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近幾天總是令得她睡不著覺的原因,每晚想著父親在會場上伸展手腳的樣貌總是令得小梅興奮不已,不,真正的父親比想像中的更加強烈耀眼。
平時近距離見過父親施展全力最多次的就是小亞,難怪小亞會對父親那麼崇拜。
然而小梅的這份崇拜已經不同以往了,除了單方面的崇拜,也漸漸有一種自信、積極從內在升起,追隨父親的同時她也開啟了屬於自己的道,並有藉此趕上甚至超越父親的渴望,而非像以前僅僅是嚮往、仰望、敬畏。
「爸爸!」不等犬群散開,也不等石堆上犬族各部門的高幹起身,小梅就這麼在眾目睽睽下逕自奔向父親,撞向父親。
見到女兒眼中閃耀的光芒,他知道女兒最近幾天做了件大事,鏡虛並沒有過度高興,他很早就知道女兒的才能,他始終相信女兒終有一天會發光發熱。
「你找到了嗎?」
小梅毫不猶豫地用力點頭。
「我的女兒,做了一件有價值的事。」
並沒有因為父親這麼誇而有任何驕傲自滿,反而是一種近乎平和的口吻和笑容,彷彿這道菜只是前菜。「這不算甚麼,爸,後面還有更有價值的事。」
「是嗎?」聽聞此話,鏡虛只是笑了笑,並無多問,純當作小梅發出的豪情壯語。
他不禁想起女兒棄醫前苦惱的樣子,甚至回憶起更久以前,對他而言真正值得高興和慶祝的並不是女兒的表現,而是女兒終於到了走出來的那一天。
一想到終於到了那一天,鏡虛的情感在不知不覺迸裂了,他用力的攬著女兒的頭,腳掌不停摸著女兒的肩,然而沒人知道他這麼做的真正理由,只以為他是為女兒做出的貢獻而高興。
心羽向小梅笑著揮掌,另一旁的斬天則上前一步。
「沒想到前不久見過的小傢伙,已經長這麼大了。」銳利的視線似乎企圖摸透她的本質,目光不停掃向小梅的背和四肢,隨之而來的是一種泛滿懷疑的眼神,隱隱間還散發出一種幽微的敵意。
「嘛,還算可以吧……」鏡虛用尾巴將小梅拉自己的右側,父親的這一舉動讓小梅鬆了口氣。
斬天的反應算是讓小梅更加堅信,如果不踏出這一步自己的處境就不會有絲毫的改變。
她還一直是那個深在火窟只能無助啼哭的自己。
謊言的掩護,父親的庇護,不可能恆久,真正的被接受、接納,才能獲得真正的尊重,才能不在浪濤中沉浮。
不能再猶豫了,最好的時機擺在眼前,若是猶豫的話或許一輩子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自己的處境也就一輩子都不會改變。
不一會,犬族各高幹也緩緩從石堆走到鏡虛前面。
「恭喜!」奧達拍了拍鏡虛的前掌,微笑道。
「謝謝族長大人!」鏡虛恭敬的低頭行禮,回以一笑。
「唉呀這身體,走起一段路來還會喘點氣,快趕緊把你們狩獵隊的首席弟子拉出來,讓我好好瞧瞧是哪個小夥子,不然你看我這......怕還見不到你弟子一面就先一步囉。」
「放心吧,族長大人,很快的......等我女兒成年禮的那一天......」鏡虛不失禮貌地笑道。
「哈哈哈哈,你這是......」似是被鏡虛這番話鬥樂了,老族長發出一陣帶有嘲諷意味的笑。
「說到你那在火窟中掙扎,嚮往自由的悲傷之子,現如今,這跨步,就是這路走得太順,步伐太大,這少走的險阻和彎路可不成。」深深的長嘆一口,眼裡閃著一種莫名的顧慮。
鏡虛看著老族長這個樣子,雖沒多說甚麼,但聽出那話中意思。
小梅看向小科,小科也向她點了點頭,彼此之間似乎早已說好。
就在所有犬都在閒聊,毫無準備的情況,她向著里岸,眼中沒有絲毫猶疑,站出一步。
「請問,您說您母親病危對吧?」話一出口,所有犬都張大嘴不說話睜大眼瞪著這說出奇葩話的母犬,鏡虛、心羽也不免為之動容,他雖然相信女兒定然會發光發熱,不過是一個契機而已,只不過他沒料到這一天來得那麼快,但最讓鏡虛高興的並不是這點,而是這件事一旦成功了將有可能改變女兒的處境,原來這就是女兒所說的更有價值的事?斬天則瞇起雙眼,只有小梅依舊冷靜,似乎口中說的只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雖然僅僅是一瞬間,里岸眼中也閃出一陣驚疑,他總是控制不住自己,面對這位小姐的時候,內心總是一次又一次被她的話語和行動所挑動。
收起驚疑後,他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眼眉斜上,然後就這麼直勾勾的將視線停駐在小梅雙眼。
「喔?你想幫我?」里岸饒是興致地道。
「對。」語調中擁有不再猶豫、絕不更改的堅決,不只是確立志向,此刻小梅甚至有將之視為畢生志業的決心,一直以來,她都活在他人的地獄中,因為不知道對方知道真相後還會不會接納她,因此她一直排斥、害怕、不信任身邊的族人,更不用說向他人揭露真正的自己,為了部族,也為了自己,她想打造真正能安身立命的地方,為此,她將不斷努力,直到能夠不用謊言也能直面所有族人的那一天。
「小梅小姐,你能夠有心幫我母親治病我很高興,只是......之前才讓你幫了我,欠的恩情都還沒還,還來麻煩你,這......我會有些過意不去......」意識到剛才自己的興奮情緒,想想彼此非親非故,為了人家一句心血來潮的豪語就自顧自把自己的期望加進去似乎有些說不過去,里岸又往後收斂了些。
「要幫你母親看病的並不是我。」小梅笑了笑,不一會尾巴指向站在自己後方的小科。「是他。」
小科正對著里岸低頭行禮。「我叫科手,可以讓我看看你母親嗎?」
雖然小梅和他說了這是私人目的的請求,但他也認為這對部族的幫助很大,也是很大的貢獻,而且,身為醫者的他,救命既是他的職責也是他的本心,對於命危的病患,要讓他違反本心見死不救是不可能的。
「我記得你不是?貴族醫療部的首席弟子?這真的可以嗎?」說時,臉上仍顯現出些許疑慮。
「師傅他也同意了。」小科回以欣然的微笑。
「哼!這臭小子就扔給你好生照顧吧,千萬別讓他空手而歸啊!」斯托達擰著眉頭,語帶厭棄與怒憤地回道。
「而且這對我來說也是一次很好的歷練。」
和藹友善,和平主義,不亂不跳,擅長靜以致動,動作細膩卻行雲流水,看似是典型的文質,然而許多人不知道的是,從小就跟小梅一樣好奇心旺盛一樣好動的他,骨子裡藏著比誰都強烈的好奇跟渴望,伸展手腳活蹦亂跳的渴望、對外面世界極大的憧憬,如今因為工作性質長期鎖在醫療部,讓他對這一切更加嚮往。
「至於那些討厭的異域生物,就由我們來幫你處理吧。」小梅自信地道。
「爸,我需要人手,你可以幫我嗎?」
「我女兒想做的事怎麼能不幫忙呢?」雖然距離那一步還很遙遠,但不論要付出怎樣的代價,只要對於女兒的將來有那樣一種可能性,就值得一試。「而且不只這樣,爸爸還要跟著你一起去。」
心羽也上前一步,予以小梅一個肯定的眼神,點了點頭,連她都不禁有些佩服這個後進的果敢。「這可是犬族外交史上的重大里程碑,我外交部這邊怎麼能不派人手幫忙呢。」
醫療部部長斯托達並沒有表示任何意見,但也是默認了,至於鏡虛,基於女兒的立場,基本上不會持反對意見,其他部長則紛紛給予正面的答案。
周圍圍觀的犬民也跟著點頭如搗蒜,紛紛表示認同。
「我不能認同。」出聲的是一直站在後面的斬天,眼神犀利地盯著小梅。
「反對的只有你一個,少數要服從多數。」心羽俏皮地道。
斬天對著心羽恨恨地咬著牙。
這時,一直站在小梅旁邊不出聲的族長奧達,忽然道。「小孩子的任行就遷就到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