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高掛,細微的夜風掃過阿斯嘉特的街道,此刻法里斯廣場已然只剩下零星的過客。
凌晨,多數的人已然在溫暖的床鋪中入眠,但此刻正是夜梟的活動時間,而諾克圖娜亦然。
她拖著滿是泥沙的疲累身驅回到了鐵十字殿,原本還算得體的黑色小禮服已然殘破不堪,連絲襪也被勾出了幾道口子,滿臉的血污與泥垢讓她看起來有些糟糕,但在那腐臭的化妝下包裝的依然是她那張標緻小巧的臉蛋。
「天吶,短時間不想再接這樣的任務了呢,山崎小鬼倒是過的很輕鬆哦?嗯哼?」她的表情從頭到尾都沒有變過,那是一張皮笑肉不笑的僵硬笑臉,嘴角微微勾起的她此刻神色陰沉,讓本來就殘破到像剛出過車禍的她看起來更可怕了些:「要向他要求什麼回報呢?果然還是那瓶威士忌吧?對對對,那瓶93年次的。」要價47寶石幣,山崎政宗一次只捨得喝一小口的珍品。
邊如此盤算著,她將手按上了鐵十字殿的門把,莊嚴的大門與她殘破的衣裝對照顯得有些諷刺,她自嘲的笑了笑,手出力想推門,卻在此刻,門先一步被往內拉開了,讓她差點踉蹌的跌入其中。
定睛望去,有著暗金色雜亂中長髮的高大男人站立其中,面無表情的他嘴上叼了一根菸,湛藍的眼眸此刻被白煙燻的有些模糊,而那男人正是鐵十字殿中的一員。
雅各.凡赫辛,與諾克圖娜同位階的十二門徒。
因為身高的差距,他下望諾克圖娜,而諾克圖娜站定身子後也抬頭回望他。
「唉噁——」她挑起眉頭,嘴角下撇從齒縫中擠出這句話。
「呃,好臭。」而他也在同時皺眉,語氣無起伏的對諾克圖娜做評斷。
…………。
「唔!等等!凡赫辛,你在半夜看見晚歸女子說的第一句話是『好臭』也太沒禮貌了嗯吶!」
「不,說到這點,妳剛剛也明顯露出了嫌惡表情的……」
凡赫辛以拇指與食指夾下香菸並捻熄,皺眉望著正高舉雙手抗議的諾克圖娜。
「唔……一開門就被香菸和狗騷味撲個滿臉誰都會這樣的唷,你到底有沒洗澡啊!」她帶著嫌惡的表情輕摀鼻,隨即卻像注意到了什麼,抬起手臂置在鼻前嗅了嗅,最後無奈的嘆口氣,聳聳肩:「嘛,不過現在的我也沒資格說你囉。」的確,全身都是屍臭味和泥土味,此刻的自己活像剛踹飛棺材蓋爬出來的傢伙。
「……哈,我每天都有洗澡啊,真倒楣。」凡赫辛閉眼搔了搔後腦勺,狼人的氣味看來不是能輕易去除的,老好人的個性讓他也只是啐了這一句便罷休了,他轉而盯向渾身狼狽的諾克圖娜:「妳又被派去墓園啊、養屍地之類的地方爬來爬去了嗎?妳也很倒楣啊。」
「啊嗯。」諾克圖娜嘆口氣,伸了個懶腰後便轉身,邁步坐到了鐵十字殿門前的石階上,雙腿併攏坐正,而雙手托腮,手肘擱在了膝蓋上:「真是累死人的苦差吶,那你呢?」她沒有轉頭看凡赫辛,而是帶著笑意繼續說:「聞的到啊,血味,而且是濃血哦。」
此刻的凡赫辛全身上下都是血味,那種味道諾克圖娜是知道的……血族,僅有血族是此味道。
凡赫辛沒有回應,只是也坐到了諾克圖娜旁大約三人距離外的石階上:「有太多的人等待著我哄他入睡,下等血族唯有死亡才是安寧的。」隨著話語的流出,他有些疲累的用兩指揉著鼻梁,看起來他並沒有比諾克圖娜輕鬆多少。
而此刻諾克圖娜微微偏頭,用眼角餘光注意到了凡赫辛粗大的手,他的指甲有幾塊是翻起的,其中滲著血的慘狀讓她猜測他用手做了些什麼,而上頭卡著的一些碎肉更證實了她的想法,想必……
這傢伙剛剛一定做過徒手撕裂吸血鬼之類的殘酷行為吧,諾克圖娜是這樣理解的,但她沒有說出來,只是無語片刻後,毫無預警的發問:「吶,凡赫辛,你當聖痕砲多久了,嗯哼?」
「……」凡赫辛保持著閉眼揉眉心的動作,似乎思考了一下:「62年。」他最終毫不猶豫的老實託出,並再次摸出菸盒,取出一根香菸叼入口中點上,他伸手將菸盒遞向諾克圖娜並晃了晃,做出了習慣的詢問動作。
「嗯……有酒我會比較開心的哦?」而諾克圖娜只是挑眉搖搖頭,對方才凡赫辛的回答也不感到意外,她只是慵懶的哈了口氣,眼神直視前方廣場:「一甲子的恨意無法消失嗎?」
「……形影不離,就跟詛咒一樣啊,哈哈。」凡赫辛仰起頭乾笑了兩聲,笑聲帶著老朽野獸鳴叫的感覺,他用手摸索大衣內袋,幾秒後取出精裝的一小瓶伏特加,將之拋給諾克圖娜:「妳不也一樣嗎?」
連看都沒看便準確的接住了拋來的酒瓶,諾克圖娜靜靜的打開瓶蓋,凝望裡頭浮動的液體片刻,隨即將瓶口遞向自己的唇,無視凡赫辛抬手一臉「別、別喝完啊。」的阻止動作,將剩餘的液體一次飲盡,正常這是烈酒,這樣喝保證傷身的,但她似乎毫無人類該有的痛楚。
她反而笑了,上揚的嘴角不再是假笑,而是真正的笑容。
「嗯哼,所以我才跟著他啊,雖然他平常只會耍耍嘴皮子偶爾還會耍笨,但我相信他……會是改變這個世界的人。」說著,她用食指指甲輕敲酒瓶,發出叩叩的聲音,便將酒瓶放到了一旁。
而凡赫辛微微一愣,他還挺少看見諾克圖娜掛上這樣的笑容,他只是緩緩放下本來想搶回酒瓶的手,跟著,嘴角勾起,露出了不太明顯的微笑:「那傢伙啊,的確有可能……」回憶起那個金髮青年身影,凡赫辛做出了如此評論。
但隨即,他站起身子,拾起了被擱置在諾克圖娜身旁的空瓶:「前提是,他不要被自己的過去給壓垮,妳知道的……吧?諾克。」互望一眼後,他轉身邁步走下石階,緩緩踏上離開鐵十字殿的旅程,而諾克圖娜只是坐在那望著凡赫辛的背影。
最後,她無奈的微笑,用自言自語的音量含糊託出口:「嗯……所以我才會那麼支持山崎小鬼啊,不會讓他被壓垮的唷。」語畢,她閉眼,轉換心情,這次用凡赫辛也聽的到的音量喊出聲:「嗯哼,別擔心我們這邊啊,你才要好好看著雷老頭吧?別最後也變的跟他一樣無趣唷。」
同樣的,兩人有著麻煩的上司,諾克圖娜說完後輕笑出聲。
聽到此話的凡赫辛,停下了步伐身子一顫,苦笑。
他單手掩面思考片刻,緩緩用另一手舉起名為『聖痕砲』的巨弩,抬手便朝天空開了一砲,銀白色的光芒迅速升空,最後在夜空中宛若小小的煙火炸了開來,留下白銀的光點與映下來的微光。
「這……這樣退場應該至少不會被稱為無趣了吧?」他輕搔臉頰,嘆口氣,離開了鐵十字殿。
而諾克圖娜『嘻嘻』笑了兩聲,捧頰望著凡赫辛離去的背影,心中更堅信著自己當初做的選擇……一定會有結果的,一定,這世界……將因殞鐵十字團而改變,不幸的命運一定……不會再發生的。
夜風撩起諾克圖娜細膩的黑髮,似乎在回應她心中的問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