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雨下的很大,放眼望去都是灰濛濛的一片,奶奶一個人站在院子旁的臺閣上,準備出外散步,看她得意的表情,似乎很享受這樣子的天氣,雖然她已年近八十五,身體依然硬朗,我生怕她著涼,想拿件薄外套讓她披著,但總推辭著不用。
斑駁的瓦牆滲入了幾滴雨水,破舊的窗戶吹進了涼意,我才想起要趕快把這裡整理整理,今天已經是最後一天待在這個家了,畢竟也是從日治末期就蓋起來的房子,充滿了日式風情,過了數十年雖翻修了數次,也正式壽終正寢了。
奶奶起初並不願意搬離這棟陪她走了一甲子的房子,但在告知她房子並不會拆掉之後,她也勉強跟我們一起走了,舉手投足間道盡了對這房子的不捨。
「奶奶,進屋去吧!五點多了,就快入夜哩,小心冷到。」我操著台語向撐著傘在外面遊走的奶奶叫喊,她腳步輕盈,流連在一顆凋謝的櫻花樹下,聽說那是我從未見過的爺爺所種植的,他是個日本人,我對他的了解也就這麼多。
「憨孫欸,奶奶在過幾年就走不動也看不清囉,在讓我好好的看著這顆樹,你也該叫他一聲爺爺哩,自從你爺爺離台之後都是他陪我。」
我抓抓頭,實在沒辦法,只好繼續動手整理櫃子,平常奶奶都不太讓我碰的,只是她年老也沒辦法做她粗重的工作,只託我盡量小心翼翼的整理,那可是她前半生的種種回憶。
忽然,我就像是受到某種力量牽引一樣,伸手拿起在角落的、破舊泛黃的戶口名簿──
一張老照片掉落。似乎是原本夾在裡面的。
年輕的奶奶坐在海邊,遠方依稀有船影,但已汙漬不清了。
不知何時奶奶已經站在我後面,若有所思的看著那張照片。
「我找了那麼久,原來是放在那裡啊……」
「這是?」
「那是你爺爺坐船出征的時候,那時他被徵回軍隊啊,戰爭很恐怖喔,但當時還沒炸到台灣,我坐在海邊看他,你姨婆替我拍的,現在想想當時我哭到不知人,真見笑啊哈哈!」
「我想聽聽你們那時候的事,不過如果很難受的話就不用了。」我語帶保留地這麼一問。
奶奶苦笑,摸著我的頭,舒服的觸感刺激著我。
「唉,憨孫啊!奶奶反而怕你聽到睡著哩,那已經是戰爭中後期的事……」
從數千里外傳來永遠不敗的皇軍戰敗的消息,就在中途島海戰,聽說還是大敗,這些可怕的流言四處在城內流竄著,甚至有人直言,皇軍即將戰敗。
到處都在抓間諜,一些舊詩社的成員也都被抓走,但聽說也只是打了幾拳、關了一兩週,沒聽說處過什麼極行就是了,畢竟那只是做做樣子罷了。
不過督府不停宣傳那些傳言都是假的,說的也是,如此英勇的皇軍怎麼會戰敗呢?
光看到他們的衣裝就覺得他們一定是不敗之師。
璃慧一個人佇立在海邊,任一頭黑髮吹著鹹黏的海風,看著幾艘漁船出海,當船尾滑過水面,揚起漣漪,總會帶給她不一樣的感觸,也許那就是一種自由吧!
「小姐!老先生要你先回去了,這幾天外頭有點不對勁,還是先避一避好。」
女侍阿梅跑得很趕,彷彿後面有隻老虎在追她似的,上氣不接下氣,滿身都是汗。
璃慧很不是滋味,好不容易才有機會出來晃一晃的,但還是邁開了腳步:「走吧!」
陳家自開港以來就是富商,璃慧的爺爺健封甚至在日軍登台的時候,借用各種關係幫助日軍,取得了一些特權與少量的經濟優惠,雖然仍敵不上日本人的會社,但在台灣人中也算是有錢的大家族了。
阿梅與璃慧並肩走在路上,他們的關係不似主僕,因為璃慧從不擺出架子,討厭嚴肅的階級分類,也鮮少亂發脾氣與無理的要求,兩個人像是朋友一般。
「聽說今天開始有個軍醫要借住一陣子呢!好像是要養傷的樣子。」阿梅顯得十分興奮,畢竟她自小就在陳家長大,沒看過什麼男人,璃慧自然也是,只是她巧妙的將自己的心思隱藏起來,害怕又被阿梅笑話。
「是嗎?阿梅可要小心一點啊!」
「小姐妳才是呢!」
兩人就這樣聒噪的返家,等到兩人踏入家中庭園的大門,才發現客人很早就來了,而健封似乎與他交談甚歡,廳堂中笑聲不斷,璃慧已經好久沒看到爺爺這麼開心了。
「璃慧妳可終於回來了,快來見見壯一郎!唉呀,他是我在日本老友的兒子,被徵招去打仗,腳受了蠻嚴重的傷而暫時離開戰場,這是我孫女璃慧。」
健封一下子吐出一大堆話把璃慧嚇著了,走近大廳看見一個壯碩的人影,撐著拐杖,身上穿著整齊的軍裝,犀利的風格讓她怦然心動。
他終於轉過身,璃慧一下子就被那英俊的臉孔迷暈,整張臉更是紅透了。
「璃慧小姐,我是植木壯一郎,接下來會有不短的日子在府上打擾,請多多指教!」接著行了個軍禮。
後記:
老實說已經好幾個月沒寫小說了,大家也可以看出我用字遣詞實在生澀
敘述也很生硬,最近一次持筆是在去年九月多的《回家》
寫了不少字之後我還是刪掉了
關於劇情的部分與寫作動機
就等下次再談吧哈哈
請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