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漆黑。
那是理所當然的,畢竟現在天還沒亮,大概還是半夜。
終夜睜眼時還是想了一下,還是沒想出來現在可能是幾點,索性放棄想爬起身,疼痛止住了他的動作。
他受傷了?
剛醒的腦袋還沒反應過來,總感覺腳不聽使喚,他伸手探去,沒摸上長褲布料也沒摸到裸露的肌膚,而是一圈圈包裹住雙腳的粗糙繃帶。
雖然質地不怎麼樣,不過以生活環境而言已經算是不錯的醫療品。
長褲被剪成短褲、雙腳繃帶從腳底一直纏到大腿,搞得好像重傷似的。
把枕頭墊高自己斜坐在床上,外頭微弱的光都被窗簾擋了,能見視野範圍不大。
「昨天發生什麼事……」終夜腦袋一片混亂,沒感到頭疼卻還是下意識按壓著太陽穴,試圖藉由這樣的舉動回想起什麼。
白天的時候好像……啊、是來找四的委託人吧。
──拉回數小時前的白天。
「妳躲什麼躲啊?」
終夜蹙著眉,嘴裡還咬著叉子,瞥向躲到他椅背後面的四,一個女人已經不小隻了根本躲不下好嗎。
「噓!不要那麼大聲好嗎!」
四半氣音說著,多希望自己嚴實的被終夜給遮住,可是除去椅背,終夜瘦弱的十五歲少年背影怎麼可能遮擋得住一個成年女子,尤其四又不矮還比終夜高。
「這次又幹嘛?」
終夜放棄看她,拿叉子繼續吃桌上的巧克力蛋糕,八吋的蛋糕已經消滅了四分之一,消滅行動進行中。
蛋糕得來不易,雖然是永暮城邊緣地帶也不代表物資缺乏,只是相較於內城感覺比較貧困單薄,關於蛋糕的來處──據說是四的委託人寄來的,至於人還沒到,而蛋糕四又不愛吃,本著不浪費食物的理由終夜開始了消滅蛋糕的行動。
「麻煩的委託人。」
「那妳還約嗎?」
「我也沒辦法啊,她堅持要過來……」
他舔了舔叉子上的奶油,在四看來即使吃到難得的東西終夜也還是平常那副表情沒什麼變化,但倒是有意繼續吃下去。
不過那副樣子總算還看起來像個孩子,比較符合年紀的感覺。四心想。
「我先說阿,妳拿我出來當擋箭牌我可是要抽報酬的,」終夜繼續吃邊說:「妳不會是捅了什麼婁子吧。」
「呃……呵阿怎麼可能啊。」四乾笑著,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些。
終夜瞥了她一眼,默不作聲的繼續吃,嘛也不是第一次了,總之也是有吃到東西今天大概可以省一餐起來。
「那個……」
聞聲,終夜抬起頭,桌上的蛋糕只剩下二分之一。
那是一名給人溫柔婉約印象的漂亮女子,淺褐色的短髮讓女子看起來有些精明。
「您是莉琪小姐嗎?您好請坐,我是四。」
終夜面不改色的頂替身分,反正四特地躲在後面打的就是這個主意,終夜也不是第一次這樣代替四處理事情,總之最後還是要索取報酬的。
女子看起來有些不安的緩緩坐下,對終夜椅子後方的人影有些在意。
察覺到她的視線,終夜開口解釋:「那是我的助手請不要在意,她個人對人有那麼點恐懼症,就跟見光死是一樣的。」
四在後頭咬牙切齒,你他喵的才見光死啦!
女子這才點了點頭,正視眼前的少年。
「抱歉我失禮了,我本來以為四……會是名女性的才寄了蛋糕,希望沒有造成你的困擾。」
「不會,」終夜一邊講嘴也沒停,「接您電話的是我的助手,會讓您誤認也是我這邊的疏失。那麼來談正事吧。」
女子微笑著,「前幾天我家的東西失竊了,那是一條寶石項鍊,一顆紫色的寶石和其他白色鑽組合成的。」
終夜思索下確定自己沒看過那東西。
「對於在哪裡失竊,或是誰偷得有頭緒嗎?」
「沒有,」莉琪小姐蹙起了眉,「太突然了,而且東西的位置除了我根本沒人知道,我也沒有向別人說過……」
無故東西失竊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這種委託是終夜最不想接的,既耗神又耗時,最容易失敗的委託。
終夜突然察覺女子的眼神有些不對勁,「您打算找回嗎?毫無線索的話找回的機率是相當低的。」
莉琪小姐沉思著,不發一語貌似在思考。
『喂!』
終夜感覺到身後的人偷戳了他一下,還用非常微弱的氣音叫他。
他默不作聲,不曉得四在搞什麼鬼。
『其實……』沒轉過頭只聽聲音四有點非常難為情的感覺,『那個項鍊……是我偷的。』
很好,終夜現在只想先把同伴虐一頓再說。
終夜保持臉上表情不變,以免露餡,他實在沒想到怎麼會有這麼蠢的事──委託人找小偷幫忙尋找失物!
也難怪今天四是這個樣子,根本就是作賊心虛!
偷東西不是第一次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四總是會偷偷去救濟孤兒院還是什麼的,但妳這次會不會蠢到家了混帳!
四顯然也知道終夜正火著,頓時什麼都不敢講了。
「那、我想這件事──」
「你的回答我明確明白了,」女子突然地站了起來桌子有些震動,「很抱歉還佔用你的時間,那我先行離開了。」
「唔、您請慢走……」
對於突如其來的變化終夜有些反應不及,桌上的八吋蛋糕整個已經被他喀光,他目送女子消失在視野中,才轉過去盯著四。
「呵、哈哈……對不起啦……」
「妳既然知道還偷!妳是白癡嗎!連委託也接!」
「我沒打算接阿……但是她執意要來我……」
看四一臉委屈,終夜也不想多說什麼了,反正委託人都放棄了,這是大概也不了了之……嗯?
等到終夜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他已經使力將四推開,四在地面翻滾了幾圈疼得緩慢爬起,方才耳邊的爆破聲造成了些微耳鳴,但她更在意把她推離爆央的終夜。
「夜!」
四抬頭,卻先看見了那名女子陰冷的眼神,方才的懦怯彷彿都是錯覺,女子隨即轉身離去毫不眷棧。
「真是衰爆了……」
終夜的聲音從一旁傳來,四連忙爬起來過去查看終夜的情況如何。
只能說還好終夜反應快,第一時間將四推出爆央後還來得及將椅子當作盾牌,爆裂物是一口酒瓶,四周都還可見酒瓶的尖利碎片,推測是那女人坐下來時放在桌底的,才會難以察覺。
「真是最毒婦人心。」
終夜沒想到那女人居然佯裝離開實則偷聽他們說話,不過本來錯就在他們好像也沒什麼好辯駁的。
「終夜你的腳──」
「沒事,別大驚小怪。」
他是這樣說著,不過腳已經痛得沒知覺了,他拿椅子擋下了不少爆裂的碎片,但椅子面積不大,沒連他的腿一起遮上,現在雙腿褲管撕裂了不少口子,裸露出來肌膚滿滿血痕像被潑漆似的,還卡了幾塊碎片。
「早知道會這樣、我就……」
「閉嘴好嗎,如果不是我來妳一個人是想被弄得毀容嗎。」
顯然對方是有備而來,只是沒預料到會是他代打就是了。
「但……」
「妳與其有時間在那邊解釋什麼,不如先做善後處理吧,我現在可動不了。」
終夜是傷患,但他表現出來的還比四更像沒事人似的,周圍店家及其他人忙著收拾殘局一邊罵罵咧咧的對剛才那女人盡最大力氣去咒罵。
四趕緊借了布來止血,替終夜將插得不深的碎片拔除掉,終夜冒著冷汗當然是疼得沒話說,比起哀嚎他更寧可裝做沒事。
等四幫他處理完傷口,終夜早已痛昏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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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事情經過終夜還是一整個想砍人的情緒。
真不該貪戀那個蛋糕的……
終夜再次為自己做的決定感到懊悔。
看著雙腿被纏得嚴實連點紅也沒有,看來應該換過不少次繃帶,環顧房間只有他自己一個,看來四也怕被他報復不敢留下來。
他摸了摸腿,雙腳難以移動,看來有好一陣子沒辦法工作了。
「太好了,這下子就讓四負起責任養我啦。」
他面無表情的說著這話,黑眸倒是疲倦的緩緩瞇起。
一鬆懈下來還真的是有些累了,不過那女人知道了四倒底是誰一定還會回來,雖然不明白會尋仇到什麼程度──好像殺了她全家似的──總歸還是得趕快處理一下。
他還有辦法處理嗎?終夜笑了下,他可完全不敢指望四去處理,也想不出四能有什麼方式處理。
也許四在他心裡印象還是當初雨日因為無聊的理由決定帶著他的那個單純少女。
門外的四偷聽著房內動靜,確認終夜又睡過去後才躡手躡腳的離開。
她一直走到離得較遠的遠郊,周圍都是零散小樹林,背著月光那雙酒紅色的眸子滿溢冷冽。
「真是不知死活。」
她緩緩開口,伸手撥開她特意用不少葉子蓋住的區域。
落葉被撥開赫然出現了個人,封箱膠帶貼著她的嘴、雙手雙腳都被反綁,竟是早上的那名女子。
「既然妳自尋死路我也無話可說,是吧。」
四微笑道,如第一次見面那樣的誠懇自然。
女子眼裡充滿驚恐與怒意,想掙扎的身體被四用力踹了下。
「四是妳能喊的嗎,除了他誰也不准這樣喊!」四的眼底是一片寒冰,「啊……除了他允許的之外,現在給我牢牢記清,儘管妳等下就要死了。」
女子瞪大的眼映出四的面孔,那微笑著的唇緩緩訴說著什麼。
「……差點忘了妳也沒辦法說話了呢,」四偏頭笑道,「我餵給妳好吃的糖呢──讓妳再也無法發出聲音的甜蜜。」
那可是要花上不少錢的呢。她心想,事後還得補償終夜呢。
「那個,是說再見的時候了。」
四從身上抽出數把針似的匕首,笑得那麼單純漂亮,應對著女子驚恐的表情成了一個很大的反差。
「掰掰。」
鮮血濺散開來,被泥土地慢慢吸收,吸了水分的土地在月光下僅呈現一種暗色。
她將屍體丟入準備好的深坑,絲毫沒有心理壓力,彷彿做了無數遍。
背著月光,那張臉依舊帶著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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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寫黑了喔.....算了沒差~
是該來好好思考下四的設定了....
不然我是想拖到什麼時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