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兒【二十六章】

　　「不行。」我立刻搖著頭說：「我來和亞魯對決，這是我們的協議……」

　　「要就算，不要就拉倒。」克萊兒柔聲打斷我。「這場關係我生命的決鬥我也沒親自參予，妳也只能旁觀，這樣才公平。」

　　我盯著她看，覺得也蠻有道理的，所以別過臉，看著米斯達和絲比爾想徵求他們的意見。

　　絲比爾帶著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邊用右手撫摸著頭頂那對牛角邊隨機撥弄綠髮，這是她在思考的標準動作。「我覺得情況對我們不利，不確定的因素太多了，而且米娜沒辦法對那名男孩出手吧……」

　　「我有同感。」米斯達瞇起黑眸打量著亞魯，低聲說：「我記得那小子之前根本學不會魔法，但現在誰也說不準……至於米娜──」牠瞥了一眼失魂落魄跪坐在地的金髮女孩，把聲音壓的更低，「不是我要說，但她真的是我們之中戰鬥力最差的人。」

　　「那你有更好的辦法嗎？」我問。

　　「有。」藍狼說的飛快，聲音雖然壓的極低，卻非常清晰。「妳先假裝同意，等亞魯稍微靠過來，準備決鬥的時候我們就一起上，只要幹掉克萊兒什麼問題都沒有了。」

　　我皺起眉頭，這聽起來根本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手段，而且還很無恥。

　　「戰爭重點在於結果。」米斯達似乎看出我在想什麼，悄聲說：「過程中的確會發生一些不快，但最後一點都不重要，妳只要記得我們是迫於無奈才會接受戰爭，不是我們主動追求的就好了。」

　　我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了……」

　　我轉過身面對魔族，正準備張開口對他們喊話，米娜卻突然站了起來，背對著我們邁步前進，語氣堅持的說：「我們接受，這場決鬥就由我來！」

　　「米、米娜？」我驚訝的喊道，「妳真的要和亞魯決鬥？」

　　米娜回過頭，露出燦爛笑容，豎起大拇指，說：「抱歉，茱莉兒，請交給我吧！」

　　「米娜……」我打算開口再說些什麼，但米娜堅定的轉過身，那把耀眼奪目的錫杖閃耀著銀光出現在她手中，金髮女孩單手緊握媒介，另一隻手的手指彷彿蜘蛛腿一樣不停扭動著，眼神警戒的直視前方。

　　「這樣好嗎？」這次換米斯達問我。「等他們開打我們在一起上吧，這樣比較保險。」

　　我露出微笑。「就讓米娜全權負責吧，我相信她。」

　　「呿。」米斯達不以為然的說：「那就隨你們高興吧。」然後牠嘴角上揚，不懷好意的加上一句。「反正不管怎麼樣死的人也不會是我。」

　　「茱莉兒，這樣真的太危險……」絲比爾打算勸我。

　　「沒關係。」我安撫她。「米娜不會讓我們失望的。」

　　絲比爾面有難色，最後還是點了頭，「好，我也相信她。」

　　從米娜站出去之後克萊兒一直很安靜，當我們終於有了共識之後她還是繃著臉不發一語，我可以看出米娜股起勇氣迎接挑戰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就和我們一樣擔心自己的部下是否能獲得決鬥最後的勝利。

　　「現在才想反悔已經太遲囉。」米斯達咧嘴笑著說道，故意要激怒她。「唉呀呀，不過沒關係啦，反正我對信口雌黃的神經病本來就沒什麼期待。」牠裝出很誇張的小孩子挑釁語調，刻意使用很多語助詞，說：「妳可以反悔的喔，可以的喔，真的可以的喔。」

　　我繃緊著臉，故做嚴肅狀，盡全力力控制臉部表情，腹部因為強忍笑意隱隱作痛。絲比爾的嘴角也在抽蓄著，但還是想辦法擺出一臉莊重的樣子，看起來好像得到顏面官能失調症。

　　「你會為了這種態度付出代價的！」克萊兒對著藍狼怒吼。

　　「我好怕喔──」米斯達還沒說完，忽然張開那張大嘴，打著哈欠。「不好意思，剛剛吃掉一隻手，讓我現在有點睏了，嗯──妳剛剛還有說什麼嗎？」

　　克萊兒氣的渾身發抖，看起來是恨不得馬上衝過來把藍狼撕成碎片，情緒幾乎失控，就在我以為她即將對我們展開攻擊的時候，亞魯往前踏出一步，高舉著刀，神情專注，彷彿根本沒聽見我們的對話，米娜也立刻壓低身子採取守勢。

　　「我要上了！」亞魯低吼，作勢往前衝。

　　「等一下喲！」米斯達語調歡樂的大聲喊道，打斷決鬥進行，由於牠喊的很不正經，所以亞魯不得以也只能停下腳步，不耐煩的瞪著牠想搞清楚這傢伙葫蘆裡賣什麼藥。

　　「在你們開始之前，我有幾件事必須先搞清楚。」米斯達露齒而笑。「首先是亞魯，你怎麼會站在魔族那邊？」

　　亞魯不高興的說：「這些等我們結束後再……」

　　「不行。」藍狼相當堅持的說：「說不定那時候你早死了，死人怎麼會說話？你必須現在就和我們說明，這是你深為她們前任──」狼頭朝我的方向側了側，嘴角咧的更開。「朋友的義務。」

　　亞魯一點也不想回答，他轉頭看著克萊兒等待指示，老實說我也不想再拖延了，盡快結束對大家來說都比較好，所以開口說：「米斯達，就快點讓他們打吧，反正……」

　　米斯達給了我一個眼神示意先別出聲，雖然我完全不了解牠到底想幹麻，但剎那間藍狼的表情非常嚴肅，我才驚覺那些輕浮口吻全都是裝出來的，所以我不動聲色，默默點了點頭。

　　「好吧。」克萊兒代替亞魯回答。「我就告訴你。」她嘴角上揚，又恢復那狡猾的譏諷笑容，邪惡指數幾乎和米斯達不相上下。

　　「亞魯這孩子是自願加入我們的，」克萊兒咯咯笑著，「他為了擺脫無能的自己，追求魔法力量到我的保護之下。」

　　「現在是誰保護誰啊？」藍狼不屑的應了一句。

　　但克萊兒並未上鉤，她聲音柔美的說：「亞魯跟隨魔的腳步，才會做出這決定，」她笑嘻嘻地朝我望了過來，輕柔嗓音有種令人幾乎無法抗拒的誘惑力量，「怎麼樣，在那邊那位茱莉兒小姐也想體驗魔的滋味嗎？」

　　我緊張的吞了口口水，沒答腔。

　　「別聽她的！」絲比爾厲吼一聲，站到我面前，張開雙臂擋住我，好像我隨時會衝過去投靠克萊兒一樣。「茱莉兒妳要保持理智啊。」

　　「呃……」我眨眨眼，被絲比爾激烈的反應嚇了一跳。「妳放心吧，我頭腦還很清醒的。」我笑著和她保證。

　　絲比爾仔細觀察我的眼睛，確認我說的是實話，「嗯……這樣就好。」她悶悶的說，面色擔憂，很不情願的把視線從我身上移開，轉身面對魔族。

　　「亞魯，」米娜開口，音調微微顫抖。「你真的是自願加入魔族的？」

　　「沒錯，」亞魯面無表情的直接回答，一句多餘的廢話也沒有。「而且我一點也不後悔。」

　　「是嘛？」米娜低垂下眼，手中的錫杖放鬆了，「沒想到你對魔法是這麼的渴望，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她的前髮遮蓋住臉部表情，不過有幾滴淚水滴落在地面，語帶哽咽也是絕對錯不了。「對不起我都沒發現，讓你獨自承受……」

　　亞魯依然面無表情的望著他的對手，手中的刀也沒下移一分一毫。

　　「不過……」米娜抬起頭，淚珠雖然還依附在眼框上，卻不再湧出，她神情堅定的橫舉起錫杖擋在胸前，「我已經許下誓言，必定會為了保護王國而戰，我也絕對不會讓克萊兒失望的！」

　　亞魯重新用攻擊態勢回應，他雙手握住長彎刀，逐步進逼，眼睛眨都不眨的緊盯米娜，準備隨時進攻。

　　米娜也繃緊神經，全神貫注的注意敵人行動，緩慢移動步伐往前靠近。血紅天空訴說著即將來臨的宿命，那些貌似流星的怪物也減緩拍動翅膀，深怕干擾到這場戰鬥，我沒回過頭查看軍營內的王國軍們，即使距離這麼近，他們發出的歡呼聲和移動雜音在我耳中聽來卻非常遙遠，因為心境實在相差太多，我緊張到怎麼笑都忘記了，無法理解那些聲音代表的意涵。

　　絲比爾恐怕也是和我一樣，她緊咬下唇，面色蒼白的直冒冷汗，一顆心雖然七上八下的，但雙眼還是直視事件發展，不敢移開目光。

　　這次米斯達不再插嘴，大概是米娜剛才那番言論讓牠信心滿滿，也可能是牠認為自己已經成功削弱敵人的心靈層面，不管是什麼，藍狼現在滿意的咧嘴笑著，發出咯咯輕笑聲關注決鬥進行。

　　這一刻終於來臨，我突然覺得這兩人對峙的氣氛是如此的滑稽，不久前一起聊天嬉鬧的回憶就彷彿昨天的事，現在卻一臉嚴肅的瞪著對方，展開至死方休的決戰，那些日子和此刻相比真的很諷刺。

　　米娜的心情肯定很不好受，但她還是鼓起勇氣面對，替我的生命奮戰，我又仔細端詳她的面龐，深深把她那肅穆又凝重的神情記在內心，直到此時我才猛然感受到現實，這場決鬥──即將展開！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