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　短篇

作者：小喵│2014-10-25 13:24:35│巴幣：6│人氣：222

　　今晚，盧柏決定將自己徹底灌醉。他受夠了那個老太太每晚都來到他的公寓敲門、說要找她的女兒蓓菈。
　　「心情不好嗎，培瑞茲警官？」酒保一邊倒酒一邊問他。盧柏搖了搖手要他不必多問、只管將酒杯斟滿。直到再多的小費也無法令酒保再替他添酒時，盧柏知道是該回去的時候了。

　　「四點十七分！」回到家時盧柏對著自己放在床頭的時鐘大吼了一聲。那老太太想必已經來過、而他又已喝得爛醉，再也沒有比好好睡上一覺、來他度過他難得的假日還更好的辦法。
　　但，事與願違。
　　一方面是因為酒精作祟、讓盧柏無論如何都無法在床上找到一個舒適的睡姿。而另一方面──這點甚至連盧柏自己也有些疑惑，他心底似乎在等著那老嫗來敲門。
　　也許是他身為警員的責任心、使他有些同情那個老太太。瞧她一副形容枯槁的樣子，儘管已經整整一個禮拜都無法入眠、盧柏仍舊無法狠心地將她趕走，只能不斷不斷的好言相勸、告訴她這裡沒有叫蓓菈的女人。
　　當然，他也不能報警，因為他自己就是警察。其他的警員就算來了，八成也是和他做同樣的事。說不定他們還比不上盧柏熱心、會利用警局的資源替老太太尋找她的女兒。但警局既沒有相關的報案紀錄，老太太自己又連個名字都說不清楚，盧柏實是不知該如何協助她。
　　曾幾何時，那老太太已成為了盧柏活生生的夢魘。只要他一躺在床上，腦中就會不自覺浮現那一頭雜亂稀疏的白髮。
　　而就在四點二十九分，敲門聲真的響了。盧柏懷疑這是否是因為他在想著她的緣故，因為她通常都在三點鐘左右出現。

　　「非常抱歉......」只見老太太低著頭站在門前，用她一貫尖細嘶啞的聲音說：「我來找我的女兒蓓菈。」
　　通常盧柏會委婉的告訴她蓓菈不在這裡，然後花上整整半小時站在門邊勸那老太太離開。但今天或許是因為酒精的關係，盧柏決定做些改變：他讓那老太太進到了屋裡。
　　「謝謝......」於是老太太步履蹣跚的進到了盧柏的公寓內。盧柏隨口說了些「不必客氣」、「當自己家」之類的客套話後，便自顧自的在廚房裡坐了下來。他頭痛得很，相信老太太在屋裡找不到蓓菈以後、應該會自行離開。
　　「噢，蓓菈！我的女兒！」
　　但老太太的聲音卻出乎盧柏的意料。她聽起來就像是見到了自己久別的女兒似的、既驚喜又感動。盧柏難以置信的循聲走去，發現老太太就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
　　「噢！我的蓓菈......」
　　盧柏發現她對著落地窗外喜極而泣，於是也跟著往外望去。這時他發現了在對面的公寓窗邊，有個身影正朝著他們招手。那似乎是個穿著無袖背心的長髮女孩，但盧柏看不清楚她的相貌。
　　「原來如此！」盧柏瞬時間恍然大悟。原來老太太和他找了許久的蓓菈、就住在他家對面的公寓裡。可老太太既知從這裡可以看見她的女兒，為何不直接前往她的公寓呢？
　　反正一切都無所謂了。既然已知道蓓菈在哪裡、盧柏認為接下來就好辦了。只要帶著老太太前去找她，這一個禮拜的惡夢就算告終。於是，盧柏輕撫了撫老婆婆的肩膀，告訴她這就帶她去找蓓菈。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老太太的神色卻忽起驟變。她瞪大了眼睛、同時用雙手摀住了嘴。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令盧柏忍不住又朝對面的公寓望去。
　　只見窗前一雙細腳懸空，地上卻倒著一張小小的板凳。雖然從盧柏的公寓裡無法看見全貌，但盧柏已可猜到那是怎麼一回事。
　　「不要！我的蓓菈......」在老太太絕望的哭喊以前、盧柏就已經奔出了門外。他甚至來不及穿鞋子、只憑著警員的直覺朝對面的公寓衝。他大約可以從落地窗往下看的距離、推斷出蓓菈住在四樓的北邊。
　　然而，當他撞門搶進蓓菈家內、所見到的卻是一座空房：完全空蕩蕩的公寓、甚至連家具都沒有。起先他還以為自己走錯了，但隨即又發覺並非如此。從臥室的小窗看去，確實可以見到盧柏自家的落地窗、角度分毫無錯。盧柏甚至透過那扇窗、發覺了那老太太已不在落地窗前。
　　對此，盧柏只能解釋是自己喝醉了。當晚他實際敲遍了自家對面左鄰右舍的房門，竟未有一家表示有異。而想當然耳，一個自稱是警察的醉漢在凌晨胡亂敲門、任誰都不會給他好臉色看。對盧柏的投訴信一下子湧進了警局，逼得盧柏必須向政風處證明自己並未酗酒。而證明的最佳辦法，自然便是由那老太太親自出面解釋。可接下來一連數天、那老太太竟都沒有再出現，無論政風處的員警在盧柏家待到多晚、就是連個人影都沒見到。結果盧柏很快的就被停職，甚至連他最信任的搭檔亞當都對他投以異樣的眼光。
　　然而，就在遭到停職的第一個晚上，老太太卻又出現了。

　　「三點鐘準時出現！」這一回盧柏是語帶諷刺的開了門、很快的將老太太給拉了進來。他當然想要老太太隨他一同前往警局解釋，可老太太就和平時一樣，開口閉口只是想見「蓓菈」。盧柏見她不可理喻，只得由她再度來到落地窗前。
　　而不可思議的是，「蓓菈」竟又真的出現了、而且還不斷地朝落地窗揮手。盧柏盡力使自己冷靜，隨即想到了可能是有人在整他。畢竟身為一個刑警，與人結怨是在所難免。於是這一回盧柏並未立即往對面奔去，而是停留在落地窗前聽著老太太又哭又叫。
　　「噢！我的蓓菈......不......」
　　盧伯仔細觀察著老太太的一舉一動。只見她渾身顫抖、聲嘶力竭的緊貼著落地窗，絲毫不像是假裝的。而另一頭窗裡的蓓菈，懸掛在空中的時間也愈來愈久，左右擺盪的幅度從愈來愈小、直到開始胡亂掙扎。
　　「SHIT!」
　　盧柏再也按捺不住，又是光著腳下樓往對面衝去。然而這回情況依舊一樣，完全空蕩的公寓、以及空無一人的落地窗。
　　這下盧柏更確信有人在整他了，於是便開始著手逮捕這些渾蛋。但問題來了，他雖可以直接將老太太帶往警局，但憑她裝瘋賣傻的本事、只怕沒有人會相信盧柏。最好還是將她和「蓓菈」一起逮捕歸案，才能釐清到底是誰在背後搞鬼。但蓓菈顯然是與老太太一起行動，單憑盧柏一個人、又怎能同時逮捕兩個身在不同公寓的人？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以後，盧柏想出了奇招。

　　今晚，盧柏在自己的臥房開了一盞小燈、並且播放自己最喜愛的古典歌劇：馬士卡尼的「鄉村騎士」。但還未到他百聽不厭的「間奏曲」時，盧柏已悄悄地溜了出去、並且刻意不鎖上門。他打算讓老太太透過落地窗看個清楚、「蓓菈」落入他手裡的整個過程。
　　一刻鐘、兩刻鐘過去，空蕩蕩的公寓外頭仍舊沒有絲毫動靜。盧柏一個人耐心的伏在暗處，心想無論如何、蓓菈總要事先準備一下吧？畢竟上吊的戲碼，也不是隨來就演的。可偏偏三點鐘過去，公寓裡還是只有他一個人、連個鬼影子都沒見到。盧柏猜測或許是「鄉村騎士」做得太過火了些，以至於被對方識破，於是悻悻然起身就要離開。怎知臨走時不經意往窗外一瞧，卻赫然發現了那老太太就站在落地窗前。
　　「我的蓓菈......」
　　盧柏根本不必讀唇就可以猜到老太太嘴裡在念些甚麼，再看她於落地窗內朝自己招了招手，盧柏索性也點燈和對方招了招手、示意戰火就此點燃。怎知這一招之下，老太太竟然喜極而泣、一邊摀著鼻子一邊拼命招手。
　　「哎......也許她是真瘋吧？」盧柏心想老太太或許是神智不清遭人利用、才會每天晚上來敲他的門。於是當下便趕到了自家公寓的入口處埋伏，打算跟蹤離開的老太太。但究竟這樣大的公寓出入口不只一處，盧柏往返數趟、仍舊徒勞無功。

　　接下來數日，盧柏不再埋伏於蓓菈的公寓當中。相反的，他只是悠悠哉哉的躺在床上、任由老太太在落地窗前哭喊唉叫。雖然那滋味並不好受、也無助於他晚間的入眠，但盧柏打算與對方進行長期抗戰，看看是誰會先露出破綻、亦或是誰先放棄這場幼稚的惡整。偶爾他也會忍著整夜不睡覺、只為了尾隨老太太前去一探究竟。但不知怎麼地，只要他還醒著、老太太就有意無意的不肯離去、在落地窗前哭上一整夜。最終還是盧柏先熬不住、在天亮之前昏睡過去，而老太太也就這樣悄然離開，無論盧柏準備多少咖啡都沒用。
　　更令盧柏痛恨的是、大樓管理處的保全無論如何就是不肯讓他調閱公寓裡的監視錄影器。理由是先前政風處的警員已經調閱過了、並沒有發現相關的可疑人士，反而還在言談之中透露出盧柏是個有瘋狂妄想症的酒鬼、要保全多加提防。因此盧柏只去了一次管理處，便不再對監視器抱持任何希望。

　　漸漸的，盧柏變得晝伏夜出。三餐總是冷凍食品、雙眼也塌陷成了窟窿。直到局長通知他一周以後復職，他才猛地在鏡中發現自己的頹敗。
　　「這樣下去不行......」盧柏知道他若還想重返警界，是該做出改變的時候了。於是他打起精神，再次投入這樁離奇的惡整事件當中。這時他才發覺，不知從甚麼時候開始、「蓓菈」已不再出現，而老太太每晚在落地窗前哭的，也不再是蓓菈的自縊身亡、而是她的缺席。盧柏在一旁連續觀察了四天，雖無法確定蓓菈已退出了這場幼稚的遊戲，但老太太已是他目前僅剩的線索無疑。
　　該怎麼讓老太太露餡呢？
　　盧柏左思右想，最後得出來的結論是：若想要跟蹤老太太，就必須讓她在自己清醒時離開。而若要讓她在自己清醒時離開，「蓓菈」就必須死。
　　於是盧柏設法弄來了一頂假髮、還有一套女裝。雖然之前的經驗告訴他，即便不喬裝老太太大概也辨認不出來。但既然要演戲就索性演它到底，趁著自己身形消瘦、更接近「蓓菈」纖細的體型時。
　　當然，說到這齣戲最大的重點、非「上吊」這一環節不可。為了確保自己絕對安全，盧柏必須藏一把刀在身上、以便隨時能將繩索割斷。另外絞架的部分也不能太過堅實，若是小刀失手脫落、他還可以自身的重量盪過去將之毀壞。因此，他發揮了過去服役時在野外製作陷阱的本領，在絞架上增加一處缺口含住木樁，使它既可承受重量、出意外時還可以直接踢掉木樁保命。

　　待一切準備結束，盧柏只剩下兩個晚上。雖然他仍沒有辦法解決公寓有多處出口的問題，但只要他一復職、想調閱哪一個路口的監視器都非常容易。現在，他只需要一點運氣。
　　半夜三點鐘，老太太很準時的出現在落地窗口。盧柏戴上假髮穿上女裝，遠遠的對她招了招手。
　　「噢！我的寶貝女兒......」
　　盧柏幾乎可以聽見老太太的歡泣聲。為了更增加戲劇效果，他大膽的甩了甩頭上的長髮，做出比原先的「蓓菈」更加豐富多元的動作：搔首弄姿、扭腰翹臀，模樣幾近瘋狂。不僅把老太太逗得開懷大笑、連盧柏自己都覺得相當滑稽。事實上見到老太太笑顏逐開，盧柏竟有一種很享受的感覺。
　　緊接著便是戲劇的高潮。盧柏緩緩的停下動作，站上一旁事先準備好的小板凳。等他將繩索套在頸中，老太太的神情也隨之一變、顯得相當緊張。
　　接下來的事情，各位想必已經猜到。盧柏摸不到預藏的小刀，只因為他剛才的「表演」實在太過激烈、刀子掉在了地上卻渾然不知。儘管死命的擺盪身體、但他卻意外地勾不著卡在絞架上的木樁。只因他事前演練多次，不知不覺竟將樁頭踢得脆了、再踢之下竟只少掉一截。如此一來不僅絞架的結構並未受損、盧柏也無法再碰觸到木樁，只能在半空中看著老太太指著他瘋狂的大笑、笑到連口水都濺到了落地窗上。
　　這時盧柏才知道，自己讓惡魔進了門。當他的夥伴亞當發現他時，他身上仍舊是穿著女裝，只是身體已經被蟲蛀掉了一大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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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您的閱讀^^，這是在下第一次在這裡發表，還請大家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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