器。
「應該不算彎刀。」我將它舉到眼前,「這是我開始習練劍道的時候,爺爺給我的。是我爺爺收藏的打刀之一,名字叫『青絲斷』。」
「打刀?劍道?」
學長一臉茫然。
「嗯……不好解釋……我爺爺說是從東方傳過來的……反正就是那麼回事。」
「來自東方的特殊武器與技術嗎?感覺有點帥耶。」
學長開朗地笑了幾聲。看樣子不再糾結這個問題了。
我在學長的帶領下,朝著道場走去。
越接近,就越覺得這座道場散發出一股莊嚴的氣場。
是因為方正的格局?還是單純因為它比我家的道場還大?我不曉得。但是我對它很感興趣。
終於,道場就在眼前了。
學長走上前,然後直接將面前的木板門往左右大力拉開!
飛開的門撞上兩旁的門框,發出令人心臟猛停一拍的巨響。
「大家早啊!」學長很有朝氣的出聲問候。
但是學長,你有沒有注意到道場裡的人正在瞪你?
其中一個國字臉的高大男生對著學長開口大罵:「泰勒你搞什麼東西啊!門開那麼大力想嚇死誰啊?」
這時我才注意到學長和我一直沒有互通姓名。
「別生氣嘛。」學長立刻舉起雙手,作出像是投降的動作,「安東尼,我帶新生過來參觀一下道場。給我點面子,要算帳的話麻煩下次再說好嗎?」
「嘖。」
那個高大的男生,安東尼,滿臉不悅,但總算是沒再多說。他的注意力從泰勒學長轉移到我身上。
「介紹一下吧。」這句話卻是對泰勒學長說的。
「OK。」學長先回頭望向我,「這位像熊一樣的人,叫做安東尼達斯,二年級。」
接著他回頭看像安東尼學長,同時抬手朝我一擺。
「這位就是今天入學的新生……學妹,妳叫什麼名字?」
「搞什麼啊?你不知道她的名字?」
「呃……一時忘記了。」
「是說你不是負責引導新生嗎?只帶一個新生沒問題嗎?」
「什麼意思?」
泰勒學長一臉茫然,見狀,安東尼學長以手撫額。
「我說啊,負責引導的人,不是應該多帶幾個新生嗎?」
「……喔!」
「喔個頭啊!」
……
該怎麼說?
好像相聲?
算了,當作沒看到吧。
他們倆的相聲持續了一段時間,注意力才終於回到我身上。
不等他們再次詢問,「學長好,我叫懿.門萊特,是黑貓族的獸人。」
安東尼學長盯著我看了一會兒。
「所以那是貓耳?」
「咦?嗯……」
唔唔……他的眼神看起來好詭異……
安東尼學長小聲的咕噥了句話。
可是我的聽力很好,即使不願意,我還是聽到了。
「貓耳……真讓人受不了……呼呼……」
好恐怖啊!這個人好恐怖!
我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這時,安東尼學長注意到我握在左手的刀。
「好奇特的武器。」他一臉興味的盯著。
泰勒學長接過話頭:「她說這叫『打刀』,是配合『劍道』使用的武器。」
「總之就是一種武術嘛。」
安東尼學長露出一抹微笑。
「學妹,我對妳的打刀和劍道很感興趣。如何?要不要切磋一下?」
「咦?這個……」
「等、等等。」泰勒學長立刻插嘴阻止,「我現在要帶她去體育館。你別忘了今天有開學式。」
「那個參不參加都無所謂啦!反正很無聊,不如不去。」
「安東尼,不要讓我難做啦。」
泰勒學長困擾的說道,可惜人家完全不理他。
安東尼學長無視我們的意願,直接抬手抓住我的手腕,將我往道場裡拖去。
「等等!你幹什麼……」唔唔,他的力量好大,無法掙脫!
「喂!安東尼!別這樣對待新生!」
「幹嘛講的好像我會對她怎樣似的?放心吧,只是切磋,點到為止啦。放心放心。」
他將我拖進道場之後,就放開我,逕自走向牆邊的武器架,取下一把長槍。
「學長,我真的不想……」我講到一半,就不由得停下話語。
安東尼學長的眼神閃爍著熾熱的光芒。
看起來是沒有拒絕的餘地了。我不悅的皺起眉頭。
似乎是看到我的表情,泰勒學長朝我露出抱歉的表情。
「不好意思,學妹。安東尼是個武癡,興頭上來誰也無法阻止。妳就陪他過個兩招吧。」
「咦?可是……用真劍嗎……」
泰勒學長望向安東尼學長,我也跟著看過去——他以單手握著一把朱紅長槍,站在不遠處。
那把長槍當然是開鋒的。
泰勒學長嘆了口氣,對安東尼學長說道:「別太過火,否則我會將情況報給校長知道,了解?」
安東尼學長咧開嘴,一臉狂氣的笑著。
「沒問題。」
天啊……無法避免了嗎?
我覺得十分無奈。修習劍道多年,我還沒和爺爺以外的人交過手,心裡實在很牴觸。
再說,用真劍可是很危險的耶!為什麼不能用比較安全的東西代替?
許是見我遲遲沒有動作,安東尼學長開口說道:「怎麼啦?妳不過來,難不成要我過去?」
說出了反派角色的台詞!
道場裡各自練習的其他學生,注意到這裡的騷動後,陸續聚集過來,很快就在我與安東尼學長周圍築起一道人牆。
其中一些好事者,甚至開始起鬨,在旁邊叫著「上啊」或是「快來看啊!安東尼要和新生比試呢!」這樣宣傳著,招徠更多的人圍觀。
這下子想溜也沒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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