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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捲與白華──第七章(下):戰鬥

Lee提姆 | 2015-05-29 13:24:52 | 巴幣 60 | 人氣 173


  葉片擦響,我們進入鬱然深紫的樹叢裡。男孩的身影就在前方,身著寶藍色的西服套裝,與紫葉叢互相掩映,混淆視覺。用觀星眼窺視,群葉像星點,紫芒微亮,和男孩的星色相同,但不影響辨識。兩者密度、律動、形狀,差異頗大一眼就看穿。

  「提高警覺。」

  少女將粗枝當階梯,低往高爬,如忍者輕盈飛跳,接近目標。一步一步,掀開葉叢後方,少年笑容的神秘。

  白華就算我嘴上不說,妳心裡也明白,眼前這位男孩的想法。交戰時靈魂激烈碰撞,對方思維也迂緩流入妳心坎裡。那狂亂的私心,甚至毀滅城市,犧牲無辜的居民也在所不惜。

  第一次與烏托帝見面時,他就深深的將妳視為珍貴的稀世瑰寶。雖然只是原石,但細細打磨,將散發金銀的光彩。

  男孩的背景是個迷,若繼續順著他腳步走,將遭遇不測,利用妳滿足自己的私慾。

  妳心底一定有些擔憂吧。但那份饑渴的好奇心,驅使妳的四肢,無視害怕,往未知深入……。

  妳真的太無知了。知道會受傷害還要前行,固執的女孩。

  知道會失去,還要獲取,魚與熊掌都想兼得,貪心的人類。

  寶來樹的主幹肥大,要十五人以上才能圍抱,高度超過八十公尺,從井底伸向外頭的天空,以我兩百年的經驗判斷,說它是世界之最也不為過。光是白華拿來當立足的樹枝,隨便都有兩米長的直徑。

  是蟲子,我、白華、烏托帝,對巨樹來說是危險的入侵者。

  「跟得真緊。」

  位在高處,烏托帝轉身牽制,拋出圓球,直逼我來。

  「無聊。」

  白華揮刀將它撥開。劈啪彎折,黑球將後方枝葉撞斷。

  「再試一次。」

  烏托帝嘴角上揚,旋身再攻擊,又是我的方向。
  「………」

  白華沒彈開彈丸,長刀當球棒,扭腰打擊回去。


  男孩揮臂,手背輕鬆拍開。

  「果然沒錯。」

  烏托帝有所領悟,面露喜悅,跳蚤般在枝幹間跳躍、換位,往樹頂而去。

  「可惡。」

  白華聲音無高低,但她非常生氣。我貓掌貼上嫩白臉頰。

  「別被影響。」

  「當然。」

  她無視大衣下襬被條柯鉤住,利用堅韌衣材,蠻力將它拉斷。踢擊粗枝,腳步加快,往挑釁小孩追去。

  蒼月天空高掛,白華和烏托帝登上樹頂。夜色優美,風吹涼快。低頭俯瞰,茂盛的樹林就在腳邊圍繞,若從對面的山頭遠望,寶來樹只比其它的樹梢高,無法想像它是從地底沿伸的冰山一角──谷底探頭的巨人。

  少女與少年,各站樹頭的分枝。白華借我的視野,瞪視烏托帝。

  「真有趣,看見妳讓我想起『那個人』,對戰鬥的執著、享受、愉悅,飛快的進步速度。」

  烏托帝兩手一攤,搖搖頭,笑容詭譎。

  「但妳卻擁有他沒有的東西。我越來越中意妳了。」

  「你想說什麼。」

  白華緊握木柄,正對敵人。

  「有兩種感情在妳體內交集。擔心那隻貓,卻又想與我決一勝負。我刻意攻擊妳的夥伴時,能越發妳的力量。」

  男孩雙掌蓋住臉頰,遮掩妖異的陶醉。

  這就是醜陋的光景,不管是人或生物都有私慾。他們享受追逐的過程,搖洩放蕩的詭貌。

  白華,妳想看的就是這扭曲的醜惡嗎?崩壞、瘋狂的思想,紫暗的畫作,是妳賭上一切也想擁有的?我想不是吧,我想……。

  「我聽不懂。」白華強壓下心中的震盪。

  「沒什麼,妳早就明白,只是不想承認。不過,要快點,時間不多了。」

  無刃長刀,吱喳鳴啼,清晰無比。花瓣灰暗飄落,刀快抑制不住。

  「好了,不浪費時間。讓我們好好享受,妳最愛的廝殺。」

  烏托帝右臉被月光侵染,雙肩放鬆,後仰、墮入無底的立體迷叢。

  「………」

  強風襲過,繫緊髮絲的七色緞帶,波浪滾動。白華手在顫抖,這不是恐懼。

  封情帶,壓不住少女的憤怒。

  「別跟丟。」我揚聲。

  白華跳入叢林,嘶嘶沙沙,紫葉摩擦,無數繁柯在眼前擴散,勾搭、纏繞、交錯,編成隧道。景像連續被拋置後方,我們一路下墜,會通向哪?是未知,但非平順是崎嶇。長刀劈開粗枝,除去障礙,追趕目標。

  烏托帝在前方,不到幾尺的距離。他著深藍西裝,背對地、臉朝天,對我們微笑。他不害怕,飛翔般大字型墜落,享受自由的快樂,手臂將枝枒撞斷、背脊受群葉洗刷,而扯下的嫩葉轉成白屍,在眼界如百合綻放,漩渦飛舞。

  肥柯橫生,約兩米寬,在烏托帝背後。要撞上時,他空翻卸勁,兩腳踢枝出力,往上騰起。白華也借粗枝當踏墊,腳尖踢蹬,加速衝向敵方。

  「追到了。」

  我與男孩四目交會。

  「………」

  白華不遲疑,刃器連續疾砍,閃現一道道白光,如星辰的誕生與消逝,短暫卻燦爛。細刀在烏托帝身邊削過,卻碰不到他。他微妙閃躲,不多餘、不累贅、乾淨、迅捷。

  「別只是劈砍,要配合橫掃、突刺、佯攻等,多變化。」

  我在主人耳邊提醒。

  兩人在空中飛移,不久便落下。烏托帝再次蹬柯彈跳,拉開距離,輕鬆應對。白華跨步,踏歪木條,緊跟不放──樹皮崩裂,劈啪連響,陣陣哀嚎。

  連串攻勢再開,烏托帝迅捷迴避,但越來越吃力。並非體力流逝,是白華刀軌已無法看穿。攻刺難料、斜斬乾脆,將男孩笑容漸漸剝離,目露認真,但我心裡仍覺得他在笑。

  「………」

  烏托帝踢歪粗枝,往後退。白華不放過,再跟上。咻咻連響,朝對方快刀亂斬,但仍撲空,割去旁側樹柯、削掉細枝、剃下葉叢。白花花的死屍,環繞在兩人周邊,隨少女斬擊飛揚,激昂滾動。

  「怎麼回事。」

  她發現了嗎?烏托帝躲開的方式,跟白華避開黑球時相同,在死亡削過身體的剎那,仍揚起嘴角。

  「我們是同類,非常像,也像『那個人』。但和他有決定性的不同,我們有某種信念。」

  「少廢話。」

  白華說。攻勢更加猛烈。

  烏托帝尖細的嘴角更加上提。

  「──啊。真不錯。」

  多麼自然,多麼美麗;多麼流暢,多麼乾脆,多棒的珍寶呀。烏托帝埋藏在心底被周圍的平凡磨盡,潛伏在水下的被現實與懷疑淹沒,被壓扁、壓伏,就快消逝的渴望。被少女一次又一次的反擊,一次又一次激發,漸漸的從最深的暗處,衝破覆蓋的天頂。

  名為「懷疑」、「理性」、「猜測」的障壁,全數崩潰。

  就是她!她就是我尋找多年,完美的合適者。能頂替我完成遺願,一生難求,百年難見,上帝贈予的逆轉王牌。

  「白華,真不錯的名字。只可惜,現在的妳還沒達到要求。但通過這次的交手,妳和妳的搭擋黑捲,將獲得不同層次的成長。」

  細語呢喃,風中迴盪。

  少年下定決心,拋開所有,對眼前的女孩賭上一切。把所學所知,全盤奉上,一定要……一定要。

  要帶領她,她能辦到。要激發她,她的潛能將滿足、超越我的期待。我想要親眼見證,環繞在塵世的、人類口中的──

  奇蹟。

  因此,我要刁蠻的嘲諷她,唆激出潛寐的異才。

  「妳從開始到現在就沒碰過我。不過,誇獎妳的努力,給妳看樣東西。」

  ──咦?

  兩人懸空對峙,從複數雲柯中,隨挑一處降落。女孩背靠樹身,男孩面朝她。

  「………」

  白華長刀靜止,動也不動。是烏托帝,他手裡多了把武器,與無刃刀同長,但刀身純黑,散發暗冥光輝。男孩持刀,制住少女的斬擊。

  「如我所想,妳沒辦法發揮刀之力,我輕鬆就能接下。」

  冥力強大,刀中凝聚。

  「………」白華呼吸急促。我牙根緊咬,心想:「你想傷害她嗎?」

  「冥力有兩種用法,『注入』、『變化』,我擅長變化。有時是球,有時是刀,變化莫測。這把冥力刃,用來對付不成熟的妳剛好。刀斬不斷我的刃,是因為被我壓制,也是妳無法控制的力量。」

  「可惡。」

  白華緊握木柄,注入力氣,蠻橫架開對方。

  「嘻嘻嘻。」

  烏托帝後跳退開。

  「………」

  白華前踏追擊,又是一陣無情快攻。

  「我教教妳,什麼是技巧。」

  男孩覷準少女削砍軌道,黑刀伸去──噹啷!撥開無刃刀,連同左臂盪開弧形,讓白華腹部外裸,破綻盡露。

  烏托帝在微笑,抓住空隙,躬身突刺──不會讓你得逞!

  「嗚。」

  電光石火,我跳開白華肩頭,趴上男孩的臉。一陣慌亂,制止突擊。

  「臭貓。」

  毛皮被拎起,烏托帝將我往後丟。交柯斷裂,黑色毛球撞入雜叢,滾動亂翻,掉在溫暖的臂彎上,撿回一命。

  白華接住了我。我被甩開的瞬間她一同躍下,伸手捧住,虛空翻到下階的樹枝著陸。

  我直接打她頭。

  「笨蛋,錯過這次機會,就沒有了。那時應該反擊他。」

  咚!我天蓋好痛,她揍我一拳。

  「少管。」語氣冷淡。

  我仰望上頭,烏托帝踩著樹皮,俯瞰我們。我看向白華,她手握長刀,飄灑的花瓣已濁黑。黑暗力量往上攀拔,從刀柄延伸到指尖,侵蝕成黑,五指都是。貪食力在吞噬主人,那是男孩遠比不上的冥力,純粹能量,始祖冥王割除的情感結晶,「貪食」。要是能掌握,就能反制對方。

  男孩沒有追擊,等待我們。他玩得正高興,如遊戲的中場休息。

  若直接硬上,論實力、經驗,白華完全不行,要思考對策──環顧四周,紫葉如布廉,層疊掩映,模糊遠方。

  我手放在白華膝上。

  「無法使用力量,妳的刃還是能傷他。不然他不會以武器來相抗。所以,攻擊還是有效。」

  她蹲坐倚靠樹皮,有些疲憊。我鑽進她左腹,貓掌摸索大衣內被烏托帝劃開的洞,只差一點她就被貫穿。哥哥遺留物,無法擋住冥力。

  「大衣給我。」

  貓眼望著她。

  「嗯。」

  白華很乾脆。儘管是家族遺物,儘管是哥哥生前用過的大衣,但對現在的她來說,眼裡是前方的豔景。

  脫下重物時,要我輔助,左手的利刃無法鬆開,它有生命,深深鑲在白華掌心。左袖垂直被刀削成兩半,重物才卸離。

  「我有個計畫。但妳必須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麼事,別管我!」

  貓嘴叼起衣物,笨拙拖行。

  「………」

  白華沒感覺。

  「我知道妳想追逐未知的畫作,但不犧牲一切,就換不到。這世界不是你所想的,要什麼有什麼,沒這麼單純。」

  她還是沒感覺,但卻緩緩地──移動下巴……嗯。

  突變的魔界樹,寶來樹。葉片紫色,與烏托帝的西裝顏色相近,容易隱藏。他明白這招對觀星眼無效,但白華就不一定。在滿是紫葉的暗芒世界,男孩的身影穿梭遊走,樹葉遮掩,多少影響沒有觀星知識的她。她只有「普通貓的視界」。

  但烏托帝沒料到,有利的不只是他。

  唰唰唰,樹枒、杈枒上的木葉,斷落削去。白華繞著烏托帝,將他四周紫葉,一片一片從本體剝離。長刀尖銳鳴啼,歡呼愉悅,啃咬、撕裂,將葉子豪爽扯下,如獅子擰斷獵物的喉嚨,殘暴冷酷。

  「想砍掉所有的葉子,好讓我不能隱藏嗎?不,是另有所謀吧。」

  烏托帝裂開笑容,雙手交抱,滿心期待。

  終於到了,在高張力的廝殺,稍有差池就無可挽回的對決中,少女如預期的成長。使男孩癮頭泉水湧現,狂瀉不止:「好棒,真的好棒,在茫茫人海、浮躁塵囂中,我能遇上這女孩實在太幸運。究竟,接下來有什麼令人驚艷的展開呢?」

  他四指在臂彎上跳起波浪,等待不知何時開始,卻精彩絕倫的舞秀。

  我們離地數公尺,望下去,能感到高度的可怕,及自身的渺小。柯枝顫抖,白華踏過它,躍往另一根,忙碌剃下紫葉。少女林中獻舞,優美旋動,將葉子聚集、纏夾身軀,再順勢上翔,使其在空中優遊。

  「還差一點。」我說。

  白華持續努力,烏托帝不知不覺被葉群環繞,如困在酒桶的小孩。他手碰群葉,就像在推擠牆壁。沒錯,葉壁厚實,是白華捲起的旋風壓縮製成,非常細膩,如積木般疊起。

  「真美麗。」

  男孩貼近樹皮,欣賞螺旋環繞在四面的圍牆。那是白色,如麟片的牆。

  「這能困住我?」

  烏托帝頭歪一邊。

  「你馬上就知道了。」

  聲音迴盪,在他耳邊響起。

  「是貓在說話吧。」

  烏托帝猜測沒錯,但他無法辨知我的方位。我和主人隱沒在白牆的另一面。白華脫去黑色外套,在底下的是白領帶、白襯衫、白褲裙、和雪白的秀髮,如山中的雪女,融入白葉組成的雪壁。

  烏雲飄去,月光散下。渦狀白牆瞬間閃耀,使少年的瞳眸感到一陣刺痛。

  ──表演閉幕。

  「什麼?」男孩一臉驚訝。

  一塊大黑布由上輕飄而下,蓋住烏托帝。我踩在他頭頂,男孩掙扎想脫困,使我站不穩。他慌亂扭動,抓住我尾巴,用力扯拉,連同黑布仍往樹下──那黑色布帛,是白華的長大衣。

  「怎麼……呃。」

  烏托帝疼痛叫喊。

  蓋布掀開時,白華衝出葉牆,架起長刀,貫穿男孩。力道強勁,逼退目標,將他釘上寶來樹的粗糙外皮。

  「………」

  額頭對撞,白華槓上烏托帝。

  「……真,真是美麗的白色薔薇。我很滿意,動手吧。」

  烏托帝雙眼閉合,欣然接受。

  「………」

  白華沒動作。

  「沒辦法嗎?」

  刀刃刺穿左肩,他仍帶微笑。

  「原因有兩點。一、殺了我就無法破壞虛月。二、有件事掛在妳心上。」

  貪吃長刀,啃食烏托帝的傷口,連滲漏的血都不放過。

  「妳很擔心那隻貓吧,他掉下去了。」

  「………」

  白華沒說話。

  「妳的基本架式就是要保護左肩的貓。右撇子的妳,武器才握在左手,如護盾立起。」

  無刃長刀,不停騷動。白華左臂,從指尖到手肘,被侵蝕發黑。

  「………」

  「不幫他嗎?對妳來說,黑貓很重要吧?」

  是挑撥,烏托帝舉起能動的手,它被鮮血上染,緊抓某物體。

  「你這傢伙!」

  白華動怒。無情緞帶,壓不下怒火和感傷。她使全力將拳頭往男孩左臉揮去,是的比連擊食夢狼,重打針刺蝟還要沈的拳,是注入恨意的拳──碰!抽離長刀,拋開他,往地面奔去。

  「……真是個好女孩。」

  男孩搓揉臉頰,挨打的地方沒特別嚴重。

  「幸好在最後一刻,我用冥力保護臉部。」

  他望著右手,那確實拿著東西。

  一條黑色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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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回應

鏡魚
喔嗚~~他抓住黑捲了!!!(原來是好人!???
2015-06-10 10:46:01
Lee提姆
(☆_☆)
2015-06-10 10:5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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