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試寫】腦補小劇場〈其廿二 燕子〉

場景：燕城
時間：鷹燕龍虎榜開始之前，十四歲的「史存孝」與燕城三母共同居住的日子
角色：燕城三母（大母、二母、三母）、史存孝（雪山銀燕）

時屆春初，位居遙遠北方的燕城，今日仍是下雪天。
銀粉輕篩飛揚，鋪天蓋地皆白，只能從山稜、屋牆、枯枝等物事描繪輪廓，得出此地大致的景色。
一點玄黑穿越雪地，曳下身後小小的泥灰腳印。十四歲的史存孝早已習慣春寒，無懼料峭。原本想趁著雪停天霽，趕緊出來戶外喘口氣，舒展悶了整個冬天的筋骨；未料才剛走到庭院中間，雪花又開始灑落。
懶得折返，看情況，這雪大概也下不久。於是他沒改變主意，繼續仰頭遠眺。

視線剛投往蒼穹，一朵與眾不同的孤雲便悄然划過，宛若茫茫海裡一葉扁舟。
只是舟和海皆失了顏色，僅餘一圈濃灰充作兩者分野。雪花無的飛繞，繚亂間，竟有相伴雲側的錯覺。
心境跟隨那朵孤雲前進，存孝的目光最後在白皚雪山山坡落下。雲沒山谷，徒留旅程未盡的惆悵。自己像被迫中途下船的遊人，尚未盡興，終點已達。

燕城的景色並沒有多特別，六年來更迭如常。何況在當地人嘴裡，四季還少了一季，春天總是缺席。
但對永遠有辦法找到新事物關注的存孝來說，只有夏蔭、秋枯、冬雪三種景色的燕城，卻從不無聊——
「天邊孤雲雪花伴，未覺春曉燕山寒。」
忘記是在哪邊讀到的句子，竟與眼前風光不謀而合，令少年感到驚奇、開心，紅咚咚小臉漾起笑容。

輕軟的啼鳴引起注意。別過遠山天景，他專心搜尋周圍，終在覆雪的乾草堆下發現一團黑白相間毛球。
「啊，是燕子。」
小心將牠由草堆裡捧起，瑟縮顫抖的毛球摸起來頗冷，但仍有微弱溫度。存孝急忙對牠呼幾口熱氣，揣進衣懷裡分享體溫。俯首觀察，似乎是學飛中的小燕子，不慎飛得太遠、太北，誤入這片沒有春天的山區。
仔細確認牠身上無傷，也不像生病，只是單純失溫墜落後，少年的思緒立即朝「得快點帶回室內」、「接下來該如何照顧」等實際問題發展。雖然沾過書卷，存孝倒未染上騷人墨客的多愁善感，想事情的方式一如往常，直觀、率真、專注。

專注到幾乎沒發現大母和三母因為喚他沒回應，已經共撐一把紙傘、拎起厚衣裳朝這裡緩慢踱來。
「大母、三母！」
趕緊揣著小燕子跑跳，存孝身手矯捷地飛躍雪堆、跳過石階，靠近大母與三母身邊。在兩位慈祥老嫗開口之前，他就先把小燕子端出來，令老人家眼前一亮。
「真難得，燕城的春天這麼冷，燕子照理說是不太愛來的。」
「羽毛雖然發齊，看起來卻像未成熟，大概是學飛誤入的幼鳥吧。」
大母伸指輕撥小燕子肚腹觀察狀況。小燕子一度驚慌，張開嘴角尚黃的軟喙，輕輕咬住大母指尖；發現大母的體溫比少年更溫暖，便鬆口改為蹭磨。

「大母、三母，我應該要怎樣幫助牠？」
「看起來是沒受傷，附近亦無野貓、野狗。等會餵飽之後，包一條厚布就可以放回原處了。」
「咦？我不能養牠嗎？」少年急忙將視線轉向三母，尋求奧援。
三母卻以為存孝披上厚衣作為回應：「先回轉房內吧，你二母正在煲熱湯，快回去喝。」
「喔……」
他並不急著反抗。燕城三母六年來的教育，除了溫柔引導、啟發思考外，最重要的一點便是「公平討論」，存孝不會因為年紀或輩份導致意見被壓下。只要拉得到二母、三母的支持，要讓小燕子住下，還有轉機。


沒想到，燕城三母這次竟意見一致，認為顧好小燕子的溫飽健康後，就該放回原處等待親鳥。

「為什麼？外面是冰天雪地啊！」
「存孝，若你將牠綁在身邊，牠的家族是要怎麼接牠回去呢？」三母緩聲問。
鳥兒懼人，這點無論成鳥、幼鳥皆然。存孝眉目糾結，欲辯「戶外未見小燕子家族來尋」，回頭一想，鳥兒亦擅藏，此時沒看到，不代表親鳥從此不會出現。
「牠終究屬於大自然。今日有緣相見，我們珍惜便罷；但永久寄下，卻只是綁住牠、害牠失去自由。」

「我……我才不會……」
「二母知道你不會。」灰色道姑袍袖覆上存孝頭頂，二母撫摸其髮，安慰失落的孩子：「無論如何，我們都沒權力剝奪牠回家的機會。就算牠自願留下，仍要將其送返自然。」
存孝不作聲，僅低頭顫抖。

豹紋道姑袍遠離又折返，大母熟練地將烘暖的小燕子捧在手心，避免放牠獨自一鳥四處亂鑽。話題轉往二母所煲的熱湯，「是否收留小燕子」一事草草落幕，讓存孝首次感覺到被排除在外的難受。身暖，心卻冷。
——還是想將牠留下。不能放著小燕子挨餓受凍。
趁燕城三母熱衷於閒聊的空隙，玄衣少年再度往冰天雪地出發。


捉蟲、撿枝，存孝憑藉不甚專精的動物知識，為小燕子的「食」與「住」忙碌，弄得滿身雪濘。
燕城三母早已察覺其意圖，並未阻止，僅靜靜從窗戶遙望少年。
「對他來說，學習『分離』還太早了。」三母語氣落寞，深藍袍袖隨風微動。
「是啊……雖然他一開始就面臨殘酷的分離，一家四散，血親難尋。」
「二妹、三妹，記住我們也只是拾燕人，代替親鳥照顧幼鳥而已。他終究會回到他的家，尋回他的根。」
「唉，如果存孝真是我們的孩子就好了。」
與少年最親的二母，亦是最容易陷入煩惱糾結的人。

「珍惜現在，隨緣吧。」
以烘熱的絨布裹住小燕子，大母將餵得飽飽的鳥兒捧往門口，正好撞上吁著白氣，臉頰紅潤的存孝。
「大母！我以後會負責照顧牠，請讓燕子留下——欸！」
話語未盡，小燕子竟掙脫大母懷抱，剪過存孝髮際，飛往庭院中心。
急忙朝牠飛的方向看去，覆雪枝枒上停著兩隻體形較大的燕子，彷彿迎接小燕子般振翅鳴叫。

「真的……來了……」
沉浸於驚訝中，少年一個閃神，不慎讓掌中昆蟲趁機逃跑，躲過成為小燕子晚餐的劫數。
二母、三母亦來到門口，與存孝共同見證燕子一家重逢。三位老嫗，一環肩、一摸頭、一握手，以充滿慈愛的肢體語言傳達溫暖，幫助少年度過這自從「真正的人生」開始以來，首度面臨的離別。

黑色燕影穿梭蒼茫天穹，彷彿向僅相會幾個時辰的少年道別，旋即曳出視線。
存孝突然想起，之前那首詩的後半段——
「……別離不泯孝親意，情繫千里羽飛還。」





１．詩句格律對得很鬆散，請不要打我～（逃

２．野鳥救傷宣導 by 北市野鳥學會　有正確的知識，才能幫助小鳥回家喔

３．《第一俠苦海女神龍之霹靂城》裡，八歲的馳突人（後來的銀燕）是由八足原人帶大，記憶中除教導武功之外，並未傳授任何社會技能與人生道理，因此「馳突人」幾乎不說話、不與人交際，行為宛若動物或野人般直觀、決絕，不會瞻前顧後，也不管他人感受。之後敗於同為八歲的小空，被燕城三母撿回家照顧。

到《第一俠苦海女神龍之鷹燕龍虎榜》十七歲再出時，中間已經過了九年。若要扣除八刀痕陰謀造成的時間差，銀燕與燕城三母的相處時間，大概仍有個七、八年吧。因此把這篇的銀燕年齡設定在十四歲。
總之「脫離動物般的『馳突人』，變成『以一個符合該時空背景的正常人』姿態平靜生活著」這項事實，應歸功於燕城三母的照顧與教導。

另外，如果辜狗「燕城三母」關鍵字，還會看到金光九天盤、冰山冷燕、雪海銀燕等名字。不過這應該當作平行世界吧XD　額外發現人物原形倒是滿有趣的。

解答：關於自家偶名（而這首詩是其詩號）
天邊孤雲雪花伴
未覺春曉燕山寒
別離不泯孝親意
情繫千里羽飛還
　　　　↑直著念就是「雪燕孝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