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覺,我除了用沉默之外,我並不懂得去應對她,還有她為這個家庭的奉獻。
當初認識她的時候,她有著日本女性的溫柔,同時又有著新世代女性的堅強與知性。兩種本來對立的性格在她身上卻能夠完美的揉合在一起,讓人不自覺的著迷。
她不漂亮--千萬不要被日本演藝界或者成人影片所欺騙,日本女性的整體美女比例並不是很高,能在街上撿到一個是你的幸運。
如果以一個男性應該有的審美觀來看,我可以作出更好的選擇,選一個外表更加優秀的女性作為我的伴侶。
但伴侶講究的不是外表,僅僅是合眼緣就行了。再說她的外貌也沒恐怖到令人生畏的地步啊,於是在追求了一年多之後,我就決定跟她求婚。
我記得那天她幸福的眼淚,也讓我慶幸自己能夠提前所有人一步,娶到這個妻子。
本來在男女朋友交往時期她還沒什麼改變,結婚之後她卻出現了一種莫名其妙的變化,讓我渾身不自在。
一種溫柔得讓人窒息,體貼得讓人訝異的轉變--彷彿我在面對的不是我的新婚妻子,而是我的親生母親,又或者是收了高價來照顧我起居飲食的外人。
她沒有新婚妻子的鬧脾氣,沒有新婚妻子應有的小打鬧,什麼都沒有。
每天在家,我只看見過她的微笑,跟她溫聲細氣的說話,彷彿在我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的樣子,整個人都以我作中心。
結婚之前她不是這樣子的。
是的,她不會無理取鬧,但碰到某些事情時她依然會耍點小脾氣,讓我感覺到我們真的是在交往,而不是在玩家家酒。
但結婚後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
她的人格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重新塑造,變成一個永遠將微笑面具戴在臉上的笑臉小丑,又或者是一個只內置了微笑表情的活動機械人。
可能有人會說我犯賤,有這麼一個好的老婆都不懂得珍惜,臭男人。
可是你們不明白這種陌生的感覺。
是什麼感覺?就是你隔天起床的時候發覺枕邊人變成了另一個人的可怕。非常陌生,但明明內心知道婚前的她與婚後的她是同一個人。
我的公司是從事日本進口生意的,這些年來也有聽過一些關於日本女性的話題。
跟她的情況一模一樣。但奇怪的是,為什麼日本男人卻可以接受這種一百八十度的轉變,而且還理所當然的去接受她們的服侍?
這裡不是日本,這裡是香港。
老婆,其實你可以更加淘氣一點,這樣我會更喜歡。
我曾經在新婚不久之後向她這麼說著,但她的回應一成不變。
「好的。」
溫柔得像是小狗,臉上依然是那種不變的微笑,一種難以形容的陌生感侵襲全身--想當然了,這句話被她當成耳邊風,過了一兩天之後她還是用那種我不喜歡的表情、語氣跟我說話。
當我對她這種態度有所不滿時,她的表情讓我沒辦法繼續直視。
明明很委屈,卻依然要將笑容掛在嘴邊,明明很幽怨,卻依然要裝作若無其事。
你真的可以對我發脾氣,也不需要這麼委屈自己,雯。
這句話我沒有說出口,因為如果連這種簡單不過的發洩她都不會,而我又將這種觀念灌進她的腦海,我跟洗腦有什麼分別?
我心中開始痛恨那個將她塑造成大和撫子形象的人--她的母親。你到底是用什麼教導方式,才教出這種……婚後毫無自我還可以被你們稱之為品格高尚的大和撫子式女性?
還記得有一天我喝了點酒,回家之後心情不自覺的有點暴躁,頭腦發熱之下不小心用力過度,將雯的手腕弄傷了,稍微有點烏青。
但她的回應卻讓我心寒得想盡快離開。
她若無其事的站了起來,踏著輕快的步伐進入廚房重新將飯菜熱好,然後又體貼的將解酒藥放在飯桌前。
就連一句,你在幹什麼呢,都不敢說出來。
眼眶中似乎有些因為疼痛而準備泛出的眼淚,但她強行忍住了不敢流下來。
這兩年多以來,我不是第一次因為酒精影響而發脾氣了--如果喝了酒,我通常不會回家,因為我知道自己的酒品實在不太好,甚至會弄傷其他人。
可是我感覺到,雯似乎誤會了我,以為是我討厭她。於是我試圖改變了生活方式,盡量少喝酒再回家,但有些時候卻依然避免不了肢體上的摩擦。
一種內疚感不經意的在我腦海中產生。
我似乎無法改變她那種深入骨髓的日本女性傳統觀念……但我卻不喜歡她這種觀念。
在弄傷了雯之後的那一天,我回家後悄悄推開了大門,沒想到已經凌晨一點半了她還沒有睡覺,而且還穿著睡衣在等我。
我拿起藥酒幫她塗著手腕,她忍著痛沒有說話,也沒有撒嬌、埋怨,總之什麼表情都沒有,就只有忍耐。
看著她的神情,我卻沒有辦法將一年多前的她聯想在一起。
那時候的她敢於表達自己,甚至會為一些必需要堅持的事情去跟我爭論,但現在她依然有著部份要堅持的事,可是堅持的方式變了。
變成容忍。
這不是一對新婚夫妻應該有的態度。
我的手指本來還在塗藥酒,到最後變成輕柔的纏著她纖細的手腕,手指撩動著她溫暖的手心,彷彿在引誘她心中的渴求。
作為一對新婚夫妻,我們卻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發生關係,就像是即將離婚的夫婦,一言一行都形同陌路。
她萬年微笑的表情終於有所變化,這對我而言是難得一見的事情……但我希望你勇敢的說出來,就像跟我交往的時候一樣。
我喜歡你的直接,而不是現在的內歛。
但她還是沒有這麼做。那怕她的一個眼神我都會作出進一步行動了,但她沒有。
她的眼神並不是渴求著我跟她發生關係,而是希望我只需要多陪伴她一陣子……結婚之後,她的任性好像完全消失不見了,剩下的只有那種過份的體貼。
心中輕嘆一口氣,我拉過椅子坐在她的床鋪旁邊,看著她安然入睡的睡顏。
不管怎麼樣,現在的你,我會盡量去喜歡的。縱使你的性格變了,但你還是你--當然,雯,我希望你盡快去找回你以前的性格。
你不需要被那種守舊的日本女性觀念所束縛,因為這裡是香港,而且這裡是你真真正正的家--我和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