叭啦叭啦:
這篇文早在五年前就完成了,那時候投稿學校的文學獎,得到了佳作。
在那之後,雖然我想著這篇文可以再多多擴充(畢竟在這一篇小說你面,又有一篇小說,我就可以對此多些一篇小說了),但是這五年之間,我從未為此動筆。
我想,就這樣吧……
<本文始>
22
結果還是回國了,沈慶豪心想,並慘然一笑。
原本…離開了就沒想過會再回國,終究是人算不如天算?
看著機艙窗外,緩緩爬出地平面的富貴角,慶豪又一次慘然。他也不想——更多是無力顧及他人眼光,因為內心的澎湃他止不住。
待回神,他不經意發現他又繼續按壓他右手腕前三吋處。那裡有極不明顯的疤痕,已經很細很細,細到像是你從未注意到,你在路邊無意纏上的一絲蜘蛛絲,但這疤痕卻已是在他心上,無法逝去的。
「不要再用了。」沈媽溫柔道。
慶豪點頭,閉目養神。離飛機著地還有半小時呢……
21
「結業式終於結束了!等回要嗨歌嗎?」陳如芸問。
「可以!」
「去麥當勞那一家如何?」
「等等!我沒辦法了,」林韻如裝作肚子痛「我經痛。」
「欸~,真掃興。」
「那也只能如此了,我等等一定傳給妳我們唱歌的照片。」如芸壞道。
「妳很懷耶!」韻如苦笑道。
「讓妳嫉妒…」
等所有人都離去,韻如反而不是揉肚子,而是揉著左手腕前三吋處。那裡,是完整無暇的光滑皮膚,然而不時隱隱作痛,令人困惱。韻如知道,這算是心因性作痛,導因於她的心早在許久之前被劃破一道傷口,久久無法恢復。相對心上的傷口,她記得她曾在某人的右手,刻出傷口。作用力之於反作用力,豈不像她和那人的互相傷害?
儘管如此,韻如不曾後悔過,因為也無法後悔了……
20
慶豪只是窩在房間角落,不太願意面對現實。他的思緒,隨著一朵雲的時消時長,飄向遠方了……
「你爸不是在學校等你,你怎麼還沒準備?」
「在準備了!」慶豪無奈,仍加快準備腳步。
他記得小時曾看過古代近鄉情怯類型的詩詞,以為作者所感懷的只是物是人非的孤獨感,而這種感覺最終會隨著時間流逝而沖淡。然而,最難過的期間不就是正在淡化的時候嗎?因為會有很多很多的困惱不自覺地纏上身,其中,最大的困惱莫過於如何面對失聯四年的故友——他尚未想好怎麼開頭。
早在搬家前,他就決定斷絕任何關係了,尤其是那位女人。
結果還是要面對舊識。慶豪無奈地搖搖頭。當初搬家時,為何癡癡地相信父親,不會再回來呢?無奈,大人的話總是不能深信……
19
補習班就要上課了,而韻如還在尋找上課要用的文具。只怪她暑假前幾天放的太懶散,文具丟了都不知道。東翻西找,她無意間找到她國中時與那人合寫的小說本。
韻如看著本子,眼神透露著懷念。縱使時間緊迫,她卻放慢腳步,翻開頁面。
<刻痕>,這本小說的名稱,是他們合寫的最後一本、也是最刻心入骨的一本。在文筆都練到一定程度的這次,他們可說是把自身的靈魂順著筆尖,刻入紙張裡。在這本小說可以看到兩種不同的字跡,字跡的表現便是那人在當下的情境。
韻如撫摸著那人因用筆深韻而造成的紋路,感受他當下的一舉一動,只是不到幾秒便放下了。她懂,自從她在那人的手肘上刻下咒痕後,關係就回不去了……
「衛星和母星的關係是禁忌的。衛星若是動了情孽,不顧守衛本分,渴望靠近母星,只會觸碰“洛西極限”,粉身碎骨,化成星環,點綴母星。」韻如默念那人寫的一段話。
自己也何嘗不是越過“洛西極限”?她想。
18
「感謝您們的蒞臨,等會你們可以參觀敝校環境。」
「嗯,那就這樣。慶豪,你就先逛逛吧,我還要和校長談些事。」
慶豪默默點頭,走離會客室。
憑藉四年前造訪此地的映像,他走向這所高中景色最好的角落。
晴空萬里?豔陽高照?啊~,好久沒用中文,都不知道如何措辭了,他暗嘆。
「是沈慶豪嗎?」
突然的一聲,把慶豪的思緒拉回現實。他回頭一看,有一群人駐足在那。他知道,最前面的人便是他的國中同學。
這時,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覆,似是躊躇許久,他才以生疏且帶有外國語調說聲:「嗨!好久不見。」
17
「你怎麼搬回來了?」楊立歐問道。
慶豪看著他的同學們打籃球,有點心不在焉地說:「我爸因為政商之類的關係,就搬回來了。」
「也是,你爸畢竟算是大人物。不過我們明年就要學測了,你這樣突然搬回來,可以嗎?」立歐擔心。
「我記得12月初有種特殊管道,叫…?」
「特殊申請。」
「對,我畢竟在國外有參賽成績,倒是有把握上。」
「是喔!」立歐吞一口口水「其實令我更加疑惑的是,為什麼這四年都不和我們聯係?」
慶豪頓了頓,傻笑道:「就當做作身為文學作家的怪癖吧」
立歐先是傻眼,大笑:「靠,你是怪癖到現在都還沒改耶。」
慶豪也跟著笑了,心想:我們倆其實都改變很多。
敘舊幾句,立歐突然插入一句:「對了,你知道林…」
「別說了!」慶豪制止了他。內心原本因近鄉情怯的忐忑再度響起。就像潮水般一波接一波,越漲越高。
他又下意識地按壓手腕那處。
「我從未想過會遇見她…」慶豪的語氣是漸漸虛弱。
氣氛是瞬間尷尬。
沉默久久……
「你要來和我們尬球嗎?」
「來呀,讓你們見識國外的球技。小心點,我抓犯規很嚴的…」順著立歐的邀請,慶豪順勢化解窘境。
16
為了準備學測,韻如已在圖書館持續地讀半天了。為此,她伸個懶腰,滑一下手機。才不過打開網路,手機立刻接收有百多封的訊息,差點當機。
韻如覺得無奈,也覺得好笑,在大考當前的此時,她的朋友還是很頹廢地聊天,不知該說是很有信心還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呢?
大略瀏覽,忽見已久沒聯絡的國中同學傳了訊息——其實他的班級就在不遠處,可是兩人都有不同班級生活要過,交集自然是漸漸淡化。
她看到:
『楊立歐:沈慶豪回來了,就讀我們班。』
什,什麼?慶豪回來了,他回來了…
韻如回了「嗯」一字,看似冷淡,內心卻是滾燙的,為此還狠狠揪了一下,像是心臟舊有的傷口又被撕開了,而仍盡責地跳痛。反觀血液是興奮的,渴望著噴到那人身上。
這多麼矛盾,而這種矛盾是可以輕易解決的。因為血液最終還是無情地被重力拖回地上,她心想。
她發現自己仍渴望見他一面,不管以前還是現在。而他卻在搬家前,已對她狠狠斷絕關係了……
右手又開始不適。
該死,我還要寫作業,韻如對自己憤恨道,而她懂得,更多該死的其實是自己。
15
在暑輔期間聽到有人要轉進來,班上所有人都訝異了,連班導也是,畢竟在學測前轉學可是罕見之舉。唯有立歐老神在在,他正享受在觀察別人的奇異的表情。
慶豪深吸一口氣,等待老師指示,走進班級。
少數人是更加驚訝了,他們沒料到四年前搬離的同學又回來了。
霎時吵雜聲四起。
慶豪很慶幸還有很多舊識就讀這裡,雖然這可能導致他要承受更多, 全班投過來的好奇。雖然有點難以承受,但這讓他更容易融入,這班級最後一年的生活。
14
擺盪在天秤的是猶豫,抉擇造成平衡的崩滅,想著慶豪寫出的這句,韻如幾乎是早自習一下課,便衝出教室,奔向他的班級。就在不遠處,她看見許多國中舊識陪同慶豪迎面而來。
她的這舉動,可能會把安好的現況破壞殆盡,而她早已不願顧及那些人的眼光。韻如深知,做傻事就要靠衝動,衝勁過了,就再也不敢了。
而她也要為自己深知的這道理而無奈了,她何嘗不因此而身受重傷多次?
13
這時,兩人注定是要對上眼的,只是一對上,卻不禁撇開。
韻如情急思考,是否那人早已忘記她了呢?再回眼,看到另一方飄渺的眼神,便確認他還是記得。
韻如快步地搭上手,而雙方卻因剎那的抽痛而收手。
都駐足了,怎不能不停步?這疼痛重複著過去的傷痛。
「慶…嗯,慶豪?」韻如遲疑。
「既然你對我下了詛咒,那你就應該清楚反噬該是什麼?」慶豪輕聲,走離。
旁觀者都屏聲息氣,如同韻如的心臟,似是停止跳動。
12
慶豪還是無法面對韻如。左手的劇痛一直提醒他離開危險之地,令他大口喘氣。
臉上也因而冒出冷汗了。腦海一直浮現離別時那慘烈的情景…
所有,步步逼著慶豪墜入深淵。
11
從那時起,天天有人問韻如發生何事?
我想那人也是跟我一樣吧?韻如苦笑,也深深懊悔,自己摧殘了這事態的平衡,可能就再也無法面對他了…
「到底發生什麼事啦?被甩了?」
「妳就別鬧了,她這時需要的是冷靜。」如芸捍衛道。
幸好還有這種知音。韻如暗自慶幸。
10
慶豪成功地解決眾人的問題攻勢,雖然使了九牛二虎之力。
慶豪偷偷地慘然一次,內心無奈她的衝動造就這些慘狀,就像離別時的那夜那樣。
9
怎麼可能讀得下書了,怎麼能在不想他呢?欲悔恨似的朦朦迷紗就蓋在眼前,一片模糊。
韻如就這樣待在自家的書桌前,數個小時。待雜亂的情緒稍微緩解,她從抽屜的深處拿出被她完好收藏的美術刻刀。凝視著這把刀,而刀也將她帶往幽幽的過往。
是這樣的夜晚,綻放血紅的夜晚…,她刻下怨咒。
8
她仍會回想起慶豪那溫柔的懷抱、話語…等,尤其那夜。
「我詛咒你,從此再也交不到其他女友。」刻完最後一筆,韻如邊是親吻,邊是帶有微微哭腔說道。
慶豪只是等待最後一筆,忍受刺入皮膚和心靈的恐懼。然後,緩緩拿起那把刻刀,刺向她的右手前三吋,不過用的是柄尾。
慢慢一圈後數撇,他輕聲:「別人總說詛咒是要付上很大代價的,所以…,代價便是要詛咒妳,咒妳永遠,永遠得不到我。」微微一笑,他險些昏倒……
然後然後,這段回憶就成了心臟裡的一道結痂,沉浮在每次跳痛。
7
現在,韻如左持著刻刀,微微寒顫,瞄向右手腕前三吋,想著如果也對自己下咒,是否能消除對他咒語呢?
久久,那刀緩緩失去支持,咕咚落地。
她哭了也笑了,哭是大勢難挽,笑是真假不分。
怎麼個真假不分呢?若說父母的禁忌是愛上養子女,作師傅的是愛上徒弟。那小說家呢?則是愛上另位小說家在作品裡的代表,如同慶豪在<刻痕>這部小說的代表,是位非常溫柔的存在,寧可被她傷害一世,也不願她傷害自己一時。
韻如恍然大悟,原來他們都真的把靈魂刻入<刻痕>這本小說太深了,如膠似漆,以至於若要分離,不願藕斷絲連,便要斷手斷腳了。
如果,沒有搬家這檔事,他們可以繼續維持這種危險的精神平衡,直到永遠…她多麼強烈地希望著,這不可能再發生的事。
6
在走道上的那回事,已經傳到班導耳裡。因此班導特地找慶豪在放學的時候,泡茶聊天。
慶豪如實地娓娓述說著他和她過去的來龍去脈,如實,卻非全盤托出。他懂,旁人是不可能理解在藍洞之下,更是盤根錯節。
也是,問題尚未浮現,就不是問題,畢竟人生一趟,何必深究自擾?在班導眼前,慶豪暗想。
現在,只要兩人各自回避,高中人生的最後一年,可以好好渡過。況且,妳總是為情所困,我總不能讓你的學測崩掉吧,慶豪又想。
5
謠言紛擾不久,便因考試壓力而沖散。然而如芸卻受不了韻如的沉默,決定打破砂鍋,直搗這事件的男主角。
眼見如芸一幫姊妹衝上前,立歐想要上前阻擋。
「算了,讓她問吧。」慶豪語氣略帶疲憊。
「你和韻如到底發生何事?」如芸忿道。
「我覺得你們現在要做的,不是站在這裡,逼我說出她也不願說出…」
「該死,」她打斷道「我是在問你發生什麼事,不是要你教訓我。」
「該死!」慶豪更大聲「若要說誰更懂林韻如,是我!」意識到自己失態,他迫使自己緩和情緒。
「妳們這麼做豈不是給他添困惱,她總是獨自把心事懸在高空,就算手酸了,心累了,還是繼續舉,直到淡忘為止。」
見如芸不說什麼,慶豪繼續「妳們應該要做的是,讓她忘記呀…」
4
韻如一聽到如芸莽撞行事,僅僅小小抱怨,便不願再討論此事。
她默默讀著書,而思緒逐漸漂流至<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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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十六世紀的滅巫行動,導致身為女巫的女主其病態性不安感,自幼就便學會在認為會威脅到自己的事務上,刻出咒文,以迫使他人服從自己。卻在一天,遇到了一位善良和開朗的男村民。
他教她信任並擁抱這世界帶來的溫柔和慘酷,卻仍刷不掉她對他的不安感。最後,女巫在他右手腕前三吋,刻下了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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韻如默默地流下淚珠,這淚水代表對過去的悔恨,卻洗刷不了過去的罪惡。
3
時光荏苒,便到了暑輔最後一天。高三生都知道,一開學便是困獸之鬥之始。為此,才要在今日的升學祈福大玩特玩。
當然,更多人選在這一天對心儀的對象告白,約定那天,在同所大學相見。
慶豪和韻如兩人因為沒有心思接受他人的追求,打算躲在無人的教師辦公室,卻不幸地又碰面了。
2
兩人又對上眼了,卻也不禁撇開。內心原該平息的怦然再度跳耀。
兩人的手又隱隱作痛,這疼痛如同掉落心湖的兩顆石子,造成波波水紋,相互干涉,跌幅,然後漸漸平息、麻痺……
忍受不了這漫漫沉默,衝動的韻如想上前搭話,卻聽到門外學妹要找慶豪的聲音。
1
最後,情急之下的韻如順著走動的趨勢,改向門外走離,和學妹擦肩而過。
她曾以為,如果他可以原諒那晚她做的事,或許就能化解這詛咒,說不定還能複合…,這就是,她自私地認為最後該有的結局。然而如果只有她逃離,不嘗也是另一個完美結局呢?
她依稀記得<刻痕>的結局是,女主為了不再傷害男主,決定一人離開。詛咒雖仍在,但不再發作了,如同慶豪的傷口仍在,但不再刺痛了。
所以,她決定了,就此完全地離開他,讓他尋找更好的下一人……
這最後的罪過,就讓女巫一人承擔吧,韻如心想。
0
「學長,我喜歡你,你願意跟我交往嗎?」
「嗯。」似是理解韻如的想法,慶豪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