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了,他失去夢想的那段時間。
難得的假日,獨自一人在喧鬧的都市中找尋寧靜,耳邊傳來的音樂聲和歌聲引他來到不知名的廣場,有個小小的舞台,台上四個年輕的男孩用力的嘶吼著,而台下,零零落落散著幾群人。
或許是因為下雨的關係,才讓這本應熱鬧的露天廣場人群稀落,但這景象似乎不影響台上那四個男孩,慢歌、快歌交叉演唱,好似他們正沉浸在自己的演唱會中,他遠遠望著,躲在有屋頂的地方,也不走近。
好熱情啊,他想。男孩們應該很熱愛音樂吧?然後,在剎那間想起自己也曾經有過這樣不能消解的熱情。
很久以前,他記得自己會半夜不睡覺躲在被窩中,用手電筒幽微的光線照亮手中的漫畫;課堂上,低著頭在課本上盡情塗鴉;下課後,和朋友們討論著劇情以及心得,那時的他,滿懷志願的希望自己成為一個漫畫家,一個可以用畫畫填滿自己世界的漫畫家,這個美好的願景卻被家人們和現實生活生生的推翻了。
父母發現他課本上的不是筆記而是塗鴉,翻到他藏在床板間的一本本收藏,找到他的繪圖本,並且在他的眼前撕毀,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所有的心血在一夕間消失,毀於一旦。
畫畫會餓死,他知道了。畫圖沒出息,他知道了。能不能好好找個正經事來做,例如讀書?他知道了。
課業益發沉重,他準備著聯考,準備著補習,準備著升學,準備著所有在他這個年紀應該準備的事,連抽個空偷看漫畫的時間都沒有了,他的夢想,那些成為漫畫家的美好想像,只能漸漸的流失……流失……流失……
直到最後,他忘了自己曾經有過夢想。
升學考試考上了,讀書讀得很順遂,接下來,準備著論文、準備畢業、準備考試拿證照、準備就職,他擁有了很好的工作,在別人眼中,是個相當有前景的人,所以,現在的他不再需要那些夢想,他在社會上過得很好,卻每每有種生命中少了什麼,總覺得有種空洞感。
雨依舊細細的下著,台上的少年們唱著,他忽然發現那種好像少了什麼的感覺是什麼,一路上不自覺的丟失了那重要的東西,成為一個成熟冷靜的大人,有了舒適的生活,而這些,是用他曾經擁有過的熱情換得的,是因為夢想的犧牲換取的。
他的夢想呢?那對生命中的熱情呢?現在的他,為什麼會覺得寂寞、惆悵呢?
他陷入沉思,此時,手機響了,他接起。
「醫師,不好意思,下周一早上的個案剛來電改成星期三晚上。」「好,我知道了,謝謝通知。」
掛上電話,他忽然啞然失笑,一名心理諮商師,卻無法找回自己那失去的夢想與熱情,也治癒不了自己那深沉的失落感。
台上的男孩們唱完了,他發現自己和夢想的距離就像他和男孩們的距離,已經是只能遠遠的望著,再也無法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