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繁星點點亮著,寧靜的天空,沒有一片瞎攪和的烏雲。
但這夜並不平靜。
夜晚,總有地方亮著。
而夜市,為了所有年齡層開放,最為熱鬧。
一攤佔地頗廣的麵店,一張不適合放於攤販中的大桌,聚集了明顯不同的兩派人馬。
行人見著這場景,全都識相地繞了路,沒人敢出聲。
「鄒哥果然是聰明人,能用錢解決的事就絕不動手。」意氣風發的油頭男子和善笑著。
手提箱從桌面滑過,到了在禿頭上刺著猛蛇刺青的鄒哥面前。
「好說,好說。」鄒哥莞爾。
他揮手,身旁小弟迅速前來,毫不延遲地打開手提箱。
裡頭裝滿了千元大鈔,那位小弟動手檢查起來。
這一舉動倒是令油頭男心生不快,因為著代表著對於他的不信任。
再說,如此重大的交易,誰敢做假?
「報告鄒哥,金額無誤!」那小弟沒讓尷尬的氣氛持續太久。
「那這樣,這夜市......」油頭男頗有意味的讓句子停頓。
他想看看道上的傳奇人物眼睜睜將領地拱手讓人的舉止反應。
鄒哥沒有接話,因為有兩個人闖入了這即將完成的交易。
兩人各自走向鄒哥和油頭男,靠著耳朵說悄悄話。
話不長,反應卻很大。
鄒哥敞開低沉濃厚的嗓音哈哈笑著。
油頭男起初皺眉,但隨著話的進展,臉上逐漸扭曲。
話停了,鄒哥止笑,油頭男拍桌。
「你他媽竟然給我來陰的?」他大肆嘶吼,手裡已握了一把槍。
槍還沒來得及指向鄒哥,已換來兩方人馬武器齊出的對峙。
劍拔弩張,當第一發子彈竄出之時,務必會產生一場腥風血雨。
所幸這場戰爭沒有所謂的一觸即發。
鄒哥右手舉起揮了揮,兩方人馬同時將手中武器放下,回復冷靜。
這場交易已不是交易,而是場單方面操掌的「談判」。
「你想殺我?行。你想搞同歸於盡?也行。」鄒哥不急不徐,對眼前的情形似乎早已習慣。或又是,相當的自信。
「只不過,要是你在這裡將我打成蜂窩,那很抱歉,貴子可能不會只是死了這麼容易。再說,你未必動的了我一根寒毛。」
油頭男滿臉青筋,雙手緊握得直發抖。
他激動到一句話都接不上來。
「兩千萬,這數字對你來說應該不難,換一條命可說是很值得了。」
「至於這箱嘛,就換一個星期的安全好了。」
「啊哈?都忘了你在跟我談生意,那如果還對這夜市有興趣,儘管來找我談沒關係!」
油頭男從未開口,鐵青著臉領著眾小弟走了。
鄒哥搖了搖酒杯,看著淡黃色的液體,臉上不見得勝的光彩。
而是略顯憂愁。
「如果當初,阿成沒有出現的話......」他低喃。
***
又是夜。
沒有一夜能夠全然安寧。
但這夜,很少有處能偷得寧靜之地。
除夕夜。
「阿佑,我們把煙火射進水溝蓋裡好不好?」一位平頭少年頑皮地問。
「這樣有點浪費欸,小鄒。」年紀較平頭少年稍長的肌肉男有些厭惡。
「可是我們一直把它射向天空,好無趣啊!」小鄒極力爭取。
僵持了好一會兒,兩人終於做出共識:改換把沖天炮丟進水溝蓋中。
竟然要做,就要做到史無前例,射到地底也能響徹雲霄。
他們把十來支沖天炮導線黏在一起,再延伸出一條長導線方便點火。
打火機點燃,靠近導線。
嗤嗤嗤——
「你們快看喔!阿佑和小鄒再玩鞭炮欸!好像小孩子喔!」五位看上去大約十四、十五歲的少年踩著怪異步伐走來。
小鄒手中的沖天炮忘了丟入水溝蓋,在手中衝出,直奔天際。
「是阿成,怎麼大過年的也來找我們麻煩?」肌肉男皺眉。
「哈哈!怕甚麼?五個人我們未必打不過。」小鄒頗為自信。
「那就,硬上吧!」
純粹的鬥毆,不需要言語,不需要冠冕堂皇的理由,只需要不順眼,加上雙方的意願,就能構成動手的原因。
最青春,最煞氣,每個人都會經歷的屁孩時期。
在毫無技術可言的幹架中,肌肉男頂多戰勝兩人,而小鄒不用多說,能擊敗一人便已是莫大的奇蹟。
他們只求心理表面上的優勝,不求實質的勝利。
用不著兩分鐘,人數優勢方就理所當然地站著。
「另一則報導。在昨天夜間十一點傳出水溝蓋砸死人的意外,究竟為什麼會有這種荒謬的事呢?讓我們看看連線報導。」
「好的主播,讓我們來看看案發現場。當時幾位國中少年在此處施放煙花、鞭炮,卻異想天開將之射入了水溝蓋中,不料爆炸威力太過強大,不僅靠近的三人被震退,水溝蓋還被炸飛起來,不偏不倚砸種了這名被稱做阿成的少年頭頂......」
躺在床上,養著傷,打開電視看到的第一則新聞,卻是如此駭人、震驚。
要是當時打贏的是他們,那麼現在自己可不就是躺在床上如此簡單了!
小鄒第一次與死神走得如此相近,說是擦肩而過也不為過。
「原來表面上的勝利,不是勝利。」他這麼告訴自己。
***
「如果當初,阿成沒有出現的話......那我就永遠只是個愛衝愛硬幹的小夥子了。」鄒哥低喃。
雖然勝利,但見鄒哥一臉愁緒,沒有人敢吹噓馬屁。
像是察覺大家的困窘似的,鄒哥綻放應有的笑容。
他舉起酒杯。
「敬阿成!」
「敬阿成!敬阿成!敬阿成!敬阿成!」
雖不知口中的阿成是誰,但他肯定也為這次勝利付出不少的努力吧?
或者他有沒有付出根本不重要,重點是鄒哥要敬他,他就是可敬之人。
直舉的手彎起。
眾多的阿諛被灌下。
卻有一抹回憶正被品嘗。
〈如果當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