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奧雷菲歐亞聖劍奇譚錄-78夜與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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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宴客廳的中間，我身著聖女的禮服彈奏著六弦琴。
作為勞軍，應該說履行作為聖女的義務，慰問從前線回來的士兵們只是其中之一，雖然無法讓每個人都參加，但是在尚未停息的戰火中多少能撫慰疲憊的心靈。

「願吾的祈禱能被聖神所聆聽，讓逝去的生命能夠與之而行，在加蘭希德的祝福下，回歸於平靜。」

在禱詞之後用指頭滑過琴弦，音符如夜露一般滴落。
沒有任何拍手聲，在場的人就只是靜靜地看著我舉起的手，魔力凝聚的雪花飄散在空中。

「好了，我們今天好好休息一下吧，現在還在前線的人一定恨死你們了，可要連他們的份都喝了。」

隨後氣氛輕鬆起來，我走回人群裡。
提亞因為連日的視察都不停使用魔法觀察周遭，所以回來以後，我也只是去見過他要他好好休息，自己會代替他出席晚會要他放心便留他在房間裡休息，當時提亞看起來真的非常疲憊。
維札接過我的手，一臉笑得開心，而旁邊的拉維爾只是伸手摸摸我的頭。

「辛苦了。」

「你在說什麼，明明這幾天去前線的你比較辛苦吧。」

聽到我吐槽的拉維爾微笑，輕碰著我的臉頰，這讓維札湊上來爭寵。

「奸詐，我也要親。」

他勾上來一起吻了另一邊的臉頰，我覺得有點丟臉。

「你們兩個，這裡可是大庭廣眾前啊。」

「趁我親愛的表兄不在的時候當然要好好享受和你在一起的時光啊。」

說完把臉埋到頸子，我一手把他的臉推開。

「快住手啦。」

「畢竟維札也很想你吧？」

拉維爾今天幫著維札說話，一瞬間讓我覺得他是不是吃錯藥。

「拉維爾？」

但維札不以為然的回答。

「才分開幾天就讓你說什麼都無所謂，怕你了，還給你。」

然後一把把我推到拉維爾懷裡，我露出一臉困惑。
現在是什麼奇怪的情況……。

「你們……？」

維札俏皮的答。

「我可沒有惹拉維爾的癖好啊，你可要好好安撫他連日來的思念喔。」

「不要說得好像拉維爾沒看到我就會發狂那樣。」

「就是那樣啊。」

我看維札，維札看著拉維爾，拉維爾再看著我。
他一臉複雜的對我說，但說到後面把視線移開。

「沒有那麼……誇張。」

「沒有？之前克利香緹不在的那三個月只要不是談公事你就是在找我聊她的事情。」

聽起來還真辛苦，似乎可以體會維札那句「怕你了」的心境。
我是想了一下，不禁笑著，看到我的反應的拉維爾有些難為情。
這時，旁邊一個聲音加進對話。

「你的丈夫們相處得也太好了吧？」

「是玖茲渥馬啊，你今天不是要待在房間裡嗎？」

玖茲渥馬一臉無奈的回答。

「我這是逃難啊，逃難，達法蘭帶著老闆說要來找我回去，我當然就冒著被噁心到崩潰的風險來這裡啦。」

「寧願被噁心也不想回『蒼狼』嗎？」

我笑著問，他甩甩手。

「沒辦法，聖女大人善良體貼，不但給我好工作做，還有機會認識其他女性，這麼好的雇主哪裡找。」

女性啊……我嘆氣。

「結果還是找不到愛琳娜跟莎莉雅老師的下落。」

「喂喂，說好今天不談門外的事的啊。」

「玖茲渥馬，你得要知道你的新老闆是個務實的冒險者啊。」

他一副有苦說不出的樣子，維札笑著答腔。

「不在我妻子底下工作也可以來聖宮騎士團，最近缺人缺得發慌。」

有意無意地看著我跟拉維爾，我只能苦笑。

「我覺得他應該不會想在你底下工作吧？」

大概知道玖茲渥馬打的主意，要擔心不是他會跳槽而是被其他奇德的魔法使霸凌踢出團，只是畢竟是提亞欽點的，除非太過火，不然沒什麼被換掉的道理。

「『蒼狼』這麼的讓你感到痛苦嗎？玖茲渥馬。」

只聽到「嗚咿」一聲，玖茲渥馬躲到我們三人後面。

「達法蘭先生，當然沒有這回事，只是我都被陛下指派了嘛。」

除了「蒼狼」的總管以外，旁邊還站了一位披著灰狼皮毛外套的男性，他和我打招呼。

「初次見面，我是『蒼狼的魔女』的持有者，約瑟．喬諾瓦，聖女大人，還請多指教。」

按照禮儀的伸出手被他握住親吻，我無奈地回應。

「您好，喬諾瓦先生，久仰大名，受過『蒼狼』許多的照顧，非常感謝您。」

「如果你不要把我們公會的上級魔法師挖走，我應該會說『沒關係，就儘管依靠吧』，我們這種小公會很難像奇德那樣找到好的人才啊。」

「說『蒼狼』是小公會也太為難您了，作為東部第一把交椅的冒險者公會，還請不要謙虛，我可是連貴會的月費都繳不起的貧窮冒險者啊。」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蒼狼的魔女」是由眼前的商人約瑟．喬諾瓦經營，所以比起貴族繁複的制度，「蒼狼」更講究任務的完成度跟客戶的需求，如果繳交的任務商品沒有達到客戶接受的品質，以其他公會來說都是扣除費用，而蒼狼則不通過此次的任務，所以冒險者的素質上自然要求得高很多，但相對來說，接到的任務報酬也高很多，也能學到不少東西，比起主打高人力高產量為主的「黃昏的月光」，或是專為貴族處理日常需求的「閃耀的蕾米納斯」，有些冒險者對加入「蒼狼的魔女」有更多的憧憬，只是月費高達十金幣，如果在裡面不認真工作可是活不下去的，至少要賺到月費三倍的金額才能好好的維持裝備需求吧。

「即使當了聖女還是想當個冒險者嗎？」

我聳聳肩，回答約瑟。

「雖然一度退休，但是內心裡還是沒有辦法接受安定吧，只是苦了我的丈夫。」

約瑟笑了。

「的確是，我的妻子婚前是商行的首席裁縫師，婚後卻還是想要繼續事業，希望他能好好照顧家庭但是又喜歡他工作時的笑容，的確是很為難。」

「聽起來感情真好，所以身上的衣服也是您內人的作品嗎？」

「是啊，這是結婚前做給我的，在收到這件衣服之後我對他求婚，他完全傻住了，非常的難忘。」

但是約瑟的表情卻有些黯淡，帶著一些感嘆。
看來是不該再問下去了，我瞇起眼，笑著回答。

「回憶只要還能夠想起，不管是幸福還是痛苦，都是件美好的事情吧。」

但是在這句話以後，我收到了來自拉維爾的擁抱，他呼喚我。

「香緹，沒事的。」

他是在擔心我吧。
我把手覆在他的手上，稍微靠著他。

「我知道，拉維爾，謝謝你。」

似乎知道自己也說了不太恰當的閒聊，約瑟很恭敬的行禮。

「看來讓您為我煩憂了，內人雖然身體欠佳，但這幾年休養已經好了不少，哪天再讓他和您見面，或許能成為不錯的朋友。」

「那麼就這麼約定了，我會期待的，至於玖茲渥馬的事情，我實在是無法作主，畢竟是聖王欽點的，而且他既然這麼做那就表示現在的我身邊需要這樣一個人幫我處理事情，不過在人力吃緊的東部，嗯……。」

雖然就這樣把玖茲渥馬丟回去也沒什麼關係，不過這樣變向要安排其他人護衛我，玖茲渥馬之所以被選中，大概是我認識，知道一部分實情，作為支援能力不會不足，危急時能夠使用信號之類的魔法，又很單純的人。

「不然作為交換條件，讓我入股水之騎士團怎麼樣？我相信我能提供不遜於奇德商行的貨物。」

「這個就更沒辦法作主了……，亞利托拉公爵感覺上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

正當我苦惱的時候，維札回應約瑟。

「不然跟聖宮騎士團或是亞薩其諾合作怎麼樣？」

「齊茲貝魯諾公爵，商行跟亞薩其諾的來往已經不少了吧？」

「話是沒錯，不過你也知道幾個月前獸群的事情搞得北方雞飛狗跳的，現在正缺一個品質好資本雄厚的贊助人啊，什麼都需要真的很麻煩。」

他們談起了我不太能理解的商業話題，沒想到維札也很會談生意。

「我們商行的進貨不夠嗎？我印象中已經配額三分之一了。」

「你至少要把一半給我啊，煤、鐵、木材，可以的話最好還有其他建材跟藥草物資。」

重建物資嗎？被破壞的城鎮去掉亞薩其諾，北方其他城市也要算進去的話，感覺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前面的還可以，不過藥草類就比較困難，至少要等這裡的事情結束才能夠回穩。」

維札順了順頭髮。

「好，那麼兩成，到北方的另計，過路費最低稅額就好。」

似乎在討論利潤分配，但約瑟毫不留情回應。

「五成，兩成會讓我養不活公會跟商行的。」

「三成，不能再高，不然我得去奇德找其他人了。」

「三成五如何？賠本賣了。」

「亞薩其諾也不是什麼富饒的領地啊，就三成五吧。」

「那麼就成交了，細節我再讓達法蘭或是尤貝塔跟你談吧。」

約瑟一抬手，達法蘭點頭馬上退下，隨後看著一直躲在後面的玖茲渥馬。

「阿庫羅德，暫時讓你逃過一劫，不過別忘了，現在的你代表『蒼狼』為聖女大人服務，可不要讓我失望。我就先和各位告別，恕不奉陪，哪天再會吧。」

看著他果斷離去，感覺是用一個人換得一筆不錯的交易，我不禁望著維札。

「應該不會對亞薩其諾造成問題吧？」

「放心，我本來也是打算找他談點生意，就只是多給了點優惠。」

「多給了點是……。」

「大概就真的多一成利吧，不過那個價錢就能談到表示他大概也知道後面的小魔法師留在他手上也不能創造更多產值，繼續留著又有疙瘩，還不如便宜賣個人情，哪天有需要還可以藉由他疏通。」

你們兩個都抱著打算榨乾他最後一點剩餘價值的想法在談生意嘛。
我回頭過去看著玖茲渥馬，他對於被賣掉這件事並沒有反感，反而非常開心的感謝維札。

「只要能毫髮無傷的走出公會去新工作報到，再辛苦我也會努力加油的，還謝謝公爵大人的幫忙。」

我嘆氣。

「你就這樣被賣掉好嗎？」

「被賣去吃香喝辣又有女性可以認識的地方哪有不好的道理呢。」

「『蒼狼』沒這麼苦吧。」

玖茲渥馬搖搖頭，一副像是被虐待很久的小媳婦訴苦。

「監視紀錄的工作就不提了，憋著不能說有時還要看一些恐怖的東西，至於其他時候根本是把我當公會的免費附魔師在壓榨我啊，哪有一把附魔武器八十金幣只能分成一枚金幣的道理啊。」

八十金幣，如果以武器三十，附魔材料三十五到四十，拿不到十分之一的確是有點摳。
不過也沒什麼道理給他太高的金額，以他的月薪來論，附魔大概只是額外收入，他也不是以冒險者簽約的，不需要月費，嗯……。

「大概是覺得給你那麼多錢你也沒有對象可以花吧。」

我下了這種結論，他露出一臉嫌惡，然後開始抱頭哀怨都是工作時間太過畸形才會讓他沒有時間去和女性培養感情。

「沒想到你說話也很惡毒嘛。」

維札笑著說。

「不，這是東部人的常態啊，雖然會有緋聞，但是想要平安無事的繼續幹活絕對沒有時間去經營人際關係啊。」

不只冒險者，東部的商店流量很大，除了要應付東部自己的需求以外，奇德也非常喜歡採購來自東部的商品，再加上原本和基輔通商的部分，幾乎隨時都在被訂單追著跑。

「聽起來很忙的樣子。」

回答我的是拉維爾，但維札痞笑。

「反正現在是我妻子，不需要想那麼多，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然就回亞薩其諾繼續每天跟我在一起，不管是聖女、冒險者、聖宮騎士，只要你想的都可以。」

「……說什麼啊。」

雖然想生氣，但是卻又有些迷茫。
維札突然把我撈進懷裡，親吻著臉頰。

「累了？讓拉維爾送你回房間吧，剩下的事情我來就好。」

「欸，可是？」

「交給你了，拉維爾。」

把我的手交給拉維爾，維札就揮揮手離開，玖茲渥馬似乎不想留在這裡，也跟著維札跑了。
拉維爾牽著我的手，看著維札，隨後又轉過來看我。

「我們走吧。」

「嗯……。」

走在回房間的走廊上，氣氛有些尷尬。
完全不知道要怎麼開口，要問拉維爾剛剛維札的反應嗎？
感覺像是故意像是要結束話題，但實際上又沒有一定要討論的事情。

「你沒事吧？」

拉維爾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丟來。

「嗯？我很好啊，怎」

他把我抱進懷裡，雖然這個地方不會有人經過，但我卻有些不自在，聽著他的聲音。

「我說了，想說什麼可以說，就算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我都會聽。」

「我只是在想為什麼維札把我趕走，我只是……」

只是……那時候在想什麼？我停下來。

「嗯。」

「我只是覺得，那些話好遙遠，明明現在和你、維札、提亞，明明都很近，卻覺得有點不知道自己處在什麼地方。」

沒有實感，就彷彿走在一個沒有盡頭的迷宮裡，眼前或許有出路，但卻想著是不是該走回去，但一往背後看，那股「我剛剛真的走過那些路嗎？」的想法卻又隨著眼淚湧上。

「說真的，失去記憶這件事對我造成困擾，雖然已經告訴自己很多次，現在是現實，但是我對於現況還是感到無力，即使做好我自己能做的事情，卻還是依稀覺得自己哪一天會被『真正的』克利香緹取代，我就想著既然如此，那麼就回去做冒險者，但逃來了東部，現況卻沒有改變，反而那些殘存的回憶也被破壞，讓我感到更加痛苦。」

魯迪死了，莎莉雅老師也不見了，以往總是度過日常時光的「閃鋅」也燒毀，和平的景象不再。
就像是剝著皮那樣，我感覺到自己的精神被拉扯，但是卻又冷靜異常，如果我能不要這麼理智就好了，因為即使這麼痛苦，我還是想著自己如果不振作，不做到那些自己能做且該做的事情，那麼連現在有的現實也會化為泡影。

「這樣煩惱很不好吧。」

「……煩惱也沒關係的，就一起煩惱，找一個你能接受的答案吧。」

拉維爾的聲音很溫柔，即使淚水沾濕了他的胸膛，也只是輕輕拍著我的背。
我想這也是為什麼我會一直往前走的原因，身旁圍繞的人都太善良了。

「也許我該跟維札道歉，本來這件事是他先發現的。」

「雖然他不會介意，不過你想和他說就說吧。」

「真的不會介意嗎？」

我抬頭看著拉維爾，他只是給我一個微妙的表情。

「不會是不會，但是會纏著你吧？」

「唔，這倒是。」

想起平常的對話，我覺得有些頭痛。

「跟他在一起我有點無法體會到『啊，原來這個人是我的丈夫啊。』的這種感覺。」

「我在跟他工作的時候也常會懷疑他真的是公爵嘛。」

「對吧對吧，不能正經一點嗎？」

我有點氣的看著拉維爾，但是當視線對上的時候卻不禁跟著他一起笑。
自己過得很幸福，無庸置疑的。
想要守護這一份屬於自己的幸福，用盡全力地。

被送回房間，拉維爾說稍晚要回軍營就離開了，和他約好如果之後有空再一起出去走走的約定。

「這麼一想自己還真是奢侈到浪費的人。」

換了輕鬆的衣服，躺在床上自言自語。
就早點睡吧，雖然明天也是去司令部看一下戰報，然後就會被趕回去公會了。
望著深藍絨的床帳，這裡是「黃昏的月光」所附屬的旅店，原本只提供給冒險者或是客戶租用，但是冒險者通常會自己找便宜的旅店，所以大部分是閒置狀態，雖然沒有「蒼狼」一晚一金幣誇張，但這裡睡一晚也要一百五十銀幣，便宜不附餐的旅店通鋪一晚是五銀幣，單人房八銀幣。
自己的窮酸性格又浮上來計算自己光旅店費用就花了多少錢，可以買多少東西。

但這時敲門聲響起。

「稍等一下。」

我馬上爬起，走去開門。

「提亞？」

看見的是提亞，馬上讓他進房。

「怎麼了？沒睡好嗎？」

他只是說了幾個字，把我抱在懷裡。

「想見你。」

既然會知道來這裡找我，大概是讀到拉維爾剛剛送我回來，我還鬧脾氣的事情吧。

「對不起啊，讓你也擔心了。」

「不礙事。」

「所以你只是來看我的嗎？」

「等一下就走。」

「我沒有嫌你煩，我不是那個意思。」

提亞臉貼上來，輕輕吻了我的唇。

「提亞？」

「這樣就好。」

想起那個每天都要一回的接吻習慣，我似乎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臉在燒。

「呃，嗯，我早點睡，你也早點睡吧，今天不要再偷用魔法注意我的動向了啦，你不是累了嘛。」

小聲的嘀咕，提亞並沒有因此露出不悅。

「我明白了。」

在他要離去的時候，似乎好像在哪裡見過很類似的場景，我伸手拉住他。
提亞回頭看我，因為太過莫名所以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沒、沒事，晚安。」

他伸手摸摸我的頭，然後拆開我的盤髮。

「待到你睡，我再離開。」

「可是……。」

望著他的表情，把那些想說的話又吞回肚子。
點點頭，乖乖地躺在床上，閉著眼享受他手指的撫觸。
不知過了多久，我進入夢鄉。

今天會做一個好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