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那天,正下著雨。
在不容許存在一絲光明的黑暗巷弄中,一名少年全身是血地躺在地上,睜著一雙十分圓潤且如寶石般的褐色瞳子,連一眼也不眨地盯著由大樓切割而成的細窄線條所形成的星空,毫無半點美感。
少年心想:下著雨的夜空,應該也會粗心大意地忽略某顆十分美麗的星辰,任由它綻放給落寞的人觀賞吧……
至少他是這麼想的。
與其說是如此,倒不如說他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去掩蓋那想一窺星辰的渴望,這種想法實在好自私、好自私,明明知道自己已經沒那個資格去向這個世界要求些什麼,卻像一個卑賤的僕人,去渴求那伸手不可及的蒼芎為他這種人做些什麼。
的確是個被束縛的天空。
「難道您甘心這一切?」
不合時宜出現的少女,以一種極度徬徨且無奈的焦急心態,淚眼縱橫地屈坐在少年一旁啜泣,語中帶有責備,卻掩飾不了那份憂心。
敬語,象徵極其特殊的地位,而在少女心中擁有如此特別存在的少年,百般無奈地嘆了口氣,眼睛不知何時已經瞄向少女,神情溫柔地勉強擠出笑容說道:「沒有什麼好不甘心的,正如同妳選擇了我。」
語畢,少女的身體如電流通過一般顫動,剛才所隱忍的情緒頓時像潰堤一樣崩潰,雙手捂住小巧的臉蛋以躲避少年壞心的嘲笑,心裡不斷咒罵狡猾的少女卻萬萬想不到。
少年終究溫柔如昔。
「別哭了,筱艾。」
「我才不要。」
唉。少年再度嘆氣,心中本該填充的擔憂頓時消失無蹤,此時的他感覺心靈深處有股清流游過,彷彿想沖淡那份已經無法添得更重的罪孽與黑暗,藉以繼續逃避下去。
他很想尖叫嘶吼,理性卻不容許這麼做。
於光明逃避,於黑暗妥協,這樣的事實在無法容忍。
「您……真的不後悔嗎?」
「我的心意已堅決,再已經沒有任何理由可以動搖我的信念,因為我的確是十分愛妳,正如同妳願意喜歡我。」
「笨、蛋……」
少女佯氣地搥了少年的胸口,嘴角卻意外似地上揚,儘管眼中帶淚。
少年以燦爛的微笑加以回覆,心靈卻意外似地空虛,儘管眼中帶笑。
他已經無心思再去想接下來的事情,或許這種事情早就被他對少女的心意拋諸九霄雲外,所以無論發生什麼事情,自己應該勇敢去面對未來的挑戰,並且以無以復加的愛去細心包裝重要的人,藉此隔絕外界的傷害。
但現實中的他並沒有想像中的勇敢且奮不顧身。
因為他總是拿著苦澀的美麗糖果,去哄騙他心愛的女孩,雖然對方發自內心地露出微笑,二話不說吃了下肚,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這麼美味,女孩依舊微笑回答好吃。
是因為她也想維護釋出善意的自己嗎?少年不得而知。
就像現在,憐憫少年的細雨迷濛他的視線,凝結的黑血已經無法沖洗乾淨,從眼角溢出的冰冷液體究竟是什麼?他也已經搞不懂了,只知道自己盡做些蠢事,落得傷痕累累的下場之後,任憑少女以眼淚去結束這一切。
不過他喜歡安於現狀。
「筱艾,妳覺得像我這樣的人應該去『那裡』嗎?」曖昧不明的言語。
聞言的少女沒有回應,但逐漸下垂的嘴角似乎已說明一切,少年明白她的意思,所以索性地閉上雙眼,以意志抑制衝動不去看她充滿斥責的紅腫雙眼。
「難道妳覺得我應該留在原地?」
少女搖了搖頭。
「所以我一定不會死的,請妳相信我吧……雖然我的力量如蚍蜉般渺小,但我也會提起想活下去的信念,去面對所有挑戰,接著贏場漂亮的勝戰,回到這裡。」
「淨只說些漂亮話。」
少女看穿了少年的心思,由於她的善良,所以她從不戳破少年的謊言,這席話也非常好心地為少年留下反駁的餘地,等待聆聽自己最愛聽的那些話的時機,再像個要到糖的頑皮女孩,扮著鬼臉發佈勝利宣言。
「嗯,我也這麼認為。」少年打哈哈地敷衍,惹得少女不悅的情緒再度湧上心頭。
「只不過……」
「嗯?」少女像隻耍脾氣的小貓將頭撇向他處。
「我發現我還是真的很愛很愛妳哦……」
接著不知過了多久,少女一直默默無語。
她看著面帶笑容,卻已經步上毀滅之路的少年,心臟如同被捏碎一般痛徹心扉,不停顫抖的雙手不停游移著少年的臉龐,在進行最後確認之際……
──理智線突然啪嚓一聲響起,夾雜瘋狂的淒凌哭泣聲伴隨尖叫迴盪在沒有出口的死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