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神狂想II——灼焦之越門者篇(0~4)

章零|<<字世界狂言誌殘篇˙倖存之人>>|

『我知道我心中的話語將被記錄，於字世界，我親愛的紫會為我保管。』
『我以倖存者的名起誓，永不放棄，將恆久地守望世界。』
『讚頌吧，偉大的三英雄，我那已遠去的所愛。』
『將知識留給我的，逐日者。』
『將力量留給我的，偽惡者。』
『將未來留給我的，敵神者。』
『在他們仍未逝去之前，我從未注意他們的超凡，從來不知道他們的計畫。』
『但他們必定有計畫，因為這一切都顯得如此完美，那瘋狂且宏大的謀略。』
『我曾疑惑他們為什麼不親口告訴我計畫，但我其實早就知道答案，需要如此巨大犧牲的計畫是我不可能會同意的。』
『但他們是對的，一直都是，只是我知道得太晚。』
『所以，我起誓，我與我熾愛的紫將指引這個世界，以及全部的世界。』
『遵循假想盟約，絕不毀棄。』
『直至永恆的盡頭。』

——『字世界˙全知之文庫誓言收錄域零零零零區塊』，『編碼x5016x5B58x4E4Bx4E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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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零一|<<無夢時代>>|

超越之人，超越之事，極端凌於常理之處。
西元2014年四月，中驊民國無虛市神雲區——

黑髮棕瞳的少年，如今正走著，走著。
每一步，都彷彿要颳起一陣狂風，那樣，走著。
彷彿輕輕浮起，踏在雲端那般，走著。
十六歲的他，穿著尋常國中生制服的他，走著。
一步，又一步。
空氣，沒有快速的流動，但，風卻吹過。
有風，卻，沒有風。
少年，總是抱著那嘲諷般的眼神，至今，仍。
夕陽的霞光將他的身影拉長，昏暗的身姿。
一步，又一步。
不是尋找，不是探求，僅僅只是，一步，又一步。
不知何時，少年的耳邊，開始有了喧鬧。
那是，呼叫的聲音，奔走的聲音。
那是，盜匪持著贓物，想要跑到機車旁上車逃逸的腳步聲。
那是，婦女呼喊著眾人，懇求眾人攔截盜匪的吼叫。
人群，漸多。
但是，卻沒有誰願意出手，人們，只是看著，一如劇院。
人們不動，少年，也。
曾經被人所唾棄的行為，如今不過是這城市司空見慣的風景罷了，一如，那傳說裡的墮落之城。
所以，少年只是用眼角的餘光掃過，甚至，他的步伐沒有停過，也沒有變奏。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人們厭罵著不義之舉成了往昔，醜惡成了常態，對善人冷嘲熱諷成了理所當然。
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口中述說正義之人，心中與舉止都毫無正義。
若果僅存的善良，則被他們誓言守護的人們所打倒，只因他們未能掌握媒體，縱使他們更符合正義，卻一點價值與力量都沒有。
正義會被邪惡殲滅，美好會被醜惡打倒，就像這個國家，這個世界。
何時開始的呢？口中將精神與文化捧個奇高的人們，卻只去追求財富與權力。
曾幾何時，站在社會階級頂層的人們，在需求層次方面卻只想在底層徘迴，那馬斯洛的金字塔已被倒置，生理與安全的需求成了人類的最高指導原則。
忘卻了，何時，失敗者們用精神勝利法麻醉自己，說服自己只是不願追求財富。
或許，早在少年出生之前，這個世界就是如此。
或許，從古自今，這個世界都是如此，往後，也將是如此。
舊一輩的人總是懷念著過去，敘說過去的美好與現在的無序，然而，正如同人們曾追崇孔孟的時代，而孔子曾夢想著大周，那無限追憶的真實，並非情況總是越來越壞，而只是希望從未降臨，只是。
然而，嶄新的一代已經降生，如少年。
他們是，權力教的信徒，是信仰力量就是一切的一代。
力量，就是財富與權力的統稱，是主宰這個世界的唯一真理，在這沒有夢的年代裡，在這權力被信奉成神的年代。
這是神靈存在於廟堂之上，存在於書卷之中，唯獨，不存在人們心中的時代。
所以，失主之外不會有動作，沒有報酬就沒有辛勞，這就是理。
既然不是警察，當然不必保護民眾，理所當然。
少年，亦然。
一步，又一步，不停地向前。
少年定不會回頭，他只是走著，直到，機車的咆哮聲從他後面襲來。
「滾開！」
騎上機車的盜匪竟正好從少年的背後騎來，當然，那是因為少年站得太過中間的錯。
因此，少年只有閃開了，身體往旁邊一讓，讓機車幾乎是貼著身體衝過。
下一瞬間，機車就失去平衡倒了下去，機車騎士整個飛出，身體刮過柏油路，頭還撞上安全島。
沒有人看到，少年在他貼身而過的瞬間，從側面小撞了他一下。
那一下，並不快，並不重，只不過是恰到好處，足夠巧妙而已。
輕鬆寫意的解決了事件，雖然隨後盜匪不幸被車給輾過，連贓物一起失去了原本的形貌，但，那也不是少年在意的事了。
少年僅僅只是，一步，又一步，不停地。
不停地，前進。
無視身後那不斷膨脹的喧鬧，前進。
來到了，自己的家門前，拿出鑰匙，打開，走了進去。
那早已不像是個家的，家。
房子裡黯然無光，陰冷，毫無溫暖，毫無生氣。
少年隨手將書包丟下，先去洗澡後將制服換下，換成了方便活動的衣服，把皮包放進現在的褲子口袋裡。
餐桌上沒有擺放任何東西，至於冰箱，裡面同樣沒擺什麼東西，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自從少年的父親死了之後，這個家就逐漸分崩離析了，少年的祖父長年在外，母親起初是努力賺錢，但在發現少年的收入完全足以支撐他自己之後就離家而去，踏上了旅途。
少年沒有怪她，因為他知道，父親的死有多麼突然，多麼讓人不能接受。
如今，就連少年自己也不算是住在這裡了，這裡是他的倉庫，他的休息室，他的據點，但卻不是真正意義的家。
走進了過去的臥室，從抽屜拿出了一本日記，少年在上面寫了一些字，但排列方式怪異，一般人基本是看不懂的，屬於有著多餘加密的密文，那是少年在加入某組織以後養成的習慣，沒什麼意義的習慣。
做好了準備之後，少年再度離家出發，前往了家門對面的天仁醫院，那氣派無比的大醫院。
不過，很少人知道，天仁醫院在地下的恢弘程度遠非地上可比，當然，少年再清楚不過了。
想要到地下五樓以下，只有五條路徑，其中兩條是樓梯，另外還有兩個電梯，一個位在『404號房』，另一個則位在一樓，特殊的運貨用電梯，剩下的一個，是『消失洞』，在一樓某房間內看起來像垃圾桶蓋子的東西下面的，一條溜滑梯般的通道，當然，要進這房間是需要刷卡的，那卡片可不是醫院每個人都有，持有的，只有『下面』的工作人員，如少年。
這條通道的特點是不易被攔截，且快速，不過起初少年會都用這條通道的原因是因為好玩，如今則只是習慣了。
螺旋向下墬去，少年的身體，順著那螺旋塑膠通道。
『消失洞』的另一端，是緩衝性極強的大床，少年摔到了那上面，然後立刻起身下床。
他知道，接下來就是工作時間了，往他那真正的床邁去。
『B911號房』。
雖然有房間的劃分，但各房間內的東西都通過管線連接在一起，如今在少年面前的，是無數漆黑的細管線，多條銀色的粗管，還有銀白色的、巨大機械電腦的，外掛設施『鋼鐵之柩』，與某超級電腦相連接的巨物，不尋常的奇械。
不只是可與思維連接，那鋼鐵之柩還有注射營養劑的功能，如若今日沒有興致吃飯的少年只要按下幾個鈕，該需要的養分就都不會少。
長度約二點五公尺，高八十公分，寬一點四公尺，內部基本還是相當舒適的，至少雖然不是棉，好歹也是相當柔軟的材質，不過，幾乎都是由金屬構成的就是了。
少年躺了進去，按下了紐，鋼鐵的蓋緩緩闔上，當然，裡面是有供換氣的。
閉上了眼睛，少年的意識潛入了，那眾多世界的其中一個。
少年的名字，是『樓觀』，是『風詠』，是『第二羔羊』，是那與常人不同的超越者。
曾經妄想與眾不同，如今，再也無法回歸過往的，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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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零二|<<趕逐天日之翼鳥>>|

這裡，是某個罕有人知的，已然無主、日漸崩塌的世界。
天上有四輪太陽，沒有月亮，腳下全是沙漠的世界。
在這裡，某個少女正獨自佇立著，金色的短髮冉冉飄動，身上穿著紅與黑的戰鎧，覆蓋了全身從鼻子以下到腳尖都沒露出任何一寸肌膚，右手則握著一支赤黑色的長劍。
——那是，勝利之劍，火焰之劍，裂斬之劍，『Från Muspelheim Lævateinn den tredje mønstre˙Tyrfing』。
她在等待著，等待著已約有一年半未曾交過手的對手兼夥伴，等待，決鬥。
為了在不久之後的將來，前所未有的，最大規模的，狩獵，她得跟她的好夥伴好好了解彼此的實力，打一場是最快的方法了。
少女的名字，是『燄咎』，是炎之公主，熾焰之王。
而在她的面前，一道銀色閃光突現，一個身穿銀色風衣的青年男性憑空出現。
他的背上有銀白色的羽翼，如果仔細看的話，每片羽毛都是鋼鐵打鑄之物，鋒利如刃。
及腰的銀白色長髮披在羽翼的後面，鑠然生輝。
他的雙手各執了一柄手槍，俱是亮銀色，左手的是『渾沌狂喜』，右手則是『渾沌奇禍』。
雙手向前交叉平舉雙槍，銀色的有翼者，『風詠』，緩緩點了點頭。
「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
一瞬之間，『渾沌狂喜』連續射出二十三發光彈，而勝利之劍則快如流光，十七連斬將光彈全都斬落。
同一時間，風詠向後飛去，燄咎則向前突進，將每一發光彈都給斬落。
之所以不選擇避開，是因為燄咎很清楚『渾沌狂喜』發出的光彈有追蹤能力，如果不斬去只會引得越來越多光彈追蹤而已。
一進，一退，速度相差顯著，在後退的風詠速度竟是遠勝過向前的燄咎，光彈穩穩擊發。
確認沒有機會追上風詠，燄咎索性不再前進，只是待在原地將光彈全都斬破，化成一道道的流光閃逝。
繼續這樣下去不過是做無用功，風詠當然知道，他左手的槍停了下來，開始填充子彈，周圍的光輝流入，整個世界變得越來越暗。
「『Från Muspelheim Lævateinn den niende mønstre』(第九型態)，『Eldhrímnir』(煉獄之沸鍋)。」
勝利之劍的刃離散了，化作熊熊火燄纏繞在燄咎身旁，且劍柄處不斷流出燃素，以她為中心構成了直徑三百米的半球，烈燄越來越濃厚，赤紅。
一剎，『渾沌奇禍』的槍口爆出刺眼的光芒，光的炮擊閃現，威力恐在先前光彈的百倍以上，那赤焰之半球瞬間被擊散了小半，裸露出裡面的燄咎，接著，剛填完彈的『渾沌狂喜』擊發，七十三發光彈破空來至。
風詠將單發模式改成散彈模式，射發時間是五倍，而且沒有追蹤功能，可是，數量卻全然不是一個量級。
「Ausgezeichnet！(漂亮)」
燄咎一邊讚美一邊向後跳去，殘餘的火焰被她甩出，如簾幕，將光彈全都盪飛，作為代價，殘火隨即消散了。
「『Från Muspelheim Lævateinn den seventh mønstre』(第七型態)，『Mistilteinn』(滅光之芽枝)。」
下一秒，勝利之劍產出的新火焰化作數以千計的碧綠細劍，朝風詠齊射，風詠一看立刻展翅向天空飛去，『Mistilteinn』則轉向追上，追在風詠的後面。
「雙重屏障著裝，『滅亡之聲』，『倒錯之守護』。」
風詠的背後，兩面巨大的盾牌顯現，較外圍的是『滅亡之聲』，是長寬各十米的方盾，比較貼近身體的則是『倒錯之守護』，是直徑三米的圓形盾牌，都是直接浮在空中的。
從後面襲來的『Mistilteinn』全都被『滅亡之聲』擋住，砸在盾上化成綠色光點飄散，至於從側面襲來的，則被那銀色的羽翼『神咒劍翼』，那數千的刃，給伸展擋下，斬碎，雖然將『神咒劍翼』用以攻擊和防禦會使得『飛行加速』的效果減弱，但如今的風詠早已不用翅膀就能飛行，況且現在他打算定點進行攻擊，否則縱然是以速度作為特長的他，同時操控兩面屏障一起飛行也太嗆了。
「武器更換，『黎明之槍』。」
『渾沌狂喜』和『渾沌奇禍』從風詠手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支散發黃金光輝的長管槍。
風詠用雙手持槍，瞄準燄咎，扣下板機，金黃色光輝有如隕石墬落般砸落。
光輝在脫離槍口之後迅速膨脹，變得越來越大，將正面襲來的『Mistilteinn』都給轟散，但反過來說，光之隕石也逐漸崩裂，只到百分之五十九的距離便告崩散，然而，風詠不疾不徐的放槍，每槍的時間差都是一樣的。
百分之六十八，百分之七十六，百分之八十三，百分之八十九，百分之九十四，百分之九十七，百分之九十九，幾乎是到了燄咎身前才被『Mistilteinn』擊散，然後，下一擊——
百分之，十三。
光之隕石方才放出，就被那忽然閃現的、赤紅色的磅礡燄光柱給轟滅。
「『Från Muspelheim Lævateinn den andre mønstre』(第二型態)，『Gungnir』(貫滅之神槍)！」
那赤紅的軌跡穿過了光之隕石，仍繼續向前延伸，直至來到風詠的面前，才被轉至正面的『倒錯之守護』給攔下，流燄飛散。
「武器更換，『天海鱗刃』、『盡作微塵之絕滅槍』。」
風詠的身邊，那三萬七千五百一十九枚魚鱗大小的刀片顯現了，還有一支刻有黑色紋路的銀槍，一起從天上墬落，直指燄咎。
剛使用過一次神槍的勝利之劍是來不及產生足夠的燃素去變形的，但是，燄咎也沒打算更換武裝。
持劍柄的右手護住頭部，靠著全身的鎧甲硬吃『天海鱗刃』的散亂攻擊，至於『盡作微塵之絕滅槍』，燄咎在快被射中的瞬間用左手直接硬抓槍刃，將來勢阻住。
不過，範圍攻擊的『天海鱗刃』也就算了，『盡作微塵之絕滅槍』可不是這樣就能擋住的，上面的黑紋發出扭曲的風聲，然後整支槍捲出黑色的風暴，螺旋向下鑽去，幾乎要鑽破燄咎的手。
早在絕滅槍開始旋轉的時候，其槍刃就已被燄咎捏碎，但螺旋狀態下卻仍有強大的破壞力，強行鑽裂了燄咎手部的護甲，繼續向前。
然而，下一瞬間，絕滅槍的進擊就被強行遏止了，黑色的風也隨之消散。
那是從燄咎的背後，忽然裂開的世界之縫中，伸出的，左手，黃金之手。
從火紅的裂縫當中，伸出，緊緊握住絕滅槍，終止旋轉。
「『Το χέρι του Ἡφαιστος』(炎匠神之手)！」
——燃燒著，金黃色，爍炎的，手爪。
——六千度的，黃金之炎。
那覆蓋燄咎身體的，紅與黑的戰鎧，褪去了。
取而代之，金色的絲織衣裝，包裹住了燄咎的身體，那姿態，有如太陽神一般。
從世界之縫開始，世界的景色開始被覆寫，赤紅的世界開始擴張，那模樣，就像原本的畫布被剝掉，換上了新的畫布一樣。
「穆斯帕爾海姆，陽燄生誕之地。」
燄咎唸著沒有實質意義的咒語，開始覆寫這片大地，而且往空中延伸而去。
風詠明白燄咎已經喚出了『顯神像』，那試探就已經沒有意義了，風詠也要發動顯神像，同時進行世界的覆寫。
「統馭諸炎之王，生滅於聖火之中，赤煙糾繞其身。」「金烏之羽，馳騁之迅，冠於百鳥之振翼。」
「傷枝炙鑄成劍，勝利作名，握此輝炎，耀掩天日。」「吾人之軀，駕風之疾，如擁千禽之鼓翅。」
沙漠不再存在，餘下的是沸騰的煉獄之鍋。
天上的雲和太陽都不復存在了，剩下的，什麼都沒剩下。
「持太初亙古之炎，燃諸神之黃昏，喚必有之殆滅。」「愿以此身作疾走之風暴，吞夸父之願，趕逐天日。」
燄咎的身邊燃起了無限的赤焰，擴張著，高漲著。
風詠全身的裝備都消失了，包含『神咒劍翼』在內，身體，只被逐漸增強的風給裹住。
「墮天之熾星降顯於世，穹天亦自當紛現炯炯火光。」
「縱翼羽為之落散，因而殞命，亦無所悔恨，惟祈達至無限無垠無盡之速，凌於光行。」
絕滅槍化成粉塵，焦滅燼灰。
風詠的身體表層剝落飛散，裡面的『顯神像˙逐日鳥』延展開來，雙腳化作了六條尾羽，雙手成了腳爪，背後長出兩對翅膀，全身布滿羽毛，頭也化作鷹隼之首，但說出的話卻仍是人聲。
「后土焦為炭漠，中庭灼成炎國，世界之樹亦化燼灰，萬般美好必誅滅於此劍。」
「翅挾咆嘯烈風，直抵天之盡頭，馳騁矣，奔走矣，疾行矣，翱翔矣。」
火海已擴張到了數千米之遙，將這世界的大地完全覆蓋，並且，從火焰中誕生出無限條手臂往天空伸去，那黃金之手卻反而隱藏到了火海當中。
風詠的羽翼不斷延伸擴張，直到一百七十七米之遙，身體主幹的大小卻幾乎沒有增加，羽翼上的每一片羽毛也都是正常大小，只是羽毛的總數變得多到數不勝數。
「——『火世界˙無底煉獄』！」
「——『風世界˙趕逐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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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零三|<<藍鈷之獸爪>>|

兩個世界在空中對撞了，割出一條肉眼不可見的境界線，或者，該說是境界面。
雖然無法一眼看穿，但兩個世界還是有很明顯的差異，風世界中空無一物，只有空氣而已，但火世界則有流燄亂飛，而且空氣溫度大約是攝氏一百度左右，像是沸水一樣的溫度，至於火海則是九百度左右。
『火世界』跟『風世界』在彼此吞噬，彼此覆寫，不過可以很明顯的看出來，『火世界』的力量更強，大約有六到七成的世界是被灼熱所覆蓋的，不過那對風詠來說不算什麼，因他獨有的作戰方式。
原則上，世界的覆寫是以顯神像為中心向外覆寫，同樣力量的情況下越接近顯神像的權限越高，而風詠所創造的世界之法則主要是對自身作用的，而世界基本永遠都可以裹住自身，令他法則永不失效。
但他並不急著發動攻擊，只是看著那數量接近十萬，無限延伸的，炎之手，朝著天空伸來，跨越了境界面後，那些手的顏色變得黯淡，前進的速度也變慢許多，饒是如此，速度也接近每秒三十米。
通體都是銀白色的風詠沒有移動，只是背上的四翼延伸斬落，如巨大的刀刃，一瞬之間就斬掉了三千餘的炎之手。
但炎之手被斬掉之後立刻又生出了新的手掌來，繼續向前延伸，況且，以那十萬之數的手，就是再斬掉三千支也毫無用處。
『火世界˙無底煉獄』的法則，無限衍生的煉獄之民的手腕，那朝著煉獄之外尋求救贖的，早已在煉獄中灼焦的，求救之手。
『風世界˙趕逐天日』的法則，則是加速，彷彿朝著那天上的烈日奔馳追趕一般的，疾走，加快移動速度到非人境地，例如現在。
風詠用一片羽翼裹住身體，兩片用來加速，剩下的一片則是蓄勢待發。
聲音爆開。
激波四溢。
只用了兩秒時間，風詠的速度就從靜止來到了七馬赫，能夠操縱風的他當然不會被空氣阻力所困擾，瞬間殺進了炎之手的群當中，無數的手臂斷折著，然而，風詠的速度完全沒有降低，直撲燄咎。
到距離只剩百米的瞬間，一隻手，伸出了，那黃金之手，從火海中毫無預兆的，顯現。
雖然細小，卻有著莫大力量的，黃金之手，直接抵住了風詠，在那十分之一秒的時間內，將七馬赫的速度回歸為零，距離燄咎，只剩十五公尺。
「鏗！」
蓄勢待發的，最後羽翼，劃出了弧線，繞過了黃金之手從側面斬向燄咎，但是，被擋了下來。
燄咎的右手裡，握住的勝利之劍，輕而易舉將那鋼鐵般的翼羽給擋下，不過身體還是被彈飛了出去，三米。
三萬零三百的，炎之手，在風詠停頓的瞬間就衝了上來，將他全身綑綁起來，層層牢牢抓住，包裹了幾十層，連每一片鋼鐵之羽都不放過，不斷對裡面加熱。
忽然，炎之手組成的牢收縮了，不，應該說是風詠本身的體型收縮了，翅膀從一百七十七米收縮到只有一百九十八公分。
下一剎那，風詠就突破炎之手的束縛，穿破了牢，往天空飛去。
那四翼螺旋裹住了風詠的身體，加上尾羽，風詠現在看起來就像一支箭。
飛到天上之後，風詠重新張開羽翼，俯覽大地，黏在身上的殘火飄散。
整個風世界開始逐漸收縮，這並非是他想要投降，而是他的法則本來就主要對自身作用，收縮範圍，一來是節省力量，能將更多力量投入到身體強化跟加速上面，另一方面則是法則的範圍越小，本就越有效果。
飛到了世界的頂端，重新捲成箭形，顯然的，是為了增加可供加速的距離才這麼做。
無疑的，風詠這次要使出全力，一擊決勝負了。
另一方面，燄咎也明白炎之手是無法對抗風詠的，那比較適合用來對抗眾多的敵人。
「——『火世界˙蒼燄晨曉』！」
「『雲破˙射日』！」
炎之手全數退回了火海當中，赤紅的火海晃動了幾下，就轉為天藍色的海，彷彿是水一般，但是，實際上的溫度卻更高，達到了兩千度左右。
海隨即以燄咎為中心向上隆起，形成了高塔，直指風詠，顯然想要防禦風詠的攻擊。
而那塔僅完成了一半，風詠的身體便射落了，如箭，如后羿射日之箭。
他身邊的空氣被他的法則抽成了真空，空氣阻力徹底歸零，過程，完全寂靜，以聲速來計算的馬赫也失去了意義。
一瞬，三十三層塔全部破碎，就連那黃金之手都被震開，燄咎的身體被絞成連碎片都算不上的微塵。
終端速度，每秒十萬公尺。
——不愧是，眾多世界的破壞者。
——不愧是，眾多神祇的吞噬者。
這就是能夠貫穿任何防禦，最速且無敵的，逐日之槍。
此速就連風詠自己都沒有辦法瞬間停止，直接貫穿地面一路下鑽，直到撞上了世界的邊界才停住，不過，世界的邊界也被撞出了裂痕來，放著不管也會很快就崩碎。
雖然無法與光速相比較，但這速度確實超凡脫俗，凌駕在現今科技之上，就連這時代最新的太空梭都還不能辦到，如果是人類承受這樣的變速，不需要任何懷疑，絕對會變成一攤連肉泥都算不上的殘渣。
就算是以比鋼鐵更強韌之物打造身體的風詠，如今也有一成的羽毛散落損毀了，不過，這其實還不是風詠現在的極限。
稍微調整了一下身體，風詠重新鑽回地上，展翅，然而，世界，依然是火的世界。
燄咎飄在空中，天藍色的炎之海包裹住他，一瞬間，樓觀明白了那是怎麼一回事。
『火世界˙蒼燄晨曉』的法則，朝露之幻影，世界之主的假體，這一能力，燄咎根本沒在風詠面前用過。
「Jetzt(現在)，就用火力正面擊敗你好了。」
或許是被風詠方才那破壞力十足的一擊給感動了，燄咎也打算拿出久違的，全部力量。
身上那金色絲衣流動著，全都流進了燄咎的左手當中，還有天藍的炎之海也是一樣，那左手隨即龜裂著，皮膚如陶瓷般裂開，底下的事物蠢動著，燃燒著。
不知何時，那黃金之手已回到了燄咎的內側，但如今，顯現的『Το χέρι του Ἡφαιστος』已不是黃金之手。
被解放了，顯神像的真面目。
攝氏一萬度的，白銀之手，然而，這也不是燄咎的全部力量。
那銀白色，有如水銀一般的左手，伸出，緊握住了勝利之劍的劍柄，下一瞬間，整支劍被左手吞了進去。
然後，整支左臂散發出了赤色的，攝氏三千度的煙，纏繞她的身體。
左手從手腕的指爪再度裂開，裂到了手腕的部位，新的色彩展現了——
——四萬度的，藍鈷之獸爪，略近寶石藍的色調，未見的灼熱高溫。
流出的焦熱覆蓋了天空，有著色相，莫大的燃素之爪，其巨，甚可頂住世界的邊界。
另一邊，風詠則再度捲成箭形，醞釀好了下一擊。
「『雲破˙射日』！」
「『הכל חייב להיות מיוחס לאפר』(萬物皆必化歸灰燼)！」
纏繞赤煙的五根指爪，沒有去抓時間，只是朝著風詠的方向揮了一下。
爆熱，狂燄，在一瞬間。
過程，不論是燄咎還是風詠都沒能搞清楚，只有結果，是確信的。
風詠其中一個翅膀斷了一截，身體撞上了天空的邊界，這次沒有被充分減速，邊界直接被撞出了個大洞。
另一邊則更慘，燄咎的力量，流出的焦熱，在邊界劃出了四條巨大的裂縫，每條寬數十公分，長幾十公尺。
燄咎立刻將勝利之劍從手中吐出，左手重新覆上了皮，這樣的姿態可是無法持久的。
從邊界破洞的外面，好像液體一樣的『未定義』流了進來，那是未被定型之物，恐怕沒有人知道被那『未定義』捲進去會發生什麼事。
兩人都迅速將自身的世界收回，然後進行『跳躍』逃離了這個世界，因為他們很清楚，這世界馬上就要不復存在了。
反正，勝負也已經分出來了。
而邊界的破洞隨著『未定義』的入侵不斷擴大著，只過了一分鐘左右，整面邊界就完全崩掉，『未定義』整個倒了進來，不多時便將這個世界回歸到渾沌一片的『未定義』時代。
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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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零四|<<雛鳥之巢>>|

林飛，既平凡卻也並不平凡的凡人之子。
黑髮棕瞳，這一年來開始留長髮的男孩，如今綁了馬尾，戴上眼鏡，不知為何給人一種醫生般的感覺。
考試從未掉出班排名前三名，如今早已確立了要上的高中的他，現正悠然。
他的朋友，他的摯友，他那近兩年來無話不談的兩位同學，李雲城跟白樓觀，現在只剩雲城的學校還沒確定，但成績卻很明顯的顯露了未來。
成績在這一年多間突飛猛進的樓觀已經考上了附近的學校，聽說是他在這附近有很重要的工作，不能離開。
林飛自己也早已考上了外縣市的高中，雲城則是成績不甚著力，連附近的高中都考不上，當然更遑論林飛將前往的學校。
三人能在一起的時光，最後的時光，就是現在，還有暑假了。
人生本就是不斷的別離與相逢，這點他們當然很清楚，所以，想要盡情地享受最後的相處。
週日，林飛、樓觀、雲城三人坐在一家吃到飽的火鍋店裡，這不是他們第一次來，實際上，他們大概每兩個月就會來上這麼一次。
雲城瘋狂地將五花肉跟梅花肉丟進鍋裡，林飛自己則慢吞吞地把干貝放入，至於樓觀，卻是一次把整盤亂七八糟的食材倒入。
「我打算在畢業典禮之後最後一次跟你們一起出去玩一趟，你們怎麼看？」
「嗚...嗯，嗯，等等，我都還沒考教育會考呢，有需要這麼急？我看這是犯下錯誤的節奏。」
「我只是先問看看你們有沒有要參加而已，詳情還沒有決定。」
「只要不是在七月中，就沒有問題。」
七月中旬，樓觀得要參加某場『戰爭』，或者說是『獵殺』，實在沒辦法出去玩，那是工作。
「如果我沒被老媽抓住，想來是完全OK的節奏。」
迫不及待一次夾了好幾塊肉起來，從顏色看來應該是已經熟了，雲城迅速開動。
樓觀則是一派從容地微笑著，斯文的將一塊魚肉夾進嘴裡，細嚼慢嚥，吞下去之後才夾下一塊。
林飛則在心裡嘆息著，他不明白，為何如今的樓觀總是如此，一副看破世間般的悠然諷笑，那種姿態，與其說是成熟，不如說是假裝成熟。
不知從何時開始，林飛便不曾再見過樓觀發怒了，那不是心理調節能力卓越的表徵，而更像是不在乎一切的模樣。
林飛現在回想起來，約略是從樓觀的父親白閣眺去世開始，樓觀的個性就開始逐漸改變著，至今，似乎往著自以為是的道路一往無前的奔馳著，然而，他的能力卻也異常膨脹著，只要是純計算或純背誦的東西，他總之能夠在瞬間做出正確答案，只有需要思索的事情才需要花上一丁點時間，不管怎麼說，這份能力都不是以前的樓觀所具備的，而且，這樣的事情似乎在白閣眺去世之前就開始逐漸發生了。
正當林飛沉思著樓觀究竟是怎麼回事時，雲城卻忽然把他的疑問給丟了出來，讓他吃了一驚。
「話說回來，你究竟是怎麼讀書的？怎麼成績忽然就超凡入聖了？我問了你好幾次都不說，這是賣隊友的節奏啊！」
「那是只有『Agnus Dei』才擁有的權限與能力，我可沒辦法替你引薦。」
「啊？這是裝模作樣的節奏吧？」
「我想他說的是『上帝的羔羊』，是神聖祭品的含意，例如耶穌也被稱為『Agnus Dei』過。」
「耶穌不算什麼，他不是我的對手。」
「喂喂！這是想被基督徒痛毆的節奏吧？」
「在這沒有夢的時代，還有那種狂信者嗎？」
「沒有夢的時代最常討論夢想，不信仰神的最喜歡假借神名行事，不是嗎？」
「或許吧，就像耶穌也不過是人類，卻自命為彌賽亞，主張自己是神的使者。不過，都是一群毫無力量的貨色而已，只是扮演著有大力量的角色，但，終究就只是謊言，跟我是不一樣的。只是，現在人們談論的耶穌倒是非常強大，那是死後被神格化的存在，跟那約兩千年前誕生與死去的那個男人並非同一體。」
「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東東，這是把設定跟現實混在一起的節奏啊！」
「設定，嗎？」
對於雲城的質疑，樓觀倒是若有所思了起來，稍一沉吟，然後輕輕笑了出來，恬淡。
「嘛，你說的沒錯，不過就是『設定』罷了。」
「說起設定，你有看最新一季的動畫嗎？我覺得『最後的大隊』這片子的設定是很大的亮點，我看這是大片的節奏。」
「『真紅厄災』所寫同名小說的改編作那個嗎？那個我也有看，但我記得樓觀最近比較少看動畫了。」
「我看過小說，所以動畫就沒看了，說起紅災，最近電影院好像要上映他寫劇本的真人電影，叫什麼來著？」
林飛並不清楚為什麼樓觀總是將真紅厄災簡稱為紅災，不過，他知道兩人相識，因為大約一年半前他曾親眼看到他們一起出門。
「『落日』，好像是以二戰時期的日本為背景的劇情片，並不直接演出戰爭場面，我查過評價，據說看這個還不如去看宮崎駿採用類似題材的『風起』(風立ちぬ)。」
「拿那種巨作來比也太不公平了，等網路上有得下載我們再來看吧，未看先猜可是錯失良作的節奏。」
「沒有那種必要。」
「為什麼沒有看的必要？樓觀你已經看過了？」
「我是指沒有載盜版的必要。」
「你有？」
「紅災那裡有一片，我有他家的鑰匙，不過，我還沒看。」
「不如我們現在就去看吧？這是可以先看過一輪跟其他同學炫耀的節奏啊！」
「嗯。」
「話說回來，那個『紅災』是誰啊？」
「大概是『真紅厄災』，吧？」
「吧？」
「他說他是，那便是吧。」
「『真紅厄災』可是個名動天下的大作家，被假冒也是很可能的事吧？」
「也不過是個作家罷了。」
雲城看著樓觀忽然把視線轉向他自己的手，那眼神彷若迷惘，宛如笑諷，一如既往。
「這節奏是不把真紅厄災看在眼裡了，你是見過什麼更了不起的東西了嗎？」
「...我曾夢見命運，夢見這世界的未來，祂向我展現了這世界應有的面貌。」
「那也不過只是個夢吧？」
「那是，足以翻轉世界的夢啊！比現今的萬物都要雄奇高偉，遠在頂峰之上的景色，如果你能看到你就能明白，現在這個世界實在太狹小了，如果可以，我真想讓你見識一下那只有超越者知道的景色，海與天之外的奇蹟之域，可惜，凡人無法攀登那塔，不可能登上那世界之外的小世界諸天，不過，大概只要兩年時間，再等兩年，到了那時候，鐵銹色的雨將會落下，盼隨著霧的軍團一起降下，傾覆世界的夢會從神話裡流出，盼隨雷電與暴風雨浮現到這個世界裡，然後，一切都會改變，將現在這個無聊的世界徹底洗刷，最後換上新的畫布。」
樓觀一邊說一邊抬頭向上看，看著天花板，那姿態彷彿看穿了那天花板與雲彩，跟那滿天飛舞的細小沙塵，看到了那天外之天，世外之世。
那一瞬間，雲城清楚地感覺到了，不管樓觀所說是真是假，他們的友誼就快到了終點，最多只能到暑假結束，就算學校相同，也無法保持現狀了。
雛鳥雖然能與樹枝為伴，可是，終將成長與曾經的巢告別飛翔，無論是飛向死亡或廣闊天空都一樣。
任何事物都是有期限的，朋友，也是一樣，不管是被死所割裂還是被身分所區開。
「別把小說設定之類的東西跟現實混為一談，這可是變成仆街仔的節奏。」
「不要突然冒出廣東話啊喂！」
「等等，你有沒有發現一件事？」
「什麼事？」
「阿飛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見的？」
「在我說沒有載盜版的必要時。」
「你居然記得這麼清楚？我服了你，那他人呢？」
「...你還記得我們在吃吃到飽嗎？」
樓觀嘆息著，用右手撐住自己的頭，一臉莫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