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熌？是妳吧，過來。」我才剛剛推開門什麼話都沒說，原本在彈著鋼琴的老師就這樣頭也沒回的直接呼出我的名字，不過會在這種時間到音樂教室的也只有我和老師了吧，畢竟這教室這麼偏遠、隔音又好。
我像以前一樣，走過去老師旁邊，老師也很自在的把身體往左邊移一點，空出椅子的一部份，示意我坐下，但這些在進行時，老師的手沒停下來過，仍舊在琴鍵上移動著。
已經記不太清楚，什麼時候開始，每天放學後我會到這裡來了，只單單記得，那時候只是路過，然後聽到裡面傳來了聲音，那曲調既是開朗又混了點憂傷，而且是我從沒聽過的樂曲，我小心翼翼的稍微往裡面一探，竟然是老師在裡面，我的英文老師──昕。
我就這樣靠著門聽著那音樂，整個人像沉醉在裡面一樣，直到音樂停止我才反應過來，之後的每天放學後，我很習慣的到這裡來，我也忘了，為什麼老師會知道我在外面，反正這些都不重要就對了。
「老師很喜歡音樂？」
「嗯，很喜歡，不管是自己演奏還是聽別人演奏，都很有放鬆的感覺。」老師輕笑著，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我回頭看了一眼笑了笑：「既然喜歡音樂，為什麼會是教英文？」
「這個嘛……長輩的觀念都是這樣啊，到最後只能選擇『錢多』的工作，他們才滿意。」老師無奈的搖搖頭，說完後老師靜靜的什麼也沒說，我又再一次的轉頭看著她，哪知道她的眼神注視著我，我看我的臉應該已經紅了半片了吧，
「熌會彈鋼琴嗎？」老師的雙手撫上我的臉頰，淡淡的說著，嘴角揚起一抹微笑。
我搖頭，從小就是音樂白痴了，曾經也去試著學一點，最後還是陣亡宣告失敗，音樂方面的任何被視為「常識」的東西，我也是一知半解。
老師伸手貼在我頭頂，順著我的頭髮讓手往下滑動，因為是短髮當然就沒有那種亂摸的問題……或是期待和遐想？
「想學嗎？」老師微微的笑著，那一點點的微笑看起來就像油畫裡面的美人一樣的迷人，當然，老師本身也是個美人。
「我覺得我學不來。」我老實的說著。
老師看起來有些失望，但馬上又恢復了那個招牌的笑容，把譜翻了頁繼續彈起鋼琴來，看來今天她心情不錯……在她心情好的時候彈鋼琴，總是一邊彈一邊清唱；相反的，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彈出來的曲子就像充滿咒恨的樂章一樣。
老師又看了我一眼，好像有添那麼一點失落的神情，我嘆了一口氣：「我學就是了，妳要把我教到會為止喔。」
「當然，相信我的能力吧，雖然我不是專科的音樂老師。」她露出既是自信又燦爛的笑容看著我，一邊對我打包票。
老師輕聲的照著音律哼著，我到在旁邊聽得入神，我喜歡這樣的清新的溫柔。
換成我靠在老師身上，老師沒有反抗些什麼，照樣彈她的琴，老師身上飄來點香氣……那是我從一開始就知道的熟悉味道：「老師妳好香……」
「哦！又偷聞我！抓到了！要撒嬌了喔？這句話妳說過好多次了，不會聞膩嗎？哈哈。」
「因為是老師啊……所以不會膩。」老師的手停下來轉身面對著我，一手捧起我的臉頰，另外一隻手則輕捏了一下我的鼻子：「可愛的小女孩。」
老師放下手後，我又貼著老師的手臂，享受她所允許我的「自認的幸福」，儘管只是貼近了一點點。
「熌……」老師忽然皺起眉頭，似乎想說些什麼，所以先叫了我的名字。
「嗯？」我抬起頭看著她，她的臉上充滿複雜的表情，但只有一瞬間。
「我看過妳的日記了……」
我睜大眼睛看著老師，也許是不願意面對吧，我甚至有想要逃走的想法，但老師抓住我的肩膀：「聽我說完。」我顫抖的點了頭，手伸進口袋裡用力握緊著她送我的那個有薔薇圖案的徽章，試著從那裡尋求一點點平靜。
「第一次看到會喜歡老師的學生，意外的很新奇，一般來說學生不都是恨不得老師消失在自己的周圍之類的……不過我也很喜歡像妳這樣的乖學生，真的很少見。」老師溫柔的說著，我卻覺得很悶……因為我對於老師的那種喜歡……並不是這種因為乖巧而吸引住老師的目光那樣。
「那個……老師……」心跳開始自動的加速、再加速，像快要彈出來一樣。
「嗯？」
「我……喜歡老師……」
「我知道阿。」
「嗯，但是不是妳說的那種……喜歡，是另外一種……是愛情的。」我低下頭喃喃的說著，聲音越來越小，但是還是聽的到的音量。
老師一下子嚴肅起來：「這樣是不對的，我是妳的老師，而妳是我的學生，我們可以做師生、甚至做朋友，像平輩一樣，但如果是情人，可能就不行了……我只能夠當妳的老師，最極限是到朋友。」
「嗯，我知道。」我的眼淚已經在眼眶裡打轉，雖然也搞不清楚自己哭的真正原因，是因為被她拒絕嗎……還是單單只是因為日記被看到？
老師的神情混雜著擔憂和嚴肅，她伸手過來似乎是要安慰我？但我拒絕了，把她的手推開：「我是真的很喜歡老師！」帶著快滑出來的淚水，一個人的走出音樂教室、關上門，門關上的聲音聽起來格外的刺耳，那聲音原來對我來說的依依不捨，完全消失。我像那時候一樣靠在門上，等待眼淚乾去，把老師一個人留在教室內，而她也沒有追出來。
良久，教室裡傳出鋼琴聲，那是我認識她以來，從沒聽過如此憂傷的節奏，迴盪在只有我和她的教室和走廊。
我為什麼要哭──這本來就是不可能的，我自己明明很清楚的知道，而也強迫自己接受這樣有限的距離，從裡面得到滿足。
我睜開眼，醒來了……手掌貼上臉頰，果然濕了……又是哭醒的，那天她說的話真的有那麼刻骨銘心？為什麼把同一個場景出現在我夢裡好幾次，字字句句的狠狠打在我心頭。
「妳總是出現在我夢裡、不把我當成一般的學生看待、結果也不是我期許的那樣……這到底是要我開心好，還是難過好？」我坐在床鋪上，帶有點剛剛殘存下來的哭腔，對著牆壁說著。
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我也不曾再進入那個充斥快樂與悲傷的教室，而那兒我也沒再聽到過任何音樂。
我朝裡面探頭，只能看到她一個人沉默的坐在椅子上，望著連琴蓋都沒掀起的鋼琴，發呆，眼神看起來很複雜，交錯著各式各樣的情緒。
最後，我推開了門，她看了我一眼，微微笑著，我也笑了，不管了，這樣就夠了。
創作內容
✌ 雜 七 雜 八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