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撐起身子的她睜大了那稀世罕有的粉紅色左眼,蒼白而毫無血色的臉上出現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隨即──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好像聽見了什麼絕世笑話般,仰頭發出了我從未聽過的、高亢中帶點沙啞的笑聲。由於笑得太激烈了,甚至牽動到她身體所連接的那些管線,擺在床邊的維生機器發出抗議的嗶嗶聲。我發現上頭的數字正在亂跳,趕忙伸手搭上她的背、拍了拍,試圖安撫她。
隔著潔白又過於柔軟的髮絲與淡紫色薄紗睡衣,透過指間傳來的是那無比纖細、輕盈到彷彿隨時都會消融在空氣中,春雪般帶著細小溫度的觸感。
說實在的,我有點心疼,或許不應該這麼早告訴她的。
這樣想著的我不禁抬起頭,很清楚的能夠看見天花板外的陰沉天空,這個由玻璃蓋起的高塔在我眼裡就像囚禁純白妖精的,美麗的透明鳥籠
她用左手撫去眼角的淚水。有那麼好笑嗎?尚黛樂,瞧妳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這樣對一本正經的我可是很失禮的喔,我可是緊張又擔心到心臟快從嘴裡跳出來了呢。
「你是瘋了嗎?」好不容易等她冷靜下了,尚黛樂卻用帶了些許同情的語調質問我。
不,我沒瘋,而且我很清楚自己現在正在做什麼事。
雖然有點唐突,不過我正在向妳求婚呢,求婚喔,尚黛樂。
「看來真的病得不輕,就算只是玩笑......會開這種玩笑你也真的沒救了。這樣好了,我找一天讓謝絲坦安排給你做個精神鑑定吧。」似乎是認定我在開玩笑了,但這麼說著的時候,她臉上閃過一絲高興,又隨即轉為失落。這點細微的變化可瞞不過我喔!畢竟我可是決定了要娶妳的人嘛。
沒有開玩笑,是認真的喔。
決定要娶妳了,就算威脅要把我跟682那怪物丟進同一個房間裡也不會改變的決定呢。
「哼哼哼......口氣真大呢,我真的會把你丟進魔鬼的籠子裡喔。」她倔強的鼓起臉頰,蒼白的肌膚上面泛起淡淡紅暈格外顯眼。我不知道她是生氣了,還是在害羞、在高興。
「我這副身體沒辦法做激烈運動,如果你是看上了我身體的特殊嗜好者,可要失望囉。」
喂喂,妳很清楚我不是那種人吧。
比起妳的身體,我更想要觸及妳的心啊。
「因為子宮還有卵巢很早以前就拿掉了……所以也不能生孩子喔。」
嗯……第一次聽說,老實說我還滿驚訝的呢!
不過那也沒什麼吧,這年頭沒小孩的夫妻很多啊。
「因、因為沒辦法離開研究所……所以可能連度蜜月都沒辦法……」
已經想到度蜜月的事情啦?呵呵,妳動搖囉。
「才、才沒有!」
她雙手用力拍了拍棉被,鼓脹的臉頰一片緋紅,粉色的獨眼埋怨的瞪著我,這樣害羞惱怒的尚黛樂真是可愛到無以復加。不知不覺間,原本緊繃的氣氛也逐漸變得緩和了。
就趁著這個機會,我們把彼此的心聲說出來吧。
我啊,只想愛著你,想待在妳身邊,不管有多辛苦都無所謂喔。
妳的呢?尚黛樂,也讓我聽聽你的心聲吧!
「哼!」她故意用力的翻身背對著我,再用棉被把自己包裹起來,只有露出頭部。
我就這麼坐在床沿,等了好長一段時間,直到她開口道:「……我的話……可能是今天、明天,也可能是明年、下個月。」
「隨時都有可能會死喔。」
恩,我知道──我這樣故作鎮定的回應她。
雖然是早就做好覺悟了,不過果然由本人來說格外震撼呢。
不過,能比自己喜歡的人晚死,我可是感到很幸福呢。因為這樣的話就不會有人因為我而傷心了。
「……如果這樣的我也可以的話,那還請多多指教囉。」
她這麼說著的時候,天晴了。
(咀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