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愣看著小白，如果現在是演那種法院的攻防戲的話，應該就是站在正義一方的律師陷入困境時，失蹤很久的關鍵證人突然現身的橋段，但很可惜的是，他們兩人之間的訴訟，已經找不到任何的證人了。
「原來是這樣，那麼我多少能理解妳為何會恨我了。」小白抓了抓頭髮，像明白了什麼似的，黃鵲則是神色複雜的盯著他，完全把我這個聽不懂的局外人晾在一旁。
「喂喂，誰來跟我解釋一下好不好，我可是聽得一頭霧水。」我說道，黃鵲的故事不但沒有解開我的疑惑，反而帶來了更多的謎團。
「嗯，你聽不懂很正常，我還是從頭說起吧。」小白笑了笑說，雖然他的語氣很輕鬆，但我怎麼有種被歧視的感覺？算了，先聽聽小白怎麼說好了。
「那麼，該從哪裡開始呢？」小白搔了搔頭，一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的表情，我則是大力朝他的頭上巴了下去，外加翻了好幾個白眼。媽的，是你要告訴我們的事情，我怎麼會知道你要從哪開始講啊？
「咳咳，那就從我高中的時候說起吧。」看到我和黃鵲快要發起火來，小白於是正襟危坐著，緩緩道出他的過去。
「我的高中是那種出了名的私校，是出了名的混的那種，舉凡你可以想像到一個學生該有的樣子，在那裡通通都看不到。」小白說著，我看到黃鵲死盯著他的雙眼，據說人在說謊時會不自覺逃避對方的眼神，我想黃鵲肯定是想確認小白有沒有在說謊。
「抽菸、翹課什麼的都還只是小意思，那時侯我們學校裡有好幾個頗有勢力的派系，通常都是由三年級的班級負責指揮，底下的人就會去幫他們跑腿，收個保護費或是把某個被點名的倒楣鬼頭下腳上扔進水池裡之類的，這些都還算是最輕微的。」小白說道，輕輕扳著手指，我猜他就是那時侯踏入這一塊的吧？但小白卻搖了搖頭。
「你猜，我總共讀了幾間高中？」小白苦哈哈的問道，我對於這種猜謎實在沒了興趣，於是聳了聳肩，示意他趕快說下去。
「三間，每一所高中我都讀不到一個月就被要求轉學了，第一次是我把某個向我勒索的傢伙下顎打斷，第二次則是把一群想在廁所裡教訓我的不長眼白目送進了急診室，最後一次比較好點，沒人受傷，只是有個拿我父母開玩笑的禿頭老師的百萬名車被我給燒了。」小白握著拳頭，我則安靜聽著。
「每一次不論那些大人怎麼要我道歉，我就是死都不認錯，我說的明明都是真的，是他們先來挑釁我的，我只是要捍衛自己罷了，我這樣哪裡做錯了？」小白看著車窗外，無奈的閉上眼睛，我則輕輕嘆了口氣，對錯這種事，有時真的是很難區分。
「後來換到第四間高中，我就下定決心這次絕對不會受那些傢伙的影響，因此不論他們是要勒索我，還是要我幫他們作弊什麼的，我都只是唯唯諾諾答應，反正了不起就是少吃一餐，學校的老師基本上都在亂教，那些東西我閉著眼睛寫也能滿分，就當做是給自己的考驗算了，我那時是這樣想的。」小白咬著手指，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我那時侯以為終於可以有個平靜的校園生活，但有時候老天想整你，你說什麼也沒有用。」小白擠出了一個笑容，隨即沉下了臉。
「某天我在上學的路上，看見有個老人被幾個一看就是小混混的傢伙纏住了，那時路上的行人多的像是燒餅上的芝麻一樣，可大家卻有志一同的選擇視而不見，甚至連停下來報警的也沒有，那些混混的身邊三尺內形成了一個詭異的真空區域。」小白回憶道，眼神有些迷離。
「我也不知道是發了什麼瘋，明明已經向家裡發誓絕不打架了，但我的雙腳卻像是在原地生了根般拔不走。那些混混發現我在看他們，於是把目標轉移到我身上。」小白嘆了一口氣，似乎是對麻煩事長會找上自己這點感到相當不爽。
「過程就不贅述了，總之我幫那個老人脫困，正想離開時他卻拉住了我，你猜猜看那個老人是誰？」小白自嘲的問道，但看到我一臉對猜謎沒興趣的樣子只好自己把話接下去「那個老人是黑鴉會的首領，我一聽到就哭慘了，哈哈。」
「黑鴉會？」我咀嚼著這個陌生的名詞，卻見旁邊的黃鵲臉色微微一變。
「黑鴉會是過去黑社會排行榜上前三名的大型幫派，靠著走私軍火、販毒、投放高利貸等等行為謀取暴利，在利用政治獻金將這些髒錢漂白，然後拿去投資股票、房地產等高價的東西。」黃鵲皺眉說道，「據說之前連軍方都被他們滲透，甚至還有特種軍人被攬入黑鴉會旗下，我一直以為這只是傳聞。」
「不管是真是假都無所謂，從我救了那名老人開始，我就注定沒有平靜的日子過了。」小白頹喪著臉說，彷彿將所有的家產都拿去買彩卷，卻發現開出來的號碼剛好都和手中的數字擦肩而過一樣的失落。
「但你不是發過誓，下定決心要好好當個正常人了嗎？」我問道，小白不像是那種會食言而肥的人，我想這背後肯定有什麼苦衷。
「那又怎麼樣？那些混混可管不了這麼多，即使我一點想入會的打算也沒有，當我出手幫助那個老人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把我認定為是黑鴉會的成員了。」小白不爽的抱怨道，我不禁有些同情起他的遭遇了。
「我有把握即使眼前有十幾個凶神惡煞，最後還能站著的絕對是我，可那些傢伙把勢力伸入到了我的學校、我的班級，甚至是，我的家。」小白咬著牙閉上眼，雙拳因為用力握緊而顫抖著「那時候我才深切體會到，什麼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嗯嗯，繼續說。」我用手撐著頭，並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只是單純好奇劇情接下來會怎麼發展。
「我並沒有加入黑鴉會，一來我很清楚這樣會使我的家人陷入更大的危險，二來是我也不喜歡人家的指使，想來想去，我只好自立門戶，創造屬於自己的幫派。」小白說道，眼神看著遠方，彷彿又陷入了那個年少輕狂的歲月。
「一個高中生想要樹立威信的方法，不外乎抽菸、打架、頂撞老師，但在我們學校抽菸就跟呼吸一樣平常了，而且又很傷身，我的班導對我又挺好的，我實在起不了念頭嗆她，最後還是只能回歸老本行了。」小白自嘲的看了一下自己的拳頭，輕輕捏緊著，發出一連串的喀喀聲。
「有句俗諺叫擒賊先擒王，於是我把平常在班上帶頭作亂的那幾個傢伙痛扁了一頓，然後是其他的班級，最後是整間學校，當然過程並不順利，高年級的傢伙不好對付，他們甚至為了圍堵我的擴張，而連合平常敵對的其他班級組成統一陣線，甚至還招來外校的打手，就只是為了要弄死我而已。」小白嚴肅的說道，但眼神卻燃起了一道精光。
「學校裡面也不乏有好手，他們大多各懷著不同的理由而不肯顯露出真本事，又或者只是單純怕麻煩而已，其中有幾個還真的讓我吃足了苦頭。」小白哈哈笑著，但我從他的笑聲中聽的出來，那肯定不是一段快樂的回憶。
「那段日子裡連日鬥毆，往往剛從操場打到教室，又從教室裡打到走廊，天天都有人帶傷跑去醫護室，弄到後來連理事會都跳出來，你知道他們把我叫進會議廳的第一件事說的是什麼嗎？」小白自問自答，因為我和黃鵲明顯已經失去了耐心「他們給我下了最後通牒，七天，在七天之內解決所有爭端，超過這個時間要是還有任何人敢攻擊其他勢力，整個班級就會被通通開除學籍，然後送進少年監獄裡關到他媽天荒地老。」
「奇怪，他們幹嘛不直接把你開除？那樣不是省事多了嗎？」黃鵲不解的問道，小白則是饒有興味的看著她。
「我想是因為即使把小白開除，學校裡的混亂也無法平息下來吧？而且就算你不在了，照樣會有其他人代替你的位置興風作浪。」我想了想後說道，然後突然打了個響指「更積極的說，他們打算靠著你剷除學校裡的其餘勢力，好一舉解決長年的混亂狀態，畢竟比起十幾個人在那邊佔地為王，還不如讓單獨一人掌握整個場面容易控制。」
「了不起，不愧是老大，你的思考方式和我認識的某個人還真像。」小白拍著手，但我無暇去問那個人是否還活著，黃鵲已經等的不耐煩了。
「經過了連日的血戰，我們的勢力逐漸擴大，學校內更是流傳了一句話：狼來了。我想是在形容我們總是成群結隊的出現，然後不要命戰鬥的模樣吧？」小白哼哼了兩聲，還試著模仿了狼嚎的聲音，不過並不是很成功。
「但我挺喜歡這個點子的，於是正式將我們的組織更名為餓狼，有了名號，大家戰鬥的更加賣力，校內的好手也受到我們的號召而加入，他們潛藏的本領更是恐怖，在加上久經戰鬥的狼群，那些混混被逼得差點跳樓，學校也終於成為了我們的領地。」小白平靜的說道，但我看到黃鵲的臉上閃過了一絲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說妳如果知道什麼拜託也說給我聽，我好想要有點參與感啊。
「就像動物一樣，黑社會也遵守著某種叢林法則，大部份的幫派都有一定的活動範圍，其他的幫派不會任意闖入，即使路過了也會事先告知當地的地頭蛇，為的就是避免大規模的幫派開戰，動搖原本均衡的勢力。」大概是看到我一臉白癡的樣子，黃鵲於是解釋給我聽。
「大部份的幫派都有登記在案，因此哪邊出了事很快就可以查出來是誰幹的。但在幾年前，一支沒有名號的幫派突然竄起，以極快的速度累積惡名，迅速晉升到足以問鼎前三強的影響力，與實力。」黃鵲咬著牙說道，我從她的表情看出，小白的敘述已經刺探到她的仇恨核心了。
「沒錯，那就是我們，而我就是餓狼的第一任，也是最後一任幫主。」小白靠在椅子上，上半身隱沒在了陰影中。
「就讓我告訴妳一個，屬於狼群的故事吧。」小白說道，狼的陰影自他的雙眼深處浮現。
創作內容
【生存本能】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