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著車輛滾落時留下的痕跡，拖著疲憊的腳步爬上崎嶇的泥地，回到原本的馬路。
周圍一片浪藉，地上佈滿了不少坑洞與裂痕。在那棵巨型植物鑽出的位置，留下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大坑。我沿著出發的方向往回走。路過了一些廢棄車輛。其中一輛前蓋翻起冒著濃煙，外殼變得坑坑疤疤，似乎曾經受到猛烈的撞擊。
它的車窗同樣濺滿了觸目驚心的血跡。我快速將視線移開，轉移搜索起另外幾輛廢棄的車。
裏頭空無一人。真希望他們都平安無事逃離了襲擊。
這樣一團糟的景象讓我聯想到末日的來臨。那些植物，到底是怎麼回事？說不定，數年前的末日預言是真的，它只是因為某些原因延遲了。
我搖搖頭，甩開了這些沒有答案的想法。我手忙腳亂地打開車輛的後尾箱，搜索著有用的物品。
一支手電筒還有全新的急救箱，太好了。
我吸了吸鼻子，將它們全都塞到背包內。我蓋上搜索完畢的後尾箱，跑到下一輛車頭凹陷的汽車。
在乾淨的箱子內，我幸運地找到一輛完整的自行車。
我費盡力氣把它搬到地上。但我的心情很快又趺回谷底。
找到自行車又怎樣？我根本無處可去。
不論如何，我最後還是選擇踩上了它，決定沿著馬路前往離這裡最近的小鎮－－萊錫鎮。
在那裡，說不定有人能幫我。
夜晚的冷風在我的耳邊拂過。我的手錶在車禍中撞壞了，只有那片跟墨水一樣黑的夜空告訴我，現在的時間大概是深夜。
我拼命地往前踩，小腿酸痛得很。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踩了多少個小時，但我猜，萊鍚鎮應該離這裡不遠了。
我揉著眼，繼續前進。前方一輛冒煙的汽車進入了我的視線。我看見有道人影推開了車門，踉蹌地趺坐在地上。
我快速按下剎車，右腳落在地面。
對方左右張望，很快看見了我。她往這邊揮動著雙手，搖搖晃晃往我的方向走過來，步伐看上去相當不穩。
有人還活著！
我再次踩上自行車的腳踏，來到對方的面前。
是個穿著小背心與熱褲、留著短髮的女孩，似乎比我年長幾年。她的金髮亂糟糟，灰頭土臉，看上去跟我一樣狼狽。
「我的頭好痛。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她悶哼了一聲，按著流血不止的手臂。「你能幫幫我嗎？」
我愣了愣，趕緊從背包拿出撿來的急救箱。
一片鋒利的玻璃就陷在她的右臂，傷口看上去血肉模糊一片。它讓我想起我媽被拖走時的畫面。
我倒抽了口氣，忍住悲傷，不知所措地拿出一些繃帶。
「幫我把碎片拔出來。拜託。」她的額頭滲著汗水。「這實在太痛了，我辦不到。」
我艱難地嚥了口口水，聲音乾啞。「好、好吧。」
我用指尖鉗著玻璃的末端，雙手從未抖得如此厲害。
如果媽媽還在就好了。她是醫院裏的護士，比我更加擅長這種事情。
她深呼吸，臉色蒼白得很。拔出碎片的時候，劇痛讓她發出慘叫。我甚至能感受到皮膚在自己身上撕裂的感覺。
我不知道是否該把酒精倒在傷口上面消毒，或許這是正確的做法？但一想到刺激性的酒精從血淋淋的缺口滲進去，我就覺得這個想法實在太嚇人了。
最後，我決定小心翼翼用繃帶纏繞著她仍然出血的手臂。
「你還好嗎？」
「天哪，真的痛死了。」她鬆了口氣，無力趺坐在馬路上。「謝謝。我叫安珀，你呢？」
「貝蒂，貝蒂·伯－－」
從腳底傳來熟悉的震動讓我的話卡在喉嚨。
「什麼？」安珀驚恐地望向我。
「又來了！那些綠色的植物。」我慌張起來，抱著頭在原地打轉。「我們得離開這裡！」
我趕忙轉頭，看見遠處的地面開始向上隆起，然後龜裂碎開。那些植物在地底蠕動著，就要往這邊來了！
「那是什麼鬼東西？」嚇壞了的安珀迅速從地上爬起來，開始尖叫起來。
「快逃－－」
我轉過身，打算騎上自行車。
然而，背後突如其來的撞擊卻讓我瞬間失去平衡，摔在散滿礫石的地面。
我的膝蓋毫不留情地擦過地面，針刺般的痛楚開始啃咬著我的神經。我想我的臉已經皺成一團了。
我撐起身體，難以置信地望向安珀。
她的眼睛瞪得老大，臉上寫滿同情。「我很抱歉。」
如果同情可以救人，我真希望她能多給我一點。
她踩上了我的自行車，充滿內疚的藍眼睛瞄了我一眼，再次重覆了一遍。
「真的，很抱歉。」
事情就是這樣。她毫不猶豫搶了我的自行車，頭也不回往相反方向逃跑了。
我的腦袋還沒從震驚反應過來，震耳欲聾的巨響就快來到我的背後了。
這次我死定了。但我還不想死。
我咬緊牙關從地上爬起來，環視了一圈，冷汗瞬間沾濕了我的後背。
唯一留給我的，就只有安珀那輛早已壞掉的汽車。
那東西要來抓走我了！我得藏起來。
我用手背拭去眼淚，以最快速度衝到汽車的後方。
沒有其他選擇了，我敢肯定。除非我打算現在就跳下山崖摔成肉醬。
我打開了後尾箱，爬進裏面並關上箱蓋。在植物從地底鑽出來的瞬間，壓抑的黑色包裹著我，窄狹的車箱內伸手不見五指。
在這裡，我彷彿嗅到死亡的氣味。
震動愈來愈大了。隔著後尾箱蓋，悶熱的空氣讓我喘不過氣來。
下一瞬間，我聽見了沙石橫飛的摩擦聲。接著是碰的一聲巨響，慣性讓我的腦袋狠狠撞上車箱蓋。
我的天！整輛汽車正在急速滑動。
讓我在黑暗中乾脆地死去吧。我心想。
曾經為了久違的家庭日而滿面笑容的父母再次出現在我的腦海。我閉上眼，手心抓著爸爸的方塊項鍊。準備迎接死亡。
創作內容
【中篇】蓋亞的回聲 02
♠《短篇小說》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