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別人的眼中，我是個怎樣的人呢？」
說著摸不著邊際的話。
大概是希望有人能夠回應我吧？
踩著緩慢步伐的自己，沿途欣賞著公園裡春天新生的嫩芽。
就這樣一個人獨自走著，有點悠閒，也有點寂寞。
小時候也是這樣呢，雖然現在也說不上改變。
視線抬額向上，看到的是一片片變得烏黑的沉重雲朵。
然後，下起了雨。
下起了足以遮蔽視線的雨。
－ －
心態上開始轉變是那個時候吧？不過不是好的方向。
從母親離開人世之後，顯得孤單冷清的家中，只剩下我狂妄的自言自語。
因為重要的人消失了，幼稚的自己只知道怨天尤人，久而久之連內心都開始變得狹隘。
不知何時開始我發覺到自己厭惡著這些自我扭曲的生物，看著他們骯髒的行為就徹底讓人反胃，連自我調適都不肯，只是一直堅信著自己的恨意。
過去的我已經死了，連同那份曾呵護著我的母愛。
我不願意去接觸人類，也已經忘記過去的自己曾露出怎樣燦爛的笑臉。
就因為我還對奪走幸福的這個世界抱著偏見，所以我沒辦法停下自己的厭惡。
代表結束著鐘聲敲響之後，我離開了大肆撥放喧嘩聲的教室，獨自一人前往了位於校園角落的飼育小屋。
我也不懂為什麼自己要來這裡擔任飼育委員，我只知道除了剛開始的那幾個禮拜以外，接下來這裡的事都乎都是我在做的。
玩膩了養育遊戲的那些人，把問題全都丟給了我呢。
「南井，以後的工作就交給你了哦！」
那人咧開嘴角好像很開心地笑著，然後就跟另一群人離開了。
被丟下的兔子們沒人照顧，所以就由同樣被丟下的我來照顧吧。
於是我成了這些兔子們每天都會見到的對象。
「吃飯了哦～」
聽見這句話的兔子們都靠了過來，包圍著拿著生菜的我的右手。
「每個人都有份的，所以不要爭吵哦。」
一片一片的把生菜放在兔子的面前，然後兔子就喀滋喀滋的咬了起來。
不一會兒手上的生菜就空了，真是食慾旺盛呢。
「總比沒精神好。」
只有一個視線在遠方默默地看著我，不願接近。
「還是一樣固執呢，小雪。」
那是一支特別的兔子，於是我幫他取了一個名子，小雪。
它身上的白毛比誰都要純白，就像雪一樣乾淨無暇。
不過它卻比誰都還要難親近，如果貿然靠近的話……
「阿！好痛！……」
就會像現在這樣誰都不管的咬人。
即使是跟他們待最久時間的我也一樣。
「真是過分呢，小雪。」
雖然這麼說，我還是輕輕的把生菜放到它身邊去。
它默默地吃起生菜，喀滋喀滋的咬了起來。
不願意跟別人靠近的它，建築了只有自己的距離。
很像呢，我跟小雪。
其他的吃飽飯的兔子都在一旁活蹦亂跳著，只有小雪還待在同個地方。
「融不進去嗎？」
它融不進去其他兔子之間的追逐遊戲，就只是漠然的自己待著。
看似比誰都還要更彆扭的它，說不定是因為膽怯吧。
對於這樣的小雪，感覺多了一份親密感。
雖然每次我朝它伸出手都會被咬。
明明跟大家都處在一屋子裡面，卻與誰都相處不來呢。
視野裡小雪那純白的身影，似乎多了一點寂寞的氛圍。
「……」
我靜靜的待在這裡，也沒有人會趕我。
沒有人可以交談的放學與下課時間，能跟兔子們相處也很愉快。
偶爾會因為突然湧上的寂寞念頭想去摸摸小雪的頭。
不過馬上就會被咬，從指尖竄上來的痛覺就像是在鼓勵我一樣。
就像是相當親暱的朋友那般。
多半是我的想像吧，但是就算是這樣還是覺得開心。
沒有人陪伴這件事，只要不要說出來就好了。
「對吧，小雪？」
「真好呢，我也想餵餵兔子！大吾你幫我問問看好不好！」
「……可是我不太想跟南井說話呢……」
「好嘛好嘛～」
「好吧。」
遠方似乎有著人交談的聲音，雖然正常來說這裡都不會有人來的。
「喲！南井。」
從聲音的來向看過去，是同班同學橫山大吾。
記得是校內的風雲人物，俊俏的五官還有修長的身形，在課業跟社團都有傑出的表現，理所當然是班上的中心人物。
「……阿？怎麼了？」
「可以讓她餵餵兔子嗎？」
「摁摁，可以嗎？」
她是誰呢？有點不清楚名子了。
不過她在校內其實也非常有名，只是我沒去記名子而已。
如小動物般可愛的身影，還有臉上綻放的燦爛笑臉。
這兩位是校內據說已經接吻過的有名情侶。
「……可以啊。」
說著我便把身邊剩下的生菜葉遞給了她。
就像小孩子拿到新玩具的表情一樣，少女笑得十分開心。
「哦哦！靠過來了耶，大吾你看。」
「恩。」
「大吾也來餵麻，只有我餵多無聊。」
大吾露出苦笑。
「好吧。」
看著兩人交談的背影，多少從內心湧上一些羨慕之情。
不管是與人融洽交談這點，還是有人可以陪在身邊這點。
「那個……最裡面那隻兔子請先不要餵，它給我餵就好了。」
「恩。」
大吾只是冷淡的回應了一聲。
交代完這點之後我走了出去，跟人們共處一室還能流暢對話什麼的，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
被剝奪了容身之處，就算這樣我也沒什麼太多的怨言。
只是這樣的一直望著遠方的雲朵，變形成各種形狀。
我的表情會是如何呢，跟往常一樣陰沉的不苟言笑嗎？
「呀！──」
突然傳出了少女的聲音，我趕緊跑回飼育小屋。
大吾瞪著我。
赤裸裸的惡意毫不保留，就這麼怒目直視著我。
那樣的表情幾乎就要讓我發抖起來。
然後大吾身旁的他的女朋友，則用恐懼的眼神看著小屋。
無力下垂的指尖上，牽出一條鮮紅色的痕跡。
雖然心裡多少有個底了，可是還是忍不住發問。
「……你們，餵了裡面那隻兔子嗎？」
「對阿！可是那隻兔子竟然咬了若香的手指！明明若香那麼好心地去餵他耶！」
「……所以那隻兔子呢？」
「搞什麼阿？現在要緊的是若香的手吧！？」
「我說兔子呢？」
我冷淡的重複問句之後，大吾把視線移開之後依然惡狠狠地回話了。
「在裡面。」
我走進小屋裡，泥土上印著被運動鞋的痕跡。
蜷曲在最深處的白色身影，身上美麗的皮毛被沾染上泥土。
平時總是最倔強的它，現在卻顯得比誰都還要虛弱。
「小雪，你怎麼了啊？」
說著空虛的話語，感覺胸口逐漸被悲傷填滿。
踩著緩慢的步伐，視線裡它的身影越來越近。
「吶，吶，再像以前一樣活蹦亂跳的咬我啊。」
不再像以前那樣猶豫，我果斷伸出了想要碰觸它的手。
用雙手捧起它瘦弱的身體。
好輕。
感覺不到一點生命的重量。
「就算是把我的手咬到流血也好，說話啊……」
我已經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說些什麼了。
比起如此沉默的它，我反而更希望它活潑一些，就算是為了傷害我也好。
你一定很痛吧。
被那樣有力的腳給踢開。
被那樣厚重的運動鞋給蹂躪。
「再像以前那樣陪著我啊……」
那雙總是抱著敵意注視著我的雙眼，從何時開始閉上不再睜開了呢？
「不要開玩笑麻……小雪？」
又再次被丟下的自己，還是努力說著話，好像老友還健在那樣。
「吶……」
「你要自言自語到什麼時候啊！？」
從門外闖進來的不速之客，一臉冠冕堂皇的表現出自己的怒氣。
「你知道嗎？若香因為被那隻死兔子咬而哭了出來耶！」
「……」
「你給我出來道歉，竟然因為那種兔子弄傷若香的手！」
「……」
「幹嘛拉！那是什麼表情！有什麼話說出來啊。」
我為了回應它而張開了嘴。
但是我發現內心好亂好亂，就像有一頭野獸在心中到處亂竄依樣。
「……兔子……死掉了哦……」
我面對大吾憤怒的臉微笑。
「不過是死一隻兔子，又怎麼樣了嗎？」
大吾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牽動了我心中某些灼熱的情緒。
原來對你來說這樣是正常的阿……
所謂的人類就是這種生物了對吧？
「……請先離開吧，我這裡還有事情要處理。」
面對這樣的人類令我感到全身反感，身體裡每個細胞都在嘔吐著，但是很不可思議的，我笑得更開心了。
「那是什麼臉阿！煩死了！就只是死了兔子而已啊！你那個表情真的很讓人不爽！」
所以說完全不考慮自己的過錯嗎。
「不要以為死了一隻兔子你就可以這麼囂張！」
大吾的臉上多了幾分懼色，但仍拉高了音量用脹紅的臉指責著我。
「說到底也是因為它先咬人的阿！你這臭小子不要再用那種眼神看我了！」
一字一字從他嘴裡咬出的字毫無邏輯可言，為此我又笑了。
「你……！」
「你踢死了兔子呢……」
「那、那又怎麼樣了嗎？」
「那我打死你也沒關係對不對？」
「啥？你……」
還來不及說完話，他的臉上就印上了我的拳頭。
不可思議的、甜甜的感覺滲入心底，身體好熱，但是卻好想要再打幾拳。
他張開嘴，還想說話的樣子。
「喂！你……」
所以我又打了他一拳。
「……！」
再一拳。
「！」
再一拳。
「喂…」
再一拳。
感覺到身體越來越熱，揮出的拳頭卻毫無保留的砸在他身上。
每一次揮拳都感到令人刺痛的罪惡感，然而油然而生的喜悅卻遠遠凌駕於罪惡感。
那是如蜜糖般綻放的喜悅。
雖然手都開始發疼了，但我卻不想停下來。
甚至我已經停下了呼吸而我沒有察覺，我麻痺在這樣的快感裡。
甚至我已經停下了呼吸而我沒有察覺，我麻痺在這樣的快感裡。
直到那尖銳的叫聲貫穿我的耳膜為止。
「拜託你不要再打大吾了！」
少女用身體擋住大吾的身體，噙著淚水的雙眼卻用力的瞪著我。
「為什麼！為什麼要做這麼過分的事情呢？」
「……」
「這樣太奇怪了，為什麼要一直打大吾，大吾他也不是故意的阿！」
「……」
「雖然大吾對兔子也做了很過分的事情，但是為什麼要做這麼暴力的事情呢？」
我感到迷惘，而她則是毫不保留的把我冠上了各種難聽字眼。
每被少女指責一次胸口就會強烈顫抖著，好痛……
但我還是打算問出心裡的疑問。
「……他可以踢死兔子，為什麼我不能打死他？」
「……」
少女用像是在看著怪物的表情看著我。
有幾個人跑過來看看發生什麼事，看見大吾跟若香的狀況之後，每個人的眼睛都在瞪著我，每個人都說著對我的指責。
然後他們找來了更多的人。
有人扶起了大吾並且送他離開，有人則找了老師來。
然後我就受到所有人對我的譴責，所有人都團結起來就只為了攻擊我嗎？
這樣好痛苦，但是我卻連一點反駁的餘地都沒有。
我只知道這個班裡已經容不下我的聲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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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拿活動來寫，雖然這還只是上篇。
最近因為看到了太多比自己認真且傑出的文筆，害我開始覺得自漸形穢。
總之也只能趁暑假結束前在榨出一篇了，我是這麼想的。
老樣子，希望看過者能給點心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