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相對的,我也會以真名宣示自己想與你結識的心意哦!」
「唔……好奇怪的名字呀!啊……對不起,我絕對沒有惡意哦!因為三字名在這個世界上僅有數百人持有,所以就……」
「對了!我還沒告訴你我的名字吧?我的名字叫做……」
* * *
破碎的陽光被窄小的窗櫺剪裁,灑落在木質呆板的簡陋屋室,而在這個稱不上寬廣的空間中,一名有著亮金色頭髮的少年坐在木床的一沿,雙手捧著從木盆汲取的水,啪噠啪噠地拍在臉上。
試圖清醒的倦容,卻不因冰水的刺激而有所改變,仍然像個從墓園墳墓爬出的殭屍,頹喪。
仔細一瞧,少年有著不比一般人來的平凡的面容,隱藏在細長瀏海髮絲之下如寶石一般美麗的褐色瞳子,特有的清秀白淨臉蛋,散發一股涉世未深的青澀公子哥氣息,令人不禁聯想是哪位皇家爵士所嬌生慣養的少爺。
只是那身顯得格外刺眼的黑色裝扮,讓人有著「此人雖身為白馬王子,其實真面目是個穿梭黑夜之中的蒙面怪盜」的奇怪遐想,儘管他本人並無此意。
「呼……」少年輕啟的嘴唇再度逸出一聲喘息。
叩、叩。
彷彿算準時機而響起的木質鈍聲。
「重敏你醒了嗎?我進來了哦……」
如銀鈴的清脆嗓音。
「嗯。」
應諾重敏的回答,取而代之是眼前的木門緩緩敞開,一位穿著連身白色洋裝的紫髮少女從門縫外現身,她略帶些許不自然地眨著細長的眼眸,漾起微笑喊了聲:「早安。」
「早安,小晴。」
看見眼前的少年如行屍走肉般的憔悴臉孔,讓聖晴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才行。
根據重敏那能幹的伙伴表示,昨天他們兩個晚上為了排遣無聊,進行了一場名義為「以鍛鍊讓軟弱膽小的綿羊成長為勇猛無懼、萬夫莫敵的獅中之王」實質為「因為太過無聊,所以把自己的好友當成木樁一吐平時怨氣」的詭異決鬥。
不過結局卻不如聖晴所預料,就連他那只靠肌肉思考的伙伴也一頭霧水,到最後竟然會是重敏獲得勝利。
當然這樣的結果對聖晴來說實為可喜可賀,但也不禁為他那衝動再三的舉動擔心不已。
「你還好吧?整個看起來精神很不好耶……」
「嗯……全身痠痛的問題已經好多了,只不過昨晚的睡眠品質似乎很差,害我一早醒來頭痛到不行。」
「怎麼了嗎?」聖晴走近重敏,在他的一旁坐了下來。
「我不知道……只是好像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夢?」
重敏無語頷首,接著開始試圖去搜尋存在於腦海深處的破碎記憶,那對他而言或許可稱得上「遺失的過去」的記憶;只不過任憑他如何回想,拼湊而成的畫面卻如走走停停的跑馬燈,每一秒都顯得不流暢且模糊。
「我只知道那是一個令人感到悲傷的夢……有一個女孩蹲坐在地上一直哭泣,不管我怎麼想靠近去安慰她,腳卻完全不聽使喚,就像有著無形千斤頂壓著我的全身無法動彈,但我依舊看著那個女孩……」
「她並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就好像活在屬於她的小小世界當中,以極度悲傷的哭泣和泣不成聲的言語,表達她持有的唯一情感,當下我就如感同身受一般,心好像也被緊緊揪緊,千刀萬剮般的痛苦讓我當下喘不過氣。」
「我不懂為什麼自己會如此心痛,又為什麼會因為她的悲傷流下眼淚,就好像自己也在咀嚼她的痛苦……」
映入眼簾的少女,就好像背負著無窮無盡的黑暗,用那雙無力的小手不停掙扎著,儘管如此,少女心中所處的一小塊光明卻是重敏現階段,亦或者是一輩子所無法擁有的勇敢。
是因為察覺到自己的懦弱而哭泣,還是因為無法對眼前的少女伸出自己的雙手而感到悔恨,這個答案也許是三輩子天註定,對他而言殘酷不已的真實。
聖晴哀傷地伏下眼眸,那如秋葉剪裁般的雙眉頓時蹙了一下。
「或許我是知道的……可是又不是那麼確切的答案,就在我這麼想的時候,那名少女就突然從我的眼前消失了,就像融入了身後的一片黑暗之中,再也不曾出現。」
消失的同時,似乎看見了足以點亮全世界的晶瑩冰珠,然後如曇花一現散華成絕望的美麗。
感同身受的不只重敏。
「……」
「哈……一大早就說這些有的沒的,還拉著妳陪我胡鬧,我想差不多該到集合時間了吧?」重敏一改先前哭喪的表情對著聖晴敞開笑容,彷彿是為了讓聖晴認為這件事似乎從來沒有被他提過。
「啊……嗯。」聖晴不自然的搭腔,似乎還無法從話題當中脫離。
「走吧!飛宇他們一定等不及要上岸了。」
* * *
時間接近正午,地平線氤氳靉靆之後由線條所勾勒的形狀若隱若現之時,船上的乘客無不對此刻歡欣鼓舞,其中莫過於終於可以結束數日在除了海藍之外什麼都沒有的顛簸航程,重新踏上應該屬於人類的眷屬之地。
經過長途的旅行,在船上悶到快發霉的魔法學徒一行人,在踏出船艙走上甲板眺望遠方蔥蘢蓊鬱的綿延山群逐漸清晰的那一刻,所有人早已忘記這趟旅程所待來的疲倦,像個未經世面的小孩子一般大聲喧嘩、指指點點,看在曾為過來人的五大魔導士中,心中盡是感慨萬千。
如同矗立在海岸邊的雄偉城堡,維多利亞港以白色磚石所堆疊而成的港口與建築物就這麼深植在海洋之上,感覺就像獨立在海域之中的巨大要塞,若不是事前早以將地圖背在腦海之中,他們還會以為維多利亞港和維多利亞其實是分開的兩體。
乾淨,這是首先映入腦海中的單字,然後以港口城鎮的規模度來評估,維多利亞港其實稱不上世界大港,市集的繁榮程度也可以從船隻上略曉一二,流動的人潮也沒想像中的密集,但總比楓之島好多了。
「眼前就是踏上維多利亞島必須經過的起點──維多利亞港,意即只要我們踏出港鎮一步,就會開始我們在啟航前所說的『入會適性測試』。」
馳爾爾依然面無表情,聞聲的重敏一行人轉過身子向這位魔法世界中堪稱最強的暴雷魔導士微微敬禮,其身後的四大魔導士也以點頭回禮,富饒生趣地看著這幾位潛力無限的新人。
「入會適性測試,就如字面所說是為了測試你們是否有資格加入五賢公會這個大家族的重要考試,所以務必請你們將其視為這一生當中重要的一環,並且全力以赴去克服所有的困難,實現你們的夢想吧!」
「是!」
毫無掩飾的言語,毫不遲疑的宣示,就像透澈骨髓的冰涼泉水一點一滴滲入心靈深處,滋潤許久未經潤飾的苦澀青春,憶起曾經一同陪伴的誓言,不離不棄的忠心友誼,亙古不變的纏綿情感。
五大魔導士,彼此以眼神交換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