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降危機：誰來扣扳機

大局重要，還是情報員的生命重要？如果兩者都重要，要如何兼顧？應該是這次《空降危機》的故事根基，也是最值得思考的議題。在情勢極為險峻的緊繃狀況下，這考驗主管當機立斷的精準度與命令的最佳效果，猶豫、過早或誤判，只要一聲，危機更難收拾？探員是生是死？一聲就能引發截然不同的後果。開場在土耳其的名單追逐戰，安排得非常緊湊又精彩，從昏暗的房子拓展至人聲鼎沸的大街上，尤其一路追到「火車上」後，生死瞬間緊繫龐德、伊芙與敵人，甚至是情報局總部。

導演山姆曼德斯曾經在訪談裡說過：「《空降危機》的確深受《黑暗騎士》的影響。」對我而言，這次果然散發出「黑暗騎士式」的龐德風貌，沾有些微悲劇英雄的特質，人物刻劃更掌握住其精隨，讓正、反兩派的角力過程具有高度可看性。自《皇家夜總會》起，丹尼爾克雷格詮釋的諜報經典人物「詹姆士龐德」比起上一任皮爾斯布洛斯南的版本，是減少一些典雅，增多一些魄力，眼神兇狠、行事兇狠，以直覺視為指標，重塑龐德的形象，在本片加以勾勒出更多「人」的面相，詹姆士龐德始終是人，有壽命、會變老，單槓也會有抓不久的時候。但死而復生所累積的能量總是特別驚人，加上危機尚未解除，敵人還繼續囂張，縱使身手不再靈活、槍法不再神準，但憑藉堅韌的意志，在大敵當前時臨危不亂，終能扳倒「學長的計畫」。

土耳其事件後，龐德雖然生氣，也表現出來：「為什麼不相信我能完成？」但他能夠了解Ｍ的立場以及苦衷，所以當襲擊已經命中倫敦總部時，他知道Ｍ絕對是下一個目標，管自己還氣什麼，二話不說就回來保護她，並且完成未完的任務。然而有人會執著同一個想法，而且變成極端，哈維爾巴登飾演的反派西法，曾經也是情報局的優秀探員，一次任務遭受敵方囚禁與凌遲，破壞他的軀體，折磨他的內心，他同樣不明白為何Ｍ會把自己遺棄在魔窟，反而去救其他探員，幫你守護秘密，竟然得到如此對待；這種思維他耿耿於懷，長久下來扭曲了，他「領悟」出自己當家才能保得全身，所以必須毀滅當初養育自己的母親，才能獲得新生。自從看過《險路勿近》、《最後的美麗》之後，我就深深著迷於哈維爾巴登的演技，可以是令人不寒而慄的沉默殺手；也是關懷社會低層的善良父親。他廣而深的演戲底子讓他在《空降危機》再次脫穎而出，他不盡然像《黑暗騎士》的小丑瘋得淋漓盡致，但以一種虛偽的皮囊包裝心中的瘋狂與病態，看似正常的外表卻具有核彈威力的內心，只為了再見Ｍ一面，並且終結。

很愛這次《空降危機》Ｍ的戲分，更加完整的描述她與龐德的關係和情誼，應該是《黃金眼》以來，她與龐德最豐富的對手戲了，她也首次進入了戰場，被迫參與外勤的世界。如果像片中龐德接受質詢那樣，質詢官說：「茱蒂丹契。」我會馬上回答：「Ｍ夫人。」因為彷彿茱蒂丹契這個演員就是ＭＩ６的頭子，她已經深深將這位神秘夫人演進我的心中。除了龐德之外，她應該是本系列心臟最大顆的人物了，經歷六次「龐德的危機」，龐德最終都會平安回歸；但這一次龐德真的死去了。在開始的火車上追趕這段戲中，我特別喜歡一個畫面：Ｍ命令伊芙馬上開槍，卻誤傷了龐德，導致他掉落湖中，這一刻鏡頭回到總部的Ｍ聽到「探員被擊倒」，她一面轉身看著窗外，什麼話也沒說，只剩背影和窗外大雨的聲響，象徵自己的激動難過和淚水。茱蒂丹契的演技就不需贅述，她飾演的Ｍ擁有超乎常人的勇氣和獨特的幽默感，說是冷面笑匠也無妨；為了不讓龐德擔心，即使自己受重傷，也當作沒事說「我只是傷了自尊，槍法真爛」，也許有點愚昧，但面對當時的情況，自己的傷就微不足道了。

當你不是身在這個崗位或位置，或許能了解其辛苦，但其實無法真正體會。Ｍ與部長們開會的這場戲非常有趣。部長說了很多關於情報局的過失以及對情報局過時的想法，一再表示政府對情報組織的存在產生質疑，但是Ｍ只平淡講了幾句和一首詩就讓部長無話可說：「你們捫心自問，現在的社會讓你感到安全嗎？你願意相信你身邊的人嗎？很明顯的，我和你們看到的世界，截然不同。」反觀情報局能否了解政府的處境，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龐德與新任軍需官Ｑ初次見面的對話，有人發號司令，提供資訊；有人接受指令和訊息，負責外勤，實際完成內部無法處理的案件，因此「總是要有人去扣扳機」，「或者不扣，穿睡衣的人很難理解」。

可惜自己並非這個系列的忠實影迷，過去的作品沒把握機會仔細欣賞，所以當我在看《空降危機》的時候，沒有察覺或反應遲鈍電影要送給影迷的驚喜，否則對我來說會更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