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 灰羽
今天的工作結束後，阿伯要我去找看看晚餐食材。找不到的話，今晚就會吃火烤蠑螈。
雖然潛伏在戰場旁一整天了。不過為了不再體會和前幾天一樣的痛苦，我還是提著三叉戟到附近晃晃。
有種臨死前的掙扎的感覺。
順手採了一些幻影草。
灰色地帶的原生動物並不多，尤其靠近時常做為戰場的這片平原附近，想獵殺動物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有一部分生長於灰色地帶的人會選擇遷移到北部的山脈地帶、以狩獵和耕作自給自足，聽阿伯說，這幾年山脈地帶的人變多了，甚至出現聚落的現象。
至於為什麼阿伯不帶我一起去山脈地帶？詳細理由我並不清楚，只是他有他的堅持，阿伯沉默時的表情很認真，讓我不好意思再追問下去。
「嗯？」
我俯腰抓一把貓腳苔的時候，有什麼東西從眼前竄過。我知道那不是幻覺，枯樹後有生物的氣息。
是永夜城或永暮城的人嗎？
舉起三叉戟，小心翼翼的靠近枯樹。雖然從沒有傷害過人，但做出即將要攻擊的動作，多少能在第一時間威嚇到對方吧。
「被、被發現了！」
「哇。」
是……是狐狸？
不對，狐狸並不會說話，所以是一隻會說話的狐狸？
仔細一看除了大大的耳朵跟大大的尾巴之外其他部分就是一個穿著短褲和過膝長襪的男孩。
在我的認知裡面，沒有人類是長這副模樣的。
裝飾品嗎？可是耳朵和尾巴擺盪的動作很自然，並不像是別在頭髮和褲子後的飾品。
「……不是狐狸嗎？」我失望的放下三叉戟。
「琉、琉夜才不是狐狸哩！」
「不是狐狸的話就不能吃了。」
「你、你要吃掉琉夜嗎？」他的耳朵垂下來，有點害怕的模樣。但在下一秒又直立起來，充滿幹勁，「琉夜才不會被吃掉！琉夜不是狐狸！」
「我已經知道你不是狐……」
「『偷天換日』！」
法術？
我繃緊神經，男孩推出的手掌中並沒有出現任何光芒，照理說使用法術時多少會徵兆……咦？地上的貓腳苔變成了一塊塊巧克力……枯樹變成了巨大的棒棒糖……這到底是？
是幻術！
當我意會到的同時，幻術被解除了，變回原來的景色。名叫琉夜的男孩也消失不見了。
「跑走了嗎？」我喃喃自語的說，「他好像對我產生誤會了……」
來到枯樹後，琉夜果然不在那裏了。
地上許多凌亂的腳印，有一張紙夾在樹縫裡，抽出來之後發現是一張灰羽招募新血的傳單，上面清楚的寫了時間和地址。
雖然猶豫要不要先回到木屋和阿伯說這件事，但招募新血的地點就在這附近，集合時間是在十分鐘後，往返木屋的話肯定來不及。
我想，生長在灰色地帶的人都認為諾雷希是一位大英雄，加入灰羽並不是一件不好的事，阿伯應該不會反對才是。
說服了自己，我照著傳單指示來到灰羽城堡正門口，鐵柵欄外，十幾位年紀、穿著各不相同的男男女女聚集在這裡，大家手上都拿著傳單，只有零星幾個人在小聲對話。
「你們都是想效忠諾雷希大人、加入灰羽的人嗎？」
少女的聲音幽幽的在耳邊響起。大家沉默無聲，四處張望，想找出聲音的來源。
「進來吧，戰士們。」
一位高挑的人站在柵欄那一端，她全身上下穿著輕飄華麗的長袍，帶著面無表情的面具。要是不出聲的話連性別也分不清楚──這樣神秘的人。
鐵門緩緩開啟，我參雜在其他人中跟在那一位神秘少女背後走進城堡。
城堡很大，卻給人幽暗、古老的感覺。要是問阿伯的話，他可能會知道關於這座城堡的故事。
城堡的大廳有四層樓這麼高，地板是拋光的灰色石塊，不過我們看不到王座，因為在王座前被一道畫上灰羽圖騰的薄紗阻擋，從這裡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一位坐在王座上的男人的影子。
「……各位灰色地帶的子民，歡迎你們。」男子的聲音粗曠而霸氣，任誰都會覺得眼前的他就是灰羽的首領：諾雷希。
大廳裡除了英雄諾雷希之外，沒有人敢發出聲音。
「不願意屈服於那根本一點用處也沒有卻還是打壓著我們的法律嗎？你體內的靈魂不甘屈就於那些人的吧，你如果加入我們──你就能為這份計劃盡上心力。」
簡單的一句話便讓人清楚感覺到他的野心和堅定的信念。
這就是諾雷希嗎？
這就是……和我灰色地帶裡最強的英雄……
……是我花上一輩子的努力都不可能成為的模樣。
諾雷希彈了響指，帶領我們來到這裡的神祕少女點頭，她雙手在空中畫了個圓，線條散發著光芒，是魔法陣。
同時，大廳外圍也有線條湧現，當我回過神來，我們全部的人都在魔法陣中。有人很慌張、有人則開心大笑。
我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也許，我來到這裡是個魯莽而錯誤的決定……
也許，灰羽什麼的並不適合我……
……魔法陣消失之後，我們每個人的手背上都出現了灰羽的圖騰，神秘少女解釋這是加入灰羽的證明，平常時候會消失不見，只要催動體內的魔力就能讓圖騰顯現。是在執行任務時證明自己是灰羽成員的方法。
她提醒我們，灰色地帶裡不只有灰羽成員，隨便曝露身分很有可能惹來麻煩。尤其是被永夜城或永暮城的人抓到的話，甚至會有生命危險。
※
離開了灰羽城堡，我回頭看它最後一眼。
迷迷糊糊的加入灰羽是對是錯？我現在還沒辦法思考。
不管怎麼樣，現在先回家吧。花了比想像中更多的時間，不知道阿伯會不會不高興？
「還知道要回來呀？」
阿伯躺在草蓆上，營火雖然熄了，還有餘溫。鍋子裡的湯還有一半。
「嗯。」
「怎麼了？追了半天的獵物逃走了是嗎？」
「算是吧。」我說，「碰到了一位長得像狐狸的男孩子。」
「噗，那是什麼？新種類嗎？狐狸人？」
「不太像……應該是用魔法變出耳朵跟尾巴的人類。小小的、很可愛。」
「既然知道是人類就不用追這麼久了阿。」
「……還有，我加入灰羽了。」我用很小的聲音說，希望阿伯沒有聽見。
「吃完了就早點休息吧。聽說明天會有一場規模不小的戰鬥，明天會很忙。」
他似乎沒聽見。
「好。」
「那我先睡了。記得把鍋子和碗洗乾淨。」
「好。」
「……還有，歡迎加入灰羽……」
「……嗯。」
我驚訝的看著側睡的阿伯，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沒有問過阿伯他的過去。不過，在這瞬間，我覺得自己距離他又更近了一些。
他放在側腹的左手背上浮現出了灰羽的圖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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