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時，羅妮亞似乎終於下定決心踏進旅館正門。
「請問有預約嗎？」一名服務員很快地上前詢問。
「那個、」羅妮亞赤紅著耳根子，她緊閉雙眼，好像說個字都要竭盡力氣那樣用力大大喊，「我、我想要找弗雷瑟先生！」
「啊咧？」
我愣地睜大眼睛。
從後視鏡中得知，後座那兩人用鄙夷的眼神飄向我。
「沒想到你居然是這裡的常客？」
「而且還要這麼清純的女孩來這種地方找你？我看你心懷不軌。」
「弗雷瑟，我真是錯看你了。」
「敗類、應該把你留在監獄！」
後座那兩個人像是在玩接力那樣，你一言我一句地數落我，聲音越來越尖酸刻薄，最後查普曼的那句話的力道幾乎快要掀開車頂。
「夠了沒啊！我啥都不知道啊！」看他們挑眉，一副不相信的臉，我趕緊補充，「而且我這幾天都被關在監獄不然就和你們在一起、哪有可能會來這種地方逍遙啊！況且我也很久沒和羅妮亞聯絡了、崔斯牧師還要我不能和她有往來咧！」
經我這麼解釋，這兩人交換個半信半疑的眼神，不過嘴巴至少停下來了。
「最好是去了解一下。」
維爾說完，逕自打開車門。
看他自告奮勇要去，我當然沒話說……
只是看著前方那困擾又焦急的羅妮亞的側臉，想到喪失機會和她說話這件事，卻令我不禁懊悔地長嘆一聲。
服務員還在和羅妮亞說話，但服務員以為她在找麻煩，表情已經開始不耐煩。
「我要找弗雷瑟先生！」
「小姐，我們這裡並沒有這位客人──」
「我是聽他的朋友說的、一定不會錯！請妳讓我見他！」
「小姐，如果妳不自己離開，我可要請警衛了。」
服務員臉色大變，沒有先前的和顏悅色，彷彿變了一個人似地說翻臉就翻臉，羅妮亞急得眼眶發紅，不知所措地踱步。
此時，維爾走上前去。
「羅妮亞小姐。」
「咦？是你？……弗雷瑟先生呢、你有看到他嗎？」
羅妮亞一見他，立刻上前去詢問。
「妳怎麼會在這種地方？」維爾挑眉，隨手塞了一些小費給服務員，那服務員看到前才笑容綻放地退開，「話說是誰說弗雷瑟會在這種地方的？」
「是奈莉小姐……」羅妮亞難過地抽抽鼻子，委屈地望著地板，「因為前陣子在路上遇到她，她說弗雷瑟先生住在這裡的……好可怕、不知道怎麼樣才能進去……」
維爾一聽，馬上明白這一切都是奈莉的惡作劇。
「不，弗雷瑟並不在這裡。」
「那他在哪？」
「妳找他有事？」
被維爾這樣一問，羅妮亞垂下頭，手指抓著衣襬。
「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只是……有好一陣子沒有看到他了，所以想說，既然知道他住在這裡，我恰巧路過，想說……和他說說話也好……」
說著說著，羅妮亞的臉頰又紅起來，幾乎不敢抬起頭，視線在腳邊慌亂徘徊。
見她這樣的反應，維爾似乎察覺了什麼而蹙眉，表情沉重。
遠遠看，那兩人的氣氛很怪，一個凝重一個害羞，雙雙不語一陣子。
從我這裡看出去就只能看見羅妮亞臉紅，而維爾那傢伙表情凝重而已，雖然隱約能聽見說話聲，但車子來來往往加上人聲嘈雜，他們聲音又像故意壓低那樣小，根本聽不清楚他們到底是在說啥。
過了一陣子，維爾終於開口了。
「羅妮亞小姐，請妳不要再接近弗雷瑟了。」
「咦？」
羅妮亞愣了一下，收起原本害羞的神情，愣愣地望著他。
「為什麼……要這麼說？就連牧師大人也曾這樣說……」她百思不得其解地望著維爾，希望能從他灰色的眼眸中得到答案。
「因為妳並不了解他，你們是不同世界的人，若是靠得太近，總有人會受傷……不僅只是心理，可能也會惹來殺身之禍。」維爾低聲說。
羅妮亞有些著急了，「我不懂、為什麼要說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
見她仍然不願退讓，維爾沉默了好一會兒。
「……妳和他就好比光明和黑暗。在強光之中，黑暗是會被泯滅的；在絕對黑暗之中，光明也無法生存──」
「我不這麼認為！」
羅妮亞堅決地打斷維爾的話，維爾挑眉。
「光與黑暗是一體兩面的，兩者互補生存……是分不開的。」她說著，紫色的雙眸閃著明亮且堅定的光，語氣略為激動，「而且、光可以在絕對黑暗中引領我們，那就是希望！」
語畢，悄然無聲。
維爾靜靜地望著她，無聲地嘆口氣，視線低垂，以羅妮亞聽不見的聲音喃喃自語，「但現實並不是如此單純……也許乍看下的希望，卻會引領人走向更深的黑暗啊……」
「請讓我見弗雷瑟一面！」
羅妮亞再次要求，聲音更加迫切。
「……」維爾靜靜地望著她，灰色的眼裡有著些許的猶豫，他長嘆一聲，終於開口，「……就算妳知道真相，妳還是會想見他嗎？」
她不明白為何維爾要說這句話，紫眸閃爍著不安，但還是肯定地點頭，「嗯！」
「……老實告訴妳吧。」維爾頓了頓，眼神異常銳利地凝視著她，下定決心要讓她打退堂鼓，「妳知道他為什麼不管季節，脖子上總是圍著那條紅色的圍巾嗎？」
羅妮亞搖搖頭，試著猜測，「是……為了遮他脖子上那道疤痕嗎？」
「沒錯。」維爾點頭，灰色的眼中有著沉著的悲傷，「那道疤痕，就是象徵著他走入與妳不同世界那天的分界。只要它存在，弗雷瑟就會選擇一個人扛下所有罪，走向與妳背道而馳的道路……現在是，以後也會是。」
「那道疤痕到底是──」
「那是他爸媽被殺那天的記號。」見羅妮亞訝異地摀著嘴，維爾淡淡地說著，深不可測的灰色眼眸閃著暗淡的光，「他一直認為的正義背叛了他，也因為如此，他背棄過去堅信的一切，投入黑暗的擁抱。」
仍然不明白的羅妮亞生氣地反駁，「怎麼可以這樣說？黑暗是惡魔代名詞、弗雷瑟先生才不是這樣的人！」
看她這般堅信，維爾閉上眼睛無聲地嘆口氣。
「他並不是妳想像中的好人。他殺過人，而且還不止一個。」
「！」
羅妮亞驚愕地瞪大雙眼，倒抽一口氣，雙眼因為激動而閃爍著光，「騙人！」
「我並沒騙妳，騙妳也對我沒好處。」維爾似乎早就料到她會有這樣的反應，「之所以要妳別再接近他，就是不希望妳遇到危險……也不希望他以後可能會為了妳，付出不必要的風險和代價。」
「怎麼會……」羅妮亞雙手緊緊地抓住裙襬，不可置信地頻頻搖頭。
「這麼做，是為妳們雙方都好，就這樣了。」
維爾留下這句話，就丟下羅妮亞轉身離開。
見維爾朝我們這走回來，但不知道他到底說了什麼，怎麼氣氛怪怪的，不僅羅妮亞好像快要哭了那樣低頭啜泣，而維爾表情也相當嚴肅。
維爾打開車門，一屁股坐進車內後關上門。
「怎麼了，氣氛好像怪怪的？」我問。
維爾搖頭，視線望向車窗外，「沒什麼，快走吧。」
我和後視鏡中的查普曼交換個疑惑的視線，但見維爾似乎真不願意多談，心情也很差的樣子，所以也只好暫且就罷。
我發動車，從羅妮亞前方的路開過。
從後照鏡中，看見她獨自一人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垂淚。
心底莫名一陣抽痛。
眼神不自主地追著她孤單的身影，直到她完全消失在後照鏡可見的範圍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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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內容
【長篇小說】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