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在這龍蛇混雜的社會鏈裡,不難發現世界角落都存在著-迷惑。
「…甜美的語言是誘惑獵物上勾的誘餌…上勾的迷途羔羊,是等著被慾望推進黑暗深淵的美食…」足以魅惑世人的渴望,在招手,等待下個獵物到來。
完美的語言困惑著一顆顆是否滿足的心靈,然後吞噬。
慾望與滿足矛盾的心理,同時存在於人們內心,當慾望越大時,越想吞噬那顆心的邪惡悄悄籠罩、包圍。與慾望交易,就好像毒癮一樣越吸越過癮、越吸越無法自拔,上癮的夢境很美,但最終還是會破滅、甚至遭致毀滅…。
然而,能夠斷然拒絕交易的,卻只有人心。
銀色岡山巒巒疊起如龍脊般麟片,雄偉景致裡,有條長又窄,滾著黃土的雙向道路躺在蜿蜒脊背上,它不時發出難聽的喀拉馬車聲響。
在馬車周圍是火爆爭執場景,是老百姓與貴族馬車擦撞的老戲碼,想也明白,最後這場戲的結局一定是貴族獲勝老百姓暗自流淚的無聊把戲。而擋在馬車前執行任務的治安官也真少根經,不會先讓無奈被捲入這場是非的後方人車先離開,真不知道他是怎麼當上官的。
這些稀鬆平常的畫面在歐德海克眼裡早已見怪不怪。但這天,他不想花一絲一毫的時間等著這場戲落幕。
看著手中銀製懷錶指著九與十,歐德海克單手支頤窗邊,略帶冷靜地看著窗外雪片把大地染成冷絕,內心早已焦躁不堪。好不容易盼到生日當天,父母都能放下手邊工作陪著自己。盼望到了,卻沒想到竟是這般窘境,再等下去表演都結束了。
周圍響音與父母親的談話內容,對於想看馬戲團開心過生日的六歲男孩而言很無聊,他巴不得下車頂著刺骨寒風走上好幾十里路程。此刻心情真是惡劣到了極致,一般孩童在心情極度不好時會有正常的大哭大鬧甚至是更誇張的情節,而歐德海克也很清楚身為小孩的自覺,想好好躺在母親懷中撒嬌,也想在父親面前放肆請求不要上令人難懂的樂器課程。可是,生在頗具威權的貴族世家,並不允許發生如此荒唐情境。
歐德海克認了,他無法在上帝面前要求家人是很正常的平民,但至少能夠讓他稍加喘口氣,沒日沒夜的擠滿一天行程,知識、禮法、社交、樂器、武術…,歐德海克真心覺得,有朝一日會被成堆規矩壓得像盤子一樣扁平!
他鬱悶的眼神怔怔望向窗外銀地,完全沒聽見有人叫著他,直到黑色影子擋住他身旁的視線,他才恍然望向眼前的男女。
「你在做什麼?」女人微微動怒地喊。「我剛在叫你,沒聽見嗎?」歐德海克隨即把方才鬱悶情緒一掃而空,轉眼笑臉盈盈。身為頗具威權的貴族繼承人,隨時要有帶上假面具的能力,這是一種與身俱來特殊技能嗎?他這麼想。
「很抱歉,外頭景致太美,沒注意母親的聲音。」歐德海克有時會這樣思考,如果離家出走,父母會派人找他嗎?其實內心很清楚,他們是不會把心神放在自己身上。貴族的繼承者大不了再生一個或再找人培養就好,但他內心還是非常渴望父母的疼愛。
正當歐德海克神遊自己的想像中時,馬車又再度喀拉作響。
走了點路程,車窗外便透著彎成九十度鞠躬的平民百姓與尖嘴猴腮樣的醜陋貴族,結果就是這樣。再怎麼爭也爭不贏高高在上的權威者。真是無聊的陋習,官官相護嘛!
歐德海克緩緩將身子靠往身後暗黑色高級皮革椅,雙眼百般無奈的看著已經超過的時間。今天最主要的行程就只有看馬戲團表演而已,除了這件事外,就是到其他貴族家喝下午茶。那接下來空騰的時間要做什麼?掉頭回家?不!不願意,他一點都不想回那只有教鞭揮舞與叫罵聲的地方。
「歐德海克,表演的時間超過了?」他抬起頭看著眼前發聲的中年男子,年約四十歲左右,留著山羊鬍、一臉堅毅表情,這是他的父親,也是歐德海克又敬愛又恨之入骨的人。他從來沒有在家人面前表現出一絲情感,就連在母親身旁也是。笑容,也只有在與人交談時才會表現,但歐德海克知道那只是假象。
「是的。」他很清楚父親的為人,所以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掉頭回家。可他現在卻只想丟下莫名的貴族包袱!但是,這是不可能的夢想。
他望著父親發出沉穩嗓音要求馬車夫回頭,有種灰色感受瀰漫在他心底-鬱悶與怒火。
隨著馬車急速行駛在崎嶇道路上,歐德海克的心思越無法拉回面對現實。他很討厭、甚至是厭惡回家的壓迫感熊熊貼近而來,再也無法忍受。他猛然站起,直挺挺頂著顛簸車廂,語帶心虛:「父親,今天是我生日,能否…」話還沒講完就被如鷹般銳利雙眼狠狠打斷,讓他無法再接話。
「沒有是否、沒有理由,你只能走我們安排的路!」他渾厚毫無遲疑的嗓音逼得歐德海克頹然坐回位子,他雙手緊握拳頭,低著頭,強壓燒得炙熱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