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死神將領著未完的夢往遠方前行著。
這句話,是被雪擁抱的末日下所誕生的產物。
它代表了寒冷的終焉……也代表了死亡。
這個詞語的由來早已被人所忘卻了。
也許只是個單純拿來譬喻雪葬的文雅詞彙。
也許只是個單純拿來欺瞞孩子,喪失親人的謊言。
明明只是個隱含傷痛的詞語,卻如此的令自己無法忘懷。
似乎還有接續的話語……可是現在卻完全想不起來。
究竟是在哪裡聽到這個謠傳的詞語?
被黑暗所填滿的視野,刺進了一絲光芒。
「嘿呀!」
垂在眼前那白的發亮的髮稍,流淌在無法動彈的自己身旁。
白茫茫的視野在細碎的聲音中流動著。
── 銀白色的少女。
啊……糊里糊塗的想起來了。
慢慢的將散落的記憶碎片連接了起來,望著灰白到看不清的天空。
開始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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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從終焉起步
那是前一年初的第四週。
因工作的關係,我偶然的回到了名為撒拉,這座與輻射共舞的鏽蝕之城中。
那天也像現在這般下著白皙的雪……但還稍微的沾上了點腥味。
『F區』
這被評定為嚴重污染的地帶上,那充滿腐臭味的酒吧裡。
死亡的氣味瀰漫在空氣中,屈膝於死亡的腐臭味……墮落的令人作噁。
可是在這被人唾棄而隔離而出的貧民區,這私營的酒吧卻也是唯一像樣的屋子了。
靠著私營者令人佩服的優異手法,這裡也算是唯一能避免被搶奪資源的難民所侵擾的地方了。
但可笑的是,這屋子簡直就像是個棺材。
不對,不只是像,而是它本身就是個空間大了點的方形棺材。
酒吧裡幾乎沒有人的存在,因為多的是倒在店裡的屍首──而不是人。
可惜的是還活著的自己,沒能有幸包下這間棺材酒吧。
一個垂死的老人,支身坐在搖搖欲墜的吧台上。
還緊緊的握著早已經一乾而盡的酒杯。
也許是醉了吧,那仰身的樣子望著天花板的樣子,轉著的風扇吹拂著死神的氣息。
這是平常不過的常態了──那個老人大概會就這樣在幻覺裡死去吧。
我決定不去理會。撇開視線,我筆直的走向了吧台。對著臉色病的慘白的酒保,點了瓶難得一見的奢侈品。
時間流逝的毫無蹤跡。
喉嚨還未感到灼熱,一瓶純釀的威士忌就已變成了透明的裝飾品。
搖了搖空蕩到令人感到沮喪的酒杯,將視線自然而然的往吧台上掃去。
只剩一人,看來是用不著小費了。
正要起身離去時,毫無緣由的,吧台前的老人嘴角突然抹上了淡淡的笑容。
若只是因為少付了點酒錢而笑,那也太對不起了倒在地上的年輕酒保了。
當我正要開口為倒在地上抽搐的酒保抱不平前……
完全不顧忌著酒吧裡,那凝結的沈重氣氛──他先開口了。
自言自語的,彷彿見到許久不見的老友一般。
老人拉起了話匣子,懷念的,侃侃的,說著。
一個關於……
「白色死神的傳說」。
坐在課桌學習時的記憶在腦內流盪。
── 白色的死神將領著未完的夢往遠方前行著。
「但是真的能將所有的人類帶去嗎?……那由未完的夢所構築的遠方。」
老人依舊望著只有殘缺風扇在轉動著的破舊天花板,但那神情彷彿就正視著那片片浮雲在飄動的湛藍天空。
「這絕對是痛苦的吧,不論是人還是那白色的死神。」
話語毫無歇息,彷彿就像闡述過往的人生,就如同親眼見到──白色的死神般。
── 空白的都市是白色死神的墓,但它卻無法安眠……因為人還在爭奪著。
「不斷的,不斷的,期望著某個不會到來盡頭。」
老人沒有放下杯子,那隻滿是滄桑的手還緊緊的握著充滿空虛的酒杯。
「這絕對是不值得的,明明對所有的一切毫無意義──不論是人還是白色的死神。」
── 一個期望充滿色彩的夢,將再度變成了空白一片。
「被自己的痛苦所沾染的世界是否還有去愛惜的價值呢?」
為何眼神透露出不捨?……老人的雙手顫抖著。
「可以愛惜的事物,明明都消失殆盡了,明明留在死神手上的是痛徹心扉的記憶。為了什麼……人究竟為了什麼爭奪呢?」
── 但這已無所謂了,銀白色的身影所追尋的,是那沒有寒冷沒有飢餓沒有恐懼的遠方。
「因為那便是這世界從一開始就不存在著的夢,更是這裡再也看不見的天空。」
── 開始與終焉交錯的遠方,包含著人類最後的夢。
「那麼在最後的最後……我仍然期望著,如果死神能允許,且人還有做夢的資格。我想……如果這世界還有最後的機會的話……」
「我想再一次的站在那充滿著夢的天空下……」
「那就將一切重來吧。」
沒有任何多想的,我脫口而出了,這淡淡的玩笑話,卻沈重的響徹了整個酒吧。
「是嗎……如果你真能這樣想。」閉上雙眼,老人不斷的重覆那句:「那真是太好了。」
老人笑了,彷彿回答了個天大的笑話,毫無掩飾的笑了,那是爽朗到與這世界毫不相稱的笑聲。
「孩子,記得要把這個夢抓緊了,可別讓白色死神奪去了……因為」
我撇開了頭……腳步毫不停擺的走向著外面那白色的世界,揮去那對死懦弱的想法。
老人嚥下最後一口氣的畫面只在撇頭前那短短幾秒結束了,但眼眶有點溫暖的討厭。
那時候我沒有發現,沒有發現,不該發現的……那老人跟曾經拉拔自己成長的老師有點相似呢。
『世界已經邁入終焉了,但……唯獨你的夢還沒終結呢……』
拂過了落在臉龐的雪,啊……還有今天難得落下的細細的雨。
若真的要重來的話,可不是終結啊……老師。
因為───
「我的夢才正要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