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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GP

【塔塔夏之祭】賽魯瓦哈羅

作者:塔庫秋│2014-09-20 23:50:12│巴幣:58│人氣:467
賽魯瓦哈羅
 
仰躺的男子在溪流邊甦醒過來。
 
「嗚……」
 
他悶哼著一聲並撐起自己的身體,熱辣辣的刺痛傳來令腦袋清醒了些,右臂上接著滴下幾滴鮮血。
 
他環視了四周,視線延著破碎的木片跟散落在河邊的行李往上移,看到隔壁道路坡上有一台翻倒的馬車,接著再看了看身旁,不一會兒便發現了造成傷口的兇手──尖銳突起的石塊,上面還有著血液。
 
(先包紮再說……頭、嗚!)
 
撕下衣衫,熟練包紮起傷口,這件事做起來就像反射動作。
 
(我是醫生嗎?這麼熟練?又為什麼會疑惑!?我……是……)
 
暈眩感襲來,他腿一軟又跪了下來,揉了揉後腦勺上發現還有著瘀青。
 
男子靜下心來努力回想,大腦裡有著一群到處黑蠅在飛舞,嗡嗡嗡地吵鬧著,讓他找不到半點記憶碎片來想起自己是何人、身在何處。
 
(名字也好啊!)
 
腦中的記憶的混亂程度超乎想像,他拍了拍臉頰想振作起來。
 
(應該是馬車遇上了什麼事故,等等爬上去看看情況……對了!身上應該有什麼物品能……)
 
摸遍全身發現了筆記本時他先是一喜,但發現泡水的紙張讓上面的墨水模糊時又是一憂。
 
兩個字勉強能辨認的字吸引住男子目光。
 
「席……德。」
 
兩字停留在腦中久久沒有散去,看起來也像是「名字」,至少這兩字深深印在他腦海中。
 
(席德……我不能忘記)
 
席德」只能暫時先接受現況。
 
他花了點力氣爬上坡道路,天色目前接近黃昏,太陽大概沒多久就會消失在地平線上,查看那台翻倒的馬車,希望能查出跟自身記憶有關,更多的蛛絲馬跡。
 
這條泥土道路看起來十分顛簸,馬車一旁還有巨大石塊,也許就是撞上了這石塊造成了翻覆。
 
「嘎!呼……」
 
席德警覺地朝聲音方向看去,離馬車不遠處倒著一個人,渾身沾滿了血。
 
「沒事吧?先生?」
 
是否是身為醫者的本能,驅使了他快速地前往那人身旁打算醫治,席德自己本身也不清楚。
 
他現在唯一清楚的是,眼前這人傷勢程度超乎想像地嚴重。
 
左腿完全斷裂,只剩一點皮肉還連在腳踝上,失血量過多,更別說頸部隆起的皮膚代表裡面的骨頭早已斷裂。
 
各種跡象都證明此人早已回天乏術,但現實中,他卻有辦法喘著氣低吼著。
 
「嘎……咕嗚……」
 
席德簡直不敢相信,受到這種傷勢的人竟然還有氣。
 
「嘎、嗚……」
 
受傷那人扭動脖子將頭轉向了他,低垂著晃動的頭顱加上發紅的雙眼,盯得他心裡發寒,鼻孔微張像是努力在嗅著什麼。
 
(唔!?還有力氣將頭給!?脖子怎麼看都斷……)
 
「老兄別亂動!這樣下去──」
 
「嘎、嗚!」
 
這人話雖然講不清楚,但卻使勁地撐起身子,拖著幾乎斷裂的左腿,往席德緩緩爬過來。
 
「老、兄……?」
 
他似乎沒聽見席德的呼叫,一般人要是斷了腿扭了頭,怎麼可能有辦法「忍痛」做出這行動。
 
因為「牠」根本沒有痛覺,席德覺得腦裡有聲音幫他下了結論。
 
「嘎──!」
 
吼出一聲後他朝席德撲了過去,席德一個重心不穩摔倒在地上。
 
「嘎吼吼吼啊──!」
 
受傷男子一陣爆吼,在地上瘋狂扭動著身體像是一隻看見獵物的蜘蛛。
 
「天啊──!這什麼──」
 
他迅速一把抓住了席德的腳,張開了血紅的嘴──就差那麼一點,席德連忙用另一腳踢在了他的臉上。
 
(還不夠!這樣是殺不死……)
 
在恐懼中用腳不斷踹向那發瘋般的傷者同時,他兩手在地上四處亂摸,終於找到一塊硬石頭。接著就像是順從記憶中的本能一樣,雙手抄起石塊用力砸在傷者的頭上。
 
(還不夠!這樣是殺不死……殺不死……)
 
那人絲毫沒有放開抓住的雙手,席德再使勁一砸、用力一砸、出盡全力一砸……紛飛的鮮血與肉片並沒有讓他停手,只是不斷的重複這攻擊的舉動。
 
「哈──呼──呼──」
 
直到那人的頭被一團血肉模糊、手腳再也沒有動靜後,席德才停下來喘著大氣。
 
席德知道這一切。
 
他一直知道這些「怪事」,才有辦法即時作出應對,沒被嚇得手足無措。
 
唯一搞不清楚的是,他很習慣空氣中瀰漫著這異常濃郁的血腥味,究竟是身為醫者的身份,還是他懂得應付這……
 
亡者應該死去,卻仍能用殘缺之驅攻擊生者,這到底……他努力回想了一下,腦中記憶像一灘死水沒有任何回應。
 
「糟了。」
 
看見最後那一點陽光消失在道路的盡頭,席德不自覺地冒出了這句話,並瘋狂地在馬車散落的地板上找尋著「防身武器」。
 
最後他只找到了一柄短劍與幾跟斷掉的弓箭,他內心咒罵了一聲,得趕快離開這裡。
 
……但又該去哪裡呢?
 
「嘎……咕嗚──!」
 
「咕咕──」
 
原本應該是死人的呻吟聲。
 
「吼──」
 
開始從四面八方傳來。
 
「咕、哈──嘎──」
 
不成語句,如同野獸喘息的呻吟聲讓他內心一片冰涼,他雙手握緊短劍,生存本能令他做出了自我防衛的行為。
 
五?十?還是有二十?受傷的手臂與全身瘀傷的狀態下,一起撲上來絕對夠讓席德粉身碎骨個好幾次。這把短劍與其自救,現況下可能用來自盡還比較快。
 
心裡是絕望,但求生的本能與腦內未知的使命感卻在驅使他採取行動。
 
短劍才一握好準備砍倒離自己最近的活死人,想辦法衝出重圍時,一聲大吼突從不遠處響起。
 
「喂──!亡者們!這邊!」
 
高大的身材、高昂的吼聲,身穿重甲的巨漢雙手持著一把金光閃閃大型釘錘,悠閒地向這群活死人喊話。
 
「來!回歸到神的懷抱中吧!由在下來引渡爾等這些受詛咒的亡者們!」
 
席德不認得那人,但很感謝他那吼聲令幾個活死人回頭衝了過去,讓他能趁機衝出包圍,往一旁的草地奔去。
 
「嘎啊──!」
 
並非所有活死人都被那巨漢吸引開,席德眼前這隻就是。
 
「該死!」
 
慌亂之下他一劍刺入活死人的胸膛,內心咒罵了一聲知道這攻擊一點效用也沒。果然對方絲毫沒有退卻,反而順著刀刃繼續衝向前,胡亂揮舞的雙手抓向席德……
 
颼!
 
耳邊一陣急促風聲閃過,眼前活死人的頭顱被一支粗重的弩箭給射穿,勁道強到帶動牠全身射倒在地上。
 
「喂!想活命就往這邊來!」
 
口齒不清的男子聲音從另一邊坡道上傳來,仔細一看上面草叢中一個小矮子探出頭來向他招手。
 
「還不快?那邊教給他們了。」
 
席德幾乎沒有半點猶豫就朝他衝了過去,後面有幾隻活死人立刻朝他撲上。
 
颼!
 
又一隻朝他逼近的活死人中箭,這次頭顱甚至被弩箭給帶飛了去,釘在馬車的木板上,足見其勁道威猛。
 
「靠右邊點。」
 
「慢、慢著!你的右邊還是……」
 
「當然是你。」
 
颼!
 
又一名活死人倒下,只剩下沒幾步就可以到達那小個子的身旁,但他的背後也有一隻……
 
「喂!你、你後面也有!」
 
小個子仍繼續蹲伏著射出弩箭掩護著席德,絲毫沒有注意到後方。因為他根本不需要回頭,那活死人的頭顱便隨著一抹銀色刀光被砍了下來。
 
「救到、古溫了。好棒!嘎嘎、做得好!」
 
出手的是一名臉上還殘留著孩子般稚氣的女子笑嘻嘻地耍著兩手拿著銀色短刃,她一邊笑嘻嘻地耍著雙手的銀色短刃,用生硬的斷句講著話。
 
活死人的鮮血噴濺在小個子身上時,他仍然保持著蹲伏的姿勢,扣下手中十字弓的扳機。
 
颼。
 
席德回頭一望,最後一隻跟著自己的活死人中箭倒地。
 
「又得一分。」
 
他總算跑到那小個子狙擊的地點,不斷地喘著氣。
 
「喂,你靠過來點!這樣比較好保護你。嘎嘎、去幫蓋瑞特,我在這邊掩護你們,趕快收拾掉這些沒死成的渾蛋。」
 
這小個子似乎是他們的領導者,有條不紊地發號施令,還吹了聲古怪疑似口哨的聲響。
 
「姆姆!誇獎?嘎嘎、剛剛、很棒啊?」
 
少女不高興地嘟起小嘴,小個子則以平靜不帶感情的語氣回道。
 
「嗯。做的很好。」
 
說著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少女似乎很享受被撫摸的觸感。
 
「快去。」
 
「好!」
 
聲音一落,少女已不見蹤影,她的速度快到席德肉眼根本難以跟上,勉強能看見是草叢中奔馳的殘影,用的還是是「四肢」。眼睛沒眨幾下便衝到巨漢身旁,順手還砍掉了一名活死人的腦袋。
 
「好……厲害。」
 
「遇上我們算你走運。」
 
小個子講話總帶有點奇怪的口音,席德得專心點才有辦法聽懂。
 
「想活命就在我身旁乖乖待著,有什麼要事等我幫下面隊員料理完那些傢伙再說。」
 
「好的。謝、謝謝。」
 
小個子沒有回應,只是熟練又迅速地幫十字弓上好弩箭,將眼睛對上類似圓筒鏡的物品……大概是瞄準用的吧?席德如此判斷,難怪能離這麼遠還能準確地命中。
 
他這時才有辦法仔細看清馬車附近那兩人戰鬥的情況。
 
巨漢身上重甲將身體防得密不透風,讓他根本無需理會活死人的胡亂攻擊。只見他專心揮舞著手中大到驚人的釘錘,將牠們的頭殼一一砸個粉碎,撲到他身上的活死人甚至被他一把抓住摔到地上,然後一錘下去血肉橫飛。
 
女子則用驚人地移動力穿梭在活死人群中,手中銀色短刃只要看準時機就會交錯斬向牠們的咽喉。閃躲、翻滾、轉向、斬擊,一連串攻擊像是沒有盡頭,不斷地反覆斬殺下去。少女的身形後面似乎有條狀物,但動作太快席德實在無法看清楚。
 
「厲害、太厲害了。」
 
「畢竟我們對付這些狗屁傢伙的經驗,多到能被稱為『專家』了。」
 
對席德口中流露出的讚嘆,小個子不帶感情地回應。手中十字弓沒有閒下來,不斷地擊發,將底下正在作戰的兩名狂戰士漏網之魚給獵殺乾淨。
 
不一會兒,地上只剩下死透、殘缺不全的屍體,沒有半個能再站起來的活死人。
 
「搞定。下去吧!」
 
「喔、喔。」
 
直到眾人會合、獸人女性點起火炬後,席德才有辦法看清這群「專家」們的樣貌。
 
巨漢已將頭盔給拿下,即便在黑暗中他那一頭金髮仍是特別顯目,加上那如大理石雕刻、有著知性的俊美臉龐跟他魁梧粗壯的身材有著天壤之別。他現在正對著地上殘破不堪的屍塊雙手交握著,低頭喃喃唸頌著祝禱詞。
 
這時腦中浮現出「塔克爾斯」神教──這大陸上頗為流行、以狂熱聞名的宗教名稱。席德分不出是因為聽見禱詞內容,還是那件有著不知是塗料還是鮮血所繪成,三個尖形圓環交錯圖案的重甲,讓他做出這判斷。
 
能肯定的是,記憶並非完全喪失,某種程度上的「常識」還殘留在他的腦中沉睡著。
 
「他叫蓋瑞特。」
 
小個子伸手指著巨漢,接著再指了指一旁的女子。
 
「她則叫嘎嘎。」
 
席德看清楚這名為嘎嘎的「獸人女性」,頭上毛茸茸的雙耳與尾巴。也發現她穿著的衣衫布料十分稀少,柔軟還添了點獸毛的肚子與大腿幾乎一覽無遺,雖說臉上仍稚氣未脫,身材卻是十足十的「成年女性」,這讓席德感到些許不自在,任為自己直盯著嘎嘎十分的不禮貌,但她似乎不以為意。
 
「嘎嘎、幫上忙!殺怪、沒有蓋蓋少!」
 
她似乎正在跟那小個子邀功,還一邊親暱地抱著他的頭磨蹭著,後者似乎不在意自己矮小的身材,正好能將頭埋進那豐滿的胸部裡。
 
「嘎嘎,妳做的很好,但現在有位外人正在看,先別……」
 
「遵命!」
 
她笑嘻嘻地鬆開小個子,還比了個像事敬禮的手勢,改將好奇的眼光轉向了席德。
 
「男人?對嘎嘎、有興趣?呵呵!」
 
說著還朝他拋了個媚眼,姿態極其嫵媚。
 
席德之所以沒有對這舉動感到不自在,是因為他已發現嘎嘎脖子銬著一副金屬鐵環,上面刻有的魔法咒文是專門用來控制這種「獸人奴隸」。專門從事風俗業的奴隸才會有這舉動與穿著。
 
席德腦內潛意識裡不斷補足著觀察到的事物,他暗暗希望能靠著這樣尋回原本的記憶,將目光移向最後一人──那名看似領隊的小個子。
 
「最後是我,古溫。」
 
說話有種口齒不清的緣故在古溫那張「殘破不堪」的臉上,傷痕得數目多到跟上年紀老者的皺紋數一樣,有醫術經驗的席德看出了燒燙傷、刀劍創傷、鼻子被削掉了一半、右嘴唇尾端的「撕裂傷」十分誇張,難怪他講話會有種──說不清的語調。
 
「希望我這臉沒嚇到你。」
 
說完古溫扭著臉擠出難以辨別的笑容,席德差點要說這笑容才真的嚇到了他,就算沒有那些多到驚人的傷痕,古溫原本粗鼻大眼的模樣已不甚好看……
 
他這才注意到失了禮數,在正打算道歉古溫只是厭煩地揮了揮手。
 
「我早就習慣了,為這理所當然事道歉反而怪。」
 
席德注意到他手背上的狼頭刺青,理解到他那些傷大都是常上戰場的副產物,眼前名為古溫的矮個子,是王國出名的傭兵集團「戰狼」成員,這也許是他十分熟練於戰鬥的緣故。
 
(狂信聖職者、獸人奴隸、亡命傭兵……這什麼詭異組合?)
 
他內心不禁自嘲地想著,古溫一句理所當然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維。
 
「那我們該怎麼稱呼你?如果要同行先自我介紹比較好吧?」
 
可惜這個問題沒辦法勾起更多關於席德自己本身的記憶,只剩名子他有辦法怯生生地講出。
 
「我叫席德。」
 
古溫瞪大了眼睛盯著他的臉龐,席德試圖講出點自信,最後連忙補上一句。
 
「是位醫生……大概。」
 
 
 
「沒人是何時開始,也沒人清楚第一位沒死透的傢伙是出現在哪邊。總之、等到這片大陸全國上下的人都知道沒死透的人橫行在路上時,嘿!你知道的,除了他媽的混亂以外沒別的了。」
 
「人類、大死亡!同族、大解放!賽魯瓦哈羅!賽魯瓦哈羅──」
 
古溫在路途上簡單地解釋著當前國家局勢,嘎嘎不時會興奮地插嘴,說些意思不清楚的單詞,蓋瑞特一路上則是愉悅地哼著塔克爾斯神教讚頌曲,俊美臉上沒有半點緊張不安,只有莊嚴與慎重。
 
一行人似乎沒將這身處世界的巨變當一回事,席德只能認為是他們早已「習慣」了。
 
「所以這怪異現象……大概什麼時後爆發的?」
 
「等到大家都知道後大概持續了一年吧。」
 
「國王呃……沒有做出什麼舉動嗎?」
 
「國王?你說哪一個王?」
 
古溫的嘴形扭曲到一個噁心的地步,席德勉強看出那是名為嘲諷的表情。
 
「國王與封臣間權力鬥爭的種種行為,你認為再爆發這麼恐怖、又不可解的「疫病」後,還會有人聽命於國王的命令?那些伯爵公爵甚至是國族王戚們人人擁兵自重,正愁找不到藉口獨立呢!表面上說得好聽是保衛自己的人民,但老子我知道那些狗屁貴族只在乎自己的資產罷了,對、我說的就是土地與人民,在貴族眼中不過是項財產。」
 
「嘎嘎、以前是、現在自由!很好!」
 
嘎嘎邊說邊開心地跳著奇特的舞步,古溫沒有理會只是冷冷下令。
 
「嘎嘎你要亂跳可以,但別忘記還得好好偵查。」
 
「遵命!嘻嘻──」
 
大概是注意到席德疑惑的眼神,古溫補充說明。
 
「天色已經晚了又在荒郊野外,難保不會碰上那些沒死透的,或者遇上更糟的。」
 
「更糟的?」
 
「當然就是趁機燒殺擄掠的人們──也就是強盜。」
 
席德沒有表現出半點驚訝,也許潛意識的記憶老早就知道疫病爆發後,人們便會解放成政府狀態,盡情釋放自己噬血與貪婪的本能。
 
「蓋瑞特!有連絡上公爵那邊的感應師嗎?這座山林小路真他媽的錯綜複雜,我可不要明天早上才能到目的地。」
 
原來再唱讚頌曲的同時,蓋瑞特還發動了心靈感應的魔法。
 
「別跟我說他們睡了……」
 
「別急古溫,我連絡到了!翻過前面的山腰就能看見村落,委託方說不需要急。」
 
「但我他媽的急啊!夜間偷襲可是最佳時機!」
 
偷襲?委託?席德內心滿是疑惑。
 
「別擔心醫師,只是到安全城鎮前我們有委託要辦,活死人什麼的有我們特殊的火把……」
 
「我知道火炬是用翡翠木製成的。」
 
從剛剛席德就一直聞到蓋瑞特手中火炬的獨特香味,他理解到是用來燻開活死人用的東西。
 
古溫被打斷話沒有不高興,反而朝他笑了笑。
 
「不愧是『醫生』!不會是有研究過這怪病吧?哈哈──別說你甚至知道解藥怎麼做之類的。」
 
聽到解藥與研究兩個詞,席德像是快要想起了什麼,彷彿還差了一點關鍵。
 
「解藥之類的俗物,在塔克爾斯神對世人施與神罰的面前都是徒勞無功。」
 
蓋瑞特突然開口插話,古溫則是一副「又來了」的模樣聳了聳肩。
 
「失禮失禮,席德先生。剛剛因為處理事務,一直沒有時間找您暢談宗教觀念,從剛剛跟古溫的談吐來看,應該是位受過禮節教育的知識份子。」
 
古溫聽到後面還咳了口痰,看得出來他對那些字眼很感冒。
 
「被開除教藉的破戒傳教師,裝什麼假道學。」
 
還小聲地補上一句,但蓋瑞特似乎充耳不聞。
 
「不知您對塔克爾斯神帶給世間罪人的懲罰有何感想?我們人類的世界是否即將在此終結?最後靈魂是否能投入神祇偉大的懷抱?」
 
這熱切語氣與狂熱態度讓席德有些難招架。
 
「很抱歉,我個人沒有一定信仰。」
 
「唉呀唉呀……又一位試圖逃離神之庇護的迷途小羊,只好由在下我在您臨終之時,好好引領您的魂魄得以超脫。聽我一言!別妄想無謂地躲避、抵抗這場神罰,該擔心的是死後靈魂的歸所!」
 
在他繼續一連串前後矛盾、疑似「佈道」的詞句中,古溫小小聲地對席德補了一句。
 
「──你可以當作那是宗教方的看法,而身為我這種世俗亡命之徒看法則是,光求生存都來不及了還管你什麼死後世界。」
 
說完粗笑了幾聲,嘎嘎則在一旁把頭歪來歪去,看來是聽不懂這蓋瑞特過於「複雜」的解釋。
 
「所以真的沒有解藥?」
 
「我以為藏在你的腦袋裡?」
 
席德對古溫這句俏皮話沒有多大反應,他只好自討沒趣地摸了摸那半邊鼻子講了下去。
 
「之前有藥師公會似乎真的開發出了解藥,一時之間全國上下的人都搶著購買呢!有時候甚至得靠關係。」
 
「難得發明了能解救世人苦難得解藥,卻得要用錢才能買?」
 
古溫打趣地盯著席德略顯憤慨的神情,冷淡地回答。
 
「藥師公會顯然認為「商機」重要多了,要是他們跟你一樣有良心就好了。」
 
從古溫的言論裡席德老早就看出那仇視權貴的態度,只是不明白為何要這要對待他?
 
「不過大概上個月起,藥師公停止販賣解藥,沒有出面說明只讓不知情的人有更多臆測。有人說是什麼解藥配方被偷走了,也有人說是公會故意袖手旁觀等價錢飆漲……」
 
「這就是充滿罪孽的世人應當承受之罪,凡人們!別妄想可以躲過塔克爾斯神的法眼,『神罰』會平等的對待汝等的。」
 
古溫一臉厭煩地面對蓋瑞特插嘴傳教的舉動,席德沒理會兩人後來爭論些什麼,因為才一聽到公會停售解藥這件事,腦袋裡的某顆螺絲就像被塞回原本該有的地方,啟動了開啟記憶迴廊的機關。
 
幾乎是無意識地,他伸手摸向衣衫右胸口內側,發現有個暗袋,接著他手中便多出兩根像是煉金師會用到的試管,裡面的暗紅色液體反射著火炬的閃著奇異光芒。
 
解藥。
 
腦中浮現出的兩字,莫非真的是──
 
「報告!有人!」
 
嘎嘎回頭笑嘻嘻地才剛講完這句話,古溫與蓋瑞特已用最快速度將自己武裝好。
 
「前面的!什麼人?」
 
蓋瑞特戴上頭盔站到隊伍前方,古溫邊喊話邊將席德拉到身後,嘎嘎仍是笑嘻嘻地蹦蹦跳跳。
 
「救、救命啊!烈火團、襲、襲擊了村落!我……被箭給射中……咳、拜託救救我……咳。」
 
前面的男子衣衫破爛,還不時咳嗽、腳步顛簸,大概一陣風吹來就會讓他倒下。
 
古溫三人沒有絲毫反應。
 
「兄弟,你不會是被活死人咬了吧?我看你臉色很糟喔?」
 
「天啊!才、才沒有!拜託快救我!我失血……過多。」
 
看他一臉痛苦的哀求,席德實在忍不住了。
 
「讓我去看看吧。」
 
「你他媽的哪兒都不准去、醫生!想加入活死人的行列嗎?」
 
古溫語氣中有著前所未有的兇狠。
 
「又還沒確定是否被感染,加上我……」
 
席德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把在馬車旁碰到那恐怖活死人的記憶給推開,把話講下去。
 
「有解藥能救他。」
 
「你說『解藥』?就算有也省起來吧?」
 
這句話不只古溫,蓋瑞特也回頭盯著他看,嘎嘎則傻呼呼地歪著頭,大概不懂「解藥」這兩字的意思。
 
大概不到兩秒鐘後,那人的呼救打破了沉默。
 
「拜託我快……失血……」
 
說著那人還跪了下來,快要咽不下最後一口氣似的。
 
「傷口在哪兒?舉起來讓我瞧瞧?」
 
古溫說完對嘎嘎使了個眼色,她搖著尾巴興奮地點了點頭,然後壓低身子快速朝道路附近地林子奔去。
 
「救我!我快死……」
 
「哈!那就去死吧!反正等一下還不是會活過來?」
 
「啊!?慢──」
 
颼!
 
古溫的十字弓弩一箭射穿了那人的腦袋。
 
「古溫你、你!?」
 
「閉嘴、趴下!」
 
蓋瑞特及時將席德撲倒在地,他只聽到一陣弓矢交錯的飛響從頭頂穿過。
 
「果然有埋伏,先忍忍,嘎嘎等會兒就會把那些狗娘養的宰掉。」
 
古溫迅速更換箭支,朝著樹叢裡持續射擊。
 
席德還搞不清狀況。
 
襲擊?
 
埋伏?
 
剛剛那人究竟是誰?
 
「嘎嘎把他們逼出林子來了,有幾個不死心往這邊衝來,交給你了蓋瑞特。」
 
「可悲的罪人們,放心吧!塔克爾斯神仍會樂於擁抱汝等的靈魂。」
 
蓋瑞特拿起大釘錘的同時,嘴中喃喃念著禱詞的同時,空出的一手還在胸口比了個祈禱的手勢。
 
「隨便你怎麼引渡他們,但別『他媽的』忘了要留一兩個活口。」
 
古溫將粗話講得特別重,下完指示回頭看著仍未進入狀況的席德。
 
「看來醫生你腦袋裡的記憶似乎沒告訴你別亂相信人?」
 
「你是怎麼發現的?」
 
「遇上這種情況,嘎嘎會跟我打有聞到血腥味之類的暗號,沒有就表示其中有詐,能躲埋伏的就那片林子所以……噢!聽裡面的人慘叫成那樣,嘎嘎看來收穫不錯。」
 
席德看到一群拿弓箭的人們渾身血淋淋衝出森林,嘎嘎在後面追趕著她的獵物。
 
蓋瑞特則將靠過來的強盜們給解決,沒人能承受得了他那怪力揮出來的釘錘,加上那毫無破綻的重甲很快就壓制住敵人。
 
「如果對方真得是……」
 
「至少先變成活死人的不會是我,這樣就夠了。」
 
聽起來十分蠻橫,席德一時之間也不想回嘴,只能當作是這末日的殘忍法則。
 
「抓到!嘎嘎好棒!」
 
「這邊兩位也倖存,偉大的塔克爾斯神還沒打算接兩位上去。」
 
聽見兩人的聲音席德抬起頭來,發現戰鬥已經結束,草地上橫躺著不少屍體。
 
「在下去確認餘下的靈魂們是否已找到歸所。」
 
蓋瑞特將人給丟下,舉起哪根份量十足的釘錘走向那些屍體,對準他們的腦袋一一「確認」,席德花了很大的勁才沒去注意那骨肉碎裂的噁心聲音。
 
「別動!別動!不然、幹掉你們!嘻嘻──」
 
「謝了嘎嘎,接下來由我來問吧。」
 
古溫靠近其中一位男子,看著他赤裸上身的火焰刺青,禁不住冷笑了一聲。
 
「這裡的領主就會請我們來收拾你們,乖乖講出你們佔據那村莊的防衛措施、暗號、人數什麼的所有情報,就留你一命。」
 
男子聽了這番話直接吐了口水,一臉高傲。
 
「你也不過是靠戰爭賺錢的狗傭兵,憑什麼?」
 
聽到這回答席德趕忙別開視線。
 
颼!
 
果不其然,他聽到了弩箭飛響聲,接著是人體倒地的聲音。
 
「就憑他媽的我手上這把!嘎嘎,把屍體抓去給蓋瑞特『引渡』,順便叫他留一個變活死人,用來對付聽不懂人話的傢伙!」
 
「遵命!嘻嘻──」
 
「我說!我說!拜託饒我一命!別讓我被活死人『咬到死』!」
 
嘎嘎一臉開心將屍體拖走,原本就抖得很厲害的一名被俘男子立刻高呼求饒,令一位女性瞪大眼睛,呆滯地看著剛剛被射殺倒地的同伴被拖遠。
 
「今晚!烈火團會照巫先知的預言進行血祭典!守衛的人一定很少!你、你們能夠順利潛入的!」
 
「血祭典?」
 
「不就趁著亂世搞一些裝神弄鬼的傢伙,認為用活人獻祭有辦法保佑不被『詛咒』成活死人,噢!你們醫生那邊應該稱之為『感染』,誰管啊?」
 
「怎、怎麼會有人認為,犧牲無辜的人命就能得救!?」
 
席德不明白為什麼講不出內心更多想責難的句子,總覺得有種強烈的矛盾感在內心交戰,令他沒辦法說下去。
 
「真的有效!先知的話是不會錯的!」
 
古溫用他臉頰的破洞嗤了一聲,被俘的男子聽見連忙身子一縮,繼續將情報提供出來。
 
「村子旁靠喀爾山邊有個很高的遼望塔,只要注意那邊要潛入應該不難……」
 
「慢著你說,『喀爾山』嗎?」
 
席德打斷那人的話,這字眼在腦中的記憶裡起了漣漪,耳中響起了熟悉的女人與小孩在哭叫,他努力搖頭試圖忘記後腦勺的疼痛。
 
「想起什麼了醫生?也許到去那座山會讓你想起更多,我先跟那兩人制定一下作戰計畫。喂!嘎嘎、蓋瑞特!準備去把他們滅了找公爵拿報酬!久到我都快忘了錢是什麼味道……」
 
古溫叫著隊員的同時,席德頭痛穩定了下來走到了他旁邊。
 
「感覺你什麼都懂,行事雖然野蠻了……一點,但多虧了我才活得下來。」
 
「在這滿是活死人、無秩序的世界裡我就把你的話當讚美了,關於殘酷野蠻這點,等等你可以進村看那群盜匪對待村民的方式,再下結論不遲。」
 
他講得一副意味深長,席德默默希望自己內心已做好了準備。
 
「賽魯瓦哈羅!賽魯瓦哈羅──」
 
嘎嘎哼著這幾個字,一邊跑跳繞著蓋瑞特轉著圈圈,古溫這時才補充一句。
 
「還有我可不是甚麼都懂,尤其是嘎嘎常掛在嘴邊的那句。」
 
 
席德又吐了一遍,慶幸自己還沒有用過晚餐,但屍體被火烤燒的味道實在太嗆,他禁不住又彎腰嘔吐了起來。
 
原本身為「祭品」的幾位村民,正將超過十具烈火團員的屍體丟進原本祭祀用的火堆裡。
 
「這些信奉先知巫醫的團員們算是完成願望了吧?他們不會變成活死人!嘿嘿──」
 
古溫扭著那張疤臉賊笑著。
 
烈火盜匪團幾乎是把村民當作「生產糧食」與「解決性欲」的奴隸在看待,但跟強迫他們參與血祭的恐怖行為比起來幾乎不算什麼。
 
席德遠永記得他們偷襲村子後,在火堆的檀木製祭壇桌上,躺著一位被開膛剖腹的男童軀體。
 
是的。
 
那名男童還活著,持續地慘叫、哀嚎聲沒被古溫三人與強盜戰鬥的吶喊聲(雖然席德認為是一面倒的屠殺)給蓋過,直達他的耳中,折磨著內心。
 
他毫不猶緒地拿起解剖用的刀刃,精準的往男童的心臟刺下,並將他的眼皮闔上──然後才開始在一旁的地上嘔吐起來。
 
(關於殘酷野蠻這點,等等你可以進村看那群盜匪對待村民的方式……)
 
這段話在腦中響起,席德仍是不敢相信竟有人做得出這麼瘋狂有無知的殘忍舉動。
 
事後從投降的盜匪中得知,巫醫用了神奇巫術(席德知道那不是什麼狗屁魔法,是一種強效的麻醉藥劑)來行使這項「活生生」地血祭,收集到的血將會放置瓶內經過巫醫精心的施法,變成「解藥」,好幾為盜匪甚至幾位也盲信巫醫法力的村民都證實了這項神蹟。
 
「發現巫醫玩得把戲?」
 
「簡直可恥又卑劣到了極點,手中握有解藥還裝神弄鬼來操控這些無辜村民。」
 
「嘖、誰叫他們這麼容易受騙呢?」
 
盜匪們不是死去就是投降,戰事結束後席德搜索了巫醫的居所。果不其然──他發現了一堆有藥師公會標誌的空瓶子,還有一些席德檢查過,參了其他詭異添加物、稀釋過的「劣質解藥」。
 
不需要古溫多說,席德多半也猜到了這些與強盜團合作的江湖庸醫,趁著解藥缺乏現況用這種方式來欺騙、控制這些無力的下層人民。
 
(老天……說不定這些人還故意讓村民被活死人咬,進而控制……)
 
只要盜匪這邊人數與武力有著絕對的優勢,村民們想反抗可說是難上加難,更別說還「真的」有人相信「先知」的方法,自願成為祭品的人也……
 
席德用力一槌身旁的木牆,不願再想如此愚蠢的行為。
 
「這方法挺聰明的,膽小又不敢反抗的村民們會漸漸依賴起他們給的『解藥』,進一步控制後在擴張到下一個領主無力管轄的村子……也難怪公爵要請我們出馬。」
 
他實在沒辦法像古溫用戲謔的語氣看待這一切。
 
「真是瘋狂、又邪惡的行為。」
 
「本來我們身處的世界不就是這樣?」
 
古溫尖銳反問沒有回答,他們就這樣沉默地走向被俘盜匪的審問區。
 
蓋瑞特脫下頭盔的俊美臉龐似乎引起了不少村民的議論,他正用爽朗的嗓音詢問這些投降的盜匪們是否皈依在塔克爾斯神教的信仰之下。
 
「爾等反下之種種罪行,正是塔克爾斯降下神罰的主因!人們啊!切記回頭是岸!就算汙穢的靈魂已無法投入神之懷抱,最少也能求得內心最後一絲的平靜。」
 
俘虜們都朝著蓋瑞特跪著傾聽,席德不清楚有多少人是真心皈依此教,所有人恐懼的表情卻仍一覽無遺。
 
蓋瑞特接著走下對他們施予祝福,原本信奉塔克爾斯神教的村民也跟著念誦起禱詞。席德注意到一旁的古溫沒有多大反感,反而停下來用像在看戲的眼神觀察著。
 
「這些投降的盜匪……」
 
「大概罪刑比起其他被立刻殺掉的還輕吧?不然像那先知一樣受盡村民怨恨的角色,哪活得到這時候懺悔?」
 
村民相信怪力亂神的人畢竟還是少數,多數人趁著盜匪被打倒的這機會將先知逮個正著抬走,席德沒有去看他的下場,但想必只會比那被剖胸的男童還要悽慘。
 
那男童的模樣……
 
席德努力把那副畫面移出腦袋,但似乎有跟他殘缺的某個記憶重疊再一起。
 
「反正現在換成村民當家,想動私刑的會趁領主打人派兵接管前行事,嘿!剩下的大概就是這類,還有──那一類的。」
 
順著古溫的眼光,席德看到一名被鐵鍊五花大綁、身材寬大的禿頭男子,正對眼前這一切投以不屑地眼光。
 
「什麼狗屁信仰,呸!老子才不信!」
 
一旁的村民護衛緊張地靠近了些,但那禿頭大漢沒有半點懼意,囂張地持續放話。
 
「你們這些孬種們只敢在旁邊盯著我看,來啊?不是很恨我嗎?來殺我啊!跟剛剛老本特一樣以為可以幫她女兒報酬,我空著手還不是能殺了他!」
 
大漢粗野的笑聲讓一旁的村民的怒氣提升至頂點,但還真的沒有人敢踏出去尋仇。
 
「你看看這人營造的恐懼對這些村民們影響多大,這樣都還不敢動手。」
 
「而且完全沒有打算懺悔,然後也不怕死亡。」
 
席德鄙夷地說,古溫點了點頭,饒富興趣地看著那人。
 
「這種類型的人可不少,藉著活死人出籠、在這沒法治的天下開始為所欲為了呢!反正最後還不是一死?不如放縱、順從自己野蠻的欲望活下去。」
 
古溫這番話才說完,蓋瑞特已經注意到這位巨漢,緩緩朝他走去。
 
「司教,這人名叫凱馮,這麼說好了,我們村內每一位婦孺幾乎都慘遭他可怕的摧殘,有些人熬不住就唉……他甚至……連孩童都不放過!」
 
村民群裡爆出一聲女性的哭喊,旁邊的人急忙安撫那位婦人的情緒。
 
「可能就是報酬沒成功,反被做掉老本特的夫人吧?真可憐,女兒被沾汙到死,丈夫也跟著被殺。」
 
古溫嘴上說著可憐,席德從他語氣卻聽不到半點憐憫。
 
「嘿!哭個屁!有種妳也可以來試試啊?不過我看妳那女兒被這麼經不起我操她,只敢咬舌還不敢反擊的孬樣,就知道不可能啦!」
 
這番話更是激起了村民全情的激憤,連席德自己都有點把持不住。
 
「請眾位村民還請稍安勿躁!」
 
全場似乎只有蓋瑞特的語氣與神色依舊平穩──不得不承認還有古溫,他根本在看戲。
 
「罪人凱馮,汝犯下如此令人髮指之惡行,偉大的塔克爾斯神仍會給你最後一次皈依機會,讓汝的靈魂能享有最後一絲的平靜。是否有意……」
 
「操你媽的狗屎神!操你媽的廢物村民!要殺就快少說廢話,免德老子一有機會還打算多殺多姦一點這些沒有的傢伙!」
 
他貪婪又充滿凶器的眼神掃視著四周,村民們頓時被嚇得不敢吭聲甚至還退了幾步。
 
「面不改色剖開男孩胸膛的似乎也是他而不是那先知。」
 
「簡直比……活死人還被稱得上怪物。」
 
席德惡狠狠地吐出了這一句。
 
「唉……到最後還是執迷不悟?」
 
蓋瑞特滿臉惋惜地講出這句,配合那完美比例的英俊臉龐只怕女性看了都會心痛。
 
「去妳媽的狂信者!老子跟這些求饒的廢物不一樣,就算死也不會讓靈魂跑去你什麼怪神的懷抱!哈哈哈──老子絕對自由!爽玩了可以拍拍屁股離開這爛透的世界!嘎哈哈哈哈──」
 
蓋瑞特聽到這瘋狂的笑聲,竟然──竟然流下了兩行熱。
 
淚席德看不出他俊美的臉上帶有半點鄙夷之色,反而充滿著悲憫。
 
「就讓在下代替塔克爾斯神,來對您施予該償還世人的罪狀吧!」
 
「來吧!哪種女性老子沒操過,活夠本了!給我個痛快好過聽你一堆廢話。」
 
蓋瑞特優雅地擦了擦眼淚,示意將眾村民退開。
 
接著他開始脫下身上那件重甲,將重到需要兩人扛的釘錘教給了一旁的村民。
 
但等到他開始連內襯的衣衫都開始脫的時候,從席德到村民甚至是凱馮也開始目瞪口呆了。
 
「充滿罪孽的可悲靈魂啊!在下將代偉大之神,來行使你曾施加於無辜人民的卑劣罪行……」
 
蓋瑞特已經脫得一絲不掛,展現出全身完美又結實肌肉線條之外,眾人很難不去注意他那兩腿間的「巨物」正高昂地挺立著。
 
古溫隱忍已久的爆笑聲代替了眾人錯愕的沉默聲,凱馮再怎麼兇狠也看初大禍臨頭。
 
「你、你打算──」
 
還來不及說完,蓋瑞特粗壯的手腕瞬間抓住了凱馮的下顎,接著清脆喀擦的一聲。
 
席德知道那代表著下顎骨骼的粉碎,凱馮現在只能驚恐的發出噫噫啊啊傻呼呼地叫聲。
 
「別怕別怕,在下會貫徹這項罰則,直到您打算將求得靈魂的寧靜,皈依塔克爾斯神,不然你對世人所做的那些惡行,將會不斷地反噬於汝之身軀。」
 
蓋瑞特愛憐地撫摸凱馮臉頰的模樣,讓席德看了直流冷汗,只有古溫依舊是笑到喘不過氣來。
 
「各位信眾兄弟姊妹們,在下會不負神之所託地施予罪罰,借那邊草棚一用了。」
 
蓋瑞特將凱馮拖進草棚關上門的瞬間,席德似乎看到他滿面淚水,臉上絕望地神情──也許就跟無數個被他侵犯過的女性一樣吧。
 
現場村民呆了一會兒,直到草棚內傳來淒厲的吼叫聲才開始繼續動作,將這些渾身抖到不行,投降皈依神教的盜匪們一一帶離現場,關進一旁的地牢等待領主前來發落。
 
「真猛不是嗎?」
 
古溫吹了個失敗的口哨,大概跟嘴唇邊那過大的撕裂傷有關。
 
「他不會是因為……才被開除了教籍?」
 
「挺會連想的嘛!醫生。雖然事實就是如此,當時他下手的對象一樣是同為教徒的一名傳道老教士,染指了不少男童女童又想靠金錢又礙於教會面子問題,差點就被釋放,結果碰上了蓋瑞特──噗哈哈!那老傢伙被他關在地牢裡折磨了七天,七天啊!你想想?可能肛門都有點鬆……」
 
「夠、夠了。」
 
「要不是有活死人事件爆發開來,他們塔克爾斯神教不少高層也被感染搞得一團亂,蓋瑞特早就被教會內部私刑給整死了,虧他能撐到那時候。不過、也讓他認為這一切是神所降與的『神罰』,他因為有代理的義務而獲救,自然會義不容辭地繼續『行善』囉?還真是發洩自己古怪性癖的好藉口。」
 
席德覺得腦袋有點暈眩,有點分不清這世界原本就是如此的瘋狂,還是因為這一場活死人災難,才讓大家都隨著這狂亂的舞曲而起舞。
 
感染爆發前的記憶仍沉睡在腦中不願給席德回應,彷彿在躲避著席德內心的質問。
 
「幫村民看病後怎麼了?有什麼狀況嗎?」
 
席德知道古溫根本不怎麼在乎村民死活,從他剛剛笑看一整起審問事件能觀察到。他大概只是想知道,有沒有感染過於嚴重,要來吃他一發十字弓弩的可憐人。
 
(畢竟他是個傭兵,他一時興起想幫助我而不是把我賣了或做掉已是萬幸)
 
「總之,看過一遍後沒什麼大礙,感染也在控制之下。」
 
剛剛那番安撫地想法顯然不太有用,從席德冷淡地回應態度就能知道他仍然不太認同古溫有些「乖戾」的做法。
 
「喔?這樣啊?我以為哈利家的那小男孩……」
 
席德皺緊眉頭,眼前閃過剛剛在藥房裡哭鬧的哈利夫婦,內心禁不住一陣火起。
 
「你不都知道了?幹嘛還問我?」
 
「喂!你他媽好歹也是醫生,當然要問你狀況怎麼樣啊?雖然我看是差不多了……」
 
古溫的語氣也沒在客氣,對蓋瑞特與嘎嘎也是如此,席德就算不太能習慣,卻還是照實講出實情。
 
「那種程度的感染……在我記憶中已是回天乏術,頂多再一天的性命,就會死去。然後……變成活死人。」
 
「果然啊!」
 
「我跟他們夫婦提過,他們會處理。」
 
席德突然不安地補上一句,古溫則是陰陰地笑著。
 
他覺得似乎不是第一次從口中講出類似的話,或者是聽過,記憶似乎才開始打轉卻又停止了運作。
 
「真的?」
 
我們真的下不了手啊!把、把他頭砍下來什麼的!就這樣、就這樣讓他入土為安吧醫生!咕嗚嗚……至少死得能留個全屍……拜託!拜……託……
 
哈利的母親將一副獸牙吊飾掛在男孩的脖子上後痛哭失聲,席德再也說不出什麼話,這些畫面就又這樣閃過席德眼前。
 
「我盡力跟他們解釋過了,他們有權力自行處理。」
 
「防衛心別那麼高,你以為我會怕感染擴散去宰掉那小男孩?我才懶得理。反正判斷錯誤的惡果也不是我要承擔。」
 
不知是臉上殘疾還是嗓音,席德覺得古溫笑得格外難聽。
 
「解藥都給村民了?應該不夠用吧?」
 
「的確不夠,所以直接交給了村議會,讓他們自行定奪該怎麼給予。」
 
「我還以為你甚至回憶起該怎麼調配解藥。」
 
席德一臉狐疑瞪著古溫,他只是摳著臉上的疤痕傻笑著。
 
「我想說這樣你不就解救了這村莊?」
 
「我!我……也不是沒再想。」
 
說也奇怪,席德腦內種確信知道,解藥的配方究竟是什麼。
 
但令一方面又不知是身體還是心裡的哪部分,在拒絕自己想起來。
 
「至少你有乖乖交出解藥,不然晚上睡覺有人就會往你脖子上一抹,順手拿走……」
 
「就算這世界變得如此,也並非所有人都跟你想得一樣。」
 
沒等古溫講完,席德終於忍不住冒出這一句。
 
「呵!還真敢說。」
 
「那只是少部分扭曲的人趁這世界混亂在猖狂,你不需要……想得這麼憤世嫉俗。」
 
這句話讓古溫挑起去掉半邊的眉毛,尷尬的氣氛降臨在兩人之間。
 
「嘎嘎吃飽飽了!」
 
天真無邪的女子嗓音打破了兩者間的對立,嘎嘎衝了過來給了古溫一個大大地擁抱,無視在場的席德,熱烈擁吻並開始脫下身上衣物。
 
席德搖著頭識相的想離開,古溫卻大聲叫住了他。
 
「醫生!回頭看一下嘎嘎身體。」
 
「我沒興趣。」
 
「看一下!」
 
「我說……」
 
席德回過頭便怔住。
 
不是因為嘎嘎那豐滿惹火的軀體美到讓他忘記言語,而是在這柔弱軀體上面,有著無數令人髮指的拷問痕跡,到這時他才發現──嘎嘎並不像一般正常人類有「一對」乳房。
 
正確來說,是一個半。
 
他不用細看就知道,這是嘎嘎在身為「奴隸」所受過「那方面」虐待所留下的痕跡,一道道似乎都在講述著那段恐怖回憶。
 
「這小可憐晚上不跟我睡都會嚇到驚醒!這是不是也是『少部分的人類』,在這些獸族奴隸上動的手腳?」
 
古溫十分溫柔地撫摸著那被削掉半邊的乳房,接著又指了指自己殘破的臉龐。
 
「我的臉龐想必也是少數人做的吧?噢!附帶一提,這可都是在活死人橫行的時代前就發生的事呢?大概從以前,不少的『少數人』腦袋都有點問題吧!嘿嘿──」
 
席德把頭別過去,像是這麼做就能回避掉他的質問。
 
「這不會……世界上的人不全是那樣的──」
 
「當然!不管是在末日來臨前或之後,你所謂的少數人也確實存在著,別忘了這點!」
 
個頭小的古溫擁著嘎嘎離開的模樣雖然有些滑稽,但席德這時卻一點也不覺得好笑。
 
「還是──醫生?你有打算跟我們玩一下?」
 
「嘻嘻──嘎嘎!不介意!」
 
席德快步離開了現場。
 
「哈哈──!好好休息吧醫生!翡翠木都放在村子周圍的火炬上了,一個好好休息啊!」
 
將古溫的戲謔地笑聲拋在腦後,席德走進村民為他們準備的客房,讓身子躺平在床上。
 
「這世界瘋了……」
 
他喃喃唸著,還是該說毀了?他自己也不清楚。
 
這時一股強烈無比的欲望,令他花起全部的心思,打算回憶起解藥的製作過程。內心不斷鼓勵自己,只要能調配出解藥解救那些活死人回到原本的世界,就形同「治癒了這個世界」。
 
是這樣嗎?
 
這世界真的因為活死人的關係,才變得如此墮落與瘋狂嗎?
 
古溫那翻嘲諷話語又閃進了腦中,配合著避免回想起解藥的本能,阻礙著記憶的追尋。
 
席德就在這一片混亂的思緒中沉沉睡去。
 
一下子是馬車翻覆,一下子是自己拼了命地逃亡。
 
一會兒變成被一堆活死人給包圍,一會兒又變成藥師公會的標章聳立在跟前。
 
被剖腹的男童,他跟另一位眼熟的男孩重疊在一起,然後……
 
煉金術師與藥劑師的筆記、大量的藥水與試管、一批批面露病容的患者。
 
喀爾山洞……藥池……母體……
 
最後是一聲震耳欲聾的尖叫,幾乎要刺穿席德的耳膜──然後他驚醒後才發現,發出叫聲正是自己。
 
他終於把「一切」都想起來了!他衝出房間,從外面的陽光來判斷已到了清晨。
 
他經過那些早起準備下田的村民。
 
他還注意到哈利夫婦正將兒子放在一旁泥地上準備埋入土中,顯然沒有將昨晚的意見給聽進,但他也無能為力。
 
途中看見嘎嘎裸著上身用水桶沖澡,蓋瑞特也在一旁清洗身子顯得一副神清氣爽,兩人看見他的同時還揮了揮手。
 
「哈哈──!早!席德!」
 
他一開始反應不過來,然後才朝他們揮了揮手。同時努力不去想蓋瑞特之前為了掩護,將他壓在身上的畫面,這讓他覺得渾身像是有蟲爬過。
 
他繼續跑到了門外,看著那座聳立在一旁高山,隨手抓住一名村民問著。
 
「這山是叫喀爾嗎?」
 
「咦!?是、是……」
 
「是還不是?」
 
「是的!是啊!是叫『喀爾山』沒錯。」
 
大吼之後他覺得渾身無力,雙膝一軟跪倒在地,被質問的村民投了個疑惑的眼神,看到古溫往這邊走來時趕緊離開現場。
 
「怎麼了醫生?莫非你們也跟傭兵一樣有晨間訓練習慣?」
 
「我想起來了。」
 
「想起什麼?」
 
他抬頭看見古溫難得收起戲謔地表情。
 
「我想起這一切,都要在那座山──」
 
他指了指山腰邊一處突起的懸崖。
 
「懸崖下面的洞穴裡有──可以稱之為我的使命吧!我就是要去那兒。」
 
古溫順著手指方向,瞇起眼睛觀察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這時馬匹聲與車輪滾動聲傳了過來,遠方一隊騎兵打著公爵的旗號,朝這裡飛奔而來。
 
「看來報酬能在這裡先拿是再好不過了。」
 
古溫歪著嘴笑了笑,席德則是顯得有些急躁。
 
「能不能呃……早點動身。」
 
「別急嘛!」
 
席德立刻想起昨晚才跟古溫鬧過彆扭,加上對方其實一點保護他上山的義務也沒有──
 
「拜託!」
 
他突然朝古溫跪了下去。
 
「我非得──去那兒不可。請幫忙!想要什麼報酬我都給得起!真的!或甚至任何事。」
 
古溫又吹了個失敗的口哨,他點著頭回答。
 
「看來你『終於』想起來了呢!反正我們遲早會上那地方,不過會跟著其他人就是了。」
 
他疑惑著抬起頭看著他,然後警覺似地回過頭。
 
靠近這村子的不只有打著旗號的公爵旗幟,鑲著藥師公會的專屬馬車也跟在後面。
 
「不──!不行!你不能!你不能這麼做!」
 
席德一看見藥師公會馬車就發出一聲大吼,發狂似地朝古溫奔去,但他只一個測移後用腳一辦就讓席德摔倒在地。
 
「為什麼不行?你告訴我啊?藥師公會的研究首席──『赫爾芬多』教授?容我這麼稱呼你的──『本名』。」
 
「赫爾芬多」渾身發著抖,用充滿憎恨的眼神望著古溫。
 
「你這只顧著收錢的傭兵,什麼──也不懂!什麼也不懂!」
 
「呃……我得承認你說得『一點也沒錯』,我只懂收錢辦事,而且蓋瑞特那白癡才把我們賺到一大筆錢全捐給了什麼狗屁收容機構,害我現在落得要接這種找人的兼差。」
 
他把曾被叫做「席德」的赫爾芬多抓了起來,朝後面公會馬車上下來的人招手。
 
「我一開始還以為你再裝傻,後來才發現是真的失意,嘿!跟你解釋這世界亂七八糟的規則,還有你配合我們隊伍的那副驢樣還真是辛苦啦!」
 
赫爾芬多失魂落魄地站起身來,看著眼前穿著藥師公會制服的幾名人士朝自己接近,心裡愈感到絕望在擴大。
 
然後一張撲克臉,像是領隊的高瘦男子站到了赫爾芬多面前,不帶絲毫情感地丟下一句。
 
「敝人名叫比爾金。赫爾芬多教授,該是你將偷走的解藥配方,乖乖歸還的時候了。」
 
 
「赫爾芬多教授於大約一個月前,將我們工會重大的『解藥配方』擅自帶離後便銷聲匿跡,直到了現在才發現了他……」
 
古溫三人隨著藥師公會的隨扈,來到了喀爾山崖下的一處山洞邊,兩名護衛駕著全身無力的赫爾芬多,剩下跟著馬車守在山洞邊。
 
「幾位可有發現他言詞上透漏了什麼野心,打算利用解藥來進行什麼更有利益的活動?」
 
「山洞!好大!」
 
「嘎嘎,安靜點。」
 
古溫喝斥了一聲後,盡量面露微笑地回答比爾金的提問,赫爾芬多忿忿地想著這人成天不爽貴族與權貴,一談到報酬還不是搖著尾跟哈巴狗一樣。
 
「他真的有個短暫的……呃……你們醫生怎麼稱呼?」
 
「短期性失憶?」
 
「對啦就是那個!到了昨晚才完全想起,早上就跟我指了這位子。」
 
「其他還說了甚麼?」
 
「一路上倒沒什麼跟解藥有關,就我來看──」
 
古溫看向一旁憤怒的赫爾芬多。
 
「他是個挺善良的好人。」
 
赫爾芬多聽不出是嘲諷還是真心,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洞窟深處的──
 
「也許在聽過他的作為後,你就不會這麼認為了古溫先生。」
 
「噗噗──先生!溫溫?先生?噗嘻嘻嘻──」
 
「嘎嘎!」
 
「在下也十分不喜歡充滿世俗銅臭的言論。」
 
「你們兩個安靜點行不行啊。」
 
古溫跟嘎嘎和蓋瑞特鬥嘴的同時,一行人終於走到了底部。
 
「古溫先生請看,這就是我們的『解藥』。」
 
洞穴深處有著廣大的空間,周遭石壁上作過法的魔法輝時開始發出亮光,將空間裡的所有事物給照亮了開。
 
一座圓形的池子,有著深綠色冒著泡的液體在裡面,沒有頭髮,裸身蒼白的男童生死不明地躺在池子裡,身上有著一處處像是腐爛又癒合的傷口,這些赫爾芬多都一清二楚,連桌子上擺放那堆燒瓶與試管裡,那些艱深難懂的藥名他都倒背如流。
 
因為這個男孩──
 
「這就是我們公會的解藥──『席德』,但我們習慣稱之為『零號解藥』──」
 
「叫他席德!你這該死的惡魔!就算他是孤兒也是有名字的!」
 
比爾金不理會赫爾芬多的咆嘯,繼續對古溫說明。
 
「我們的首席研究員,好不容易找尋出擁有『完全抗體』的人類,泡進這合用了鍊金術與藥學法所製造出的藥池裡,為得就是要讓他吸收足夠的藥液、再配合著他身體裡原有的抗體,來製造出現在人人都在爭取的『解藥』。」
 
「簡單地說……這小傢伙身上流的血液,就是解藥嗎?」
 
過於複雜的名詞與解說古溫根本有聽沒懂,比爾金原本打算多加解釋,最後卻只是點了點頭。
 
「你就當作是這樣吧!我們需要這孩子的血液,也就是解藥。」
 
「但在這池子裡讓他無比的痛苦!你明白嗎比爾金!?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你只會在那邊數你靠這些解藥又賺了多少錢!巴結了幾位王公貴族!你根本不把這孩子──」
 
「那也容我提醒你『教授』。」比爾金加重這兩字力道時表情仍是不慍不火,像是這張臉生來就沒有表情。「我們不僅有經過他本人的親筆認可,也有您『自己』簽下的同意書。」
 
赫爾芬多一臉痛苦,咬緊了下唇講不出話來。
 
「唉!不如說你現在這種擅自作為是糟蹋了這孩子的一片心意,當初他得知自己將會是拯救世人的唯一解藥時,我看初他眼神裡的那份自豪,畢竟他只是個沒人要個可憐……」
 
「不──準你!再提他──」
 
「而你卻背叛了他,背著公會擅自將他帶走,我不清楚還有哪些分不清大局的共犯在幫你,但既然我們都找到你了,相信他們也不遠。」
 
在池中的男孩突然翻起白眼,開始發出微弱的呻吟,接著轉成一連串不成聲音的叫喊,他那腐爛至一半的五官與身軀扭曲成一團像是十分痛苦,想要從顏色噁心的藥池中起身一般,但殘缺身軀卻連這最基本的事情都辦不到。
 
「看到了嗎?看到了嗎!?超過半年的時間!我就看著孩子不斷地在掙扎著,從最開始可怕的尖叫……天啊!我從來沒在夢境裡擺脫過,他是在求救!他拒絕這一切啊!我不知道造出的這藥池在人類身上竟會──你──你看看他現在這樣。你、嗚……你看啊……」
 
比爾金厭煩地整了整身上的衣裳,古溫看不出是真的在整理還是有意避開正在呻吟的男孩。
 
「我只看到一位獻身給世人,用一己之軀拯救全世間的勇敢鬥士,而你這糊塗蟲確差點因為那一點點多餘的同情心,把能救活這世界唯一的希望葬送掉了!」
 
「我只是想──讓他安息。讓席德能平靜下來好好休息──」
 
「你就為了讓這沒人要的孤兒能安靜地死去!賭上世上所有受感染之苦的人命嗎?你還是個藥學研究家吧!這麼簡單的算術都沒辦法衡量嗎?」
 
「這不是用──數學!就就就能去、衡量的!生命不是用數量!不是不是不是──」
 
赫爾芬多發狂似地大吼,反之比爾金只是臉色微微脹紅,語調仍是冷酷無情。
 
「令夫人與公子也是死在這可怖地活死人疾病之下,就算眼前這孤兒再怎麼像你那過世的兒子,再怎麼用『席德』來稱呼他,也擺脫不了事實。」
 
這句話終於讓赫爾芬多垂下了肩。
 
「放棄吧教授!比起少數的這一位,讓多數的人類能活下去才是應做之事吧?」
 
「但少數人……也確實存在著。」
 
赫爾芬多趁著護衛認為他已無力站立的瞬間,奮力掙脫了束縛,往藥池衝了過去,但一把兇惡的十字弓弩已擋在他眼前。
 
「比爾金,可以殺掉這教授嗎?」
 
古溫的聲音比以往都赫爾芬多聽到還來的冷。
 
「只要別傷到『零號解藥』就行,找到了這男孩,他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公會裡面人才輩出,到這解藥被用盡前我們肯定能再想出別種解藥。」
 
「報酬沒忘吧?」
 
「解藥總收入的三成,並享有本公會永久提供解藥的權力,這些都是之前說好的,不會變動。」
 
比爾金淡淡地講出這些先前談好的條件。
 
「請快動手吧。公會想確保這僅存的解藥安然無恙,不然這在這世界生存眾人可就沒救了。」
 
「雖然……對我而言,這世界不管有沒有活死人,早就都沒救了呢!」
 
「古溫先生,你這番話倒是說的中肯啊。」
 
古溫猙獰地對著赫爾芬多笑,後者閉上了眼睛,不打算臨死前還得受氣。
 
但是他卻聽到古溫用那破嘴講出了個口齒不清的句子──
 
「靠右邊點。」
 
「……!」
 
颼!
 
赫爾芬多往右一閃,弩箭閃電般地刺入比爾金的咽喉。
 
這也許是唯一也可能比爾金這一生第一次讓表情出現在他臉上。
 
不解、困惑、憤怒與……恐懼。
 
然後他的頭顱便四分五裂在蓋瑞特的釘錘下。
 
「嘎嘎!解決啦!」
 
身旁的護衛則在一瞬間被嘎嘎割了喉,古溫點了點頭使了個眼色,兩個便往洞外走去準備處理掉剩餘的公會人員。
 
「你大概也猜得到不是嗎?雖然我們只相處了半天。」
 
他扭曲著笑著,並將十字弓弩換上新箭支交給了他。
 
「我想這應該由你來做,雖然你不做我也會下手就是了。」
 
赫爾芬多顫抖地接過弓弩,對準了眼前的仍在低聲呻吟的「席德」。
 
「對不起、對不起……拖了這麼久,才能讓你安眠。」
 
箭支沒入那蒼白幼小的額頭後,他停止了呻吟,雙眼漸漸閉上就像即將沉睡在母親懷裡的小孩。
 
十字弓弩摔落在地,赫爾芬多跪倒下來將臉埋在手掌心中啜泣著,回到池子邊的嘎嘎悄悄地靠近,溫柔地將他抱進了懷中,一旁的蓋瑞特則默默唸起了禱詞。
 
「……不屈不撓的偉大靈魂,塔可爾斯神將用那無邊無際的胸懷接引,安息吧。」
 
 
古溫一行人將公會的馬車推入了山谷底部,並用湮滅在洞內的證據後,走在準備回村落的路上。
 
「這下公會可擠不出解藥了吧?」
 
「也許還是有,但一定會是很久之後的事,相關的資料與藥劑在我逃出來時都已經銷毀了。」
 
蓋瑞特喃喃與公爵那邊連絡著下一件委託,嘎嘎仍在一旁又唱又跳。
 
「古溫……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赫爾芬多嘆了口氣,一臉疑惑地看著他。
 
「你知道我在問什麼,嘎嘎因為這世界大亂,身為獸族奴隸的她才得以解放自由;蓋瑞特自認背負了神罰的代理執行,應該順著這世界走向滅亡。你怎麼會丟下這麼龐大的利益?」
 
古溫沒有回答,只是盯著眼前村落看著,然後嘖了一聲。
 
「嘎嘎、蓋瑞特、備戰。」
 
「遵命!」
 
「又有靈魂需要在下引渡了嗎?」
 
照樣子一行人充滿警戒的靠近原本村落,然後蓋瑞特與嘎嘎打頭陣,古溫則遞給了赫爾芬多一副望遠鏡要他探查。
 
當鏡頭前出現一位孩童活死人,身上還戴著那獸牙吊飾時,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顯然哈利夫婦的判斷是錯誤的。」
 
「看來要全村都陪著受罪囉!」
 
遠遠看過去的數量確實如此,全村似乎沒有人倖免,到處都是活死人,只因為還在陽光的曝曬下行動緩慢。
 
「至少還在白天會輕鬆得多。喂!看看還有什麼糧食拿了就準備走啦!反正報酬也都拿了。」
 
古溫對著嘎嘎和蓋瑞特吼完後,便蹲伏下來將那大行十字弓弩給架好。
 
「席德。噢!不!得叫你赫爾芬多教授。請把望遠鏡還我行嗎?」
 
他交出了望遠鏡後,忍不住又要再問剛剛古溫沒回答的問題,直到他看見了古溫正在瞄準活死人的模樣。
 
那是一副貪婪的笑臉,極盡地單純,他一心一意好像只為了要瞄準眼前的獵物,射穿他們的腦袋,獲取最大的娛樂。
 
颼!
 
一隻活死人應聲倒地的同時,古溫露出那開心的神情足以讓任何人錯認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就只為了這樣?)
 
「就只為了這樣?」
 
赫爾芬多不禁脫口而出。
 
「你就當作一個被迫退休的傭兵,在找尋一個永不止息的戰場吧!洽好這世界本身就變成了鬥爭不息的戰場。說我好殺也好噬血也罷,這也的確是事實。」
 
古溫悠閒地回答,手指仍不忘扣下十字弓的扳機。
 
「為了這單純到可笑的理由,甚至可以說一己之私,把世上所有被感染的人命都賠進……」
 
「教授。你不也因為單純的私人理由,一心想摧毀能救世人的唯一解藥?我不清楚我們之間的動機有多大差別。」
 
赫爾芬多沉思著這句話,留下一句。
 
「也許……你真的懂得很多。」
 
「廢話。」
 
「但我比你多知道一個詞。」
 
古溫好奇地回過頭盯著赫爾芬多。
 
「賽魯瓦哈羅。嘎嘎說得那個詞,在獸人族語的意思是死去的戰爭英雄亡魂,能駕馭著以無性命的肉體,所能前往的極樂國度──然後繼續地征戰下去,永不止息。」
 
「噢、噢!難怪她會一直成天掛在嘴邊。」古溫開心地看著周遭被他們三人所殺倒在地上的活死人。
 
「因為這裡的確是賽魯瓦哈羅。」
 
「是啊、的確是。」
 
赫爾芬多沒有否認,默默地看著多數人都當作的世界末日裡,這三人快樂的神情猶如在夢幻的極樂國度。
 
他也將隨著這三人,見證賽魯瓦哈羅到最後一刻吧。
 
赫爾芬多邁起步伐,朝三人走去。
 
END
 
後記:
 
字數:19987字。
 
體力靈感與寫作力軍透支,有時間再補後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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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關創作

留言共 3 篇留言

沃加
已拉下 (誤

這篇好長阿 ...等等再來看[e16]

09-21 00:19

塔庫秋
因為是活動文...不過的確應該把字在加以雕琢輕量化,這樣看起來會更好( ´・∀・`)...寫作時間掌握得太糟,沒有處理這點真的是個大敗筆09-22 18:26
月亮熊
竟然沒給到GP
補給一下www

10-15 22:31

塔庫秋
( ;∀; )這怎麼好意思呢...(搓手中)10-17 22:43
依瑞/Ray
看到村莊裡,蓋瑞特的舉動真的有被嚇到=口=
個人很喜歡戰鬥的描寫,感覺很流暢,而且很有畫面,
彷彿就像自己在玩電玩一樣XD
最後的結尾也有一種很壯烈的感覺,
雖然收在赫爾芬多朝古溫三人走去這裡,但反而很有餘韻!

10-15 23:18

塔庫秋
那些七零八落的劇情的確也像電玩一樣在我腦中閃著( ´・∀・`)...很高興有做到"讓人眼前能有畫面"這點。
10-17 2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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