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人先生呢?」
空曠的庭院裡,只有男孩一個人,而原本雪人先生站的那塊地,現在完全空了。
男孩四處尋找,翻找了花圃,蹲在地上看看木板夾層,往庭院矮牆外的森林大聲呼喊雪人先生的名字,但都沒有回應。
「怎麼回事?難道雪人先生以為我離開了而生氣嗎?不要呀……我並沒有離你而去!」男孩兩顆圓圓的眼珠充滿淚水,彷彿下一瞬間就會完全潰堤而出。
就在他快要哭出聲的時候,偶然發現了地上的雪腳印。
那是他替雪人先生穿上的靴子腳印。
男孩沿著腳印,最後來到了房子後方的舊車庫,這個車庫是上一個屋主留下的,但是因為太過老舊,怕下雪的時候讓屋頂倒塌,所以被杜德斯一家當成廢棄倉庫使用。
腳印在這裡斷了線索,不過男孩知道雪人先生應該就在車庫裡。
為什麼雪人先生要來車庫呢?男孩感到不解,接著他悄悄的推開小鐵門,一陣刺骨強風忽然吹來,男孩差點摔倒在地。
「雪人先生?」
他稚嫩的聲音在這漆黑無比的空間裡不停回蕩。
這座車庫似乎比以前還要更黑,更靜,更寒冷。男孩如此想著。他不自覺的吞了吞口水,連他都沒有察覺到,內心裡正有種莫名的恐懼拉扯著他。
踏出第一步,因為這裡太過安靜,鞋底與水泥地板接觸的腳步聲大到讓他嚇了一跳。
「雪人先生……你在嗎?」
「呼!!!!!!!!!!!!!!!!!!!!!」
這突如其來的慘叫,令男孩嚇出聲來!
原來是強風通過破舊的鐵捲門鏽洞而發出的聲音……還只是小孩的他,無法承受這樣的壓力,男孩感到越來越害怕了。
「雪人先生,你在……」
「旁邊喲。」
一顆慘白巨大的頭顱,就這樣無聲無息的出現在男孩的右耳旁,那咄咄逼人的寒氣,刺激著男孩細脖上的嫩膚,馬上出現了雞皮疙瘩。
「我在,你旁邊喲。」
他笑著重覆說了一遍,黑豆子組成的嘴巴,彷彿裂的更開了。
「嗚啊!啊!」
男孩終於嚇倒在地,腳已經完全軟掉,但當他又回復理智後,內心油然而生的是一股感動,因為雪人先生並沒有離開。
男孩拍拍屁股,問道:「雪人先生,你在這裡做什麼呀!」
「因為你太慢了,所以我就到處參觀了一下,我們是朋友,不要緊的吧?還是說……我做了讓你困擾的事情?」雪人先生露出失望的神情說著。
「怎麼會呢,這樣我就放心了!我以為你離開了!」男孩笑著,然後放心的擁抱雪人先生。
「才不會呢!其實我比較喜歡陰暗的地方,因為太陽似乎快出來了,所以我才跑進來這裡。」雪人先生同樣擁抱著男孩。
「原來如此,這下我終於放心了,那麼我們開始玩吧!你想玩什麼呢?」
「媽媽是什麼?」雪人先生歪頭說道。
「欸?」男孩對於這句話感到疑惑。
「你剛剛說的"媽媽",是什麼呀?」雪人先生重述了問題,身體似乎比剛才更逼近男孩一點。
「媽媽就是媽媽呀……!難道雪人先生沒有媽媽嗎?」
「沒有……我只有你。」
男孩再度感到不解,他以為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有媽媽。
「媽媽她很好喔!她會煮很多好吃的料理給我吃,還會帶我一起出去玩,睡前也會抱著我說故事!」男孩滿臉幸福的說著。
「真的嗎?媽媽真的這麼好?」雪人先生也瞪大眼睛,滿臉羨幕的說著。
「但也不是說完全都很好,她有時候也會罵我打我呢───」
「我想要媽媽。」雪人先生一臉悲傷的說著。
「欸?」
「我也想要,你的媽媽。」
***
「真的嗎?!太棒了!雪人先生,你想和我成為兄弟嗎!」男孩興奮的說著,因為自己日日夜夜所祈求的願望終於要實現了,他想要有個兄弟姊妹可以陪伴他!
「我們是朋友對吧?我會給你我的一切,我希望你也能分享你擁有的!」雪人先生說著,雙手搭在男孩的肩膀上。
「好呀!我想媽媽一定也不會拒絕的!雪人先生,和我們成為家人吧!」
「家人……家人是什麼?」
雪人先生再度陷入疑惑。
「家人就是和我們住在同一個家裡,一起享受餐點,一起玩樂,一起坐在有溫暖火爐的客廳裡聊天!」
「火爐?!不行!你想殺了我嗎!」
雪人先生突然全身一抖,滿臉驚恐的大叫!搭在男孩肩膀上的雙手比剛才更加用力的捏著,這舉動讓男孩嚇的無話可說。
「我沒有那個意思……」
「不行……我想要有媽媽!我想要有家人!」
「那就進來我們家吧!我會和媽媽說的,別擔心,雪人先生!」
「不行!屋子裡太溫暖了!我不能在裡面生存!」
男孩也被這難題問倒了,說實話他並沒有想過交一個朋友會遇到這麼多問題,他以為有了朋友就能夠無時無刻一直玩下去,但是雪人先生的煩惱好多好多!
也許正是朋友,我才更需要幫助他吧?男孩這麼想著,他必須珍惜這份得來不易的羈絆。
「我們,是朋友對吧?」
雪人先生面無表情的看著男孩,說。
***
「怎麼啦?皮多特,拉著媽媽來舊車庫?還叫我拿些熱騰騰的食物。」杜德斯夫人被男孩一手牽著,走在通往車庫的路上。
「雪人先生說想見見你,所以我想順便拿些食物給它吃!」男孩咧著嘴笑著說道。
「雪人先生?」杜德斯夫人感到有趣好笑。
「是啊,我剛剛交到的好朋友!」
杜德斯夫人溫柔的笑了,這份屬於孩子的天真令她感到溫暖愉快。她如此想著,這就算是補償剛才沒有陪他的時間吧,這次就好好陪男孩玩一下。兩人有說有笑,看起來十分幸福。男孩不斷說著雪人先生的事情,說它會走路,會跳舞,形容的十分生動。而杜德斯夫人也靜靜的聽著,邊聽邊笑,誇讚男孩做的很棒。
但杜德斯夫人不知道,男孩口中的雪人先生,不是她想的那種雪人先生。
***
「雪人先生!我帶媽媽來了!」
「皮多特,小心滑倒,不要跑太快喔。」
男孩開心的跑向舊車庫,而杜德斯夫人則是跟著慢跑了起來。
「媽媽!你一定會喜歡雪人先生的。」男孩回眸看著杜德斯夫人笑著,而杜德斯夫人也溫柔的摸摸他的頭。
男孩輕敲了兩下小鐵門,然後打開───
雪人先生就這樣站在門口。
原本沒有亮光的漆黑車庫,視線忽然全被蒼白的身軀擋住,雪人先生雙手握著生鏽鐵橇,往杜德斯夫人的頭部重重一擊!她立刻失去知覺,倒在雪地裡,手上的餐盤也都掉落破碎。
純白的雪被披上鮮紅色地毯。
雪人先生戴好自己歪掉的西裝帽,再度展露笑容。
「我想了很久,如果大家都變的冷冰冰的,那不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嗎?」
「欸?」
「怎麼樣?是個好方法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