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是一個很念舊的人,但基本上我是不太會參加這種類型的聚會。
國小六年級的同學會,地點在一家港邊的燒烤店,說真的我還是第一次來到這樣的地方。
輕鬆閒聊的交談聲、肉片與鐵板接觸所迸出的肥美焦香、汽水玻璃瓶因乾杯發出的相互撞擊聲;擺脫了國中三年課業壓力的準高中生們,喧鬧和樂的氣息充斥著整個空間。
「……」
我瞥了一眼坐在人群中間的那個女生。她留著一頭黑色的長髮直順而下,長度達到腰部之上;白皙透亮的皮膚宛如極地裡的白雪,纖細曼妙的身材使她在那群女生中依舊有很高的辨識度。皎潔明亮的深色雙眸裡,透露出極度的自信及美感。
三年了吧!最後一次和她說話起碼已經過了三年以上的時間;我不奢望她還會記得我,畢竟或許對她來說,我的存在不過是在她漫漫的人生長河中,連個過客都稱不上的路人罷了!
「怎麼啦!阿中,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唔!你的瓶子空了呢,要我去再幫你開瓶可樂嗎?」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我拿起空的可樂瓶離開座位。
無論是三年前還是現在都一樣,我能毫不避諱地說——我生性孤辟。也因為如此,那時候我能夠被稱之為朋友的人並不多;除了會和我有一搭沒一搭聊天的小志之外,能與我普通對話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我走到放滿飲料的冰箱前面,順手將剛才的空瓶丟在旁邊的回收箱裡,又從冰箱裡面取出一瓶雪碧。玻璃瓶這種東西還真是難搞。
「……咦?奇怪,我記得應該是這樣開的……」
就在冰箱的側邊有一個開瓶器,但這個開瓶器和我記憶中的樣式不太一樣;它不是那種手握型的啤酒開瓶器,而是一種像是長方型的盒子吸附在冰箱側面,用上頭翹起部分的鐵片將瓶蓋拆去,真是麻煩的設計。
我把瓶口朝開瓶器對應過去,試了老半天都打不開。
「……可惡,就快要成功了。」
「要我幫你嗎?」
正當我還在與開瓶器努力奮戰的時候,我的思緒突然被背後的一個女性的聲音給打斷。
那曾是我最熟悉的聲音,儘管經過三年的時間聲音變得有些成熟,可是那的確是她的聲音不會錯。
「是妳啊,小沛。」
我轉過頭來,聲音的來源正是剛才的黑長髮少女小沛。
她用右手拿著檸檬紅茶左右搖了兩三下,表示她也要用開瓶器。
我當然不會不要臉到罷佔著不會用的開瓶器,讓她一個傻傻地在後面等;於是我很識相地讓出開瓶器,想順便看看這玩意兒到底要怎麼使用。
只見小沛俐落地將瓶口對好位置,接著「咔!」一聲,鋁製瓶蓋便掉進開瓶器下的垃圾槽,發出鋁片撞擊的清脆聲響。
「這不是很簡單嗎?你怎麼弄老半天呢?」
「要要……要妳管!我可是第一次接觸這種東西啊!」
「開瓶子靠的是一種巧勁兒,要不我來幫你吧。」
「那……好吧。」
老實說一直站在冰箱前面真的很丟臉,於是我拋開男人無謂的自尊,選擇尋求她的協助。
和剛才一樣的模式,她將打開瓶蓋的雪碧遞給了我。
「諾!拿去。」
「……謝謝,不勝感激。」
我恭敬地接下飲料。開瓶的方法我已經看了兩遍,下一次大概就不會忘了。
「小沛!妳還在那邊做什麼啊,快點過來這裡我們拍張照吧!」
中間座位的那群女生其中一人如此叫喚道,小沛聞聲後立刻走了回去。
「好!我這就過去。好了阿中,你也快點回去吧!」
「這種事不用妳說我也知道。」
「真是個奇怪的傢伙……喂!妳們等等我啊!」
從以前她就是這副樣子,長得漂亮人緣好並不奇怪;重點是她對每一個人都可以相處得很融恰,不管對方是什麼樣的人,她們都會被她的態度與外貌所感化。
簡單來講,她就是那種能夠將自己的歡樂氣氛帶給周圍的人的類型,感染力非常驚人。小學時也曾當過不少班級幹部等要職,擁有很強的領導能力。至於功課方面更不用說,永遠是班上的前三名,是像我這種廢柴就算花上十年也拚不過的對手。
不過我也沒有不自量力到會把這樣的傢伙當成對手。可是我至少是在她那眾多的戀慕者中,曾經唯一能和她平起平坐與對她發號施令的人。
雖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但我當下最關心的卻是手中的雪碧快被自己手部的溫度給退冰了這件事。
「我們認識時大約是在五年前吧!原來經過這麼久時間了。」
七月的豔陽透過玻璃門射了進來,塵封於腦海中的記憶也正一一浮現在我的眼前……
我們學校是一所擁有五千多人、座落於市區中間的學校;以當時的盛況來說,這規模在一般市立小學裡還算是一般水平。
大型學校的好處就是夠熱鬧,班級跟年級之間的交流頻繁。校方也不時會因應學生們的要求,舉辦各項文藝活動與體育競賽,可說是充滿了活力。
受到校園娛樂風氣的影響,班導師也因此特別喜歡在班上舉辦各種活動;光一個學期裡可能就會有好幾次的同樂會、慶生會、班級話劇表演或者音樂發表會等等活動,總而言之就是團體活動特別多。
這對於自從升上五年級後便被委任為活動企劃組長的我來說,可說是一天閒暇的時間都沒有。
雖然說活動不是天天辦,不過僅只每一場活動的作業從招募人員、草擬、前製、討論、安排細節、編排座位到開幕預演,全部都得由我來親自督導並完成。然而,往往在一場活動完全落幕之後,班導師的下一道活動命令又會緊接著下來,所以可說是一年到頭都在忙碌中度過。
「喲!阿中,你還在忙啊!真是辛苦你了。」
原本在走廊上專心校對同樂會流程的我聽見熟悉的聲音後便轉過頭去,向我搭話的人正是那個少數中的少數,小志。
小志帶著爽朗的笑容朝我走近,我將流程表收下去並與他面對面說話。
「下個星期就是同樂會,你很拚喔。」
「我正要把修正後的草稿交去給老師,要是沒問題的話就會開始進行細部的討論與最後的檢查。」
「你做事情還是一樣這麼仔細,真不愧是阿中。對了,企劃書能借我看一下嗎?一下下就好……」
小志伸出手來,努力地想從我的身後抽走企劃書;但他的動作全都被我看穿,並且順利地躲了開來。
「在活動開始之前,企劃書的內容不得向活動組成員以外的人公開,這是我做事流程的一貫準則。」
「唉喲!別這麼小氣嘛,借我看一下子就好……話說之前的那件事,怎麼樣了?」
「你說那個啊!你提的那件事我已經和班導師溝通過了。雖然我有在她面前推薦你,還幫你說好話,不過她說由於你作業積欠太多沒交,所以沒辦法加入我們這次的活動企劃組。」
「蝦咪——!?」
發出慘不忍睹的怪聲,小志整個人像是被抽了魂似地,四肢癱軟無力地趴在地上。
「你也別灰心嘛,下次辦活動時我會再募集成員,在那之前你就趕緊將老師催討的作業給生出來。」
「這也未免太強人所難了吧!」
「到底是誰在強人所難啊!真是搞不懂你究竟在想什麼。『要是連自己的本分都做不好,就別想插手干預班級事務!』班導師最後是這樣說的,你就好自為知吧!」
在活動企劃組裡除了身為組長的我本人屬於常任制外,其成員大多都是在活動命令下來後再由我挑選。這是為了不使企劃權受到壟斷,同時讓班上的同學都有機會得到人事處理方面的訓練經驗。
不過並不是所有人都適合經手活動這一塊領域。這是我在擔任了一年多的組長所獲得的經驗。
因此,我安排組員大多採用任期交錯制:基本上我會將中意的組員挑出來分成兩批人,第一場活動由我與第一批人共同執行;第二場則由我和第二批人負責;第三場再由我跟第一批人處理。這樣以此類推下來,不僅避開了連任上的問題,也使得大多數組員的辦事經驗得以傳承,不用從頭再訓練。
也因為如此,儘管小志對組員的工作充滿興趣,但要是突然加入一個人進來,會打亂我原先的人事安排計劃;雖然對他有點不好意思,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將企劃書提交給班導師後,一切流程將進入重點階段;為了不浪費多餘的時間,我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長會辦公室。家長會的辦公室平常處於無人使用的狀態,在經過校方與老師們得許可下,便成了我們討論活動企劃的重要場所。
「關於企劃書的事情,班導師說……哇啊啊啊!好冷。」
公立小學一般來講教室都不會裝設冷氣,不過這裡好歹也是間辦公室,冷氣這種基本設備照理說還是有的。
「現在是十月耶!開冷氣是要凍死誰啊!」
我趕緊搶過搖控器把冷氣的電源關掉。要是被主任或老師發現我們擅自開啟冷氣的話,以後我們討論事情就只能在校園裡的露天空間了。
「喂!我才剛從學務處那邊跑回來,現在快熱死了,開一下冷氣也不行嗎?」
「如果你有那種閒工夫去和組長吵嘴,還不如現在先來幫我把這些主持時的講稿給順過一遍,我簡直快冷死了。」
橫躺在辦公室長沙發上的世賢提出抗議,但我不理會他。竟然放著筱靜一個人弄講稿,厚顏無恥也該有個限度啊!
「對了,小沛人呢?」
我無視了世賢當下即秒回的「不知道。」反正問他什麼他都不會知道。
「小沛的話她剛剛還在那邊準備活動用品,只是她突然說有事情想和班導師商量一下,自己就先跑去了。」
代替不在場的小沛回答的筱靜說道,還不時塗改著手邊的講稿。
「我之前才去找過班導師,要問事情的話叫我代為轉答不就好了?」
「她剛才似乎是臨時想到的,況且她說親自去協調比較方便。」
「又照自己的喜好來做事,這傢伙眼裡到底有沒有我這個組長啊!」
「可見是沒有,就和我一樣。」
「閉嘴!世賢。你現在就去幫筱靜整理一下稿子,一直賴在沙發上你是沒骨頭嗎!」
其實這句話是我媽經常針對我看電視坐沒坐像時所進行的訓斥。這時我才體會到,原來有人可以罵是這麼爽快的一件事啊!(這話當然不能現在說。)
即使嘴裡滴咕著不滿,但世賢還是聽我的話從沙發上起身,拿起放在茶几上的其中一份講稿,開始進行校對。
不過話說小沛這個人,我真的是拿她沒有辦法。
撇開任意行事這點不提,她是那種在團體當中永遠表現得最傑出的人,光從這一點來看我就無從反對她的辦事能力,所以只要在班導師的許可之下,我都會挑選她擔任我的組員。
小沛出色的表現在台前台後皆是眾人有目共睹,有時甚至亮眼到蓋過了身為領導團隊的我;但是對我而言這並不是什麼大問題,因為我的工作是讓大家玩得盡興,努力是否有被表揚意義上沒有太大的關係。況且我在小沛的身上也學到了很多或許我一輩子都不會領悟到的事情。
我的個性孤辟、不擅與人交談,更別說是交朋友;可是偏偏這樣的我卻被班導師委以企劃活動的任務,當時內心除了不安與焦慮之外,恐懼更是使我退縮的主要因素。
當我在台上準備選出第一批活動組成員時,台下一大群興奮地舉手自願的同學令我眼花撩亂;在慌亂與跟同學還不是很熟悉的情況下,我選出了初代的組員,而小沛便是那組人的其中之一。
她過人的辦事能力與危機處理效率,在第一次的同樂迎新會之中表現得相當出色,完全看不出來是第一次舉辦活動的樣子。儘管當時我仍有許多不懂與跟不上節奏的地方,但小沛都絕對不會無視我或者獨斷行事,而是教會我相關知識後再請我下決策。不少案例的沿用與活動策劃上的規則模式,大多都是在我和她的手上完成的。
與她合作的過程中,我覺得自己在班上是被需要的;自從獲得同學們的第一次喝彩後,我發現自己是擁有更多可能性的。至少在帶給同學們的歡樂上,都投注了我滿滿的努力,在這點上小沛與我是一樣的。
她活潑開朗的個性讓許多男學生為之傾慕;有不少傳聞說她和某個男生在一起,而且當事人小沛也沒有否認,這對不少男同學來說都是非常大的打擊。即便我曾經深刻摸索過自己對她的想法,與她經常的朝夕相處與意見交換,是否真正觸動到我的內心?當聽到她與某人在一起時,心中那股不安的躁動是否就是我對她的真實想法?老實說我還不是很清楚。
也許這是我仍需要探討的事。跟她說話時還可以正常地對話,吃飯時我們還可以很平靜地討論活動的事,回家時依舊可以毫不彆扭地與她說再見。這些反應和我所知道的喜歡一個人時應有的反應不太一樣,所以我還不能妄下定論,畢竟這種事情也是第一次發生。
「各位,我回來啦!」
充滿元氣與絕對的自信,小沛用力推開辦公室的門說道。
「快點把門關起來,冷氣會跑光的。」
「筱靜,妳去把窗戶全都打開,趕快讓冷空氣流通出去。」
「阿中你這個白痴!竟敢跟我唱反調。」
「搞清楚你的立場好嗎?再這樣胡鬧下去我就把你給撤換掉。」
「你們誰來理我一下嘛!不要無視我啦!」
在跟世賢進行無謂爭吵的同時,被眾人晾在一旁的小沛不甘寂寞地喊道;這時所有的人才將視線轉移到她身上。此刻大家不約而同地看見小沛手中拿著一個奇怪的東西。
「我說妳手上拿著掃把做什麼?我們班的外掃區應該不涵蓋家長會的辦公室啊。」
「喔唷!你都不知道我有多辛苦。原本企劃中預定要做的『恐怖箱』被老師給否決掉了啦!說什麼:『在箱子裡放太恐怖的東西會嚇到同學,有可能會讓他們在晚上作惡夢。』」
小沛氣得拿著掃把上下擺動,隨著講話的語氣亢奮程度而逐漸增大頻率和擺幅。
「原本說是要放假蜈蚣和假蜘蛛進去,結果被班導師改成放水壺和眼鏡盒了。」
「組長!難道你打算真的把那種一點也不恐怖、甚至會引發民怨的東西給放進恐怖箱裡嗎?」
「引發民怨是什麼鬼?況且班導師都說不能放了,我總不能陽奉陰違吧!」
「……或許是這樣沒錯,不過這種無聊的把戲和我們平常的水準也未免差太多了。所以我才再去跟老師交涉了一回。」
「結果怎麼樣呢?」
「還能怎麼樣?班導師的超級頑固程度你也領教過了。於是離開導師辦公室前我就跟她說:『這種唬幼稚園孩童的把戲和組長的水準差太多,咱們不幹恐怖箱了!』」
「妳沒事幹嘛把我給扯進去啊!再說這和妳拿的掃把有什麼關係?」
真是受不了,又為了逞一時口舌之快而把無辜的人給牽扯進去(倒霉的人大部分都是我)。這樣一來班導師不是以為我很囂張嗎!
「你說這個啊?哼哼!這是我想到的新遊戲。」
小沛像是認為自己是天才一般,把下巴給抬個老高;還有不曉得是不是錯覺的緣故,總覺得她的鼻子也變長了一點。
「一支掃把還能變出什麼花招?看樣子向來聰明的小沛也終於變糊塗了呢。」
「果然跟阿中在一起混太久的人,不管再怎麼聰明到最後都會變成白痴。」
「世賢,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就字面上的意思啊!要我說白一點嗎?就是說你是個無可救藥的超級大白痴。」
「夠了!這已經構成人身攻擊了。我要去上告班導師,明天開始你不用……啊!好痛,妳幹什麼啊?」
被小沛用掃把給打了一下腦袋,與其說痛不如說是嚇了一大跳。
「我正在說話時請別模糊焦點,這樣我會很困擾的。」
那妳到底把我的感受當成什麼了?雖然很想這麼反駁她,不過因為是我有錯在先,因此就不跟她計較了。
「那妳就說說看,新的遊戲是怎麼個玩法?」
「玩法其實非常的簡單,只要是家裡有這麼一支普通的掃把就可以進行遊戲了唷♪」
她用像是節目「生活智慧王」裡面的主持人一般的口吻說道,並且將掃把橫握平舉,高度差不多落在胸口的位置上。
「這就是最近非常流行的凌波舞~來吧,把腰向後往下彎通過這個高度吧!」
「我說妳……最近什麼時候開始流行起凌波舞啦?還有這種小成本……應該說根本就不用成本的爛遊戲,只會徒增同學們的反感吧?」
我並不是否定零成本活動的價值;就像之前我在自己舉辦的同樂會中和一組人一起表演魔術作為娛性節目,當時我只是將一張撲克牌用兩根手指夾住,然後大手一揮把那張牌給揮掉,且宣稱「你們看,我把撲克牌給變不見了耶!」
我承認那是有史以來最爛的表演,但竟然有一個同學對我的表演非常捧場,這一笑就是十五分鐘停不下來。可見我表演得非常成功……成功地成為了同學間的笑柄。
「所以你覺得用凌波舞當成娛樂遊戲上不了臺面嗎?」
「很顯然行不通吧!」
我強烈提出否決,儘管一直以來我們都是以帶給同學們歡樂為最大目標,不拘形式的遊戲也發明了不少。但如果真的要讓我拍板定案把一支掃把作為遊戲項目,怎麼都說不過去吧!
「既然你一直批評我的點子,那你倒是給我想出個像樣的遊戲來。」
「……那還是恢復恐怖箱吧,眼鏡盒就眼鏡盒,總比開天窗要來得好。」
「沒營養的劣質遊戲,說什麼我都不會答應的。」
「我是組長,意見的最後決策由我下判斷。拿掃把當遊戲簡直是在把人當白痴!」
不是我喜歡擺幹部的架勢,只不過要是同學無法玩得盡興,那一切不就既丟臉又白費工夫。
既丟臉又白費工夫……?等等,這難道就是我所顧慮的事嗎?自從舉辦各項活動以來,我們做過了多少白費工夫的事?丟臉就不用說了,大家都是同學,哪有所謂的丟臉不丟臉呢?
我和小沛是最有辦事經驗的人,她不可能不知道活動搞砸了的嚴重性。假如連她都認為簡陋的遊戲沒有不妥,那我又有什麼理由對於她的意見提出反駁呢?
沒錯,也許活動弄得不好會招致他人的反感或者閒言閒語,老師會認為我們失職與不努力,但我們不正是從沒有經驗的不斷摸索與失敗之中一再嘗試,直到策劃出完美的活動之前都不馬虎嗎?
會沒來由地駁回小沛的意見,莫非是我開始顧慮起自己身為幹部所有的無謂榮譽,而失去的原本的職責呢?
我因為陷入思考而表情變得沉重,就連平時最喜歡耍嘴皮子的世賢這時也乖乖閉上了嘴巴;在一旁的小沛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她把手邊的掃把調整成掃帚朝上的直立狀態,並用掃把柄頭用力敲擊了地面發出沉悶的聲響。
「如果你還是執意要反對我的意見的話,那不如問問你自己的意見?」
「啥?」
我一時之間還弄不清楚她想說的是什麼,只見她旋即繞到我的背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舉起手中的掃把,朝我的背部敲打了兩下。
「好痛,妳在幹什麼啦!」
「沒什麼,只是我看你有點駝背,至少脊椎還彎得下去吧?」
「這不是廢話嗎?就說妳到底想做什麼?」
「叫你自己玩一次看看,如果連你都玩得很high的話,就必須採納我的意見;要是你覺得無聊的話,我就隨便你。」
「什麼隨便我?這種事情怎麼可以……」
「好了好了,明明是個男生卻老是喜歡婆婆媽媽的。少說話多做事,快點給我動起來!」
就這樣,我在被小沛半推半就的情況下強迫參加了這個遊戲;不過不知道為什麼,雖然遊戲本身並不是那麼具吸引力,但是當遊戲的主導權落在小沛的手上時,整個活動的流程就變得鮮活有趣了起來。
製造歡樂氣氛當然是組員們必備的能力,這之中還包含了危機應變能力、冷場處理辦法及打圓場等等,舉辦活動一定是安全與娛樂兼備,這是我和小沛及所有組員們的一致共識。
在所有同學眼中,我們兩個是活動裡的最佳主持人,這點是我和小沛都能引以為傲的。因此我對她的處事能力一向是相當信任。
可是小沛並不是每次都能夠順利被我選為活動的正式組員。她是個學校的大紅人,有時為了代表班級或者學校出席各項比賽,排練及預演一樣不能馬虎;無法抽出身的她有時會和我請假,而我也能瞭解她的苦衷。
只是,每次當她沒辦法與我一起討論活動流程跟幕後策劃時,我的心裡就有一種莫名的寂寞感。
小沛也許是最優秀的組員,但她絕對不是不可或缺的存在,這點我比誰都清楚。
有時甚至不只是與工作有關,平時的課堂討論與下課的閒暇時光,我都會不自主地找機會和她說話、聊天,哪怕是無關緊要的內容,我都會感到非常的高興。
當下的我對於自己近期來的行為舉動,只能得到一個結論:
——我喜歡上了小沛。
「怎麼樣,還算有趣吧?」
小沛把臉湊到無力癱倒在地上的我旁邊,我則是喘著大氣無力地把手舉高,像是舉白旗一般宣告投降。
「……嗯,還可以。以一個遊戲來說算是很整人了。」
「哼!真是不老實。還有,告訴你一件事,其實啊……」
小沛把身體背對過去,從茶几上拿起整理過的企劃書,然後接著說道:
「遊戲本身有趣與否,其實並不是真正能夠讓心情high起來的真正原因。」
她的意思我可以明白。遊戲只是一種方式,只是提升精神亢奮的一種媒介;真正能使心情達到愉悅的方法……
「……是氣氛。」
沒錯。我們在活動中藉由主持,將自身的歡樂氣氛帶給周遭的人,別人再藉由交換彼此的心情使得自己的心境上變得更加愉悅。而當這股歡樂氣氛需適時地達到共鳴時,再用遊戲作為媒介,以此宣洩心裡的快感。
「什麼啊!原來你也知道,那幹嘛還硬逼著我親口說出來。」
小沛為了表示不滿,用食指彈了一下我的額頭。
「啊痛痛痛!妳沒事幹啥啦!」
「沒什麼,只是突然覺得很不爽。」
我們就這樣沉默了好一陣子,直到我在茶几前坐起身子後,說出了浮現在心中的想法。
「我剛才說了吧,能讓心情真正愉悅起來的原因其實是受到氣氛的影響;如果剛才的遊戲本身並不有趣的話,而我還能真正打從心底高興起來的原因……大概是因為妳的關係。」
這麼說或許會招致小沛的反感,不過我還是想說出來,所以我依照自己的意志,將這話給說了出來。
由於很在乎小沛的反應,因此我偷偷注視著她。原本一直默默核對流程的她終於開口。
「……真是個笨蛋,我想到的遊戲怎麼可能不有趣呢?大概是因為你的心境隨時都處於興奮的狀態才……啊!好痛,幹嘛敲我的頭啊!」
「沒什麼,只是突然覺得很不爽。」
用剛才她講的話回應她,老實說我覺得有種莫名的小確幸。
「好了別胡鬧啦!下個星期就是同樂會了,我們一定要把平時的經驗給完全活用,成功舉辦這場活動。」
「那是一定要的啊……等一下,為什麼開場的時候是妳和筱靜啊,我才不要跟世賢一起主持咧!」
「那是我要說的才對,誰要和笨蛋一起主持啊!」
雖然還沒有辦法明確表答出自己真正的心意,可是只要能夠和妳一起為班級事務付出、一同為一件事情而努力。對我來說,這就是幸福。
僅僅是保持這樣的關係,我便感到很滿足了……
雪碧外瓶的的水滴一滴滴落下,玻璃門外的太陽也漸漸變為橘紅色;我究竟在冰箱前面站了多久呢?
「喂!阿中。」
聽到別人叫喚我的聲音後,我猛然回過神來,原來是小志在叫我。
「幫我拿一瓶可樂過來。」
真是會使喚人做事情,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隨後我回到餐桌上,遞出開瓶的可樂給小志;小志則睜大著眼睛上下打量著我。
「原來你也會用開瓶器啊!真是失算。」
「畜牲,原來你是故意叫我拿的!」
小志擺出惡作劇的表情接過可樂,我拿起手邊的雪碧大口灌了起來。可惡,氣泡全都消光光了。
「喂!大家要不要聚在一起來拍張照啊!」
從剛才開始便拿著相機幫忙大家拍攝的女生大聲問道,每個人都往中間的座位聚集,看樣子是要拍張團體大合照。
「阿中,我們也過去拍一張吧!」
「這種事情還用不著你來提醒我,我等等就去。」
我喝掉瓶中的最後一口雪碧,然後拿著空瓶子到大家照相的位置集合。
「咦?你要拿著那個照相嗎?」
「沒錯。不用廢話了,趕快拍吧。」
不顧負責攝影的女生所提出的質疑,我裝作一副喝醉酒的樣子回應道。其他人也跟著哄堂大笑。
連在人群中間的小沛也是。
「是這樣嗎……?那好吧,我要照喽。大家——笑一個!」
大家分別擺出各種具有自我個性的姿勢,而我則是將手中的空瓶高舉,對著相機鏡頭露出微笑。
「致我們的青春……乾杯——!」
呼~~~~~~壓線!!!
(你這傢伙!
這是我以自己的親身經歷改編的,場景也是國中畢業時的同學會(現在我是高中畢業
由於最近在LINE上的小學同學大家又聚在了一起,因此成為靈感變成了這篇短篇~
希望不會整個崩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