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哪,我御世之石還是會繼續連載下去啦......
淡淡一笑,蘊藏深沉,身上披風化為暮色般的繽紛繁雜。天邊殘陽豔若血,暮將至。山蒼翠,海蔚藍,即使映著薄暮斜陽。屹立堅山與無底大海,究竟在這經了幾度日落?卻,又有誰能保證他們俱是永恆?滄海桑田,又有誰能夠確知,今日汪洋非明日之實土?
兩聲刺耳劃破靜寂,脫長了的剎車聲,與隨之而來的一聲巨響。「嗯……血?」鮮紅於濱海之公路綻開,更勝那輪血日。「好啦……該走囉?」蒼勁的海風使批風飛揚,他的身形彷彿在那,卻又似陣飄忽不定的風。「為何不幫忙……因為,我不過是──過客。」
看透了這世間的人情冷暖,冷淡無情,戰爭掠奪,權力競逐……是非勝敗轉眼成空,究竟值得爭嗎?看盡了人世間生生死死,遊走於天地之間的我,早已對那些亡靈無動於衷……這是種灑脫,抑或是冷漠?是該感到慶幸......又或是傷悲?
輕輕一笑,冷漠卻也俊雅。血日已逝,穹宇漸暗,一波波浪潮奔湧向岸邊礁岩,綻放出一朵朵水之蓓蕾。「很美……卻又孤寂,很美……卻也冰寒,正如過客般,嗎?好啦,真的該走了。」
批風揚起,與暮色溶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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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你媽的,你賣什麼瑕疵品啊?幹!給我退錢來!」
「啊我就說過,貨物既出概不退換,啊不然你想怎樣?」
「你老子我現在只要你退錢已經很客氣了,是要我拆你舖子是不是?」
人來人往的菜市場,人潮水洩不通。但倒是有一人,走著完全與人群相反的動線,卻似乎沒人注意到他。
「吵死了……算了。」其因無他,因他就是個過客。「真是……」
「咦?那個這位大哥……你怎麼走這個方向?跟別人都不同呢?」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聲音的主人,是個女子,臉上帶著疑惑。
嗯?望了望她。挺有趣的啊,為什麼他能看見我,不,應該是「注意到」我呢?雙眸烏黑晶亮中帶著笑意,看起來完全就是個未按世事的天真女子。
「抱歉,不過你,是誰呢?」
「雪莉。」她輕輕笑笑「那麼……要不要解釋一下你為何這樣走呢?不是應該跟著大家的動線走嗎?」眼神中閃動的聰慧,看來……說她未經世事,也未必。
「你想知道,啊?好吧,我們去旁邊說吧,這太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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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為……你是過客?所以別人都看不見,啊不,應該說不會注意到你?」她還是一臉不可置信。
「嗯,我悄悄的離開,正如我悄悄的來。我是過客,僅此而已,無須其他理由來闡明。」不過我究竟在意的是……你為何……能注意到我呢?
「這樣啊,那麼,我也跟你說說我的過去吧。」她的眼有些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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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家族,都有先天性心臟病。在我五歲那年,爸媽先後因為發作而死。我幸得鄰居的協助度過了家庭難關,但緊接著的是……我比我家人們都更嚴重的心臟病。
那時對我而言活著反而是種煎熬,我寧願以死來逃避每隔幾天就發作的呼吸困難……但時至今日,我已看開了。反正活著一天是一天,我不會特別去尋死的,但亦不會戀眷生命……是的,我生命隨時會逝去,為了到了那一天我能不傷心難過,能沒有人為我流淚……我選擇割捨、割捨一切的情感與慾望,不讓它們左右我。
但,有人問我,不會覺得不公平嗎?生命的短暫與苦難?不,反正……活著一天是一天,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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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為何了,因為──你亦是過客,生命的過客。」我輕輕笑了起來。看來……比想像中更有意思啊。「你剛買的那些菜有些重吧?我幫你提吧。」
「呃?」她的臉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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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你切菜技術好爛呢!」她的笑容,這等燦爛,完全沒有生命將逝的陰暗。
「喂!我可是好心幫你切的,再囉嗦我等等拿來剁你的手!」我笑著,竟有難得的笑容在我嘴角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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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我還能活多久呢?」
「傻瓜,沒事別亂想好嗎?」她笑了起來,我也笑了。這是種釋懷嗎?但比較令人在意的是,我應該要像個過客啊?悄然無聲地走過,不留下一絲痕跡與感情的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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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嗎?這可是我研發多年的料理呢!」
「唉唉,不錯啊,可你鹽放太多了啦啊啊啊啊!鹹死了!」
「啊啊,抱歉我去拿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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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什麼才是過客呢……」
「看著我,和你。」
「嗯?」
「這就是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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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飛逝,我竟與她一起度過了半月。等我驚覺,以有種情感產生時……不行,倘若生命的過客眷戀了生命,倘若人世的過客眷戀了人,離開,對我們彼此而言,是正確的。
我得走了。對我們彼此都好……
「我得走了。」我幫她梳了一下頭髮,邊這樣說。
她愣住了。「為何……」
「我,當然也想留下,可是──」我苦笑著。
她眼角稍稍泛起淚光,接著,居然笑了。「沒關係,你走吧!我知道了,因為你是過客啊!這世上我是唯一個懂你的人,這便已足夠了。不過,這東西……我希望你能收下。」
一條純手織的披風。顏色在日光照射下映出千種光影,彷彿隨著四周改變顏色似的,一針一線,完全沒有一絲馬虎。她將她的感情,細細密密的縫入其中……交雜的情感有多少,隨著一針一線所縫入的情意,又有多少?
「這……」我看著它,仔細撫摸著它。因為它出自這世上我曾唯一為之付出關懷的人之手……
殘陽餘暉閃動,我輕笑著披上披風,融入了暮影之中。
「這世上我是唯一懂你的人,這便已足夠。」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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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後
幾度夕陽紅,幾代人才曾出於此?戰爭掠奪,成敗交鋒,光榮勝利,又或是恥辱敗北,又有何異?不過都是如大海浪潮般湧起的一瞬,如鏡中月,水中花。
「媽……我問你呢,為什麼那位大哥哥好像總是沒人看到他?」一個小女孩,睜著大眼睛望著她媽媽。
「什麼?哪裡?我都沒看到啊?」
咦……嗯?又有人,看得到了嗎?輕笑一聲,將披風卸下,同時卸下了那層如風般的身形。「嗨,你們好。請問你們是?」
「嘛,雪莉,媽有教過你別人對你問好要怎麼回應呢?」
「大哥哥好!」她,笑得好燦爛。
「雪……莉!」我渾身一震。「不好意思,雖然有些冒昧,但請問她心臟有毛病嗎?」
「這個啊……」她媽媽笑了笑「有啊,醫生說是挺嚴重的心臟病呢,不過沒關係,我們現在有最新的特效藥可以壓制住呢!」
「那就好啊。」我望著她天真的笑顏。
「對了,大哥哥為何,別人都不會注意到你啊?」
「這個啊……因為我是──過客啊!」
「什麼是,過客?」
「看著我。這就是答案。」
「不懂。」
「沒關係,你有一天會懂得……因為你曾經懂過,不是嗎?」我淡淡的笑了起來。「這給你吧。好好收著。」我將披風輕輕卸下,蓋在她身上。「你會懂得……雪莉。」
轉身,再次與四周合而為一。
我悄悄的離去,正如我悄悄的來,因我是過客,無須其他理由。看盡人世百態,面對無窮生死……
我是過客,時光長河中的過客,駐足於每一個剎那,卻從未在任一刻留名。我是過客,人世間的過客,看盡每一點貪婪爭奪,卻從未出聲阻止──因我是過客。
天邊殘陽勝血紅,映滿遍地橘黃芒。我悄悄的離開,正如我悄悄的來,我不會帶走任何物品,亦不會留下任一點足跡,更不會掛念任何人事物……只除了你吧,雪莉。
看透了這世間,我已感到厭煩。你呢,雪莉?生命的過客,今日是否依然?
我是──過客。
~END~
By風華 2014/5/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