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3 名偵探萊茵少女事件簿 消失的黃金右角
「嘖，真有夠倒楣……」我邊抱怨邊費力的把靴子從爛泥地裡拔出來，然後再一腳踏入另一灘爛泥：「昨天晚上沒事下這什麼雨啊。」
「別吵了，就快到了。」莉歐一邊看著地圖一邊說：「走這邊。」
離開犬隱城後，我們沿著溪谷駛向下游，選擇了一條原生種稀少的路徑；途中有過幾次零星的遭遇戰，不過在莉歐的活躍下仍算是一路順利。
當晚，我們離開溪谷，在這座森林邊緣紮營。
「真可惜呢，不能再多待幾天。」金髮少女抱著毛毯揉揉眼睛，打著哈欠說道：「還有很多地方沒玩到呢！」
「玩了一天也差不多了，總不能一直把工作丟著啊。」我往火堆裡扔了兩根樹枝，劈啪作響的溫暖光芒頓時讓我放鬆了下來：「下次有機會再去吧。」
「嗯，說好了喔，到時候可不准食言。」
「我什麼時候騙過妳了？」
「還真敢說……」
我抬頭看著夜空，星星們彷彿也感染了這份慵懶，默默的發著微光。
「妳看，今晚的月亮很美喔。」
「……」
「…睡著了啊。」
「唔，怎麼這麼重…」我將少女抱進帳篷裡，細微的呼吸襯著粉嫩的臉龐，安詳而自然的，一種惹人憐愛的表情。
「晚安。」
微風穿過樹林，捎來葉子的低語，營火也隨之跳起短暫的森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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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森林不遠處，我與少女面對面坐在火堆旁。
同行數日，少女對我始終沒有放下戒心。即使只是面對一個手無寸鐵的普通人類，她仍無時無刻伴著武器，做好隨時戰鬥的準備。
關於少女的一切，除了名字以及她正在尋找妹妹，我一無所知。
連日來遇到的幾次襲擊都被少女以壓倒性的火力擊退，那身姿彷彿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終結者，強大、無情而冷酷。
少女對我完全沒有半點親近的意思：對答只用單字，時不時用厭煩而輕蔑的表情賞我白眼，就連我開車時也堅持不進到駕駛座，只是待在車頂遙望遠方。
那是個寂靜的夜晚。
我們兩人都不發一語，只顧著解決眼前的晚餐，然後是一陣沉默。
終於我受不了了：「那個，萊茵小姐？」
少女只是抬起頭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手裡仍握著滑膛砲的砲管。
「為了今後稱呼上的方便，我可以只稱呼妳莉歐嗎？」我用謹慎的語調說著：「當然，如果妳願意，也可以叫我傑洛就好。」
「隨便。」
——輕而易舉的就讓我碰了個釘子。不過我不會就這麼放棄的。
「那麼莉歐，能不能請妳詳細描述一下妳與令妹失散的情形？」我試圖打開僵局：「時間、地點、方向，或者令妹可能會前往的區域？知道更多資訊，找起人來也更方便。」
又是一陣令人尷尬的沉默。
過了半餉，少女輕聲的說了幾句話：「…都是…」
「嗯？不好意思，我沒聽清楚……」
「全部都是你們害的！」少女一直以來壓抑著的悲傷、沮喪、憤怒與焦慮就這樣在我眼前一口氣爆發了出來：「要不是你們這些人類，我跟薇薇現在還在安靜的過日子！」
我跌坐在地上倒抽了一口氣，牛仔帽「啪嗒」一聲落下；少女握緊拳頭不住的搥打地面，五官揪在一起、咬著牙越說越激動：「本來一切都很好！一切都相安無事！要不是你們一出現就又燒又炸又搶，原生種也不會沒事跑來襲擊我們！我跟薇賽兒也不會被衝散！」
少女一邊發洩，一邊哽咽的控訴著：「薇薇…都是你們人類的錯……！」
我默默的撿起帽子戴上，任由莉歐衝著我咆哮、指責、怒罵，然後無聲的抽泣。
沒有任何足以反駁的詞彙。
是人類的入侵破壞了古老大陸的平衡，造成這許多悲劇。
這是人類的貪婪與自私所無法逃避的現實，是人類應當承受的罪業……
至少，不應該由眼前無助的女孩承擔。
姆大陸的天氣說變就變，沒有半點徵兆。
幽靜的星空彷彿也在為少女淒惻著，落下同情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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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突如其來的大雨打亂了我們的行程。
輪胎深深陷在幾乎成了沼澤的泥地，費力的空轉著，除了濺起一灘灘泥水，車子就連一公分也前進不了；所幸地圖上顯示在森林附近的某處有個聚落，在束手無策的情況下，我與莉歐只好設法徒步求援。
「妳確定這樣走沒錯嗎？」我跟著莉歐在森林裡繞來繞去，四周的景物不管怎麼走看起來都一模一樣：「我怎麼覺得一直在同一個地方打轉？」
「應該不會有錯，傑洛你看，」少女指著地面：「到處都長滿雜草，只有這附近較為稀疏並向前延伸，地勢也比周邊低漥，這就是有人活動的痕跡。」
「也就是說這可能是通往地圖上村子的道路囉？」
「賓果！」
再向前走了一小段路，突然間有個陌生的聲音叫喊著：「別跑…！哈啊…哈啊…終於逮到你了，小偷！」從樹林裡突然竄出一名少女，一見到我不由分說立刻撲上來：「把東西還來！頭盔衝擊！！」
「嗚啊！」突如其來的頭槌讓我胸口一陣疼痛，往後摔到地上：「搞什…呃啊！」
「別想再逃跑了！」有著黝黑皮膚，頭戴鋼盔的少女將我的手臂往後扭，用體重壓制企圖掙脫的我，高聲叫喊著：「快把牛角交出來！」
「什麼牛角，我不知道啊！啊啊，好痛…！」
少女邊說邊拉扯我的手臂：「少裝蒜了，東西失竊後就發現你在這裡鬼鬼祟祟的，很可疑！你一定就是小偷！」
「就說了我根本不知道妳在說什麼啊！」我喊道：「如果我是什麼小偷，哪可能還悠閒的在這裡散步啊！」
「認命吧，狡辯對我是沒用的！」少女確認我不再掙扎後，瞇著眼打量莉歐：「妳也是共犯嗎？」
「妳別呆站在那裡，幫我解釋一下啊！」
「傑、傑洛是小偷？」莉歐歪著頭，一臉苦惱的看著被壓制在地上的我：「原來傑洛…可是、是什麼時候…？」
我瞥見金髮少女嘴角一絲惡作劇的微笑。
「算了，隨便妳們了啦！」
「哼，跟我回村子裡再說！」鋼盔少女把我從地上拽起：「妳也是，過來！」
陶彌谷是位在森林中央的一片平坦谷地，面對著鬱鬱的樹林，背向一座青翠的丘陵，谷中則是安靜的農村景象；由於地形的隔絕，人類的足跡幾乎不曾到達這裡，錯綜複雜的森林也能達到有效防禦原生種的效果。
居住在此的金牛族是個純樸的種族，有著勤勞踏實的生活態度，憨厚的民風讓這座山谷籠罩著一片祥和的氣氛。
——至少在我來到這座山谷之前都很祥和。此刻我正五花大綁被固定在廣場的一張椅子上，憤怒的牛群圍著我指指點點，不時有紙屑、果皮拋到我面前。
帶著鋼盔的少女——自稱喬尼子——用我聽不懂的語言示意群眾安靜，接著用嚴厲的口吻審問著：「嫌疑犯一號，勸你趕緊把金牛角的下落說出來，我們還能從輕發落，否則……」喬尼子打了個響指，牛群中走出兩個摩拳擦掌的傢伙：「別怪我們用刑。」
「跟妳說過幾次了，我根本不知道怎麼回事，妳是要糾纏到什麼時候啊！」
喬尼子用她們的語言講了一個簡單的字眼，兩頭牛拿著奇怪的工具走向前。
「喂，你們想幹什麼？我真的什麼都…噗呵、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再給你一次機會，說出牛角下落，我就叫他們停止。」
「我、我真的、噗哈、看都沒、呵哈哈、沒看過啊！呀哈哈哈哈哈！」
「哼，嘴巴還真硬！」鋼盔少女豎起了眉毛，一臉不高興：「我就看你還能撐多久。還有妳，」喬尼子瞪向正低著頭、一手摀住嘴巴、一手捧著肚子，抖個不停笑到直不起腰桿的莉歐說道：「別以為沒妳的事，下一個就輪到妳了！」
金髮少女一邊忍著笑，一邊對著喬尼子說了幾句話，在牛群造成了一陣騷動；兩人用姆大陸流傳已久的語言迅速交談著——我一句都聽不懂——莉歐一臉自信的說了些什麼，喬尼子則狐疑的看了我幾眼，比了個手勢，阻止那兩頭牛繼續搔癢。
「嫌疑犯一號，你最好祈禱你同伴說的是真的！」群眾在喬尼子的勸說下逐一解散，而莉歐似乎要陪同喬尼子離去：「要是她沒有辦法替我們找回牛角，你們會有什麼下場…哼哼！」
「莉歐，現在又是怎麼回事？誰來解釋一下啊！」
少女只是眨了眨眼，示意我「不用擔心」。
現場只留下我仍然像個肉粽般綑在椅子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見不遠處傳來一聲聲低沉的轟隆聲，地面一陣震動。
「這…是爆炸聲？不會打起來了吧？」我緊張的喃喃自語：「她們到底在幹什麼啊！」
所幸爆炸聲響並沒有持續很久，讓我鬆了一口氣。
一陣微風吹拂過廣場，帶來了一陣涼意，麥浪隨之搖曳擺動，在陽光下恣意展示屬於大自然的活力；各種鳥類迎著風追逐嬉戲，歡唱出輕快的鄉村歌謠。
這是一幅能讓人身心為之放鬆的農村浮世繪——如果不是在這種處境的話。
忽然，我看見在村莊方向有大量濃煙升起，我直覺非常不妙：「什麼？怎麼回事，該不會…」我吞了一口口水：「失火了？」
這下可糟糕了，按照這個風向看來火勢很快就會蔓延整個村莊，村子裡又都是易燃的草屋——「喂，快逃啊！」
我叫喊著試圖引起注意：「附近有沒有人啊！叫大家快點逃跑，快！」
我忽然想到，該不會他們聽不懂我的語言…？算了，管他的！
我繼續嘶喊道：「火災啊！失火了！」
我可以聽到村子裡又是一陣騷動，情況到底怎麼了？莉歐她們又怎麼了？
想著想著，卻又眼看濃煙漸漸散去，騷動似乎也停止了。
只有我還在忐忑著。
又過片刻，喬尼子跟莉歐帶著牛群回來了。
金牛族人每個都一臉不好意思的對我說些什麼——我還是一句都聽不懂——接著喬尼子突然衝到我面前擺出orz的姿勢猛道歉：「抱歉！喬尼子誤會你了，真的非常對不起！」
「啥？現在又是怎麼回事？」
「嫌疑犯一號的罪名已經洗清了，」莉歐一邊老神在在的替我鬆綁，一邊說道：「牛角也找回來了，現在你可以假釋囉。」
「所以現在到底是怎樣——」
「晚一點再慢慢跟你解釋，陶彌谷的各位說願意幫我們處理卡車的事，先回去吧。」
在金牛族人的幫忙下，我們很快的走出森林，將卡車從泥濘中拉起。臨行前，喬尼子還是不停的道歉：「真的很對不起！還有，謝謝你們幫忙找回金牛角！」
「沒關係啦，我不在意這種小事，反正最後沒事就好。」
「對了！」喬尼子突然大叫著：「聽莉歐說你是個到處旅行的商人，那如果你有看到我哥哥，能不能幫我帶個話？」
喬尼子的哥哥，金牛族。「妳哥該不會就是喬尼吧？」
「咦？你認識哥哥嗎？」
「當然認識，喬尼待的那座基地是我的常客，他還常常找我喝個兩杯呢。」
「明明告訴他不可以喝酒的……」喬尼子哼了一聲：「那你下次見到他，記得跟他說：『你再不回家，喬尼子就親自去把你拖回來！』」
我想像喬尼聽到這句話可能會有的表情，不禁啞然失笑：「知道了，我會轉告他的。」
「不要忘記了喔！」
我開著車，帶著莉歐繼續沿著道路前進。
車窗外的景物由壯闊的自然景觀漸次轉為文明的痕跡，提醒我們歸途已近在咫尺。
「那麼，現在可以請妳好好解釋剛剛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嗎？」
「好啊，你想從哪裡開始？」
「喬尼子說的牛角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那個啊，」少女一邊欣賞風景一邊說：「是一對由黃金打造的牛角，據說是古時候的神帶給金牛族祖先的東西，他們認為是牛角的力量保護著陶彌谷，還蓋了祠堂供奉起來呢。」
「所以是那個東西被偷了？」
「嗯，原本有一對，但是昨天晚上大家離開後下了大雨，早上一看就只剩下左邊的角了。」
「那關我什麼事？」
「沒辦法，牛角失竊當天馬上就有陌生人在附近閒晃，換作是我也覺得可疑。」
「這麼說也有道理。那妳又是怎麼找回來的？」
「這個嘛…」
「在傑洛你被刑求的時候，我跟喬尼子說：『我們真的沒偷東西，如果不相信的話，帶我到現場看看吧，我會把牛角找出來給妳看。』」
「妳就這樣眼睜睜看我被刑求啊！」
「哈哈，因為太好笑了嘛，我還不知道原來傑洛這麼怕癢，呵呵。
「喬尼子一開始還不太相信我的話呢，後來我以萊茵家族的名譽發誓，她才肯帶我過去。
「到了現場，我發現地上有人踏過的痕跡，很明顯就是犯人的腳印。」
「陶彌谷那麼多居民，地上一定有很多腳印吧，妳怎麼知道那就是犯人的？」
「案發時間不是下著雨嗎？祠堂附近的土壤性質是一被林濕就會變得像黏土一樣鬆軟，而且排水性良好，乾的快，太陽一出來就又變得硬梆梆的。
「既然當時沒有其他人靠近，現場也沒有發現其他痕跡，那麼很自然的就會聯想到這是帶著重物，也就是拿著黃金牛角的犯人所留下的。
「不過由於足跡真的很不明顯，所以喬尼子她們才沒有發現。」
「這也太粗心了吧。所以呢？順著足跡就找到犯人了？」
「沒有，足跡延伸了一小段就不見了。
「不過在附近有看到一座古井，喬尼子說那是一座枯井，很久以前就用木板封死了。
「但是仔細檢查一下，就會發現在釘子旁還有其它釘孔，而且痕跡還蠻新的，應該是近期被撬開過再釘上的痕跡；
「我試著搖了一下木板，結果發現可以很輕易的揭開。」
「牛角就藏在裡面，對吧？」
「答錯了喔！」
「那不是一座枯井嗎？總不可能犯人躲在裡面呆呆給妳們抓吧！」
「井裡什麼東西也沒有，不過倒是發現了一個橫向的地道。」
「事先挖好的地道嗎，看來犯人計畫很久了啊。」
「喬尼子原本打算直接跳下去看地道通往哪裡，但是我怕她會被困在裡面出不來，畢竟地道實在是太狹窄了。
「後來我射了好幾發煙霧彈進去，然後把木板蓋起來。」
「原來那是煙霧彈的聲音啊，我還以為妳跟村子裡的人打起來了！」我一邊開車，一邊回憶道：「那陣濃煙也不是火災囉，這麼說犯人是村子裡的人？」
「呵呵，這次猜對囉！
「煙霧會順著地道前進，地道盡頭總會有出口，只要看煙從哪裡冒出來就可以知道犯人的去向了。
「結果煙霧冒出來的地方就是丹尼爾的房子。」
「這下子結案了，我還真的以為村子裡失火了呢。」
「嗯，大老遠的就能聽到你在大呼小叫了，喬尼子還抱怨你很吵呢！
「最後我們在丹尼爾的衣櫃裡找到黃金牛角，也證明傑洛你是清白的啦！
「丹尼爾偷走牛角的原因是他的妻子莎莉就要生寶寶了，但是莎莉身體一直都很不好，所以丹尼爾才會希望藉由傳說中金牛角的神奇力量來保佑老婆跟孩子。
「後來村子裡的大家也就原諒他了，並將牛角借給丹尼爾一段時間。」
「這結果不是皆大歡喜嗎，當初說明白就好了嘛，弄出這麼大的騷動，還害我白白受罪。」
「反正最後傑洛沒事就好啦。」
「是說那個牛角真的有這麼神奇的力量嗎？從安胎到阻擋原生種樣樣萬能？」
「看你相不相信囉，信仰不是都這樣嗎？」莉歐摀住嘴巴竊笑：「再說也讓我看到有趣的東西，嘻嘻。」
「喂，妳立刻給我忘掉！」
談笑間，卡車駛過寬廣的道路，轉眼來到一座建築林立的人類都市。
路上各種車輛交錯而行，都市特有的喧鬧迎接我們歸來。
入口的拱門用斗大的字體寫著：「歡迎來到轉運都市——索斯」
（待續）
創作內容
Leopard Frontier Chap. 3
GA系列 (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