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的黑暗中,明子感覺到方才的痛楚全都消失,而她感到更奇怪的是,現在我在哪裡?那對不善的視線又是誰?
明子在這不見五指之處,四處伸手探起:「這裡是哪裡?小樁!小樁妳在這裡嗎。」
她的每一步都讓這空間發出回音,叩叩的回音讓她心底生寒,除此之外還能感覺到地板相當潮濕,空氣中盡是霉味。
「嗚……姐姐……」
「小樁,我來了妳不要擔心!」
明子隨著聲音的傳來的方向走去,遙遠處有著明亮火光導進明子眼中,這讓她加快了腳步。
在她距離明亮的石室很近時,一座綿延的樓梯映入眼簾。
「救救我……」小樁的清脆聲音有些顫抖,它挾帶著恐懼從石梯的上端捎達明子耳中。
「小樁!」明子聽見妹妹在呼救,她便拋開所有疑慮,脫去了高跟鞋就飛快地衝上。
腳底一步步感受著寒冷潮濕的石梯,噠噠的石板聲跟著步履奏起,這讓明子行走的每一步都格外當心,而她的速度沒有因為這樣減去太多。
明子到了最上頭的平台時,疲累地喘息著並用視線掃過平台,直至看見了那兩座祭台間的中央空間站著一個女孩,明子見狀毫不思考地跑近——是小樁,她就在那裡。
「小樁忍著點!我來了!」
「是姐姐!」
明子往小樁那處奔去,此時一片詭異的光澤灑落,很快的充斥在這空間當中,在她注意到詭異氛圍時距離小樁僅有數十公尺。
相當接近時,明子忽然發現小樁身後有點異狀,先是陣陣黑氣飄出,然後是一片血紅液體浮在她的後頭,緩緩凝聚。
最後這液體開始匯流,聚成一個人形,它的出現從小樁的反應看來,宛如不存在般的佇立。
「小樁,危險!」
明子見著妹妹腳底開始有水流出,這水的流量緩緩加大,並往自己這處流近。
首先是淹沒腳踝,接著這水開始打轉,成了一個水漩渦圍起明子。
漩渦隨著旋轉,旋轉範圍逐漸縮小,從她身旁的數十公分,緊接著減少到不到十公分,直到明子被水給緊緊捆上,就像是通透的束縛。
透明束縛中的她,因為水的禁錮而嗆水,嗆水的情形極為嚴重,她的視線再一次模糊掉,模糊的視界中有道紅影逼來。
它佇立在明子面前,不善的視線再次對上,那對眼神中感受到憎恨。這迫使她全身被綑綁似的痛苦,每段肢體都不自覺發顫。
此刻,白光從明子頸部閃爍接著恆亮,這光舒緩了她呼吸困難的痛楚,也讓這漩渦旋轉力趨於微弱。
雖然如此,她的身體仍然無法動彈,還聽見了一句話語傳進腦海底部,那話說得平靜,卻聽的讓人心底發寒:「既然現在帶不走妳,那我會等著妳過來的……我等著……」
明子最後帶著這句話,意識丟失並且步入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直到一絲聲音都無法聽見為止。
『她到底……是誰,小樁有危險了……』明子心底如此想著,這話成了她的唯一心聲——那個人影……妹妹的處境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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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次的睜眼,是明子叫喊一聲妹妹的名子後驚醒過來,她額上冷汗無數。
看著陌生的木質天花板,床上坐起身子發現自己在一個老舊的木造房間中。
房間中,中央有個小型火堆,一位巫女坐在爐火旁,她的側臉看來年紀很輕,大約在二十出頭,一頭及腰黑髮。
巫女在她聽到明子的大叫,便轉過頭看向驚醒的她,關心口吻說道:「妳終於醒來了嗎,現在的感覺怎麼樣?」
明子的腦袋正在暈眩,世界彷彿輕微地搖晃,使她撐著額頭努力抗拒著不適:「好……好暈……」
「看起來,精神被影響到很重。幸好,妳撐過來了。」
「妳有……有看到我的妹妹嗎……」明子看著巫女走近,面容非常凝重。
「妳的妹妹嗎。」巫女看著那神情難受的明子,便將纖手伸向她的額頭處。
明子見狀,閃躲著她的手還撥掉它:「妳想要做什麼……」
「我只是想要幫妳舒緩一下症狀,既然妳不信任我,這也不勉強妳。」巫女將手收回,然後靜靜望向明子淡然地說著:「妳的妹妹,她叫做小樁吧。」
明子聽到了這巫女知道自己的妹妹,為了妹妹的下落她暫且拋開難過的糾纏,焦急地問道「妳怎麼知道我妹妹的名字?」
「嗯,從妳被村民送來這裡時,妳就一直喊著這個名字。」巫女離開了床邊,正要將木碗收起時卻被明子給拉住。
「請妳告訴我……我妹妹在哪……」
「妳不明白,妳在這個結界的處境有多危險……居然還想要顧及到妳的妹妹。」巫女挪掉明子的手,看著她的眼睛訴出,她那要求有多愚蠢。
「在這個……結界……」明子望著那巫女,有些茫然巫女所說的種種。
她到了哪裡,什麼結界,這巫女她是誰?妹妹她人又在哪裡?
「對,而且在妳與妳的妹妹都死去後,未來將會有更多的人喪命,所以……現在也只能犧牲小樁來保全大家。」
「犧牲小樁?我絕對不准這件事情發生,我並不知道自己的處境怎麼樣!我只知道,小樁她正需要我,她現在有危險。」明子猛然搖著頭,並回想起那道緋紅人影的警告,還有那個潮濕石室跟血斑祭台。
「為了這裡所有的居民,我無法眼睜睜讓妳去送死。」巫女搖搖頭,希望明子可以不要介入這一切,至少還能讓事情不會更糟糕,勸說道「趁我現在還有能力送妳離開這裡,妳離開這個世界吧!」
「我不會離開這裡的!我一定要把妹妹帶回去,不然我也要跟她在一塊,就算是會死也是一樣!」
巫女睜大眼訝然地看著明子,明子那堅定的態度與神情。不由自主從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不禁輕聲嘆氣:「沒想到妳……唉,就告訴妳吧,我大概知道小樁在什麼地方。」
明子聽到這個消息,宛如在汪洋中找到能夠抱起的浮木,讓她想要馬上知道地點,並飛奔而去。
「我妹妹她在哪裡!」
「小樁她可能在禁忌之地的古墓,在我妹妹那邊。」巫女當說到妹妹一詞時,眼神中閃過哀愁,這讓明子感同身受——自己也有著一樣的眼神,那失去的哀痛。
「禁忌之地……的古墓,在妳妹妹那邊?」
「嗯,這個大結界是我妹妹的詛咒,她詛咒了村莊裡的所有人。」巫女坐回床邊,眼中填滿哀傷繼續補充道「而為了達到目的,她追隨了邪道,才需要活人獻祭……也就是妳們會被牽連的主因。」
「妳說妳妹妹她……要活人獻祭……」明子回想起那段可怕的經歷,心底再次發寒,那對不善眼神——小樁她現在的安危究竟如何?
這時,房間的門被緩慢地拉開,兩個全身纏滿繃帶的人端著餐點進來,他們身上的繃帶染滿血紅,在放下手裡的食物後,嗯嗯啊啊幾聲後退出房間。
「他們是誰……為什麼全身都是繃帶,是受了什麼傷嗎?」
「這就是我不希望妳介入的原因,他們都是被詛咒的村民,一直飽受折磨。」巫女端起餐點,擺在明子身旁的小木桌上。
「謝謝……不過,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會放棄小樁。」明子堅決的眼神看著巫女,巫女對上她的眼睛良久後,輕輕微笑。
「既然妳的意念這麼堅定,我想……我能把自己當初沒完成的,賭一把在妳身上。」巫女起身示意餐點明子可以自用後,往房間的旁的衣櫃走去:「我的妹妹……我很後悔,當初我沒能帶回她……」
巫女將自己與妹妹的過往,以及當初的悲劇全都娓娓道來,另外還告訴明子那個警告之語——所有悲劇與犧牲將會重演。
「我的妹妹為了力量,她需要一對親姊妹的生命當作祭品……現在的狀況猶如那一天的翻版,而小樁已經落入儀式中了。」
巫女翻找著衣櫃內的東西,有些無奈的語氣哽咽的接著說:「可是我們都無法離開這個村莊,我只能做我能力所及能的部份。遏止詛咒的惡化,卻無法幫助大家恢復,就這樣一直的惡性循環折磨著。」
「妳妹妹留下的……是怎麼樣的詛咒?」
「這個詛咒,先是流出血紅色的腥臭汗水,然後身上開始出現一塊塊的爛瘡,最後全身將承受不停出血的片狀潰爛,永遠痛不欲生,有口難言。」說到這邊,巫女手裡的動作頓時停下,然後沉思數秒後拭淚,繼續翻找。
「好殘忍,可是妳為什麼……」明子聽到這詛咒的殘酷,張著手摀起自己的嘴,她的妹妹居然會這麼狠心對待同村的居民。
「沒事是嗎?因為,我身上有一定程度的靈力,所以我勉強能免疫詛咒的纏身,可是我無法袖手旁觀村民們痛苦,我無法這麼做!」
明子想到剛剛村民身上無數的繃帶及凌虐的詛咒,還有小樁已經命在旦夕的獻祭一事,不禁頭腦一陣暈眩:「那我妹妹她,不就……」
「妳妹妹她,暫時不會這麼快被殺死。」
巫女的回答,讓明子聽了燃起熊熊希望之火,妹妹她還沒有被獻祭掉,那表示她還活得好好的?
「是真的嗎?」明子抓起巫女的衣擺,相當激動地問道「妳妹妹不是需要姊妹倆當做祭品獻祭嗎?妳又怎麼肯定我妹妹她人沒事?」
「因為要完成儀式,需要姊妹兩人接連的在儀式會場裡死去,如果我妹妹她先傷害了小樁,這只會讓事情全都前功盡棄,所以她不會這麼早下手的,只是……當血月夜一過她的生命自然就可以輕易拋棄了。」
『既然現在帶不走妳,那我會等著妳過來的……我等著……』
這令人發寒的話語再次迴響在明子耳中,彷彿來自地獄的宣告,宣告那人的殷勤期盼——明子的到來。
「所以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妹妹活在危險當中,我要搶時間帶她回來啊!」明子看著手心的長疤,接著緊緊握拳——不管多麼困難,也要試一試。
「這就是我選擇讓妳幫我完成某件事的原因,因為妳的意念,決心。」
「那妳希望我幫忙什麼事情?」
明子嚥下口水,她仍記得那眼神中感受到的怨恨,有些焦慮這請託的內容——畢竟自己沒有絲毫的靈力。
「我只想要妳能帶回小樁,我也會盡一切所能的幫妳。」巫女拿出一套巫女服與一包小麻布包,關上了衣櫃:「請妳帶回妹妹……別像我也一樣,已經完全失去了自己的妹妹,而這就是我要妳幫我完成的事情。」
「謝謝妳,我還沒有問妳的名字,對吧?」說到這邊,明子才想起,一直不知道眼前巫女的姓名。
巫女搖搖頭,微笑地說著:「我叫做什麼名字並不重要,我只是一個連妹妹都帶不回來的人,而妳卻還有機會帶回小樁,她才是妳應該注目的事情。」
「巫女……」此刻,明子發覺方才微弱下來的頭暈,再次的跋扈地敲打腦門,這迫使她伸手撫額。
「如果沒有恢復的話,是沒有辦法出發的。」巫女把纖手伸向明子的額,握上她的手接著淡藍色光輝覆蓋數秒,明子的不適感瞬間被驅散。
「好,好神奇……剛剛的頭暈居然好了?」
巫女在光輝後,嘴角裡流出一絲血紅:「這樣就沒問題了。」
「怎麼會這樣!」明子沒想到自己恢復了,巫女卻出現吐血的情形,感到相當自責:「對不起,既然會這樣,為什麼妳還是要幫我治療呢?」
「因為要消耗的靈力已經夠多了,可是我無法眼睜睜看著任何人變得不幸,我卻還是選擇讓妳去找妹妹,如果妳失敗被捉的話又該怎麼辦,這真的很矛盾……」
「我會拼了命把小樁救回來的,這不僅僅是為了我自己,為了小樁,也是為了巫女妳啊!」
「是嗎,這樣真的是太好了,我就知道我並沒有看錯人,太好了。」巫女先是一愣,然後用衣袖拭去嘴角的血液,遞了手裡兩件物品給明子,然後為它們做了說明:「妳到了禁忌之地後,這包東西在危急時打開能夠幫助妳。」
「這一包東西是?」明子想要打開,卻被巫女給伸手握住給制止。
「不要現在打開,這袋子裡的魔力會開始流失。還有這個東西……」
巫女解下了腰際上的骨頭色的匕首,把匕首交給明子,這匕首的刀鋒上刻上一串特別的古文字,然而刀鋒並不鋒利。
「這個是老師她留給我的寶具,其實……寶具應該有兩件的,一件在我身上,另一件在我妹妹那裡,可是卻發生那件事情……」
巫女說到這裡,面容再次愁苦起來,面頰似乎有淚水滑落,她拭淚後說著:「匕首寶具給妳防身,這把匕首是用燃燒極樂草的火燒製骨器製成,在面對妖異時有一定的威力。」
「極樂草!」當明子聽到這熟悉的植物名後,她望向胸前的御守,發現了巫女也瞧著她的胸口。
「我知道妳身上也有,我感覺得到,或許是因為它,妳才能被引導到我這裡吧。」
「這……這是我的朋友留給我的紀念,她真的幫助了我很多很多。」明子握起御守,置於胸口臉上驕傲的微笑。
「這個紀念又幫了妳一次,換件衣服吧。」巫女告知明子在進到村莊時,因為要搬運到這房子,身上沾染了一些血水這事,便提出更衣的提議。
明子看著有些污損的衣服,在端詳巫女服後問道「這件巫女服是妳的嗎?」
「不,是我妹妹的,反正她也用不上了,給妳穿吧。」
「這樣真的好嗎?」明子抱著手裡的巫女服,有些遲疑——如果這衣服,對巫女有重要的紀念價值怎麼辦?
巫女拍拍明子的肩膀,然後撫著她手裡的巫女服:「這衣服,要是給需要的妳穿去,我這個姐姐也算是幫她減輕罪孽吧。」
明子輕輕點頭接受,在換過身上的衣服後,她將匕首跟小麻布袋綁牢並戴上御守,她心底很清楚,該出發了。
「可以轉一圈讓我看看嗎?」巫女看著慢慢轉上一圈的明子,然後幫她拉拉衣擺:「我真心希望妳能帶回小樁,平安的回來。」
「謝謝,我一定會帶她回來的。」
巫女帶著明子步出木屋,她們走過村莊,沿著小徑到了一座祠堂。
祠堂整體為灰黑色,幾根鮮紅色的柱子格外明顯,它還被無數藤蔓給攀上,入口處被爬的就像監獄桅桿,漆黑的入口陰風陣陣吹出,像極了活生生的怪物——張起大口。
這祠堂使人毛骨悚然,明子感覺到後看向巫女,得到的是點頭示意。接著兩人安靜下來對視數秒,最後由巫女先開口打破了短暫的沉默。
「她們就在這祠堂的地下,不過我最多只能送到這裡了。對了,還有這個……」巫女把手電筒交給她,說是村民後來在村莊內找著的。
「好,我出發了……」明子說完,她就持著手電筒往被藤蔓爬滿的祠堂路口走去,在入口處時她轉過頭。
巫女在原來的地方站著看著明子,她將雙手擺在胸口,給了她大聲的一句:「願神靈保佑妳平安!」
明子聽聞後招招手,一個低身翻過藤蔓,她的身影就這樣消失在祠堂的入口處。
陰風吹襲的聲音,猶如地獄傳來的呼吸聲,更吞下了那步入禁地的倩影,在那彷彿通往地獄的道路上,一步步的,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