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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沐清泉墨含香 番外 四章
作者:亞蘇│2012-10-06 17:00:36│巴幣:4│人氣:497
兩人與工匠一齊商討後,總算是決定了新宅的模樣;由於屋子年久失修,與其花費心思補強,倒不如拆掉重建。郭嘉這才趕緊派人將屋內的一些書卷、衣物等暫且搬到宮中;工匠總算能夠安心動工,無須顧忌了。
郭嘉成親以來幾乎整整一月未涉及公事,如今將新宅修葺一事安排妥當後,這才恢復了以往的生活,不再有這般空閒,鎮日陪伴著棠緋。
右手在棋盤上下定一子,棠緋沒如往常般,左手黑子立刻做出反應,反而是低頭思索著全盤局勢與應對。一抬眼,習慣的往右手邊望去,這些日子以來,總是坐在一旁,與她一同省視盤面,時而提點幾句的白髮男人,如今卻是不在身旁了。
「哎……」她看了盤面幾眼,最後只是靜靜將黑子擱下,「玉枝、玉枝。」棠緋敲了敲棋盤,把正在清掃屋子的老宮女給叫來。
「殿下有何吩咐?」
「替我把棋收妥。」棠緋斂裙起身,臉上的神情透著些許煩躁。
明明不是才剛把棋盤拿出來嗎?這不,還沒一個時辰呢。老宮女覷了一眼那盤未完的棋,顯然有些摸不著主子的想法。「呃……是。」
她雖然沒什麼才學,可看了棠緋下了十幾年的棋,至少還能看出來分出勝負了沒有;這明明還能再下的。而且將近一個時辰,棠緋居然還沒下完一盤,以前這個時候不早下足兩盤棋了?
棠緋似是有些失神,在堂內踱了幾步;收著棋的老宮女見狀,不由得喚了一聲,「殿下。」
「怎麼了?」
老宮女將黑子很快挑起,「現在時候尚早,殿下要不去寫幾個字,或是看看文章如何?」她抬起眼來,對棠緋微微一笑,如是建議著。
棠緋為之一怔,竟是彎唇笑開了,「玉枝,告訴我,妳看出什麼來了?」
老宮女被她這麼一說,只是摸了摸鼻子,低頭收拾著白子,「不,老奴,這……什麼也沒看出來。」
棠緋立刻環顧四周;果然不出她所料,其他三個ㄚ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全都入了廳堂「打掃」,發現她往她們那兒望去後,一個個回過頭去假裝認真,要不就是悄悄溜到外頭去繼續工作。
「好啊,妳們這幾個ㄚ頭片子,統統給我回來。」棠緋一手支著纖腰,指著跑掉的那兩個宮女,把剩餘三人全叫到跟前來。「莫非是覺得在我身旁太空了,沒事做?」
「哪有啊,殿下您誤會了。」其中一個宮女擰著抹布,對著棠緋陪笑。
「就是、就是啊……」
「要不怎麼也跟玉枝犯一樣的毛病來了?」棠緋挑起一眉,似笑非笑的在一旁落座。「妳們幾個真是……」身旁的ㄚ頭太機靈就是這樣,身為主子的她只要一有個什麼不對頭,她們就能猜出個十之八九;而這偏偏是棠緋不希望讓旁人知曉的事兒。
三個年輕的宮女聽見這話,也知道隱瞞沒用,遂一個個裝作無辜的模樣,搔頭乾笑。
「殿下要是覺得……覺得太過空閒,我們幾個倒也能想想法子,給殿下您排解排解。」老宮女不知什麼時候收妥了棋盤,來到三個ㄚ頭身旁幫襯著說話。
「不用不用,排解什麼?」棠緋一手撐著下顎,別過頭望向窗外景緻,「我好得很呢。」
老宮女先瞧瞧棠緋,再看看身旁三個ㄚ頭,而後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殿下,如果沒別的吩咐,那咱們就繼續打掃了。」
她揮了揮手,算是答應;四位宮女一哄而散,繼續忙活去了。
就連她們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啊……
棠緋不禁嘲笑起自己來,莫不是自己這麼容易打動,才不過一個月的時間,郭嘉在自己身旁,可是越來越理所當然了……
這或許就是陛下之所以會建議兩人非要同住的原因了?還真是「日久生情」啊。
「荀彧……」窗外一片風和日麗,棠緋盈盈起身,來到窗邊,春意暖暖,撲在臉上還覺得有些暖熱;春天一過,就是夏季了。「不知道茉白這段日子過得怎麼樣……」她們夫妻倆不知道好不好?
一想到茉白,棠緋這才驚覺,打從定下了與郭嘉的婚事之後,她不僅沒能再與荀彧相見,就連茉白,也沒能再見著面了。
原本棠緋與茉白兩人的情感有如親姊妹,如膠似漆,常常一塊兒閒談遊玩的。但……就因為茉白親口在棠緋面前說出了她與荀彧之間的事,並且大力促成她與郭嘉的婚事,從那時候起,兩人之間的友誼就彷彿出現了一道裂痕。
只是棠緋事後思索,以當時茉白的立場言,會建議她出嫁,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縱然有私心吧?可茉白不也看著她與荀彧兩人越走越近,默許了這麼長一段時間麼?若真是善妒,那又為何會與她情同姊妹呢?茉白是個平實單純的婦人,哪來這麼深的心計?況且,她不嫁也是不行的了……
雖然茉白當時的表態,令她既意外又感傷,但,真要認真計較起來,茉白的決定,何錯之有呢?她已經失去了荀彧這麼一個知己,如何禁得起再失去一個茉白?
棠緋忽地明白了,兩人之間的嫌隙,還是只有她才能彌補過來的呀。
前些日子郭嘉一直待在她身旁,兩人適應著彼此,也忙著處理新居的事兒,自然也沒閒暇處理這事;如今事情大致已塵埃落定,郭嘉又不在,此時不來見茉白,更待何時。
朱唇緩緩勾起一笑,她輕拍了拍窗,心情倏地愉悅起來。「玉枝,替我把茉白找來。」她彈了彈指,語調自在輕快;卻令聞者心驚。
「殿下……您是說,令君夫人?」老宮女臉上的表情活像挨了一記悶棍。
選這個時候找她做什麼?
棠緋似乎早料到她會有這種反應,她只是慢條斯理的點了點頭。「對,茉白。去請她過來宮裡坐坐;理由妳替我想吧,隨便一個,只要能請得動茉白就行了。」
老宮女支支吾吾,像是有話要說,最後終究只是嘆了一口氣。「好,老奴這就去請。」
茉白看見老宮女來請,竟也二話不說,一臉欣喜的應了棠緋邀約,隨著老宮女來到了皇宮。
兩人見面,像是心意相通似的,關心、問候著彼此,一如曩昔;一切就像是沒發生過那件事兒似的。又或者,兩人都是通達事理之人,這段時間早已把自己心裡的那個結給解開了?
兩人見面閒聊,喫茶飲酒;棠緋取來筆墨,茉白信手拈來,寫了幾個大字,氣氛好不熱絡。
「我說茉白,今兒個天氣不錯,要不,咱們用飯前先到外頭走動走動?」興致一來,棠緋如是提議著。
「也好,春天也快過了,花兒都快謝了,不趁這時候多瞧幾眼,可就得等來年了。」茉白淺笑著頷首,從善如流。
時辰接近午時,天氣漸熱,棠緋撐著紙傘,與茉白一同暢遊著院落,賞花觀景。
雖說時節仍是春天,可花季已盡,走入院落中,多可見落花散至地面,或沒入磚縫、或深埋入土,令見者不禁感傷。
「茉白,妳看我出了個什麼主意。花兒幾乎都要謝光了,沒什麼好看的;咱們入亭歇歇腳吧。」
「沒關係的,妹妹不必自責。這花開花謝,本就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兒了。方才不說過了?來年還會再看見的。」
來年啊……棠緋反覆著茉白這句話,隨即淺笑著拋了開;兩人入亭乘涼歇腳,棠緋還不忘差遣身後的宮女去將屋子裡的茶水糕點取來。
兩人靜默了一會兒,忽聞茉白道:「承蒙妹妹的好意,送來那些珍貴藥材,慧在家裡調養近月,身子骨恢復的極快。」
棠緋聽聞了,點了點頭,「那就好……真是,我都忘了敏若早產的事兒了;娃娃可好?」
先前因棠緋下嫁郭嘉一事,荀彧是把大部分的錯都歸咎於茉白身上,夫妻之間於是有了嫌隙;後來引來心直口快,一心替大嫂著想的荀慧力勸,這麼一勸,荀彧是否回心轉意未可知,荀慧卻是因而付出了代價。
「娃娃還行,就只是早些出了娘胎,其餘沒什麼大礙。」
所幸母子二人皆平安。棠緋喃喃說了幾回「那就好」,這才放下心來。
茉白望著棠緋,緩緩的又開了口,換了個話題。「話說……妹妹新婚燕爾,可從方才至今,我總覺得……妹妹好像鮮少提及郭先生與妳之間的事?」
茉白的性子是樸實單純,但好歹也當了這麼多年的娘親,察言觀色的能力還是不差的。棠緋給茉白這麼一提,像是吃了一驚;她彎唇笑開,「奉孝與我才剛成親不久,與茉白相較差得遠了,自然沒什麼逗趣好玩的事情可說……」
「但好歹郭先生對妹妹很不錯吧?方才妳就說了這麼一句:他很在乎妳。究竟怎麼個在乎法?」茉白眼睛忽地亮了起來,那表情令她彷彿年輕了好幾歲。
「茉白,妳這樣我哪裡好說呀?」棠緋抿著嘴,似是害臊,微微地別過頭去。
「妹妹莫怪我年紀這麼大一把,還老愛探妳們年輕一輩的韻事,我只是……只是單純的想,當初妹妹這婚事,我也是推了一把,要是妹妹過得不好……」茉白垂下眼來,擔憂不已。「那豈不是因我一句話,而誤了妹妹的終身幸福?」
原來她是擔心這件事。
棠緋握住了茉白的手,不急著回答她的問話,反而另闢話題。「茉白,妳可知道,我為什麼今兒個找妳過來?」
茉白睜大了眼,對於棠緋這問話顯得十足不解。「難道不是為了咱們倆問候問候,閒話家常麼?玉枝到我那兒去時,是這麼說的呀。」
棠緋低頭咳了幾聲;她都忘了,她只要求老宮女把茉白請來,原因是讓她隨口說的。「說得沒錯,我差點兒忘了。除此之外,還有一層主要的目的。」
「什麼?」
「把妳我的心結解開。」棠緋望著茉白,笑得既溫柔又真切。「我擔心咱們姊妹倆的情誼,因為我的終身大事,就這樣煙消雲散。
「茉白,妳那天對我說的話,我仔細想過了。」她扳著茉白的指節,摩挲著上頭的薄繭,「妳是對的,茉白。」
「妳是對的。」
「妹妹,我……」茉白眼眶泛淚,淡淡別過頭去,「妹妹別這麼說,我只不過是私心罷了……」
「不,不是,茉白……姊姊。」棠緋一聲改口,而受這聲敬稱的茉白渾身一顫,立刻回過了頭。「若只是私心,那又為何等到陛下逼婚,令我不得不出嫁那個時候才說?」
她嘆了一聲,「妳早該說了,斷了我倆的非分之想,好早早還妳一個原原本本的文若。若只是私心,妳就不該勸我嫁給奉孝;別忘了奉孝與文若可是知己好友啊。」
「妹妹……」
「姊姊,別說了;妳的用心,我都明白。」棠緋微微一笑,舉袖來替茉白拭淚。「今兒個看見妳踏入這兒,妳可知我有多高興?文若為了避嫌,短期之內我倆應該不會再見面。我已暫時失了個文若,我怎麼能再失去我的好姊姊?」
「妹妹,不……妹妹……」茉白淚如雨下,緊緊握著棠緋的手。
「倒是姊姊那兒……文若與妳之間的嫌隙,不知是否化解了?」
「好多了,經慧這麼一勸……」茉白點頭如搗蒜,「多謝妳們……妹妹,多謝……」在看見宮女們拿著茶水糕點入了亭子後,這才慌忙擦著淚涕。
「茉白,哭什麼呀,惲兒要成親可是喜事一件;況且又不是嫁女兒,是娶媳婦兒啊,別哭、別哭啊。」棠緋刻意揚了聲調,笑著遞了手絹給茉白。
「啊……妹妹說的是,瞧我……」茉白倏地明白了,棠緋這是為了讓她在宮女面前有個台階下,亦是紅著臉,頻頻頷首。
「不過,我差點忘了,惲兒娶得可是曹操的女兒;說不准曹操那個霸道的親家公,就要把妳家惲兒給『娶』走呢?」棠緋一本正經,朝著端來茶水的宮女說道;宮女們自然知曉主子在說笑,很是配合的搭上了幾串笑聲。
「妹妹……」茉白以絹帕捂著臉,又哭又笑的。「哎,別、別直拿惲兒說笑了。」
「呵,茉白說的是。畢竟是妳這個做娘親的心頭肉啊。」棠緋揚了揚手,自然的讓宮女們退了下去。「撇開方才的玩笑話,話說回來了,惲兒的婚期在什麼時候?」
茉白撤下手絹,以指揩了揩淚,答道:「下個月十九。」
「那也快了。說起妳這個惲兒,年紀雖然長我幾歲,不過我可是與茉白妳以姊妹相稱的,也算是佔了個長輩的便宜。」掀開碗蓋,替茉白上了一碗清茶。棠緋以指敲著下顎,認真的思索著,「既是長輩,我又與妳們夫妻關係密切,不送份賀禮可說不過去?」
「妹妹,不麻煩、不麻煩。我家惲兒那毛頭小子……要是那時,妳能過來吃頓飯,見見面,那就再好……」茉白說到一半忽地打住,「啊……瞧我說了些什麼。惲兒算來是曹、曹將軍的女婿,妳跟他……」她羞愧的笑了笑,「不說了,不說了。」
「知我者,茉白也。」棠緋握了握茉白的手,「我人雖然不能到,可奉孝會去;至少我還能托他給惲兒送個賀禮。」
「好吧,那我就代惲兒,先跟妹妹說聲謝了。」
***
荀惲的大喜之日,一眨眼便到了;棠緋果真依言,並未出席荀家的喜事兒,只托了一份禮,要郭嘉代為送達。
還記得當那份賀禮從棠緋那兒,親手轉交給他時,他還略感吃驚的挑了挑眉。「這份禮還挺重的。」
那份要給荀惲的賀禮確實不小,以紅布巾包著,摸起來像是個木頭做的盒子。只是稍微以指敲敲,能感覺此物聲響渾厚紮實,卻是不像盒子,是實心的。
「當然,好歹也是茉白的兒子,又與我打過好幾回照面,我怎能不好生照顧一番?」棠緋說得極其自然,活像真以長輩的身份自居似的。
郭嘉捧著禮,掂了掂重量,「這東西……我熟嗎?」雖然她事前從未對他透漏過此物,但他心中隱隱有感,似乎對此物已有眉目。
「你?大概不熟。」她聞言回過頭來,揚唇輕笑,似乎寧願他猜,也不肯將此物來頭告知。
「夫人,要是文若那頭問起這東西,我該怎麼答覆?」他將禮品交給身後的隨從,顯得有些莫可奈何。
打從那日與棠緋互訴真言後,兩人之間的距離就是這般巧妙;有的時候他能感覺棠緋慢慢靠近他,可有時她卻是又故意與他拉開一些距離,不願與他太過親近。
對此他樂觀看待,棠緋的心底,想必還掙扎著;與文若的情誼,可是日積月累得來的三年光陰,要是給他只憑兩、三月的功夫就消弭殆盡,不就顯得她太不念顧舊情了麼?
「你啊,用這話來探我的口風,把我當成口沒遮攔的人了?」棠緋背著雙手,故意繞到郭嘉跟前來,「這是我與茉白說好要送給荀惲的禮,只消說是我送的;茉白會知道是什麼。」
低頭望著嬌妻笑顏,郭嘉頓了一會兒,這才摸摸鼻子打退堂鼓。「好吧,就依夫人說得做;時候不早了,我先過去了。」
「我送你。」棠緋跟在郭嘉身旁,身後帶著隨從,兩人一齊來到院落外頭。
「就到這兒吧。」郭嘉覷了一眼頭頂上的烈日,揚起掌來替棠緋遮陽,「外頭熱,妳快進屋,別熱著了。」
「嗯。」棠緋頷首答應;他又拋給她一抹笑,這才往門外踏了一步,沒想到背後一聲叫喚,令他停下步伐。
「奉孝,等等。」
「想起什麼了?」他回頭低問。
棠緋望了隨從們一眼,這才來到郭嘉面前,「過去見著了文若,別忘替我向他問聲好。」
她低頭斂眉,聲調平板;別說旁人,就連他也猜不出說這話的棠緋,究竟抱著怎樣的心情。
郭嘉聽了,俊顏上僅是浮出一抹淡笑;點頭允諾。「放心,我會的。」
郭嘉不負棠緋使命,將她交代的賀禮送到茉白手上。「妹妹這等厚禮……虧她捨得呢。」轉交賀禮時,郭嘉還特意提點茉白,告知此物沉重;茉白卻是不以為意,堅持親手接過。
「多謝郭先生了,快裡面坐、裡面坐吧。」
郭嘉淡淡一笑,給茉白請入家門,待之為上賓。「嫂子別忙。」他一上座,茉白一逕熱絡招呼著,還差人給他送酒;他揚起掌來,婉謝茉白的好意,「您還有事兒要發落呢;我待會兒去找文若聊聊,不麻煩您了。」
「郭先生何必客氣?你好歹也是代替妹妹給惲兒送賀禮來的,又是彧的至交,怎麼說也不能怠慢了你啊。」茉白朝下人使了個眼色,又是一杯水酒滿上。
「嫂子既然把我當作自己人,那就別叫我『先生』;嫂子比嘉年長,當稱我一聲『奉孝』不為過。」郭嘉點頭致謝,將水酒一飲而盡。「承蒙嫂子盛情,嘉有一事相求,懇請嫂子不吝告知。」
「郭……奉孝想知道什麼?」
郭嘉望著那大紅布包,「嫂子可知我家夫人究竟送了什麼賀禮?我問過夫人,但她只說嫂子知道,其他的一概不肯多言。」
茉白奇道:「妹妹怎麼會瞞著你這事?」她頓了頓,轉而笑開,「這東西啊,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告訴你也沒關係。」她命下人將布包取來,親自解開,郭嘉這才發現,這東西他不但熟,而且熟得很。
「這是……」郭嘉瞪著眼前那再熟悉不過的物件,一臉不敢置信。
茉白沒注意他臉上的異狀,逕自笑著解釋著。「哎,看著這棋盤啊,我就不免想起惲兒跟妹妹下棋的情景,這兩人平時沒什麼交集,若要說有,大概就是這個了;我想妹妹……」
茉白的解釋他沒心思多聽,唯一想起的,就是把禮交到他手上時,回答他那句問話時,臉上的神情……
她淺笑著,輕描淡寫。「你?大概不熟。」
這棋盤對她來說,應該是一件意義非凡的物件才是,為什麼肯將此物,割愛給一個與她沒深厚交情的「晚輩」?
郭嘉忽地發現,對於棠緋,他還稱不上瞭若指掌。
「……奉孝,奉孝?」回過神來,茉白似乎已喚了他幾聲,一臉不解的瞧著他,「這棋盤,有什麼問題?」
「哦……沒、沒事。」郭嘉又望了那棋盤一眼,這才起身答謝。「謝謝嫂子告知,嘉明白了;文若呢?我去跟他打個招呼。」
「他啊,就在廳堂裡頭,要不,我帶你去找他?」
「不麻煩嫂子了,我自己過去就行。」郭嘉朝茉白點了個頭,隨即快步走入堂內,將茉白、眾多賓客,連同那棋盤,拋在腦後。
荀惲大喜之日過後,郭嘉與棠緋之間的互動一如往常,他並未告知她已在婚宴當日得知賀禮真面目一事;興許棠緋以為他還不知道吧?就當作一件平凡過往,也未向他主動提起。
就這樣又過了幾日;某日傍晚,郭嘉返回居所時,就看見棠緋一人,正在下棋。
「回來了?」棠緋沒回頭,逕自端起茶水飲了一口。他每天回來,穿同一雙鞋;對他的腳步聲,她再熟悉不過。
「嗯。」郭嘉放下筆墨,緩緩踱到她身旁。那棋盤乾乾淨淨,還帶著剛上漆時特有的香味,與先前的棋盤一點兒也不像;他看在眼裡,卻沒發問。
棠緋持白子的右手懸在半空,「你知道了。」她側過臉面,仍舊帶著淺笑,清楚道出。
「我問過嫂子,那賀禮就是棋盤。」郭嘉亦是大方承認,毫不掩飾。「為何要把舊棋盤當作賀禮呢?」他看得出來,那樣東西少說用了十年了;對棠緋這等念故舊情的人言,那是多麼貴重的東西?她居然說送就送,還如此輕描淡寫。
棠緋望著他,臉上的笑意又添幾分。「奉孝,我問你一句;對你而言,與我下棋的意義是什麼?」
他遲疑了一會兒,忽地低下頭來,唇畔揚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夫人不是明知故問麼?對夫人來說,每一件興趣都具有著深刻意含……都代表著,夫人曾與某些人擁有的情感。喫茶、下棋、彈琴、書畫……一件一件,我若能參與其中,不表示我在夫人心裡的重量更多一分、與夫人多親近一分?」
「一點兒不差。」她點點頭,放下了手中的白子,
「奉孝,我是個念舊的人,你很清楚。那棋盤,是我打小學棋用到現在的東西,也是我與文若、茉白夫妻倆結上不解之緣之物。你說……」
棠緋回過頭來,對他展露一抹淡笑,恬靜纖雅。「我能夠拿那棋盤與你下棋麼?」
「夫人……」他聞言,不由得渾身發顫。棠緋的情感,太過乾淨無瑕;他倏地明白了,她忍痛將此物割愛的真正理由。
她表達的隱微,卻是故意透漏些許蛛絲馬跡,引他前來探究;她這般用心良苦,只是為了……為了回應著他的情感。就只為了這個……
重新拾起白子,棠緋毫不猶豫的,在盤上下定。「奉孝,你說,黑子在此處原本看似穩當的局勢,經過白子這般胡攪,如今變得如何?」她指著盤面,一臉自信。
望著棠緋那抹淡雅淺笑,郭嘉頓時感到心口一陣暖熱;他低下頭來,仔細省視盤面,這才不慌不忙的答來,「夫人此計雖妙,但……」他拾起棠緋方才所置的白子,重新下定。「若下在此處,既可保此處不失,又能促使黑子自亂,豈不更佳?」
「是麼?要是黑子這般反應呢?」她彷彿早已料定,左手的黑子俐落的展開反擊,「奉孝,要是照我方才那樣下,白子不會露出這破綻。」
他淡淡一笑,神態自若的模樣反而令棠緋不禁自疑。她抿起唇,看著盤面的眼神,漸漸認真了起來。
「這……」
「夫人想必發現了,我方才所說的自亂陣腳,指得是什麼意思。」
「好個奉孝。」棠緋努著朱唇,將裝著黑子的缽交給他,「拿去。既然你的棋藝比我高上一籌,讓我佔佔上風,不為過吧?」她向他眨了眨眼,明眸裡滿是淘氣。
郭嘉微楞,看著她向他端來的黑子,俊臉上不禁露出了苦笑。「哎……就依夫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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