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之五 ＜友情傘＞
「你等下怎麼回去？」下樓梯時，粘從後面拍了我的肩膀並問我。
「嗯……應該會有人來載吧？」我不方便直接說我媽在門口了(笑)。
「吼──幹，不合群耶！」粘抱怨著說。
「你們要去別的地方？」我隨口問問，我也不清楚我究竟急著回家做什麼。
「大概吧。」
「那阿政呢？」
「回去了吧。」粘說。但我知道阿政向來是那樣獨來獨往。
「可是看起來要下雨了……」我看了看天空，和早上的晴空萬里相差甚遠，不再那麼炎熱了，灰暗的雲朵聚集了過來，似乎在暗示些什麼嗎？
雖然看起來快下雨了，我還是跟著粘他們一夥人一起放學，走到接近校門口時，我媽已經在那等了，還真準時。
「有人來接了，我先走摟──」
「喔……」
其實我覺得有些抱歉，又感到有點不好意思，但我總不能叫我媽就這麼回去吧？
「你不想和同學他們一起走嗎？」她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而這麼說。
「算了吧……都已經來了，沒差。」我戴上安全帽，並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心裡滿是猶豫，卻又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心情。
「……我們走吧。」我淡淡的說
。
機車才剛起步沒多久，後方卻突然傳來撞擊聲與安全帽掉落的聲響。
「砰！」聽起來像是有人被撞到的樣子，我馬上回頭看了一眼，只見有位機車騎士撞到了一個考生，安全帽飛了老遠，考生的旁邊圍了一群人，並連忙將他攙扶到馬路旁。
「是車禍阿……」
此時我媽也停下車並回頭看了一下發生什麼事。
「那個是你同學嗎？」她說。
「什麼？」我嚇了一跳，因為我剛才並沒有注意到那個人的長相。
我又回頭看了一次！
「真的耶！是粘！他被撞到了！」
「要過去嗎？」
「當然！放我下去！」我把安全帽丟給我嗎並跑向粘那群人。
「欸！粘他沒事吧！？」
「好像是撞到腳，他現在沒辦法站起來。」企鵝說。
此時，那名機車騎士走過來並蹲下看著粘的傷勢，在旁邊扶著粘的是胖子，他對機車騎士說了句：「沒事啦！沒事！」。
騎士站了起來，我原以為他是要打電話請警察來處理或是叫救護車，但沒想到他往機車的方向走去並撿起安全帽，隨後發動引擎──走了。
「哪裡沒事了！」我罵了胖子一聲。
我隱約聽到旁邊有個婦人說：「怎麼就這樣走掉了？」
對呀！為什麼？肇事逃逸？
此時小嘎、孟孟、如如走了過來，她們原本是帶著微笑的，但我知道，愈靠近我們，她們的疑問就愈大。
「粘他怎麼坐在地上？」小嘎問。但我想另外兩人也有相同的疑問吧。
「他剛才被一台重機撞到……」我忘了是誰回答她了。
「阿他勒？」孟孟問。此指機車騎士。
「不知道阿！剛才胖子對他說沒事，然後他就騎走了……」企鵝說。
滴──雨花細細地從天空落下。
原本天氣就很不穩定了，從剛才開始就有些陰暗，下雨早已是預料中的事，但怎麼偏偏選在這時候下呢……
「粘，你要不要把另一隻腳放下來？」
「你不要動他啦！他看起來很痛欸！」
「有叫救護車了嗎？」
「天啊……他的臉色好蒼白……」
一人一個意見。粘被同學們包圍住了，大家看起來都很著急的樣子，當然我也是，幾乎沒辦法太接近他。
滴答滴答──雨水落在我的身上。
滴答滴答──雨水落在人們的身上。
「居然下大雨了！？」冰冷的雨水落在我的身上──好冷！白天的晴空萬里只是假象嗎？
「有傘的快幫忙撐阿！」
「你們站過來一點，把雨傘拿高！」
粘被其他人圍住了，老實說在我的角度看不太到他，雖然我們都拿著傘，可是所有人幾乎都有半邊身體是濕的。
因為我們每個人，都將半邊傘分給他了……
雨下的非常大，超乎我想像的大，幾乎就是所謂的傾盆大雨了，這樣的撐傘方式必然無法保護到所有人不被雨淋濕，我自己是無所謂，但無論我怎麼調整，站在我身旁的小嘎也一定會弄濕的……
「蘿莉控你撐好啦！這麼想看我濕身的樣子是不是！」小嘎罵。
「啊？我沒有阿，雨傘本來就很小了……」
「蘿莉控你閉嘴啦！」胖子吼了一聲。
「殺小？我什麼事也沒做啊！」
「蘿莉控你不要吵好不好？」如如看著我的眼睛說。
……………
媽的……我是招誰惹誰了？
一整個莫名其妙，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雨就是那麼大，傘就是那麼小，一半給粘撐，手又要舉那麼高，我自己淋雨都沒說話了還要怎麼樣？
哀……算了。我知道大家現在都很擔心粘，雨又下成這樣，心情難免會浮躁。
「救護車差不多快來了吧？」
「它知道要從後門嗎？」我隱約聽到他們在說些什麼。
我看了看四周，這後門其實不寬，很勉強才能讓兩台車互相通過，可是現在有大量的考生湧出來，家長們的摩托車又多的不像話，還有整排的汽車等著接送學生……救護車怎麼可能進的來呢！
我的心情又不安起來了。
怎麼辦……該怎麼辦……我可以為我的朋友做些什麼？
我不要只是呆站在這裡撐傘，傘已經夠多了！
遠處傳來了救護車的鳴聲，就在這條小巷的出口，但那些車不讓一下的話……是不可能過的來的。
讓一下？對了！我去拜託那些人倒車好了！
……可是有誰會理我？有誰會理一個全身被雨淋濕的國三生？你說呢？
我還能為粘做些什麼？
拿起傘，我往救護車的方向跑去。
「在這邊！」我把雙手舉高，引導救護車進入這個巷子，我想我手裡拿著的綠色雨傘應該很明顯才是。
有不少人注意到我的舉動，但我已經顧不得那些事了。
「好。」我成功的將救護車引進巷子了，接著就是要想辦法讓巷子裡的整排汽車後退，好讓它能進來救人。
「呃……」回頭時，我張大了眼睛，被眼前的景象感動了一下，呆站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麻煩倒車一下好嗎！有人受傷了！」
「不好意思，有救護車要進來，請讓個路好嗎？」
「拜託讓一下，有救護車！」
「請從這邊繞出去！」
「後面的拜託配合一下喔！」
一小部分的考生，一些路過的學生家長，發現異狀的老師……他們站成一直線，慢慢地將汽車指揮後退，並代替我將救護車引進來。
謝謝你們……真的很謝謝你們……我不知道在眼眶裡打轉的是雨水或是淚水。為了一個和自己不相干的學生受傷了，你們竟願意站在這樣的大雨中指揮交通，有些人甚至連傘也沒有。
我……剛才又為什麼要懷疑自己做不做的到呢？
粘……雖然現在的你因為意識不清了而看不見，可是啊……你真是個幸福的人。快恢復意識吧！若是你也能看到這一幕的話，會不會使你痛哭流涕呢？
有那麼一瞬間，我甚至覺得代替你受傷也沒關係。
粘被抬到擔架上，胖子也在上面。
救護車走了，只留下我們這些在大雨中，為他撐起友情傘的我們。
在躲雨？在擔心？
不知道其他人這時候在想些什麼呢？
那傢伙……明天還有辦法來考試嗎？
考生離開後，小巷又恢復了平靜。
我們一群人待在騎樓下，久久沒有離開的意思。
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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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內容
《青澀、鐘聲、雨》 其之五 ＜友情傘＞
【文藝】《給六年前的妳》 (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