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為了守護
『媽媽、媽媽──！』
早被破壞得千瘡百孔的破舊老屋內，響著少年近乎淒厲的吶喊。
泉湧著鮮血的手掌伸出。方才遭到刺擊的左眼仍在淌血，除了刺骨的疼痛再感覺不到任何光線；右眼僅存的視線越過了指間，目睹的景象卻是一片慘澹。
「拿錢出來啊！不然，就拿你們的器官來用吧？」
三個壯碩的男人包圍住一名婦人。
即便衣領被狠狠揪著，灰頭土臉的女子仍是滾著炎熱的淚珠、聲嘶力竭的哭喊響徹在少年耳邊：「不，求你們……針對我就好……不要、對席奧出手……」
不，媽……不要！讓他們找我來就好了啊──！
少年掙扎著想爬起，但被敲的粉碎的膝蓋、火辣辣的痛楚不讓他這麼做。
男子的笑容更尖了。「哼哼，真是偉大的母愛是吧？」
「那麼，我就來成全妳的希望！」
──然後，持在右手掌間的銀刃抵向了婦女的頸動脈。
──少年幾乎停止了呼吸；對他來說，那一秒彷若靜止。
他想張口、他想哭吼、他想像往昔一樣呼喚她的名字──喉嚨卻怎麼也無法好好的振動、只發出不成聲的嗚咽；
一切如同慢動作般。
包括他就像要抓住什麼、卻什麼也無法抓住的手掌。
還有那把匕首，無情的、一點點刺進皮肉的銀光──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幾乎分不清楚，那到底是自己的慘叫聲、還是母親死前最後的哀號。
鮮血在他眼前噴出，婦人的呼吸終了；如同被血雨沐浴般，一切染上了腥臭的血紅。
染上了，少年那顆熾熱的心臟。
「你、們……！」
少年緊緊咬著牙關，猛的像要咬裂下顎；緊握的雙指早已滴落鮮血。
墨綠色雙眼似是閃著紅光，像要把那些扯著骯髒笑容的男人全都切成肉末，無聲的砍過他們全身上下。
你們、你們……
你們這群傢伙，竟敢殺了媽……！
嘴裡逐漸滿溢鐵鏽味；究竟是自己忍不住咬破了唇，還是飲進了左眼滴落的血液，少年早已不在乎。
他感覺到身體正在發熱，彷若呼應他內心難以壓抑的狂怒，炎熱的像要衝破皮膚、難耐的在胸口處燃燒。
去死吧。全部的全部，這群混球，全都滾到地獄最底端再也不要回來。我要親手殺了他們！殺了殺了殺了殺了殺了殺了殺了殺了殺了殺了殺了他們啊啊啊啊啊──！
「喂，他看起來不太對勁！」男人驚恐的視線射來。
而少年只是喘著氣、冷冷的瞪視著在他眼前移動的所有生命體──
以那雙，變得血紅的雙眼。
「你們所有人，全都給我去死────！」
然後，揚著復仇羽翼的惡魔甦醒了。
－－－
「──奧！席奧！你還好嗎？」
「我……沒事。」
「你今天一直恍神，是不是做惡夢了？」同為外場服務生的亞黛妮，一臉擔憂的望向席奧。
而他只是搖搖頭。重新握好手裡的水杯，甩甩頭弄清意識。
已經，好久沒夢到以前的事了……
距今五年前的那天，直到現在，都還是糾纏著自己的夢魘。
一次又一次，席奧看著母親死在眼前；一次又一次，他體認自身的無力、徬徨、暴走；然後，一次又一次，他只是俯視環繞在身旁，早已化成碎塊的屍首。
站在彷彿要被淹沒的殷紅色血海中，凝視著雙手；沾滿滾燙的鮮血，殺了人的雙手。
我，也像那群傢伙一樣，毀了這麼多家庭嗎？
也許被殺的那些人都有孩子、都有掛念的兄弟姊妹，可我卻殺了他們？
是我殺了人！是我殺了人啊──！
──夢醒時，多餘的思考總讓席奧反胃；喘著氣、吐出的卻只有酸楚。
罪惡感腐蝕著空白的胃底、化成了「他們」的形影；「都是你的錯」、「是你殺掉我的」、「我要你贖罪啊」真實過頭的聲音纏在身後，一次次勒緊了心臟、一次次提醒著事實，讓他無處可逃。
本來以為，最近因為餐館加入了狄倫、亞黛妮、鞥葉、貝力斯特這些新夥伴，就能稍微擺脫「他們」的……
「可惡……. 」
席奧輕嘆口氣，決定不再去想；此時，餐桌上遺留的紙張吸引了他的注意。
是客人忘了的東西嗎？他拿起了紙；灰暗色彩的印刷字，已經被蹂躪的破爛，看來再還給他也沒用了吧。
於是，席奧將其丟進垃圾桶。
偶然瞥進他視野裡的，是傳單最上頭、斗大的兩個字：
──「灰羽」。
－－－
夜晚。餐館結束營業，席奧換好外出裝，一如往常的踏出門外。
但他立刻感覺到了不對勁。
──有人正在監視我，而且數量不少。
投射來的視線形成包圍網，一點一點的逼近；那絕對稱不上善意的目光，使席奧提高警戒靜駐在原地，右手默默放上了小刀的刀柄。
他冷冷的看著走到自己身前的黑衣人，道：「找我做什麼？」
「你是，惡魔席奧先生吧？」
「是。」席奧的眼神變得銳利；因為，眼前看不見臉的男子，不知怎地出現了一絲笑意。
那是跟闖進自己家的強盜一般，噁心得令人作嘔的笑容。
「那麼，就請你跟我們走一趟了。」
「什……！」
話能都沒說完，席奧的後腦杓就一陣衝擊，瞬間喪失了意識。
－－－
醒來時，腦子痛得幾乎快裂開；也許是被餵了什麼藥，席奧覺得渾身使不上力。
身旁顯得昏暗，只有濁黃的油燈發著隱約的光，替氣氛增添了一絲詭異。果然被帶走了嗎……席奧咋舌，仍是環顧起四周的環境：如城堡般的建築，身下是十分高級的地毯，前方則被顏色沉重的簾幕蓋起，看不見後方的景象。
往後轉頭就是裝飾華麗的巨大門扉，應該是通往門口吧？席奧於是想站起身，卻發現自己根本移動不了半毫。
只能任由對方擺佈嗎？可惡。
席奧懊悔著自己的大意──而就在此時，一陣渾厚卻模糊、彷彿要將胸腔全給震碎的聲音響起了：
「惡魔席奧，歡迎來到『灰羽』。我是諾雷希，灰羽的首領。」
回聲盪在空間內，幾乎讓人懷疑城堡是不是會就此震毀；席奧的頭更痛了。
灰羽？那不是在那張紙上看到的……居然是這種團體嗎？
然而，下一句話讓席奧更加不敢置信：
「我們要推翻暗夜王和聖羽者，推翻永夜與永暮的愚蠢領導。為此，我們需要你的力量。」
「不願意屈服於那根本一點用處也沒有卻還是打壓著我們的法律嗎？你體內的靈魂不甘屈就於那些人的吧，你如果加入我們——你就能為這份計劃盡上心力。」
──「我拒絕。」
果決過頭的回答似乎讓諾雷希有些驚嚇；但席奧的眼神帶著無庸置疑的決心。「我不想掀起戰爭。」
沉默了幾秒──然後，布幕後的聲音笑了。
席奧再熟悉不過；那是混合著鄙視與嘲諷的笑聲。
「──你啊，真的是很單純呢。」
「你以為當我們開戰之後，有哪裡還能保持和平嗎？更何況你自傲的那些餐館夥伴，其中有多少人加入了我們，你知道嗎？你還在肖想什麼虛偽的東西？」
「如果你不加入，就等著被永夜城、永暮城的人殺掉；或者你要加入，就能親自斬殺自己覺得不合理的事物，你已經經歷夠多了吧？」
席奧倒抽了一口氣；明明應該動彈不得的，他卻覺得自己在顫抖。
──琉夜、亞黛妮、鞥葉、貝力斯特……你們是灰羽的成員嗎？
席奧覺得錯愕，諾雷希的話一句句震撼得他一時之間難以應聲。改變制度──是啊，自己不是一直覺得不對的嗎？永夜城的極端貧窮和極端富貴、貪汙迂腐的警察們……是這制度造成了母親的死、是這制度讓自己背負再也無法挽回的罪孽。
他想起兩個稚嫩的臉龐。萊爾、語曈……是制度，讓他們與我分離、讓他們身陷水深火熱的殘酷生活。
怎麼想都是正確的吧？只要加入灰羽，這些事或許都能不發生、或許都能由自己來斷絕。
但是──這樣不就等於，我要跟狄倫、那些兩城的人對抗嗎？
又有多少的人必須死在自己手裡？想到這裡，席奧只能哆嗦。
但諾雷希不允許他猶豫。
「惡魔，你只有兩條路可選：保護夥伴而殺害，或者是看著夥伴被摧毀而被殺。」
「那麼，你要選擇哪一個？」
──席奧嚥了口水。
他憶起之前曾翻騰的思考；灰色地帶將會發生什麼，而那是足以影響世界的大風浪。這些預感，變成了現實赤裸裸攤在他眼前。
偽裝和平的日子，現在已經無法繼續。
──席奧深深吸了口氣。
──抱歉。對不起……
抬起頭的他，眼神僅剩下決意。
有那麼一瞬間，那雙眼似乎染上了一抹血紅──
猶如，惡魔一般。
「我加入。」
－－－
跟本來預想中的樣子似乎又有了點變化Orz
要讓席奧這熱愛和平的傢伙加入這種組織，頭疼死我了Orz
總覺得之後會出現許多自相殘殺虐死人的場景，我是不是該先買胃藥備著Orzzzzz
以上！是說我終於在寫主線了耶☆（去死啦
![]()
歡迎加入夜暮之曲的世界！
創作內容
【夜暮之曲】第二章、為了守護
短篇小說 (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