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墮天劍魔中卷~月落~(增訂版)

作者:夜嘯荒星滅│2019-11-02 08:46:00│巴幣:0│人氣: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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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九霄真雷孤寰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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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股憤怒,就從一千年前蔓延到了今天。
為了守護更多人,連那樣幼小的孩子都能殺死嗎?連整座城的人都能一起捨棄嗎?孤辰難以相信。
可是,身為魔的我,身為侵擾世間之魔的我,根本沒有資格去責怪他們不是嗎?孤辰悲哀的想著。
跳過了城牆,一眼望去盡是士兵。在戰鼓聲下持著長槍衝了過來,與先前的景緻幾乎一致。
唯一的差別,就是孤辰的背上多了一個人。多了一份心靈的重量,多了一個弱點。
雖然孤辰並不想殺死這些只是單純聽從命令的士兵們,但是,但是,但是,但是。
對不起、對不起——懷抱著歉意的他,已經沒有多餘閒暇以不殺之劍斬破重圍了。
帶著凶厲的決意,孤辰舉起了劍,表情中只餘下一往無前的毅然。

誰人擋道,以劍應之。
兵來斬兵,將來斬將。
逢神殺神,逢敵殺敵。
阻路之人,一命不留!

一路撥開可能射中月音的箭,正面衝進了攔截的軍隊裡。
孤辰腳畫圓,身轉圈,暗紅色的劍光暴現,四周銀色的槍芒破散。
九柄長槍斷折,六顆人頭飛起,血泉四射,赤色染地。
每往前踏上一步,就有數條生命逝去、鮮血暴射。
無可披靡,真正是無可披靡,所及之處生靈塗炭。
連續斬破一十七次槍陣後,一柄燦金色的長劍出現在孤辰面前。與此同時,一道深紫色的劍芒從左邊刺了過來。
劍速迅敏,而且兩柄劍上都綻發著冷冽的清氣,足以摧金斷玉。但那又如何?孤辰向右一踏,避開了左邊的劍,同時劍刃一蕩,就將右邊的燦金長劍蕩開。然後一劍疾刺,在電光石火之間就刺進了手持金劍之守護者的胸口。
「抓住你了。」守護者用手強行抓住插在自己胸口的劍,即使死,也絕不讓孤辰把劍拔出來。
另一個守護者紫劍橫劈,孤辰伸出左手往劍側一彈,就將紫劍彈了開去。
右手使力,「血淵」就向左直接剖過那人的胸口,然後劈斷另一人的頭。
「枉死。」孤辰冷淡的下了結論,踩過他們的屍體繼續向前一步。
不懼死亡,是守護者的信念,也是他們的驕傲。
但是,絕不能忍受毫無價值的犧牲,不能接受。
所以,他們開始恐懼,恐懼毫無意義的死亡。

守護者隊長看著這景況,他明白,再這樣下去,軍心就要潰散。
難道就要這樣讓這魔人脫逃?絕對不行!為了消滅這禍害的種子,才不惜犧牲這滿城無辜的人們去構築捍衛人類的牆。現在,居然要枉費他們的死嗎?這絕對不行!絕對不行!絕對不行——隊長無法抑制內心的折磨與悔恨。
看著這戰局,又有六名守護者各率千人迎了上去,然後肌肉撕裂、鮮血飛濺,防線不斷潰敗。
這一邊的兵力幾乎已經用盡,另一邊的人怎麼還沒到?就在守護者隊長這麼想時,孤辰的劍已經劈出一道血骸之路,就要逃脫。
不能再等了,必須出手——但守護者隊長的手,卻不是伸向平時所用的腰間配劍,而是拔出了背在背上的紫色長劍。
在這個世界上,有著一十七柄被稱作「勝利之劍」的神劍,皆由鑄劍師一族所鑄冶,其中一十三柄是由劍匠所鑄。而他所拔出來的,正是劍匠所鑄一十三柄勝劍之一,能激發出無窮雷電之力的「九霄」。
在大宅搜出了「九霄」之後,他就悄悄收起了這劍。現在看來,大概就是為了這個時候吧。
他所修練的清氣,名曰「神霄三十六重天罡幻雷清氣」,修練到至高境界理論上能幻化出三十六道介在虛實之間變幻的神霄天罡幻雷護身殲敵。
已經修練到能將清氣外放的的他,算得上是一方強者。但在取得九霄之前,頂多卻也只能夠幻化八道神霄天罡幻雷而已。但現在,他可是持了勝劍九霄。舉劍於百米外指著孤辰,神霄三十六重天罡幻雷清氣灌注進九霄之內,劍刃上閃現出一十九道繩索般粗的亮紫色雷電,霹靂啪啦的聲響不斷。清氣外放的技法稱為「式」,而此招,名喚「騰蛇劍式」。那一十九道雷電在空中互相纏繞,化為龍形,朝孤辰奔了過去。
那雷電幾乎是在頃刻之間就來到孤辰身前,可說是沒有閃躲的機會。但,又何須閃躲?孤辰左手一掌拍出,正中龍頭兩眼之間的位置,這紫電騰蛇便破散崩解,消於無形。這種虛實變幻的術式,對臨敵無數的孤辰根本沒有意義。
「手有點麻麻的呢。」孤辰嘲笑似的評論,體內濁氣充盈的他瞬間便排掉了這股酥麻之感。
外放是非常消耗清氣的做法,僅僅方才一擊,就耗掉了他近四成的清氣,這也是為什麼他遲遲不肯出劍的理由。這樣看來,再來一擊也只是徒廢功夫,空無意義。
眼看孤辰就要徹底逃出他的視線,此時此刻,一個身穿銀甲的藍髮女人駕馬趕到,正是參與本次行動的另一名守護者隊長。
「妳終於來了。」他再度舉著九霄對著孤辰。
她立刻下馬,伸出左手跟他一起握住劍柄,兩人的清氣一起灌注進九霄之內。雖然她所修練的不是「神霄三十六重天罡幻雷清氣」,但也同屬雷電類的清氣,且各種清氣本來就能相容共存了。而她所修練清氣名曰「七殺閻羅太乙煉獄真雷清氣」,性質與神霄天罡幻雷可說是迥然迴異,以凶狠強霸著稱。
七道碗口粗的暗紫色雷電跟一十九道亮紫色雷電從九霄中流出,在空中凝聚合一,化作一道巨大的紫色電柱,朝孤辰轟了過去。
此式,名喚「孤寰劍式」。那紫色電柱閃耀得簡直讓人睜不開眼,帶著無邊巨力,無工無巧的正面衝撞孤辰。
這兩個人加起來,大概就跟九霄客的本領相去無幾了吧?孤辰心想。
只是,一千年前能擊敗九霄客的他,在一千年後的今天當然沒有道理會輸,也沒有可能會輸。
暗紅色的劍刃迎上了那破朽萬物的毀滅電光,咆哮怒吼的聲音從交界處爆發,電光也爆了開來。其光芒有如炙日,聲音彷彿擊鐘,紫白色的光芒剎那間便掩蓋天地。
當電光散去的時候,大地出現無數道細小的裂縫,孤辰的位置則退了四步之遙。無比堅韌的紫衣也出現了破洞,暗紅色的長劍上佈滿了裂縫,卻在瞬間回復了原狀。
轉身,孤辰背著月音從眾人的視線裡逃了出去,留下了苦追不及的軍隊。
現在這個狀況,已經不是他們所能解決的了。
這次出現的魔人,實在太強了,強到完全超乎常理。
「這魔人前往的方向是哪邊?」一個守護者隊長說。
「是北方,應該是要去臨近的沙漠之國『陀羅』。看來沒有辦法了,只能通知各國聯合起來與之對抗了。除此以外,也該立刻寄信通知『那一位』了。雖然他不是守護者,但如今可能也只有他才有本領跟那魔人一較長短。」另一個守護者隊長說,指的自是那位當世最強的傳奇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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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善惡徬徨人尋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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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啊,怎麼一直不說話?」在孤辰持續奔走後的某一刻,背上的月音忽然發問。
「我要背人已經夠累了,居然還要我陪妳聊天?真沒人性。」孤辰嘆氣。
「哼,我下來自己走就是了。」月音表示。
「我看這還不夠,妳還得背著我走才算公平。」孤辰笑了。
「喂喂,以你我的體重比來看很不公平啊。」月音挑剔。
「唉,好吧,那還是讓我一直背著妳好了。」孤辰再度嘆氣。
「還是放我下來走一下好了。太久沒運動退化就麻煩了,搞不好以後都會因此沒辦法走路。」月音說。
「別擔心,大不了我背妳一輩子。」孤辰愉快的笑著。
「聽起來好變態,早就知道你不是好人。」月音裝出驚訝的聲音。
「哪裡哪裡,其實在下根本不是人。」孤辰蹲了下來,讓月音雙腳踩地。
「那麼,接下來要去哪裡呢?」月音隨意向前走了兩步。
「按照我的打算,要通過陀羅沙漠、離巽山脈到港口以後坐船橫跨海洋,最後目標是天巫大陸。聽妳說過那裡的風土民情與天淵大陸有著諸多不同,我很想去看看,妳反對嗎?」孤辰有點興奮的說。
「隨便你,反正去哪裡都一樣。」月音漫不在乎地說。
不管前往何方,不管抵達何處,有些事情都不會改變。
例如,他們已經一無所有這件事。
例如,他們已是人類公敵這件事。
他的想法是罪惡,他的作為也是罪惡,他的存在本身更是罪惡。
殺一人以救千人,跟殺千人以救一人,孰對?孰錯?當然是殺一人以救千人正確。從眾多角度來看,都是正確的。
但如果那一人是你最後的羈絆,而那千人都是想殺你的人呢?答案無庸置疑,仍然是殺一人以救千人正確。
殺千人以救一人,說穿了,不過就是沉溺私慾的錯誤想法,不過是一種罪惡。
隱隱約約,他感覺得到自己的內心正在墮化。一方面,孤辰恐懼自己會變成純粹追求殺戮的惡魔,以自己的慾望為優先;另一方面,孤辰又期待自己能徹底捨棄人性,這樣就能不再痛苦。他的心靈處在光與闇的交界處。最諷刺的一點,卻是他如果想走向光明,就將永遠墮入黑暗。那是魔的命運,更是魔的悲哀——孤辰不得不痛感到這項事實。
抱著內心的幽幽嗟嘆,孤辰快步向前,不多時,一面高聳的城牆出現在他們眼前。
境界線,龍池國國界的盡頭。他站到緊閉的巨大城門面前,兩旁則站滿了衛兵。
「你們是什麼人?這裡可是國境邊界,沒有允許不可以通過。」一個衛兵主動說。
暗紅色的劍光一閃,血淵已經架在那衛兵的脖子上
沒有反應時間,現場沒有人看得清動作,像是過程被刪除了那樣。
「那就請你們允許我們通過吧。」孤辰從容的說。
「你們瘋了嗎?居然想強行闖過國境邊界?」另一個衛兵大吼。
「難道我們看起來像正常人嗎?不過,我建議你們別忘了我手上有人質。」孤辰隨意亂說,誰都知道在戰場上拿軍人當人質是完完全全、不折不扣的笑話。
「唉,委屈你了,我一定會奏明上頭將你風光大葬。現在,來人啊!關門,放狗!」一個衛兵大喊。
「呃,貌似門本來就是關著的了,而且也沒有狗。」月音吐嘈。
「總之,大家一起上,圍毆鬥倒他們!」剛才那個衛兵立刻轉移話題。
「唉,何必喊殺喊打的呢?」孤辰嘆氣,將剛才架著的衛兵一腳踢開。
血淵如暗紅色的風暴般舞動,鮮血四濺,但卻無人受到致命傷。
理論上能抵禦敵國入侵的邊境防線,在孤辰的面前,卻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那巨大的城門像豆腐般被切開,輕易的就讓孤辰從容的帶著月音走了過去,製造出滿地的傷兵。
兩人就這樣走進了滾滾的黃沙風裡,消失在衛兵們的面前,只留下了一地驚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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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不敗劍客敵難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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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平生比武論劍不曾一敗,輕易斬殺魔中之魔,擁有劍神之名的不敗劍客,從古至今只有三位。
一千九百年前的「六道劍神」秋水,一千年前的「無塵劍神」孤辰,跟如今的「斬光劍神」冥葉。
身背六柄不世神劍、能夠以氣御劍的秋水無疑算是個傳說人物,關於她的長眠之處「劍塚」的傳說也很多。若非因為秋水所建的「劍塚」,因為那收藏了無數神劍的隱密墓場,在訂立勝利之劍時本不該只有尚存於世的一十七柄。但是,雖然有無數人去尋找過這只曾聽秋水本人提過的「劍塚」,卻沒有任何一人真的找到過。
孤辰自然也是個驚人的怪物,一劍敗盡天下英豪,戮魔無數。其更是千年前聖戰的核心人物,率領五位頂尖劍客殺退萬魔,殺到一十九族魔獸膽怯敗退,不枉劍神之名。
說起冥葉這人,當然也有不遜於前兩位的傳奇性。
與孤辰相同,冥葉亦是光屬性清氣的使用者。
從五歲那年就開始修練清氣的他,一開始選擇的,不,是能夠讓他拿到修練方法的,只有最為平凡庸俗的「大日誅邪錄」。其所修練出來的大日清氣卻無光屬性清氣最為重要的鋒銳、神速之效,唯一的優點就只是在體內流轉迅速圓滑而已。但就算如此,常人要將這大日清氣修練到極致,也需二十年以上苦功。但在冥葉十歲之時,卻就已經將大日清氣修練到了圓融無缺的境界,僅花了五年時間。也就是這擁有不世天賦的他,才能做到。在那之後,冥葉遠行,花了一年抵達了日輪寺,靠著過人的資質與堅定的意志通過了考驗,成為日輪寺的俗家弟子,也完成了他的目的,得到了這世上最為艱深的光屬性清氣修鍊典籍,「太上殲魔光斬祕法正篆」,修練那極度銳利、號稱無物不斷的光斬清氣。十年後,冥葉離開了日輪寺遊歷天下,一邊繼續修練清氣,一邊挑戰諸多知名劍客,卻不逢一敗。後來還在偶然之間得到了一柄光屬性勝劍,名喚「燭龍」。而後發生了一場大難,一頭魔中之魔率領數百魔獸從裂縫中侵入人界,冥葉獨力殺入其中,刺殺了那頭魔中之魔,使諸魔潰散,遂定劍神之名。
之後,冥葉覺得大日清氣與光斬清氣皆無法完全發揮出「燭龍」的無上神威,遂自創清氣,名曰「乾坤一氣星流宇光清氣」。其質浩浩蕩蕩,雄渾厚實,能夠將速度提升到光斬清氣無法比擬的地步。
爾後,又是十年,無敵又無趣的十年。沒有對手,更強又能如何?大日、光斬、星流三大清氣都已經修練到極高境界,冥葉嚴重喪失了動力。
但就在今天,一個消息傳到他的耳裡——一個來歷不明的魔人現身於赤月城中,如今赤月城已經因此毀滅。雖然有近兩萬人的兵力進行圍城,卻還是被那魔人殺出重圍,甚至還帶了一個人走,往陀羅沙漠前進去了。
聽到這個消息,冥葉只有一個想法——這真是太好了。
收拾了一下行李,帶了錢,冥葉帶著興奮的心情出發。
雖然沒辦法像魔獸一樣不吃不喝,只靠吞吐濁氣即可生存,但以冥葉如今的修為,幾十天不吃不喝也只能算是小事一樁。獨自進入那片廣大的沙漠也非不可,只需準備一些水就是了,不然渴得半死要戰鬥也很為難。
此行的目的,並非為了斬魔,或著守護世人。那麼崇高而飄渺的理由,並不適合冥葉。
救人雖然很愉快,但大老遠跑去追殺一個逃亡的魔人,實在不能讓冥葉認定是正義。
此行,只為了找到一個敵手,只是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在那無止盡的滾滾黃沙風裡,孤辰緩緩走動,卻是在沉思。
月音此時已經閉上了眼睛,昏睡在孤辰的背上。沒有食物,沒有飲水,這已是月音的極限了。
雖曾設想餵她自己的血,但蘊含濁氣的血液絕非月音所能承受的。再不得到水源,月音就要撐不下去了。
雖然百般不願跟人們接觸,但孤辰知道現在沒有選擇。透過濁氣,孤辰知道附近有一個環繞綠洲而存在的村莊。
背負著那幼小的無助身軀,孤辰的步法倏地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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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綠洲池畔凡塵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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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乎尋常的魔人現世,理所當然得到了超乎尋常的重視。這關乎世界滅亡的重大問題,容不得各國還要勾心鬥角。幾乎是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就已有了大略上的決策。
各國各派部分軍隊出來,由最頂尖的守護者率領,進行對魔人的追剿。一般的守護者都留在原本的地方看守,避免有空間裂縫出現,能夠參加此場圍剿的,最少也是守護者隊長以上的職位才有這個資格。也就是說,率領這次聯軍的,就是天淵大陸上守護者三大總長的其中兩位,跟一十七位守護者隊長。若非總部跟各國分部必須留人指揮,且保留足夠戰力以防萬一的話,恐怕整片大陸的三大總長、二十九位守護者隊長都要傾巢而出,但就算如此,這也無疑是前所未有的驚人陣容了。
而現在,一個身穿銀色甲衣的紫髮女人坐在一座宮殿的椅子上。
雖然說是宮殿,但卻沒什麼豪華的裝飾,四處都是鋼鐵鑄的器具。
原因無他,作為守護者的總部,實在不需要多餘的裝飾。
她,便是守護者三大總長之一,紅鸞。而坐在他的對面的,是穿著同樣式銀色甲衣的金髮男子,亦為守護者三大總長之一,飛廉。
「你我誰要留下?」紅鸞直問。
「我吧,反正本來就輪到我鎮守總部了。」飛廉表示。
「我也這個認為。不過,對於這次出現的魔人,你有什麼看法?」紅鸞問。
「他很強,就算是妳我也沒可能在背了一個人的情況下殺出那種等級的包圍。這一次,絕不是能讓我們輕敵的對象。」飛廉說。
「我明白,那我就準備該出發了。」紅鸞站了起來。
「對了,記得不要逞英雄。反正各國已經把指揮權交給了我們,沒必要單打獨鬥。」飛廉叮嚀。
「我知道,從五年前跟冥葉交過手我就知道自己的本領有限了,我會很小心的。」紅鸞一邊說一邊走了出去,眼睛卻看著自己腰間那一長一短的兩柄鞘中之劍。


綠洲畔,小小的部落,今天迎來了奇異的客人。
一個體格高大的男人揹著一個小女孩走了進來,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標準的流浪漢造型。
只是看那衣服的材質,這人大概是落破的名門之後吧?村裡的一人想著。
不過,可不能讓他就這樣在部落裡亂走。

孤辰看了看這由帳篷組成的部落,一個壯年男子看了他一眼以後就走了過來。
「你好。」孤辰打了個招呼。
「喔,你是旅人嗎?」男子直問。
「是的,請問可以給我們水嗎?」孤辰表態。
男子朝孤辰背上的人看了一眼,立刻就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要喝水是沒有問題,但不能帶走。我們部落的水也很有限,雖然說一、兩人份是無傷大雅,但要是每個人都這麼搞可就不行了。」男子直言。
「但只是這樣的話,根本沒可能橫渡陀羅沙漠啊。」孤辰煩惱。
「這你不必擔憂。往那邊走,只要撐著點,應該可以抵達龍池國。」男人用手一指南方。
「老實說,我們有要事要前往北方的冰風之港,真的沒辦法讓我們裝一些水走嗎?」孤辰問,心裡卻在尋思若無選擇,只好用搶的了。
「倒也不能這麼說,如果你能幫我們一件事情,也不是不能給你們水。」男子表示。
「什麼事情?」孤辰問。
「你也知道我們跟龍池國是很接近的,而且我國跟龍池國又是敵對狀況,再加上我國根本沒有建立邊境關口去抵禦入侵,如果不是他們不想住到沙漠裡來的話,這裡早該被佔領了。但是,龍池國邊境的士兵卻經常會過來劫掠我們的牲口,造成大量的損失與傷亡。根據偵查,再過兩日他們有大批人馬就要抵達這裡了。我們已經將壯年人口都招集回來,準備跟他們一決死戰,絕不能讓我們的珍貴糧食再被他們奪走。所以,只要你能協助我們打退龍池國的邊境軍隊,我們就可以讓你裝水帶走。」男子承諾。
「當然,那是假設我能活下來對吧?」孤辰輕鬆的說。
「那也沒辦法,說不得我們整個部落都要滅絕,也實在不能給你太多承諾。」男子誠實的說。
「沒關係,有我在,你們絕不會輸。」孤辰自信的說。
「那我就期待你的表現了。現在先跟我去見長老,報告完這件事情就會讓你們去喝水了。」男子雖然不以為然也不坦言。
「樂意之極。」孤辰輕鬆的說。
他實在是不以為,這區區的龍池國邊境軍隊能有什麼危險。
摸了摸血淵,孤辰知道這劍又將沾染凡塵的血,一如往常。
但這無邊無際的爭鬥,又有何時才能畫下終止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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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誰人首級落狂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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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沙之上,一個男人注視著昏迷的女孩。
緩緩睜開了眼睛,月音起身,看了看坐在旁邊的孤辰。
「還渴嗎?這裡有水。」孤辰往旁邊的綠洲一指。
「那我可不客氣了。」月音非常乾脆,走到旁邊就趴下去開始喝。
「話說,等等又有場仗要打了。」孤辰打了個哈欠,完全看不到緊張。
「喔。」月音臉上也完全看不到緊張。
「妳怎麼這麼優哉啊?」孤辰倒是有點驚訝。
「反正有你在,什麼敵人都不過是浮雲。」月音卻是對孤辰極具信心。
「好吧,其實我也是這麼認為。」孤辰笑了。
「無恥啊,也不懂得謙虛一下。」月音把嘴裡的水噴了一點出來。
「沒什麼,太明顯的事實是不需要偽裝的。」孤辰輕鬆的說。
「算了,你怎麼說都是你自己的事。」月音說。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人走了過來。
「已經偵查到敵人的位置了,你該去你負責的地方了。」那人說。
「月音,跟我走吧。」孤辰站了起來。
「她的話,可以先躲在村裡。」那人說。
「不必,在我身邊比較安全。」孤辰語帶雙關。
那人表情一僵,隨即復原。
「既然如此,那再好不過了。」那人面帶微笑。


風捲狂沙,日霞紅幕,整片天地都被映照成金紅二色。
戰線的最外圍,孤辰跟月音相視而笑。
「照這個樣子,他們似乎打算推你第一個去送死呢。」月音笑了。
「這也是當然的嘛,外人自然是要第一個犧牲的,況且佈置在最外圍也能避免我可能是內奸造成的傷害。」孤辰表示。
「說起來,他們居然還打算留我下來當人質,也太爆笑了一點。」月音輕鬆的說。
「反正,也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孤辰說。
「對了,敵人到哪了?」月音隨便問,她知道孤辰的濁氣感測範圍比眼睛還要大得多。
「差不多到了,妳看。」孤辰朝地平線一指。
在遙遠的那一端,黃沙滾滾翻騰。
龍池國正規軍隊,騎兵隊,以一往無前的氣勢衝了過來。
在沙漠裡還擺出這種陣仗,很顯然的,是想要速戰速決。
無工無巧,純粹以兵力壓制的正面戰。
「人還真不少,看起來有點麻煩呢。」月音一臉不在乎,跟說的話簡直搭不上關係。
「反正只是擊退,用不著殺光,毫無壓力可言。不過,等一下妳可不要移動。」孤辰站到了月音前面。
「放心,我就在這裡看你表演。」月音從容的說。
而騎兵們快速逼近,掀起了漫天的煙塵。
目前距離五步。
四步。
三步。

然後,距離歸零!

在那一剎那,孤辰的身影閃動,彷彿有數十個人一起衝出。僅一瞬之間,最前面的騎兵人頭連馬頭一起飛起。
連人帶馬,一起斬!
是誰的腦袋在飛?是誰的鮮血在流?無人知悉,只因為這是戰場。
孤辰很清楚,現在的狀況與先前不同。只有發出如鬼神般的凜然神威,才能以最小的傷亡讓他們知難而退。
所以孤辰沒有劍下留人。
風起人頭落,一步七殺。
劍舞閻羅降,血染黃沙。
人們經常用腥風血雨來形容戰況的慘烈,而此時,卻真是落下了血雨。而且,是血之暴風雨。
在這死戮之雨下,浩大的騎兵隊就有如暴風雨中一葉扁舟,瞬間崩塌、離散。
就這麼短暫的時間裡,全軍潰敗徹逃,往來的方向撤了回去。
「真是的,又害我身上噴滿了血。」月音隨意抱怨,其實她已經不是太在意這種事了。
「反正已經很多次了,不如以後妳改叫血衣人好了。」孤辰開起玩笑。
「太難聽了,你自己留著用吧。」月音表示。

沒有多久,兩個人都回到了村子裡。每一個村民,臉上都寫滿了恐懼。
他們實在料想不到,居然會請到這麼一個極端可怕的鬼神。
孤辰微笑,現在,水自然是要多少拿多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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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一劍縱橫千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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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滾滾黃沙之中,身穿銀色甲衣的紅鸞看著面前的幾個部下。
「按照回報的消息,那個村莊的人恐怕跟那魔人有勾結,要不要斬草除根?」一個守護者隊長說。
「沒錯,我們應該要預防危險。」另一個守護者隊長說。
「不,沒有那個必要。要是真有所勾結的話,就不會這麼光明正大的顯露行蹤。」紅鸞搖了搖頭。
「那可未必,誰知道魔人在想什麼?」守護者隊長不以為然。
「不要把魔人跟魔獸混為一談。現在,我們準備加快動作吧,就我們八個一起去。魔人不需睡眠與休息,也不用糧食,如果不是他帶著人的話,我們根本沒有機會。即便如此,距離還是越來越遠,這樣帶著大部隊持續下去,我們到下輩子也追不上他。所以我已經跟另一位總長談好了,統帥權由他接手,我帶你們七個連夜趕路,務求追上那魔人。雖然沒有把握能贏,但只要能拖延住他的腳步就行了。」紅鸞指示。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一身白衣的男人從容的走了進來,身上配有一柄不世神劍。
「說好的魔人呢?」白衣男人輕快發問。
「我們遲了一步,他恐怕已經快要通過陀羅沙漠,要到離巽山脈去了。話說在前頭,如果魔人出海的話,那可就沒有你出手的機會了。依照我們的推估,他的行進路線應該是這樣。冥葉,想要跟他一較高下的話,時機可不多了。」紅鸞指著地圖,筆直的劃出一條線來。
「妳比上次溫柔的多呢,我還記得妳以前根本不會替別人的心願著想。那麼,既然是直線前進的話,那我的目標也很明顯了。很不好意思,我可沒興趣等你們。」白衣男人冥葉轉身離開。
「那麼,我們也該出發了。」紅鸞握拳。


腳下是黃土,周圍則是普通至極的城鎮,人群來來往往,一高一矮的兩人相鄰而行。
「終於到人住的地方了,呼,之前的沙漠真的好討厭。」月音抱怨。
「嗯,不過穿過了這裡以後,就要進入離巽山脈了,那裡可就不是什麼風明景秀的好地方。」孤辰說。
「不管怎麼說,還是先來去換件衣服跟洗澡吧。」月音主張。
「別說笑啦,這裡可是終年焚風的地區,哪裡會有這麼浪費水的?」孤辰笑了。
「所以還要繼續撐下去?我可以哭鬧一下嗎?」月音苦笑。
「妳年紀也不小了,就別這麼幼稚了。」孤辰說。
「拜託,我滿十四歲也不過是幾個月前的事罷了。」月音說。
「哈哈,我倒是忘了呢。好啦,那我們就先來去買件新衣服吧。」孤辰輕鬆的說。
「你有錢嗎?」月音飛快質疑。
「當然沒有了,大不了留下來洗盤子。」孤辰隨意發話。
「你想在衣飾店裡洗盤子?高明啊!」月音神速吐嘈。
「哈,難道衣飾店的人就不用吃飯用盤子嗎?」孤辰表示。
「胡扯,只靠洗一家店的盤子的話,到明年我們也不夠錢買衣服。」月音繼續吐嘈。
「也是啦,如果不去搶劫的話,錢的確是個大問題呢。想要隱藏身分出海又不被追緝的話,錢是必要的。」孤辰認真了起來。
「既然如此,那就去搶劫吧。」月音建議。
「也是,那就來去劫富濟貧吧。」孤辰同意。
「呃,顯然我們就是那個『貧』呢。」月音笑了。
「嗯,不過得先打聽一下誰是這一帶最為富不仁的人呢。不過得要多問點人,不然搞錯人就搞笑了。」孤辰愉快的說。
「總覺得我們有多行小善、然後行大惡的感覺呢。」月音說。
「嘻,這樣比較能自我感覺良好嘛。」孤辰依舊笑著。
「那我們趕緊多抓點路人來問吧,不過得迂迴一點呢。」月音說。
「這是必然,那麼,行動開始。」孤辰相當幼稚的打了打響指作為開始的訊號。

是夜,某座大院門口的守衛覺得好像有什麼從上空飛了進去。但那感覺只一瞬即逝,也就沒有多加在意。
孤辰輕輕的落到了地上,幾乎沒有任何聲響可言。每一步,都靜得可怕。
在淺薄的濁氣籠罩之下,這座大院沒有任何東西逃得過孤辰的觀望。
「我們要直接去偷錢嗎?」孤辰背上的月音問,聲音不大。
「不,那會連累管帳房的。」孤辰否認。
「那要怎麼辦?還是要刻意留下行竊的痕跡?」月音問。
「那就會連累門口的守衛了,所以,就先來去找這裡的主人吧。」孤辰愉快的說。
「那樣還是會連累門口的守衛吧?」月音表示。
「沒錯,但我想看看在明知真兇的情況下,這裡的主人會不會遷怒他人。畢竟,我們也只是靠打聽得來的消息,並不是很可靠。」孤辰說。
「那我們走吧,先來去嚇嚇他。」月音從孤辰的背上下來。
從容不迫的緩步向前,沒有多久,就到了主臥室的前面。雖然庭院中還有幾個守衛在巡邏,但在濁氣之下一點遇到他們的機會也沒有。
推開了房門,孤辰走了進去,月音跟進。月光從門外照耀而入,映射到孤辰的銀髮之上,讓他整個人彷彿散發月輝。
「老兄,該起床了。」孤辰說。
「吵什麼吵?誰允許你進來了?」躺在床上的人隨便就一句喊了過去。
「哈哈,這片天地之間,還沒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孤辰豪爽狂笑。
房主此時中於驚覺了不對,一翻身就跳了起來,奪門而出。
孤辰沒有拔劍,也不嘗試攔截他,就這樣任憑他走了出去。
「招呼已經打完了,接下來就來去拿錢吧。」孤辰理所當然的提議。
「還真是惡趣味呢。」月音打了個哈欠,她有點想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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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宛如劇曲劍仗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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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店裡掛滿了各種樣式的衣服,兩人在裡面繞來繞去。
「我就要這兩件了。」月音用雙手分指。
「嗯,那我要這一件。」孤辰示意店員。
「小姑娘要的飛仙羽衣跟月華羽衣也就罷了。可那件『穹極聖衣』材質特異,你付得起錢嗎?」店員看著衣衫破爛的孤辰。
一疊銀票丟到了櫃檯上,孤辰面帶微笑,充滿自信。
與之相對,店員的表情中帶有狐疑,顯然覺得有詐。
「我想你們可以先驗一下有無偽鈔否,至於找零就不用了。」孤辰輕鬆的說。
「妳去找人來鑒定,我來看店。」店員告訴旁邊另一個店員,那人隨即跑了出去。
「對了,最近有什麼有趣的消息嗎?」孤辰一邊等人一邊悠閒發問。
「說起有趣,前陣子縣府大人的私宅失竊,不知道被盜走了多少銀票,把他氣個半死。後來還說守衛們堅守自盜,私通盜賊,要將他們全都處死。好笑的是,聽說就在行刑前一晚,有人光明正大的從監獄門口走了進去把人全給救走。過程連劍都沒拔,就一邊將看守監牢的人打暈,還一邊跟旁邊的小女孩談笑風生,囂張的無可復加呢。」店員愉快的說。
「那麼,後續發展呢?」孤辰打探一下情報。
「縣府大人當然氣得半死了。不過也真可惜,要是直接氣死就好了。只是,為了彌補他的損失,據說要加大賦稅。」店員說到後面就有點不開心了。
「賦稅不用上繳中央嗎?」孤辰隨意問。
「別鬧了,大家都知道那繳上去的比例是怎麼個分法。」店員對此悶悶不樂。

當天晚上,某座大院內,以前的守衛早已全都消失。如今,上百個守衛將整座府邸裡三層外三層的緊緊護住,好似鐵桶般的守護。
只是,在鬼神面前,鐵桶跟豆腐並沒有什麼差別。
完全沒有隱匿的意思,孤辰光明正大穿著新買的天藍色長袍,悠悠哉哉地一腳踢開大門。
門口處的護衛理所當然的倒在兩旁,暈倒在地,顯然再自然不過了。
眾人只愣了一下,劍刃便刺了過去,孤辰卻只是伸出左手一握,便將劍刃給硬生生捏碎。
「不要浪費時間了,打包東西回家吧。」孤辰極端囂張。
當然,沒人理他,幾個人一起出手,五柄長劍一起刺了過去。
剎那間,紅光閃動,血淵已然離鞘。五柄長劍,如今已成五柄斷劍。
但是,更多的人不退反進圍了上來,卻是衝向孤辰身後的月音。
柿子挑軟的吃,先綁個人質先。只是,他們挑錯了對象。
孤辰身形一錯,赤紅的劍光暴漲。四支劍,連同四支持劍的手一起落地,鮮紅的水滴潑溼地面。
「我只再說一次,打包東西回家吧。」孤辰身上爆發出猛烈的濁氣來,暴虐的濁氣將他們籠罩,
這股極端猛烈的憤怒氣息彷彿要焚毀萬物,再加上剛才的身手,讓他們不由得向兩旁退去。不過是混口飯吃的,自是沒必要賭命賭手臂的。
看著如鳥獸散的護衛,不再有絲毫阻力,孤辰走進了主臥室。主人全身發抖的看著他,不是不想逃,而是孤辰隨手把他抓住,丟到了牆邊去。
如今,就只剩他一人了。
「你到底想做什麼?錢的話,我可以給你。」主人的聲音在抖。
「錢?拜託,殺了你之後全都是我的了。」孤辰嘲諷。
「那、那權力呢?放過我,我可以助你攀上高位。」主人趕緊說。
「那種東西我不需要。唉!你這種人,永遠不會明白自己犯了什麼錯。」孤辰嘆了口氣。
「等、等等!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改的。」主人立刻明白了狀況。
「我已經給過你了,只是,你根本就不明白。你,一定不懂吧?」孤辰用鄙夷的眼神看著這地方的主人。
孤辰的手,已放到了劍柄之上,不須兩秒就可結束鬧劇。
理解了,這是存在於劇曲中的義俠作為,縣官意識到了自己將迎來怎樣的結局。
「住手!你這自命正義的白癡!憑什麼殺我!就算殺了我,也會有比我更糟的人上來!」主人憤怒的破口大罵,他從來不曾如此瀕臨死亡。
「我不是正義,只是,隨心所欲的殺死我厭惡的人。不依循天地之律法、世間之道規,凡我所不喜之人,皆以此劍葬黃泉。我可沒興趣傾聽偽善者的謊言,也沒打算聽臨死者的表白,要懺悔的話,就到那遙遠的彼岸再懺悔吧!」孤辰不屑地聽著他鬼吼鬼叫,一劍斬出,他便人頭落地。
「存在於世間的『惡』,只要有我一個就已嫌太多了。」孤辰轉身後留下了註解。
「說起來,他說的也沒錯,殺了他未必會比較好。」月音說出眾所皆知的事實。
「無所謂,我也沒有要拯救世人的意思,反正我開心就好了。」孤辰很滿足的下了結論。
「我說,你今天的話特別多呢。」月音輕鬆的說。
「大概是日子有點太無聊了吧。不過,在這裡好像拖沓太久了,我們也是該出發了。」孤辰還劍入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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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兩代劍神生死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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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巽山脈的一邊,原本飽含水氣的海風吹過了山頭,雨水降下山頂的那一端
此方,僅有炎熱乾燥的焚風吹落。正背著月音的孤辰忽然停住,將月音放了下來。
「怎麼了?」月音好奇,她可不認為孤辰會累。
「有人來了,看來在剛才的城鎮耽擱太多天了。」孤辰說。
「追蹤的大批部隊到了嗎?」月音猜測。
「不,就只是一個人而已。看來他很有自信,那我也不妨等他。」孤辰輕鬆的說,坐了下來。
「一個人?會不會只是剛好路過啊?」月音又猜。
「這個嘛,那個人身上的清氣之強,遠超任何曾與我交手的劍者,我可不認為這只是巧合。」孤辰說。
「但是,即便如此,仍然不會是你的對手吧?」月音問。
「我想會是個很好的對手。不過放心,我不可能會輸的。」孤辰說。
「不用你說,我才不會擔心你呢。」月音輕快的說。

一路狂奔的冥葉停下了腳步,因為他看到了,一男一女從容不迫的坐著等他。
那男人不慌不忙站了起來,沒有多說什麼話,慢慢的將暗紅色的長劍抽了出來。
「吾名冥葉,是一名劍客,來一決勝負吧!」冥葉慢慢逼近,沒有刻意講明要交手的理由。
「站後面點。」孤辰轉頭叮嚀,注意力放在敵手身上。
「我坐著就好,反正你又不是站在這打。」月音說。
「沒關係,我可以站後面一點。」冥葉向後退去,到了離月音頗有距離的地方。
「沒有綁架人質的意思嗎?也好,我就陪你玩玩吧。」孤辰走了過去,心裡多少有了一點好感。
慢慢的,兩人逼近,緊張的氣氛瀰漫。
十步。
九步。
八步。
七步。
一剎那間,燭龍離鞘!
頓時便是光明大放,彷彿世間的一切光明,都從這劍鞘之中釋放出來一般。
那有如長龍一般的白色光劍,一息之間就已貫穿了紅塵,奔到了孤辰面前。
孤辰一派從容,不閃,不躲。就只是,一劍橫劈——絕不退讓!
兩劍甫一碰觸,燭龍便被盪了開去,孤辰立刻一劍逆劈了回來。
孤辰的劍,快得超乎人類的概念。但,冥葉之劍的收與放,同樣快得不似世間應有之神速。
冥葉腳步一錯,整個人微微向後退去,同時燭龍回擊,將血淵稍稍擋開。
敵退,我進——把血淵抽回,孤辰向前一踏,一劍劈落。
就只是交手剛才那兩劍,冥葉就已經明白了。這魔人不但劍速快絕,兼之力道無比巨大,絕非自己所能硬拚。所以,面對這一斬,冥葉立刻雙手握住燭龍,微微傾斜劍身擋住血淵,使其滑開,然後燭龍斜劈而出。孤辰亦是身形一錯,血淵斜劈還擊。
兩人兩劍,就這樣纏鬥了起來。

遠處,月音坐著觀看。
冥葉手中的燭龍有如一輪明日,光芒熾烈到連劍身都看不到。不,別說劍身了,月音根本只能看到那裏有著一大團白光,連交戰的兩人都看不清楚了。若非孤辰是靠濁氣來感應萬物,這場根本不用打,連劍都看不到,還打什麼?
兩人越打越快,兩劍交擊發出的聲響快得彷彿一聲長鳴,完全聽不出中斷來。
冥葉手中的劍甚至快過了音速,體內的乾坤一氣星流宇光清氣幾乎發揮的淋漓盡致,同時大日清氣也不斷調整身體,將狀態維持在最佳情況。可是,卻越打越是心驚,他幾乎已是全速出手。如果再提升速度的話,就會難以控制,劍招與劍招之間將會失去轉圜的餘地,反而不好。但是,面前的魔人卻似乎還能更快,可說是不可思議之極。
要知道若靠濁氣達到跟光屬性清氣的同樣的提速效果,所需要的濁氣,恐怕是清氣的數十倍之多。
冥葉知道自己體內的清氣之強,已經可為是冠絕當世。但,面前的魔人居然還遠在他之上?
「了不起,看來我是打不過你的。不過,就請你全力出手吧,我不喜歡比劍時被手下留情。」冥葉一邊還擊一邊說。
「很遺憾,只論速度的話,我也接近極限了呢!」孤辰一邊說一邊出劍,卻比方才還要更快。
在兩劍交擊的瞬間,冥葉立刻發覺,劍勢不只是快,而且非常的重。
燭龍幾乎不能連一公分也不能擋開,冥葉立刻錯動身形,勉強避開了這劍。
然後,兩人再度開始了快劍對決。
只是,冥葉這次幾乎沒有還擊的機會,光招架就辛苦異常,卻仍是沒有挨上任何一劍。
「再這樣打下去我就贏定了。我看,你也別藏招了。」孤辰輕鬆的說,忽然停住了劍向後退了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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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流光鞭撻燭龍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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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辰沒有說的是,他其實還隱藏了一招,也就是在高濃度的濁氣感應之下,其實還能夠預測對手的動作,要贏也就沒什麼困難的了。只是,除非必要,孤辰並不願意放出高濃度的濁氣。而且,孤辰也沒有仗著超凡的回復能力跟他玩以傷換傷的無賴打法,而是確實的避開每一劍,以劍者的身分一分高下。
「純粹的劍技對決實在太有趣了,害我忍不住也以劍身還擊。不過,也是時候該分出勝負了。」冥葉也向後退了兩步。
燭龍還鞘,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冥葉集中精神。這一擊,將會是最強的一擊。大日、光斬、星流三大清氣全都灌進燭龍之中,然後——拔劍!
沒有劍的形體,卻有凌駕劍刃的威力。劍柄上連著一團狂暴至極的白光,有如鞭子一般甩出,化作足以劈碎天地的光幕斬出——流光斷罪劍式!
速度,比先前任何一擊都要快——閃避?不,絕對來不及的。孤辰毫不退讓的劈出劍刃正面對撞,一擊,血淵的上半截就斷飛了出去,但光之鞭也因此偏轉。
光之鞭隨即收縮了回去,孤辰卻是左手五指一併,一掌拍出。冥葉沒有閃躲,那團白色光芒再度暴射了出去,有如銳箭直射孤辰的胸口。
胸口正面被印上了一掌,冥葉整個人飄飛而去,落地,然後站穩;孤辰卻一步也沒退,身形微晃,手中的血淵化為碎片落下。
「以劍為盾啊?不過我受了重傷,而你失去了武器,看來是平分秋色呢。」冥葉握住變回劍形的燭龍。
「平分秋色?拜託,別開玩笑了。」孤辰張開手掌,掌心的血淵碎片極速擴展,重新變回完整的劍身。
地上的碎片,非常理所當然的消失了,血淵的咒力能吸引環境物質再生。
「了不起的本事。不過算了,我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冥葉握緊了燭龍,調整呼吸,準備迎來人生的最後一戰。
「想死的話自己找個山崖跳一跳吧,別增加我的麻煩。」孤辰還劍入鞘。
「為什麼不殺我?」冥葉倒是頗為好奇。
「沒什麼理由,大概是好玩吧?我會等你帶給我新的驚喜的。」孤辰說,剛才的對決真的讓他很開心。
「哈,希望你不會後悔呢。」冥葉也還劍入鞘。
「我後悔的事情太多了,多一件也無妨。」孤辰表示。
「不過我也真是料想不到,自己居然會輸在一個妄求長生而成魔之人的手上呢。」冥葉苦笑。
「長生不老?那種東西,我一點興趣也沒有。」孤辰冷哼。
「那你是為了什麼理由?」冥葉好奇。
「就只是,為了勝利而已。」孤辰轉過身去,走到了月音前面伸手把她扶了起來。
「那就走吧,這裡好熱呢。」月音拍了拍裙襬上的灰塵。
「對了,我還有一個問題。魔人,你叫什麼名字?」冥葉大喊。
「孤辰。」孤辰很乾脆的回答。
冥葉愕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難怪我會輸。」冥葉驚嘆。
「也不盡然,如果是一千年前的我,勝負大概不過是五五之數。但這一千年來的苦修可不是白費工夫的,打從一開始,你就沒有絲毫勝算。」孤辰宣告。
「不過我可不打算放棄,將來有機會的話,我一定要再挑戰你一次看看。」冥葉自信滿滿的說,畢竟單論戰鬥能力,清氣御使者的修練速度遠勝過魔人。
「那就盡管來吧,我會很期待的。」孤辰牽著月音的手,從容的走向山頭。
「於生涯的彼端再會吧,不敗的劍魔。還有,你的存在總有一天會引起危險,守護者們是不會放過你的。」冥葉看著孤辰遠去的身影大吼。
「區區的人類,還沒有資格跟可能性傷到我。」孤辰只留下了這句話,就從冥葉的視線裡消失。
冥葉則坐了下來,打算先好好休息再說,內心還稍微沉浸在方才的激烈對決之中。

越過了山峰,便是綿綿細雨紛飛。
「真舒服呢。」月音感受著這清涼的雨。
「別顧著享受,把錢弄濕了就麻煩啦。」孤辰叮嚀。
「我知道。對了,我們等一下要如何出海?你不會想搭艘小船橫渡大海到天巫大陸去吧?」月音好奇。
「當然沒可能了,妳以為我的智商跟妳一樣嗎?當然是混進跨海商船一起去啦。」孤辰愉快的說。
「可我們就算隱藏魔人的身分,也是不明人士耶。」月音質疑這計劃的可行度。
「有錢能使鬼推磨,更別提眼中只有錢的商人了。」孤辰說。
「是沒錯啦,不過雨淋太久,衣服都黏黏的,出海之前一定要再換一件新的。」月音要求。
「大小姐,妳也真夠愛找麻煩的了。不過無所謂,反正妳想買幾件就幾件吧。」孤辰抓了抓頭。
「那就快走吧,準備換衣服出海囉。」月音拉著孤辰向前。
「唉,真是任性的小孩啊。」孤辰隨著月音拉動,一邊假意嘆氣一邊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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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晝日曦芒燄光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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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個身穿銀色甲衣的人跑到一半停了下來,只因為有人躺在山坡上看著他們。
那人,當然就是冥葉,臉上掛著尚可稱為愉快的神情。
「你們也太慢了,魔人一天前就通過這裡了呢。」冥葉說。
「這麼說來,連你也敗戰了啊。」紅鸞看著他,心中對那魔人的警戒更升了一層。
「嗯,你們就自己小心吧,他的實力深不可測。」冥葉叮嚀。
「我明白。不過,我們絕不能讓災禍的種子走脫。」紅鸞再度踏起腳步。
「那就祝妳成功了。」冥葉也站了起來,卻是往另一個方向走。

五個小時之後,一個巨大的宅院裡面,守護者總長光明正大地造訪。
「現在,立刻下令所有船隻禁止出港,而且這兩天之內出海的船隻也要全數回歸。此外,所有人都禁止出入這座城市,等到我們的軍隊到了以後要對全城進行地毯式搜索跟身分檢察。」紅鸞手上拿著守護者的的令牌。
「很抱歉,就算是守護者也無權干涉我們的商業活動。」一身華貴的男人冷哼了一聲,顯然還搞不清楚狀況。
「是嗎?那看看這個吧,不要浪費我的時間了。」紅鸞丟了一個卷軸上去,男人隨即打開一看。
天淵大陸七大國的帝君印璽,全都印在上面。
上面書寫的內容,則簡單非常——「一切事宜,聽從守護者命令。」
「我明白了,一切照妳說的辦。」男人也不想知道原因,他根本懶得管。

又過半天,一艘船上的船長室。
「船長,剛才有使者搭了小船來遞信。上面寫政府下令要我們返航,而且不准違抗,否則視為叛國。」一個一臉小弟樣的人說。
「你是混什麼飯吃的?我不是早叫你確保通路嗎?」船長轉頭大罵副船長,口水直接往對方臉上噴。
「我怎麼知道?我明明就已交了政府錢,怎麼知道他們又忽然變卦?」副船長一臉無辜。
「真是該死!這艘船上載的全是違禁品跟偷渡客,要是回航接受檢查還得了?」船長火大。
「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們得立刻決定要怎麼辦才行。」副船長說。
「還用得找你說?白癡才聽他們的話。就這樣保持一去不回就好了,反正賺完這一攤也就夠了,以後便在天巫大陸定居。」船長下了決定。
「政府的船會追上來吧?」副船長愕住。
「我們的船速不慢,大船應該是追不上來的。小船的話,就輪到我們反過來將他們擊沉了。」船長很有自信的表示。
只是,這次船長搞錯情況了,完全沒意識到這次的停航命令有多麼高的優先度。

再一天之後,一艘小型船追了上來。
船長對此只是感到想笑,他們以為這樣就嚇得到他們嗎?
「等他們一進入射程,立刻用弓箭射擊,我沒興趣聽他們喊話。」船長下令。
但是,那艘小船並沒有進入他們的射程。
因為沒有那個必要。遠在弓箭的射程之外,八個人登上了甲板。
「既然違抗指令,那就沒必要留人了。」一個守護者隊長說。
「違律者,殺。」紅鸞則非常冷淡的下了結論。
另外七人繞著紅鸞,把手貼上了她的背或腰,將體內的清氣全力灌注了進去。此七人,當然俱是火屬性清氣的頂尖修練者。
紅鸞腰間有一長一短的兩柄鞘中之劍,右手一抽,長劍離鞘高舉,然後慢慢轉為向前平舉。左手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按住劍尖之側,穩住劍身,指向目標船隻。
此為晝日之劍,「曦芒」。整柄曦芒上閃現金紅色的燄光,光芒越來越強烈,然後漸漸凝聚到左手所碰觸的劍尖位置——然後,光芒射出!
一道細長的金紅色光束,一瞬之間就跨越了海洋,貫穿了船身。此招名為「射陽劍式」,攻擊範圍狹小,射程卻很長。
造成的洞口很小,但水灌了進去,雖然緩慢,可船身確確實實的逐漸下滑。但只是這種程度的話,未必沒有應變措施。
所以,紅鸞深吸了一口氣,雙眼聚焦——繼續!


「報告船長!船身被擊穿了!」一個水手匆匆忙忙的跑進了船長室。
「怎麼可能?哪來這麼遠的攻擊距離?不管了,就先······」船長話到了一半就停住了,因為屍體不會說話。
第三支燄光之箭,非常巧合的貫穿了船長的太陽穴,只能說他運氣過人。
七箭連環之後,全船秩序徹底失控。


「很好,接下來就是將搭乘逃生艇的人全數獵殺,確保沒有漏網之魚。」從遠方確認狀況的紅鸞還劍入鞘。
「開船,弓手準備。」一個守護者隊長轉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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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海外孤島無人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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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私船沉墬的七日七夜之後,一個巨大的木製貨櫃箱沖到了某座島的沙岸上。
島的內部,則是翠綠的森林,生機盎然。又或者說,殺機盎然——那是獸的領域。
一支暗紅色的長劍劃破了木板,木製貨櫃箱倏地裂開,孤辰跟月音從中走了出來,衣裝並未淋濕。
「真是好險,他們沒有對漂流的貨櫃箱射箭,百密一疏呢。」孤辰笑著說。
「最好運的一點,應該是這貨櫃居然完全密閉吧?居然都不進水呢。」月音表示。
「只是這樣也導致沒辦法通風,害我得在每次開關口朝上時趕緊打開,一翻轉就要立刻關上,真夠麻煩。不過也多虧我反應快,感覺到船身遭襲立刻就把其中一個貨櫃裡的毒品全都倒出來躲了進去,還把糧食都給塞了進去。嗯,我真是太了不起了。」孤辰開始自吹自擂。
「無恥,太無恥了。」月音一臉鄙視。
「不過啊,這麼一來前往天巫大陸的計畫非得放棄不可了呢。」孤辰忽然說。
「廢話,當不成我們要搭貨櫃箱橫渡大洋?」月音毫無表情地批判。
「就算想要也不行,剛才貨櫃箱已經被我砍碎了。」孤辰表示。
「等等,你剛剛為什麼要砍碎貨櫃箱?明明可以打開出入口就好了啊。」月音質疑。
「呃,我覺得這樣出場比較帥。」孤辰有點不好意思地坦白。
「拜託,又沒人在看,而且你都幾歲了?」月音吐槽。
「不才在下一千零五十九歲,正年輕呢。而且,有妳在看嘛。」孤辰說。
「依我猜測,你這年齡是用亂猜的。」月音說。
「想太多,我有對過曆法。」孤辰表示。
「算了,我不想跟你爭論這種事。先來決定接下來要怎麼辦吧?」月音搖了搖頭。
「妳有堅持想去天巫大陸逛逛嗎?」孤辰問。
「拜託,那是你提議的好嗎?老實說,去不去我才懶得管呢。」月音表示。
「很好,那我們就在這裡住下來吧。」孤辰非常迅速的下決定。
「哇,還真是隨便呢。」月音讚嘆。
「反正我已經用濁氣探測過了,這座島上一個活人都沒有,拿來隱居剛剛好。」孤辰表示。
「喔?我覺得這座島景色很美呀,怎麼會沒人住?」月音無法明白,他們也才出海飄了幾天,應該不可能漂到什麼沒人去過的地方才對。
「這裡的毒物比樹上的葉子還多,猛獸比路邊的石頭還密集,沒人住是應該的。」孤辰用誇飾法。
「喂,那我們還是換座島吧。」月音立刻抗議。
「不,我不喜歡有人的地方,就在這吧。」孤辰一意孤行。
孤辰沒有說,其實他之所以選擇繼續駐留這座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理由。
存在於傳說中一千九百年的謎團,竟會在今日意外解開,孤辰也是大為驚訝。
「真是的,都不顧慮下我的安全。」月音嘟起嘴來抱怨。
「所以,請不要離開我的身邊。」孤辰知道在自己的濁氣監視之下,只要月音不要離得太遠都可以預先解決危險。
「真麻煩吶。不過居然要常住的話,還是先蓋個房子吧?」月音提議。
「先挑個好地點吧,我可不想住在海岸邊,小心一覺醒來就被沖走了。」孤辰說。
「不用擔心,反正你不用睡覺。」月音表示。
「禽獸啊,居然藐視人權。」孤辰裝出生氣的臉。
「哈哈,你不需要那種東西的啦。」月音朝森林的方向走了過去。
茂密的樹葉裡,忽然有一隻碧綠色的蛇從月音頭上落了下來,露出了蛇牙。
當然,牠沒機會咬到月音,就被血淵拍飛了出去。
「妳說話真過分呢。」孤辰一邊說一邊一腳踩爛地上另一隻毒蛇的頭。
「哈哈,總之先找看看今天的晚餐吧。」月音轉移話題,順便抬頭找看看有沒有果實。
果實沒有,毒蛇又有兩隻盤旋躍落。
真麻煩,孤辰稍微有點負面情緒。
「看樣子,今晚就喝蛇湯吧。」孤辰提議,血淵不間斷揮動。
「別說笑了,這蛇看起來有毒。」月音找藉口,事實上是因為她覺得蛇很噁心。
「別擔心,我會把有毒部分去掉再煮的。」孤辰表示。
「等等,你哪來的鍋子煮?」月音找到新藉口。
「呃,也是。看來該吃烤蛇肉好了,木柴這裡很多。」孤辰提議。
「拜託,你腦子裡就沒有蛇肉料理以外的東西嗎?」月音崩潰。
「好吧,那我獵隻野獸烤來吃好了。」孤辰無奈,繼續用濁氣感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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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砍柴切菜兩不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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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斃命。
幾乎沒有感覺到痛苦,這隻鹿就倒了下來。
暗紅的劍光舞動,旁邊的一棵樹也倒了下來。樹幹斷開,倒落,然後被切成一根根均勻的木柴。
「好劍,比斧頭還適合砍柴呢。」月音開始堆木堆。
「嗚呼哀哉,一代神劍,竟落得如此下場嗎?」孤辰唉嘆高歌。
「不用急著嘆氣,等等還要拿來當菜刀呢。」月音笑語。
「唉,枉我一代劍豪,竟然淪落至此。」孤辰一邊說一邊把鹿的右前腳切了下來。
「不愧是神劍,切起肉來確實乾淨俐落。嘩!等等,你居然連骨頭的部分也切開了,這骨頭莫不是豆腐做的吧?」月音震驚。
「我的劍連鋼鐵都能斬碎,如果砍不斷骨頭,那我的使劍技巧也太差了。」孤辰苦笑,連這點本事都沒有怎麼能跟魔中之魔交手。
「說起來,這劍到底是用什麼材料做的啊?看起來非金非石,反倒有點像玉璧。」月音好奇。
「真要我說的話,材料大概是空氣。」孤辰推測。
「空氣?說笑吧?」月音覺得怎麼看也不像。
「是真的。此劍之所以能無限再生,就是因為它的本質是一道不死不滅的『咒』。你所看到的劍身,不過是血淵吸引空氣形成的凝態。其色澤,也不過是『咒』本身發出的光輝,跟劍的構成物質並無關係。所以只要得到其中一片碎片,就能將其他散落的『咒』的碎片集結回來,重新組成劍身。」孤辰解釋。
「照這種說法,血淵以其他東西為載體會不會更強?」月音忽然想到。
「也不盡然,血淵的力量核心是咒,要增強咒力才是提升血淵力量的關鍵。劍匠那老頭子就曾經說過,要想發揮出血淵的真正力量,需要有人跟血淵合而為一才行。」孤辰又想起了千年前的那一夜,劍匠詛咒這個世界的那一夜。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跟劍合體當個劍人算了?」月音笑著提議。
「拜託,別拐彎抹角罵人好嗎?」孤辰心想自己對當賤人什麼的一點興趣也沒有。
「哈哈,你就認真點回答吧。」月音一拍手,木堆架設完畢。
「我是想過那麼做,不過劍匠也沒告訴過我要怎麼做才行,或許,那是只有鑄劍師一族才能辦到的事呢,現在,不如先考慮升火的事吧!」孤辰看著這有點濕潤的木柴堆,這裡的氣候顯然太過潮濕了。
「還用說?當然是鑽木取火啦!」月音笑著說。
「野蠻人,妳示範給我看看。」孤辰賞了月音一個白眼。
「有何不可?」月音拿了一根樹枝開始鑽一條木柴。
兩分鐘後,月音把手上的木柴扔了。
「完全不行,連一點火花都沒有。」月音嘆氣。
「就這裡的氣候,能靠這種方法才神奇呢。」孤辰好沒氣的說。
「是啊,那請問閣下高見?」月音有點生氣。
「你現在開始改修火屬性清氣,在我的指導之下,大約二十年時間妳就能到足以靠清氣生火的水準。」孤辰狂笑三聲。
「真是好方法啊,不才小女子何德何能接受大師指導?」月音報以冷笑。
「有道理,那這二十年來的三餐都靠妳煮了,就算學費。」孤辰點了點頭。
「很好,我贊成,但問題是我現在要怎麼生火?」月音反諷。
「嘿,告訴妳一個小知識:不管是飛禽走獸還是花鳥樹木,世間萬物體內都有清氣。」孤辰伸手摸著其中一根木柴。
然後,木柴爆裂開來,火絲蔓延,木堆燒了起來。
這對孤辰來說不是什麼難事,但麻煩的是控制規模,一不小心就會出問題。
「這是怎麼做到的?」月音無法置信,孤辰的體內不可能有火屬性清氣的。
「沒什麼,把濁氣灌注進去,清濁兩氣相撞就爆裂啦。」孤辰直接說出秘訣。
「等等,這對動物也有效嗎?」月音好奇。
「當然有了。」孤辰隨手抓住一隻先前弄死的蛇,濁氣灌注,整條蛇軀頓時爆裂開來,血花四濺。
「真神奇,你之前怎麼沒用過這種方法殺人?」月音好奇。
「我又不是變態,一劍就能解決的對手用這種麻煩又沒效率的辦法做什麼?況且,這種做法對上活生生的人的話,那種痛苦,可比被千刀萬剮還要可怕。我可沒凌虐人的嗜好,還有,再不趕快開始烤東西的話,小心木堆燒光。」孤辰苦笑,遞了一根削尖的木叉給她。
月音沒有多說話,挑了一塊沒骨頭的鹿腿肉串了起來,放上去用手旋轉開始烤。
「別放太低,木頭會被燒斷。」孤辰叮嚀,自己卻直接抓了一塊肉拿上去烤。
「喂喂,別自虐啊!火都燒到你的手了。」月音分出一隻手來想把孤辰的手抬起來。
「拜託,這種程度的火勢最好能燒傷我這千錘百鍊的的手。」孤辰得意的說。
「哼哼,等等你的手也熟了我可沒興趣吃。」月音哼了一聲,把手收了回來。
「這個有點難度,我連在岩漿中泡了很久都還煮不熟。」孤辰輕鬆的笑著。
「說到這個,這樣我還需要修練什麼火屬性清氣嗎?」月音忽然想起。
「當然不用了,妳還是安心修練妳的『三玄極真清氣』吧。」孤辰表示。
「可是我想換別種耶,感覺上沒什麼戰鬥力。」月音說。
「不管妳修練哪一種,戰鬥力都很有限,還是繼續修煉『三玄極真清氣』,拿來延年益壽也很不錯嘛。」孤辰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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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愿以此生相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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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一種很奇妙的生物,對於自己的事情總是希望擁有自主權,對於他人的事情卻希望以安全優先。舉例來說,人在對待年邁的父母與年幼的小孩時都會希望對方不要嘗試有風險的東西,對待親友也是如此,但如果是自己的事情卻往往將自身的希冀置於安全之上。此時此刻,孤辰的心態就與那些人並無不同,這也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了。
或許,月音並不希望自己永永遠遠是孤辰的累贅,不希望自己只是負擔。如果可以,月音祈願著能站在他的身旁,而不是他的身後。
至少,她不想總是看著那比任何人都要強健的身體,卻也比任何人都要孤獨的身影。她多麼希望,能與他真真正正的站在一起,而不是在他的背上。
而且,月音一直恐懼著,恐懼著孤獨,恐懼著失去。恐懼著失去她唯一的依靠,她最後的依賴。恐懼著會有那麼一天,他會棄她而去,告別這個世界。
無法忘卻,燄火焚城的那一天。
無法忘卻,親友盡亡的那一天。
「依我看,你是怕我超越你吧?」月音哼了一聲,如此說。
要是說出真正的理由,實在也太難堪了一點,月音是敬謝不敏的。
「要是妳能超越我,我就把木柴當飯吃。」孤辰笑了。
「既然如此,那就教我比較適合戰鬥的清氣嘛。」月音懇求。
「不好意思,我還是不想要教呢。」孤辰微笑。
「為什麼?」月音開始有點生氣了。
「因為要是妳成了絕世高手,就不再需要我了,不再需要待在這裡。可是,我並不希望妳離開我吶。如果可以,就請永遠陪在我身邊吧——直到,天地崩塌的那一天,一切宣告結束的那一天。」孤辰繼續微笑。
「好噁心的感覺,如此露骨又肉麻的台詞你也好意思跟一個十四歲的女孩說。」月音稍稍低了下頭,開始諷刺。
「因為我答應了星詠的,會永遠在妳身邊。」孤辰表示。
「就只因為諾言嗎?不必了!我自己一個人也沒問題,你可以走了。」月音忽然十分生氣,逞強似的放話。
只是,就連月音自己,一時之間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憤怒。
與之相對,孤辰並沒有愚鈍到無法理解,但要如何應對確實有點困難。
「笨、蛋,我要是不喜歡妳的話,才不會許下這種諾言呢。」孤辰愉快的笑著,決定用直接的言語回應。
「喂喂,對十四歲的女孩說這種話好嗎?」月音吐嘈,頭卻壓得更低了,不敢讓孤辰看到她的臉色。
「別誤會,我是說妳就像我的孩子一樣,呃,大概吧。說起來,我的孩子要是沒有被殺的話,現在大概,大概,還是死了。」孤辰的話裡一大堆大概,原因無它,就連孤辰自己也不知道月音對他而言到底有什麼樣的地位,只好轉移話題。
沉默了一下,月音舉起手上的烤肉咬了一口。
「總之,那個,你就別擔心了。我是不會隨便離開的,所以還是快點傳授我絕世武功吧。」月音想了一下以後說。
「真的?不如這樣吧,我們打勾勾發誓好了。」孤辰幾口就把手上的肉吞了下去。
「大叔,你都幾歲的人了?還打勾勾?」月音一臉鄙夷。
「要,還是不要?」孤辰卻很認真的看著月音。
「好啦,要打勾勾就打勾勾吧。」月音被看得很不好意思,再度低下了頭。
「那伸出手吧。」孤辰伸出了左手。
「等等,別用抓肉的那隻手呀,很髒耶。」月音說。
「真麻煩呢。」孤辰收回了左手,右手將劍插到地上,然後伸向月音,兩根小拇指結在一起。
「上清之光見證,以吾名起誓,將以此語刻痕於身、烙印於心。」孤辰沉穩的說。
「上清之光見證,以吾名起誓,將以此語刻痕於身、烙印於心。」月音有點慌亂的跟著唸,隨即知道是要唸什麼,那是在辦家家酒遊戲中偶爾會玩的把戲。
「吾,此生,愿與君相結。」孤辰繼續。
「吾,此生,愿與君相依。」月音跟著。
「如影相隨。」
「如枝相連。」
「永不分飛。」
「永不離散。」
「即便此生與幽冥共舞。」
「即便此命與樂喪齊鳴。」
「絕不違誓。」
「永不逆言。」
手指打開,月音飛快把手收了回去。
「好了,趕緊開始教我適合戰鬥的清氣吧。」月音說。
「不好意思,還是不行。」孤辰拒絕。
「為什麼?」月音一臉看騙子的表情。
「因為,我希望妳能陪我更久一點。」孤辰非常理所當然的說。
月音愕住。
沉默——但沉默非常短暫。
「就算我修練三玄極真清氣,也不可能永遠在你身邊的。」月音的聲音有點抖,像是不確定自己該用什麼語氣這麼說。
一千多年來,孤辰的樣子不但沒有老化,反而逆向活化,越來越年輕。大概,身體會逐漸調整到最強健的狀態,然後就會穩定下來。
他所擁有的未來,漫長得令人不安。而月音,不管如何,都只會是個擁有尋常壽命的凡人。
恆久不變的事物只是夢幻泡影,沒有永遠,至少月音沒有。
「但是,對我而言,擁抱光明的每一天都值得追求。」孤辰的臉上卻沒有感傷。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月音理解了話外之意。
多麼地悲哀,藏於魔人胸中的未來願景,是卑微而淒然的祈禱。
「那麼,你可要好好教我怎麼修練三玄極真清氣呦。」月音勉強笑了一下。
「當然了。放心,我已經好好研究過了,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問我。」孤辰愉快地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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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一躍踏破井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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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邊,月音坐在地上,一臉疲倦。
「好累,都已經修練這麼久了還不能學習外放清氣嗎?」月音捶捶自己的肩膀。
「拜託,我們到這座島才一個月左右好嗎?沒有個十幾年根本不可能修練到清氣外放的境界吶?」孤辰好沒氣的說。
「說起來,原本說好要蓋的木屋,也因為特訓而一直拖著沒蓋呢。」月音想起了這件事。
「哈哈,我想趁著妳很有熱誠加緊苦修清氣嘛。」孤辰表示。
「好啦,照例該來吃點水果了。」月音表示。
「不,今天有特別行程呢。」孤辰往海的方向看去。
在海平線的那一端,一排戰船正往這座島航行過來。
「什麼?」月音抬頭。
「想必是找不到我,大批艦隊來各座島逐一搜查了吧。」孤辰表示。
「反正你有濁氣感測,他們怎麼可能找到你?」月音嗤之以鼻。
「不,我這次是不能用濁氣感測的。」孤辰卻搖了搖頭。
「為什麼?」月音不明白。
「因為目標既然是我的話,船上肯定會有隊長級以上的守護者,對濁氣的感覺極端敏銳。一旦我使用濁氣感測他們的位置,他們也會因此知道我就在這座島上,然後無止盡的加派人手,將整座島都給翻過來。沒有船的我們,遲早會被找出來淹沒在無止盡的人海戰術裡。但是,不使用濁氣的話,就難保他們不會搜查時湊巧看到我們,那結果就跟展開濁氣一樣。」孤辰分析。
「聽起來好像肯定完蛋呢!那我們要怎麼辦?」月音一點也不緊張,因為她看得出孤辰胸有成竹。
「我之所以選擇要在這座島上定居,除了沒人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為了今天這個狀況。現在,跟我走吧。」孤辰蹲了下來。
「哼,還賣關子。」月音靠了上去,讓孤辰將她背了起來。

沒有花上太多時間,兩人就抵達了這座島的最低點,佈滿石頭的草原。
「這是,井?」月音看著草原的中央,一口唯有想像力豐富的人才能看出是井的東西
那疑似井的物體,年久失修到誇張的地步。兩旁腐朽的木頭好像歷經了數千年的風霜,顯然原本是放在上面做為支架的,爛到了簡直不具備形體的地步,能看得出來已經是要靠月音的想像力了。
用來打撈水的繩子與木桶,如今當然也已經不可見了。但不管怎麼說,這都顯然是人造的。
「有人住在這裡?」月音傻住。
「剛上島時我就說過了,這座島上一個『活人』都沒有。現在,抓緊我吧。」孤辰說完以後就一躍而起,跳進了井裡。
井很深。
但孤辰只落下到一半,就將手插進井壁裡,一挖,一條通道就這樣出現。
進了通道後孤辰把月音放了下來,然後拿了入口處的東西開始動作,顯然原主為了進入後可以加以掩飾而準備好了工具與材料。
「好了,我先把入口重新堵起來先。」孤辰趕緊重新封住入口。
月音則看了一下環境,有不少厚重的石塊架起了走道與牆壁,還有天花板也是。
石頭上有一些簡單的壁雕,卻都是刻舞劍圖。而且,看起來都是用劍隨便劃上去的。
呼吸了一口空氣,雖然算不上什麼新鮮空氣,但也絕不是那種在地下擁塞多年的沼氣之流。
「不過也真神奇,居然看得見東西呢。」月音表示,既然有本事令光進來,空氣能流通似乎也很正常。
「『他們』藉由不少鏡子,用許多小巧的通道導引光跟空氣還有水流通。不過,除了我們進來的地方以外,其他的地方都不是人類有辦法出入的。」孤辰解說。
「看起來是很浩大的工程才能辦到呢,你是怎麼發現的?」月音很好奇。
「我用濁氣搜查過,這裡確實很適合當隱匿的秘密基地。而且我已經感測過了,這裡面有培育少量的動植物,足夠妳維生了。等到他們差不多離開,我們再上去就好。」孤辰說。
「說起來,要是沒有依靠濁氣的話,恐怕沒人找得到在這根本沒人住又隱匿在地下的地方呢,不過,他們沒打算把這了不起的建築拿來展覽一下嗎?」月音表示。
「墳墓,當然用不著開放參觀的。」孤辰笑著說。
「喂喂,把人扔進墳墓裡也先說一聲好嗎?」月音輕輕敲了孤辰一下。
「哈哈,給妳個驚喜嘛。」孤辰仍然在笑。
「喂,跑來看死人,沒驚恐就不錯了好嗎?」月音吐嘈。
「拜託,妳看到活人會怕嗎?連活人妳都不怕,死人又有什麼好怕的呢?」孤辰不以為然。
某位哲人曾如此訴言——「認識的人越多,我就越喜歡狗。」
論起可怕與兇殘,這世上再也沒有比活生生的人類更可怕的存在了,這早已是世人皆知的事實。
對於花草樹木,或者飛禽走獸,甚至是魔獸,乃至於人類自身最危險的威脅,都還是活生生的人類。
沒有哪一條惡狼的嘴,能勝過人類無止盡的惡意與慾望。人心,比深淵還要深邃,比黑暗還要漆黑,對於孤辰而言,這一點他是早就明白了。
只是,孤辰仍願意去相信,去相信人們的心。不能以管窺天,不能將一角視為全體,不能將特例當成普遍現象。邪惡,只應存在於某些個體,而非存在於世間的所有角落。
「你要這麼說,我也沒法辯駁。話說從頭,你知道這裡是誰的墳墓嗎?」月音說。
「這個嘛,我就不是很有把握了,只是有個猜測。現在,我們就先進到裡面去參觀吧。」孤辰朝裡面走了進去,月音仍慣例走在後面跟著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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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秋水劍塚藏青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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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地下建築中移動,兩人一起走到了主房之中,光線尚稱充足。
一口石製的棺材就擺在正中央,旁邊擺了六個長條形石匣。四面的石牆上都刻滿了字,石棺上也刻了幾行字。
其他房間則都在三個方向各擺了一具石棺,旁邊放一石匣,顯然與此主房不同。至於石棺裡擺的是什麼,月音不用問也知道。
「這六個石匣裡面裝了什麼啊?」月音好奇。
「當然是神劍了。」孤辰表示。
「呃,他一個人需要六劍陪葬?」月音不解。
「當然需要了,她一向身背六劍,最後自當與六劍葬在一起。不過,她既然特地把劍給留了下來,而且沒有將劍放進棺裡,大概也頗有幾分希望能有後人傳承她的奇異劍訣的意思吧。」孤辰推測。
「真是奇怪的人吶,特地把棺材藏得這麼隱密,卻又希望能有人找到。」月音覺得很奇怪。
「也不能這麼說,她也曾留下劍譜來,不過根本沒人能練成。」孤辰說。
「你認識他?他是誰?」月音好奇。
「看到六柄劍妳還不知道是誰?能後同時操御六劍的劍者,由古至今,也就那麼一人而已。」孤辰疑惑,難道現代人都把這位埋骨一千九百年的女劍神給忘了?
「呃!是『六道劍神』秋水?」月音想了起來,擁有劍神之名的三人之一。
「當然了,能同時使用六柄不同屬性的不世神劍,練有同時擁有六種屬性變換的『六道輪迴無相千變真衍清氣』,還能夠以氣御劍,未曾有其他人達成如此成就。劍法論玄妙,論華麗,論敗家,秋水都算得上古今第一人。要是沒人記得她的話,未免也太讓人悲傷了。」孤辰表示。
「玄妙跟華麗也就算了,敗家古今第一人算什麼?」月音乾瞪眼。
「古來劍者能得到一柄神劍就很不錯了,秋水一個人就拿了六柄,還不夠敗家嗎?」孤辰表示。
「說起來,好像總共看到了將近二十四個石匣吧?裡面全都是神劍嗎?」月音好奇。
「嗯,裏頭全都是鑄劍師一族的作品。不過要說到足以被稱為『勝劍』的頂尖神劍,算上秋水的六劍約略一共是九柄。」孤辰已經用濁氣探查過了。
「要是有盜墓賊找到這的話,肯定大賺啊。」月音笑了兩聲。
「哈哈,再怎麼樣也沒有我們沿途打劫好賺。」孤辰表示。
「不過既然到了這裡,不如我來改修那六道輪迴無相什麼清氣,搞不好我也能成為一代劍神,而且劍都有了。」月音表示。
「很遺憾,以妳的智商大概是不行的。況且,我也記不清六道輪迴無相千變真衍清氣的修煉法了。」孤辰說。
「牆上的不是嗎?」月音看牆上的文字旁有的還會附人形圖,估計應該是包含清氣修煉法在內的劍譜。
「沒錯,那應該是,但妳看得懂嗎?」孤辰反問。
「呃,我是幾乎全都不懂,你也不懂嗎?」月音表示。
歷經一千九百年的文字流變,月音可不是考古專家,當然看不懂。
「我只懂一部分,等於不懂。雖然現在應該還有留存好理解的抄本,畢竟秋水很早就公開了秘笈,但我們也沒辦法回去找商店買。」孤辰表示。
「那也只好放棄了呢。不過,借把劍來用她應該不會介意吧?」月音說。
「她就算有什麼不滿,也不可能再爬起來抗議了。」孤辰只好苦笑。
「對了,你可以介紹一下她的人生事蹟跟劍的來由嗎?這樣我比較好選嘛。」月音表示。
「最著名的事蹟妳已經見到了。她匯聚天下頂尖劍客建造的論劍之所、埋骨之地,『劍塚』,光從這裡就可以知道秋水當年多麼受到其他劍客的尊敬。這不是沒有原因的,據說那時秋水最高紀錄曾以一敵七,獨力擊敗七個一流劍客。就算是我在還未成魔前也沒能做到這麼誇張的事情過,只能說,一次御使六劍實在太可怕了點。」孤辰說。
當然,所謂的一流劍客也就是守護者隊長的層級,不是如紅鸞跟冥葉這等頂尖高手的程度。
「那劍呢?還是介紹劍吧。」月音表示。
「『蓮雪』、『菊灩』、『蘭炎』、『梅風』、『松憐』、『竹鈞』,秋水的這六柄配劍雖然都是一代神劍,屬性各異,但分拆開來使用並不能發揮出這六劍的真正威力。在秋水之前,這六劍乃是六人分使佈下劍陣所用,妳只拿走其中一把就湊不成套了。」孤辰表示。
「既然如此,那就換別人的劍好了。」月音毫無堅持可言。
「那就是神劍三選一了。『白衣客』的『漣漪』是水屬性的靈劍,其劍變化莫測;『劍老』的『北斗.天璇』是北斗七劍之一,也要成套才能完全發揮力量,不過早在我那年代就只剩兩把了,其他全都早已亡軼,現在也不可能湊齊了;最後是『劍鬼』的『神煞』,沒有任何屬性,純粹以夷戮之咒所鑄,是一柄著名的不祥之劍。凡出劍,不見血不歸鞘,持此劍者,自我所知,未有一人能得善終。事實上,劍鬼也是那個時代唯一一個沒敗在秋水手上的人。只因為那劍一出鞘必奪人命,實在不適合拿來切磋劍藝。」孤辰卻是熟讀這些劍者的事蹟與配劍。
「天璇是一定要剔除了啦,六支劍都拿不了還拿七支哩。」月音表示。
「說起來當年秋水好像也是想過拿北斗七劍,不過收集不全也就放棄了。」孤辰說。
「太誇張了吧?她到底最多能一次拿幾把劍?」月音傻眼。
「我也不知道,『以氣御劍』的法門也只有秋水成就,如今大概也沒人能辦到了。雖然她有留下修習方法,但就如同『六道輪迴無相千變真衍清氣』那樣,或許是天賦所限,從來沒聽說過有誰能成功再現。」孤辰嘆氣,那是至高無上的清氣使用法門,連他也未曾修成。
「不過我也不懂水屬性清氣,看來只好選聽起來很凶狠的『神煞』呢。」月音笑著說。
「連那種凶兵妳想要,想變強想瘋啦?」孤辰笑了兩聲,走出了劍塚主房。
「不過出劍後不見血不歸鞘,看來你得多捐血,不然我沒辦法練劍呢。」月音笑著說。
「哈哈,妳平時不要把神煞拔出鞘就好了,而且神煞的鞘『千劫歸』也是以咒所鑄,可算得上是最有名的劍鞘了。堅固而且有著特殊的力量,如果沒有特殊的運氣方法,根本就連劍都拔不出來。想要拔劍,非得要有清氣外放的能力才行,妳想拔也不行呢。」孤辰笑得很愉快。
「也無所謂,反正平時除了你以外也沒人能給我砍呢。」月音也不是很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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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栽花成園靜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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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塚某房間,三個方向各擺了一具棺木,旁邊放一石匣。孤辰走到了中間那具前面,將那旁邊長得異常的石匣之蓋抽開。
月音立刻走過去看,裡面擺了一柄細而長的劍。劍刃理所當然的藏在劍鞘裡,完全看不到。不管是劍柄還是劍鞘,全都是漆黑之色,刻著沒人能看懂的字紋。此劍之長,可說是長到了超乎長劍的概念。劍柄帶劍身加起來長達二米五六,劍身細而狹,給人一種清脆易折的感覺。如果不是由咒所鑄,而且材質特異,這劍恐怕會一擊即斷。
此劍,即是夷戮之器、死殺之兵「神煞」,已經一千九百年沒有現世的禍主之刃。如今,這柄不詳的神劍落入了完全不相襯的少女之手,劍上感覺不到絲毫歲月的痕跡。
「好重。」月音企圖將神煞拿起來。
「不用急,妳的清氣還未夠火侯,等清氣能將力量增幅到足夠程度時自然能用此劍。不過這劍之重,在劍之編年史裡也是有名的,大概沒那麼容易呢。」孤辰說。
「是不急。不過這劍如此之長,背在背上好像很威風呢。」月音笑了兩聲。
「威風是夠威風了,不過那麼長很難拔劍的,說不定會因為來不及拔出劍而得將劍當棍子使呢。」孤辰表示。
「無所謂,反正本來就拔不出來。」月音表示。
「那麼妳還是多苦練吧,否則一代神劍成了擺飾也太令人傷心了。」孤辰主張。
「不過肚子有點餓了呢,先來拔點菜吃一頓吧。」月音提議。
「大、劍、士,不要還沒開始就偷懶好嗎?」孤辰一邊說一邊往種菜的地方去。

隨便拔了一些菜來吃,月音倒是吃得蠻高興的,劍塚裡真是什麼都有。
「這種菜還蠻好吃的嘛,居在能在這種地方生長。」月音表示。
「畢竟有光跟水呢,生長得起來也很正常。」孤辰倒是沒有要吃菜的意思。
「吃完以後就來修練吧,反正也很無聊。」月音表示。
「嗯。」孤辰這次沒有發表什麼意見。
「對了,以後我們就把這裡的植物也栽種到上面吧?像這種花就很漂亮呢。」月音指著一朵有著五片淡藍色花瓣的花朵說。
「也好呢,我記得有一個空房間,不如拿那個房間練習栽種好了,反正離要上去還有很久呢。」孤辰表示。
「空房間?沒有擺棺材嗎?」月音好奇。
「當然有,不過棺材裡沒有人。我猜應該是參與了劍塚集會的人,恰好那三人最後沒有回到這裡來,所以那間才會有三個空棺。其他房間雖然也有穿插一兩具空棺,但只有那間三具都是空的。」孤辰說。
「你知道是哪三人嗎?」月音好奇。
「在那個時代,會刻意組成一間又剛好回不來的三人,再加上石匣中的劍,我猜應該是『吹影三劍』吧!他們在『九屠之役』中戰死,等到劍塚集會的人趕到時,他們連屍體都被燒掉了,只有把劍奪了回去。」孤辰講解。
「總之,那房間沒有『房客』就對了,我也沒必要跟『他們』一起睡了呢。」月音慶幸,吃完手上最後一口野菜。
「也沒差吧?反正『他們』都很安靜,絕對不會吵妳的。」孤辰笑了出來。
「那現在就開始移植吧,快過來幫我。」月音站了起來。
「這樣的話,也要多移一些土壤過去呢。」孤辰主張。

半小時後,無聊的爭端開始。

「你太用力了!這樣花會受傷的!」月音抱怨。
「笑話,我可是以劍技快而穩聞名的人,在力道的拿捏上怎會有錯?」孤辰不以為然,飛快將手上的花根埋進土裡。
「拜託,你現在手上的是花不是劍好嗎?」月音好沒氣的說。
「一理通萬理徹,同樣的道理嘛。」孤辰不認同。
「照這種說法,就請你拿朵花表演劍法吧。」月音哼了一聲。
「花劍?劍花?哎,雖說草木皆可為劍,不過也得等我學會如何運用血淵以咒凝劍的本領才行。」孤辰佯裝出認真的模樣回答。
「我錯了,你還是去旁邊練劍吧,花給我種。」月音白了他一眼。
「那可不行呢,這樣太無聊了。」孤辰搖了搖頭,兩個人一起種花對罵比較有趣。
「你這被虐狂,離我遠一點。」月音一臉鄙視。
「被虐狂?說不定我真的是呢!」孤辰對這說法卻只能苦笑。


栽花、養氣。
練劍、鍛氣。
時間過得很快。
或許是半年,或者一年,或者兩年。
時間失去了概念,也失去了參照。不,參照還是有的。
房間裡除了走道外幾乎都被淡藍色的花朵填滿,清幽的花香洋溢,月音的身高也高了些許。
「孤辰,我們上去吧。」月音在這一天忽然提議。
「也好呢,都過這麼久了,應該不可能還在搜索。不過,妳怎麼會忽然想上去?」孤辰好奇。
「因為要是再沒有新衣服的話,我可得全裸了,那樣也太冷了一點。而且,我也沒興趣看你裸奔。」月音指了指自己身上那破爛到簡直不具形體的衣服。
「哈哈,我差點就忘了這件事呢!沒辦法,我曾經不穿衣服在土裡獨自度過一千年嘛。」孤辰大笑。
「不愧是山頂洞人等級的野人,居然習慣裸奔了。」月音冷眼看著孤辰。
「嘿!我們現在可是穴居人,可也不遑多讓呢。」孤辰繼續笑。
「好啦,那到底要不要上去?」月音問。
「當然要,我也想去陽光充沛的地方好好曬個日光浴呢。」孤辰愉快接受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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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穿花蝴蝶縫衣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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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手插進井壁裡,孤辰硬是背著月音攀了上去。
晴空萬里,無雲。
碧草連茵,無人。
當然,早在上來之前,孤辰就已經再度用濁氣籠罩了整座島,確知了一切。
「哇,終於重見天日了呢!」月音坐到地上,深深吸了一口氣。
「這麼愛曬太陽的話,乾脆躺在海邊日光浴算了。」孤辰也坐到了地上。
「聽起來不錯呢,不過現在還是先做幾件衣服吧。」月音主張。
「嗯,妳覺得用豹皮怎麼樣?」孤辰問。
「豹不是跑得很快嗎?」月音隨意問。
「拜託,怎麼可能有我快?再不然,我用樹皮縫衣服算了。」孤辰還以白眼。
「等等,我們哪來的針跟線來縫衣服?」月音狐疑。
「是很麻煩,還得準備一堆器具呢!」孤辰嘆氣。
「那你負責找材料跟器具,我負責縫好了。」月音主張,省得自己太缺乏用處。
「隨便妳,想玩縫衣服就玩吧。」孤辰也不怎麼在意,站了起來。
狩獵,立即開始。
對於這座島上的原生動物而言,孤辰的存在無異於天災,是毀滅性的存在。

一隻豹在孤辰剛進入牠的視線之內時,牠就以野性的直覺感覺到了危險。掉頭就走,絕不回頭。
豹確實跑得很快,跟人比。
可惜牠的對手不是人。
下個瞬間,血淵理所當然貫穿了豹的頭顱。
牠跑,跟這結果之間完全沒有相互影響的關係,都只是純粹的必然。

下個遭殃的,是猿猴。
一個高大的身影躍起,連同一道暗紅色的劍光。
下一刻,猿猴就跟那道身影一起落地。
手一甩,劍上的血跡飛散,然後隨即還劍入鞘。
「接下來,就先來弄器具吧。」孤辰看著地上的石頭,劍復出鞘。
劍光捲過,石頭割碎開來,切出了幾根石針。
「等等!這針也太粗了吧?」月音震驚。
「湊合著吧,反正等等用樹皮做的線也會很粗。」孤辰表示。

半天後,再度回到了草原,各種器材扔個滿地。
「好,就來縫件大衣吧。」月音很興奮的開始。
半小時後,月音成功完成了用針刺到了自己的手指這樣傳說中的壯舉。
「嗚,好痛。」月音哀鳴。
「大小姐,這麼大支的針也能刺到,算妳高明。」躺在旁邊休息的孤辰好沒氣的說。
「哼,針的大小跟會不會被刺到才沒關係呢。」月音辯駁。
「算了吧,還是交給我好了。」孤辰坐了起來。
「呃,可這樣我會很無聊耶。」月音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不會縫衣服,更別提用這麼古老的器具。
「那我縫給妳看,好好學呀。」孤辰拿起線穿過了針,再將從豹身上扒下而且經過處理的皮拿了起來。
孤辰的手很快,這點月音是早就知道了。
但月音實在沒想到,孤辰連縫個衣服都要這麼快,快得不似人類。
針如穿花蝴蝶般舞動,月音還來不及發表什麼感想,就已經完成了將近一半。
「等等!你縫這麼快叫我怎麼學啊?」月音驚叫。
「有點道理,那我放慢一點好了。」孤辰無奈,用極慢的動作將每個步驟演示了幾次。
「我大概懂了,再換我試試。」月音要求,從孤辰那裏接手了過去。
十分鐘後,月音就知道自己錯了。
「縫的歪七扭八也就算了,妳這簡直是想把這皮縫成一個袋子嘛。」孤辰苦笑,他在切割豹皮時就已經按照常見的形式分割好了,即使沒有用紙本製作衣服版型也在腦海中相當準確地算出了合適尺寸的簡單設計。可是,月音甚至沒有理解到這點,完全就只是單純地把豹皮跟豹皮的邊緣縫在一起而已。
「意外,意外。」月音有點臉紅,怪難堪的。
「唉,乾脆手把手教妳算了。」孤辰乾脆拉著月音的手,牽引她的動作。
歷經兩個小時的努力,月音總算是抓到了使用這破爛器具縫衣服的訣竅,也明白了在下手之前應該要在腦海中描繪一下完成品的模樣。
不管做什麼事情,先規劃再行動都是很重要的,在開始之前就想著遇到狀況時再臨機應變的傢伙都是註定失敗的。
「呼,真是要命呢。」月音看著手上終於縫完的衣服。
「確實要命,要是交給我來早就結束了。」孤辰嘆氣。
「好了,我要換衣服了,你轉過去。」月音要求。
「好、好。」孤辰無奈轉身。
月音動作難得的快,迅速地將衣服脫掉,把剛縫好的衣服穿了上去,幸得大小沒有問題。
雖然設計上相當簡單,但並不醜陋,反而頗具某種原始而純粹的美感。耐用度或許因為製作簡略而受限,但也無妨,孤辰要取得材料很是容易。
「好了,你覺得我穿起來怎麼樣?好不好看?」月音有點緊張跟期待的問。
「看起來是蠻漂亮的,不過我有一事不解。」孤辰轉身看著月音說。
「什麼事?」月音開心的問。
「妳明知道我是用濁氣觀測萬物的,眼睛看哪邊根本不重要。我隨時都能『看』到這座島的任何角落、任何東西,為什麼要我做轉身這麼多餘的動作?」孤辰認真的問。
「變態!看得到也不要說出來啊!」月音的臉火紅得發燙,往森林的方向狂奔而去,忽然不好意思看著孤辰。
「小心點,森林裡很多毒蟲猛獸的。」孤辰叮嚀,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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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築屋安眠夜驚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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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又一棵的樹木倒下了,切口平整。任何一個樵夫看了都要自形慚愧,這世上竟有如此乾淨俐落的砍柴技法,彷彿他切斷的東西不是木頭而是豆腐那般圓滑柔順,輕描淡寫。
這雨林,只用了幾分鐘就被劈砍出了一大片平原來。身穿猿皮斗篷的孤辰手起劍落,姿勢可說是輕鬆瀟灑,看到月音走來才停止了動作。
「我想夠多了,來搬回去吧。」月音看著滿地的樹幹跟樹枝表示。
「嗯,那妳房子的設計圖畫好了嗎?」將劍插回鞘中的孤辰發問,這可是事先說好的工作分配。
「大致上想好了,不過我不是很滿意就是了。」月音的眉頭微微抬起。
「沒差,大不了以後打掉重建。」孤辰表示。
將一根根巨大的樹幹帶回了草原,孤辰站到了一面土壁前面,上頭有著月音用千劫歸在上面畫出來的設計圖。
頗為令孤辰意外,月音的設計相當地確實,簡直不似毫無相關經歷的小孩的作品。
如果沒有遇上孤辰,如果沒有那場災變,或許有一天月音會成為建築設計師。
「原來是這樣啊,看來蠻輕鬆的。」孤辰伸手抓住了一根樹幹,用力向下插落。
一次,就將樹幹深深的插了進去,打地樁打得無比迅速。同樣的手法,完全暴力的方式,硬是將地樁給打完。至於地板,孤辰輕輕鬆鬆就把幾根樹幹切成了木板,月音小心翼翼的層層舖疊,將地板完成。牆壁跟屋頂就比較麻煩,孤辰花了不少時間弄出卡榫來,勉勉強強搭了上去。一間無比平凡的小木屋,就這樣完成了。
月音隨手推了一下,確認了房屋的堅韌程度,至少不會隨風搖擺。
「呼,終於完成了呢。」孤辰吐氣。
「等等在牆壁上刻壁雕好了,不然看起來很單調呢。」月音看著一片毫無美感的牆壁。
「別無聊了,木頭遲早會腐朽的。」孤辰反對。
「沒什麼,反正我也遲早會腐朽的。」月音倒是很看得開,她很清楚自己不像孤辰那樣悠久的未來。
有些事情,不管經歷再久都不會改變。
有些東西,卻遲早會隨著時光枯朽。
「那妳會刻壁雕嗎?」孤辰好沒氣的問,打算從側面來勸阻她。
「不會,反正慢慢學就是了。」月音主張。
「有那種精力,不如多修練清氣。」孤辰表示。
「反正又沒有敵人,悠悠哉哉的享受人生不是很好嗎?」月音越來越怠惰了。
「多花點時間修練清氣,讓人生更漫長更健康不就能更好的享受人生嗎?」孤辰主張。
「你還真麻煩耶!好嘛,那你現在該開始做兩張床了吧?我很久沒有睡床上了。」月音懷念睡床上的感覺,睡在石頭或土壤上已經很久了。
「不,床做一張就夠了。放心,我會做得很大的,不會讓妳滾下來。」孤辰表示。
「兩個人怎麼睡一張床?」月音冷冷看著孤辰,懷疑他有什麼特別的用意。
「哪來兩個人?我又不用睡覺。」孤辰一臉看白癡的表情。
「呃,我忘了。」月音頓時發覺自己誤會了。
「對了,床上妳是要批哪種動物的皮當床墊?還是妳喜歡樹皮?」孤辰問。
「虎皮好了,對了,順便拿些樹葉當被子吧?」月音表示。
「沒問題,交給我就搞定。」孤辰很有把握。

是夜,星光自雲端灑落,淒厲的驚叫聲轟鳴。
月音整個人翻跳了起來,迅速翻跳到牆邊。
「有、有、有蟲子!」月音驚叫。
「別擔心,沒有毒的。」孤辰坐在牆邊,連眼睛都沒有睜開。
在他的濁氣籠罩之下,當然知道他撲的樹葉裡有毛毛蟲。
換言之,這自是一種惡作劇。
「你早就知道了?為什麼不挑掉?」月音有點生氣。
「因為那種蟲蠻好吃的,想說留給妳當宵夜。」孤辰依舊閉著眼。
「那種東西能吃嗎?」月音傻眼。
「當然能,烤過風味更佳。」孤辰推薦。
「喂喂,難道你以為我會喜歡吃嗎?」月音冷冷瞪著孤辰。
「我想也是不會。」孤辰表示。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去掉?」月音問。
「原因,當然是為了想嚇妳啊。」孤辰說完以後大笑。
月音這次沒有回話,只是直接從床上跳了下來,衝過去踢了孤辰一腳。
「快把蟲子都挑出來啦!」月音氣呼呼的又補了一腳。
「好啦、好啦,挑出來以後要烤給妳吃嗎?」孤辰明知故問,站了起來。
「你自己慢用吧,別把我跟你這野蠻人相提並論。」月音哼了兩聲。
「固有的意識形態,只會讓妳失去品嘗美食的機會呢。」孤辰開始將毛毛蟲一隻一隻挑出來。
「那可真不好意思,我寧可保守一點。」月音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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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世外幽境無憂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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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劍,蓋房,縫衣。
養氣,練氣,控氣。
時流飛逝,孤辰依舊如昔,而其他的一切都在變化。
當初的小木屋早就已經因為構築的不好而倒塌。如今,取而代之的是,有著十幾個房間的巨大木造建築。
房間裡還擺了數個衣櫃,兩人各有十來件衣服,設計花樣也逐漸增加。究竟度過了多少時光,就連他們兩個都說不清楚。
悠哉的躺在涼椅上,孤辰看著蒼藍的天空,風光明媚,陽光燦爛。
「剛才我榨了一些椰子汁,你有不要分一杯?」穿著獅毛長袍的月音問。
現在的她比初築屋時高了不少,看上去也成熟的多,已是十八、十九歲的樣貌,碧綠色的長髮瀑落到地上。
實際年齡肯定更大,只是清氣的修練者老化的速度一向比一般人更慢,況且現在的生活可說是無憂無慮。
「就來一杯吧。對了,今天晚上就來吃山豬肉切片怎麼樣?」孤辰問。
「也好,不過烤山豬我有點吃膩了,這次就用水煮薄片吧。」月音一邊把榨出來的椰子汁倒進石杯裡一邊說。
「上次儲存的雨水好像還有不少,就這麼做吧。」孤辰接過了石杯,一口將椰子汁飲盡。
然後孤辰起身走進一個房間裡,單手拿起了一個石鍋出來走到外面。將門口一個巨大的木桶之蓋打開,從裡面撈了半鍋水上來。
月音則打開了一個櫃子,從裡面拿出了一隻庫存有些日子的山豬腿來。無庸置疑,孤辰的能力拿來防腐絕對是當世頂尖,雖然月音不是很清楚原理。
快速架好了木堆,孤辰將石鍋放了上去,月音把山豬腿拋了起來。暗紅的劍光閃過,等到山豬腿掉進鍋子裡時,已成了一片一片的薄肉。孤辰的手往木堆一按,火光綻發。
「等這餐吃完,你背我去下面照顧一下花吧,然後再來練氣。」月音表示。
「那房間被妳搞得整間都是花朵,簡直像花園多過像墳墓。」孤辰苦笑。
「反正也沒人住,沒關係啦。對了,順帶移植一點上來好了,說不定在正常的地方反而會開得更旺盛。」月音輕鬆的說。
「說到沒人住,其實我納悶很久了,我們蓋這麼多房子做什麼?」孤辰好奇。
「不是你蓋的嗎?」月音不解。
「妳畫了設計圖,不就是暗示我要蓋嗎?」孤辰說。
「呃,其實我只是畫高興的。」月音表示。
月音沒有說,她畫設計圖確實是有一點期望孤辰會蓋給她。只是這設計實在太宏偉了點,施工上會很辛苦,實在不好意思開口。
沒有什麼確切的原因,其實就只是想享受住在城堡裡的感覺,僅僅如此。
「嘖,虧我還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完成呢。」孤辰嘆氣。
「嘿,反正都蓋好了嘛。」月音看著鍋裡的肉還沒熟。
忽然,孤辰的表情僵了一下,然後嘆了口氣。
「嘖,有點麻煩事呢。」孤辰的表情稍微有點憂愁。
「怎麼了?」月音不解。
「雖然我都很小心的控制濁氣,不過終究還是產生了空間裂縫,有魔獸越過裂縫進到這座島上了。」孤辰說。
「既然這樣,就把牠解決掉不就好了?」月音疑惑。
「我也是這麼打算的。不過如果可以的話,我並不想傷害他們,畢竟牠們也只是誤入而已。如果可以不用動手就不用,現在走吧。」孤辰拉住了月音的手。
「我可以不去嗎?」月音擔心去太久肉會煮爛。
「抱歉,不行。」孤辰否定,兩人一齊前往事發地點。

這座島上,最外圍是沙灘跟絕壁,沙灘之內就是森林,森林內部才是平原,平原後面就是絕壁。
海灘邊一團浮在空中的黑色裂縫裡,一隻形似山豬的巨獸衝了出來。造型相似,卻比尋常山豬要大上許多,幾乎與常人等高。
居於魔界劍樹林域的魔獸,「封稀之民」巨豬。孤辰奔到了牠的面前,停住,暴烈的濁氣往牠身上壓落。意思再明白不過,這是魔界的規矩,這點倒是連人類都知道。
臣服,或者對抗,又或者離開對象濁氣的疆域。巨豬此種魔獸雖然智慧不高,但也不是蠢到不懂規矩。
後腳屈膝,封稀露出了臣服之貌。孤辰手一指,封稀就順著他指的方向,從裂縫回到了魔界。
「最簡單的部分解決了,接下來就比較麻煩。」孤辰說。
「怎麼了?」月音看不出還有什麼問題。
「要封住裂縫一定要是清氣御使者才能辦到,所以得靠妳了。」孤辰表示,將所有從裂縫飄盪過來的濁氣吞了進去,避免裂縫增生。
「要怎麼做?」月音直接問。
「操引體內的清氣畫陣,使用封界陣式。這不需要外放清氣,一般的守護者也能做到。」孤辰表示。
「我盡量。」月音雙手握住神煞的劍柄。
「不用太用力,全心運轉清氣就好。」孤辰也握住劍柄,牽引揮動的方向,也真虧得神煞的劍柄確實很長。
神煞的軌跡畫出了「陣」,一股無形的力將裂縫壓縮了起來,最後癒合消失。
「搞定,回去吃肉。」孤辰說。


然後,又是數年過去,至少主觀上大抵如此。
這一天,烏雲密布,濕冷的海風伴隨拂面而來。
兩人躺在沙灘裡的涼椅上,一臉悠哉的看著天空被烏雲籠罩。
「呀,天空快下雨了呢。」月音輕鬆的說。
「淋淋雨,也蠻涼快的呢。」孤辰毫不緊張。
強烈的冷風吹拂而過,攜帶著濃郁的水氣。
下一刻,大雨盆落。
「好像不太妙耶。」月音往大海的方向看去,一艘船在暴風雨中搖搖晃晃。
「我看,不只是不太妙而已。」孤辰看著那船的帆在暴風雨中碎裂開來,整艘船在狂風暴雨的摧殘之下漸漸解體開來。
「天啊,我們好像想救人也沒辦法耶。」月音看著那艘船徹底解體。
這天晚上,兩人就在海灘度過。
清晨之時,一個抓著木板的人漂浮上岸,只是已經徹底昏迷了過去。
「他吃了不少水,要是不施救的話,他就死定了。」月音看了一下以後判斷。
「那我做完緊急措施以後等等就把他搬到房間裡去好了,妳覺得哪個房間適合他?」孤辰發問。

此人並非有什麼特別來歷的人,孤辰一眼就能看穿,這人無疑只是個普通人。
他的名字是化忌,是一個當了十三年漁夫的人。實在是沒有想到,今次會遇上如此可怕的一場暴風雨,幾乎要因此喪命。
等到他睜開雙眼的時候,就立刻發覺自己已經躺在木床上了。起身下床,化忌接著就看到了一對男女從門口走了過來,看上去都是二十出頭的年紀。
「是兩位救了我嗎?」化忌看了兩人一眼,心裡雖然覺得有一點點眼熟,卻也沒有多說什麼。
「是沒錯,既然你已經醒了,等等你吃點東西,休養幾天,我有一艘自製小船可以讓你開回天淵大陸,反正這裡離天淵本來就不遠了。」孤辰說。
「那就多謝兩位救命之恩了。」化忌鞠躬。

數天之後,一艘小船出航,化忌獨自坐在上面。是孤辰所製造的船的其中一艘,為隨時能離開而做的。
化忌能不能只靠一個人回到天淵大陸是個問題,但孤辰也愛莫能助,只能看看這個漁夫的本領了。
「我們不喜歡有人打擾,就別將我們的事告訴別人了。」孤辰叮嚀。
「我知道!」化忌大喊,船從兩人的視線裡消失。
「他會不會把我們的事洩漏出去啊?」月音擔憂。
「應該不會吧?如果真有大批人馬來,大不了我們躲進劍塚再也別出來也就是了。」孤辰說。
「也是呢,沒有什麼好擔憂的。」月音笑了一下。
兩人都沒有過度擔憂,也不曾考慮過不要施救,因為這對他們這是再自然不過的反應了。殺人或許需要原因,但救人是很自然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理由。
他們不是因為救人是件好事而救,並不是因為那麼做符合正義而救。如果是守護者或許會那樣行動,可這兩人並不會。要說差別的話,只要稍微舉個例子就能明白:如果對象是個殺人魔而且很確定一但救了他他就會去殺死更多人的情況下,守護者絕對不會施救,而月音卻有可能出手。不管他人怎麼看待這種做法,她都沒意思去設想遙遠的未來來深思熟慮如此處事,因為她已經經歷了防患於未然而捍衛秩序、執行正義之人所帶來的災難。
即使被整個世界放逐,也沒有必要扭曲自己的想法,至少月音是這麼認為的。做該做的事,做想做的事,就只是這樣。
目送化忌離開之後,兩人坐到躺椅上,仰望著天陽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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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悲魔泣淚濺血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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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化忌離開之後,已有半年時光飛逝。這一夜,明月高懸,已是二更之時。一艘非常普通的中型船,停靠在這座島上。孤辰跟月音從森林裡走了出來,看著以化忌為首的人們過來。星與月的光輝成為照明,孤辰的銀髮依舊閃爍,強壯的身體帶有魄力。輕淺光芒披在月音的身上,碧綠色的長髮幽幽飄舞,猶若夜光照耀的翠綠森葉。
在孤辰的濁氣探查之下,確認了這群人沒有一個是劍者,全都是普通人。也正是因為如此,孤辰才沒有躲藏起來,因為實在沒有什麼好怕的。
「我都說不喜歡人多了,你還帶這麼多人來啊?」孤辰無奈插腰。
「如果不報答的話,我心裡很難受嘛。」化忌表示。
「那你打算做什麼啊?」孤辰問。
「我準備了不少好酒,讓我們來共醉一場吧。」化忌大笑,一揮手,後面的人拿了一罈又一罈的酒甕出來,放到海灘上。
「你這麼有錢?」孤辰隨意打開其中一罈,是三十年的五糧神,這可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高檔貨。
「這個就是秘密啦,就算是救命恩人也不能說呢。」化忌打哈哈。
雖然孤辰沒有記日,但從出海到現在其實已經過了十五年。這麼多年來沒有喝酒,也實在是有點飢渴了。
整罈拿了起來,孤辰一口灌進了自己肚子裡,久違的感覺在胃內微微燃燒。
「真不賴呢,你也過來一起喝吧。」孤辰坐了下來。
「對了,我這裡有一壺我家密釀的酒,外面可喝不到的。」化忌從腰間拿出一個小小的酒壺來遞給孤辰,神秘兮兮的。
孤辰打開蓋子,輕輕聞了一下,有著一種奇異的香氣,孤辰從未聞過。
彷彿,是積累在深淵盡頭,將腐爛的萬千花草凝煉而成的芳香。
「看來是我沒喝過的酒呢,真是多謝了。」孤辰表示,看了一眼酒的色澤,清澈如水。
「不用客氣,快喝吧。」化忌盯著酒看。
「看你好像也很想喝呢,不然我喝其他酒就好了啦。」孤辰看化忌盯成這樣,把酒放到沙灘上。
「不了,我可是特地帶來給你喝的耶。」化忌趕緊搖了搖頭。
「別推拖了,乾脆我喝算了。」月音拿起了沙灘上的那一小壺酒喝了下去,她實在是有點太無聊了,想喝一次從未喝過的酒看看。
那酒甜甜的,帶有一絲暖意,味道上甚至可稱為平庸,與其獨特的香氣不大相稱。
然而,化忌的臉色,卻在這一瞬間劇變。那樣的變化實在過於明顯,以至於現場的氣氛驟變,作為當事人之一的月音則沒反應過來。
「那個,我有一點事還是先回去了。」化忌站了起來,轉身就要走。但,暗紅色的劍光,卻無聲無息就凝在他的頸前。
「那酒有毒?」孤辰察言觀色的水準還沒差到這種地步。
「是、是守護者叫我放的!不、不是我的主意!」化忌驚惶大喊,心理無比的悔恨,但卻絕不是因為背叛救命恩人的悔恨。
早知如此,直接讓軍船過來淹沒他們也就是了,根本不該為了得到更多賞金而親身犯險。在那個時候,化忌回去看了通緝榜單,那張由參加了赤月城之役的人畫出來的畫像,清晰紀錄了孤辰的長相。也虧得孤辰這十五年來長相幾乎沒有變化,頂多是變得更年輕了一點,不然還真沒辦法認出來。
若是能用守護者提供專以毒殺魔獸的猛烈劇毒殺死目標的話,除了原本的獎金,這艘由國家提供的船也將屬於他。這對於失去漁船的漁夫而言,實在是太大的誘惑。化忌不是不曾猶豫,只是既然對象是魔人的話,那自己簡直成了救世主。財富與榮耀並得,只需要利用這份因緣實行正義便可,斷然沒有再猶豫下去的必要。
「解藥拿來!」孤辰冷冷命令。
「沒、沒有解藥!我知、知道對、對不起你!求、求求你放過我吧!」化忌的聲音極其慌亂。
沒有解藥,當然沒有。
這本來就是用來毒殺魔獸的極端劇毒,根本沒有需要調配解藥,也根本沒辦法調配解藥。此藥的毒性實在太強,只要一滴就能毒死一頭魔獸,一壺的量足以毒死上百頭魔獸了。可要知道,尋常的毒藥對體魄極端強健的魔根本沒有用處,只有這種特別調配的稀世猛毒才能發揮效果。不過這種複合毒液平時一年的產量也只能製造出兩、三滴,不只材料來源稀缺,製造流程更是複雜。原本一般都是塗抹在兵器上使用的,像這樣混入酒水之中實屬特例。
「別理他了,快過來聽我講遺言比較實在哩。」月音笑著說,癱坐在地上。
孤辰立刻就轉身回來,坐到了月音面前。
至於化忌,現在的孤辰已經無暇管他了。趁著這個機會,化忌跟其他人趕緊上了船逃離岸邊。
「耶,現在有點冷呢。不要離那麼遠嘛,抱我一下吧!」月音很乾脆的爬過去,靠到孤辰的懷裡,臉依偎在孤辰的胸口。
人,真是一種奇妙的生物。有些話,平時絕不好意思說,有些事,平時絕不敢做——唯有與死亡共舞之時,才能坦率。
雖然早已知道自己終有一日將會腐朽,就如同那一夜即凋的月下曇花,將自孤辰的手中朽落。可是,太快了,這個日子來得實在是太快了,月音無法不因此動搖。
「呀,想不到我就要這樣死掉了呢。」月音說話的語氣全然不似平時,顯然是故作輕鬆。
孤辰沒有說話,現在,他已經沒有言語能夠傳達他的感受。
不只一次那麼想,不只一次抱著那樣的悔恨,孤辰多麼希望改變過去的選擇。
如果那個時候,如果在那一戰中死在了冰月峽谷,後來的事情也都不會發生。
他將會是載入史冊的戰士,成為被永世傳頌的英雄,親友們也都將以他為豪。
當然,他的家人也不會因他成魔而被殺,事情將邁入正軌,只要他死在那裏。
壯烈成仁固然是一種悲劇,可是,在應當死去的時候活下來卻是更大的悲劇。
錯失了應該死去的時機,現在,他仍然活著這件事引發了一件又一件的悲劇。
赤月城因此毀滅,星詠因此而死,而現在月音也將零落。這一切都是孤辰的過錯,都是孤辰的責咎,都是孤辰理應背負的罪孽。
只要他早一點死去,或者早一點放棄,所有的犧牲本應該可以被挽回的。可是,他總是一錯再錯,帶來更多無謂的傷害。
「對了,我就來個臨終許願好了,你可以答應我嗎?」月音說。
那毒液是用以對付魔的,對於體內沒有濁氣的月音而言,威力是減低了不少。再加上月音多年來的清氣修為,倒是能爭取不少時間。
但那毒會滲透血管,滲透身體組織,根本無法逼出也無法解除。不需要任何懷疑,月音已經必死無疑,已經無力回天了。
「妳說吧,我一定會替妳辦到的。」孤辰承諾,他的手不受控制般發抖。
「才剛跟你說呢,快抱緊我嘛。」月音撒嬌。
「真是的,都幾歲的人了。」孤辰勉強苦笑,緊緊抱住了月音的身體。
雖然這麼說,不過月音以前年幼之時可從來沒說出這種要求,成人之後更是沒有。
如今依偎在懷中的體溫很快就會消逝,孤辰無可避免地意識到這點,意識到自己即將再次喪失無法取代的珍貴事物。
「很溫暖呢。唉!那我想一下第二個要求是什麼好了。」月音說。
「喂,到底有幾個願望啊?」孤辰用力保持常態吐槽。
「這個呀,看我活得越久就越多囉。」月音輕笑,她現在也沒有大笑的體力了。
「還真是貪得無厭呢。」孤辰說詞隨意,表情卻像是快被罪惡感壓垮那樣。
「放心啦,我沒有多少時間了。」月音一派輕鬆,當然也是刻意為之。
「······」孤辰無話可說,不,應該說是說不出話來。
「對了,我想到了第二個願望——你就不要再壓抑自己的情感了。老實說,總是在旁邊看著你這樣,我很痛苦呢!」
「沒有人可以強迫你的,何必在意別人呢?何必這樣折磨自己呢?」
「唉,這麼簡單的道理居然要我說,你也真是的。」
「沒辦法,我一向很幼稚嘛。」孤辰手中的血淵,漸漸變得透明,如薄玉。
「不,你不是幼稚,只是不願意去傷害別人。」
「答應我,再也不要為了成就他人而傷害自己。」
「答應我,從今而後,只為自己而活。」
「那樣做,真的對嗎?」孤辰卻不能輕易接受。
「錯了,又如何?」月音抬頭看著孤辰,雙眸中宛如寄宿著晦光。
「我是知道的,我是明白的,你覺得星詠和其他人的死亡都是你的過錯。」
「啊,沒錯,全部都是你的錯,我今天會死在這裡也是你的錯。」
「罪孽、錯誤、傷害——你總是背負著這些東西,總是在悔恨。」
「良知、正確、拯救——你總是追逐著這些東西,總是在堅持。」
「這樣下去,你只會越來越痛苦而已。求求你,不要再被執念所束縛了。」
「已經夠了,已經可以了。犯下過錯也沒有關係的。存在,即意味著被允許,並不需要被承認。」
「如果憎恨的話,那就斬殺掉吧!人類也好、魔獸也罷,只要是企圖傷害你的,就予以斬殺吧!」
「如果憤怒的話,那就將所有令你不悅的事物,全都破壞掉吧!不管是道德的枷鎖還是過去的信念,全都給破壞掉吧!」
「正確也好,錯誤也好,那些都不重要。是不是英雄,會不會太過自私自利,根本一點關係也沒有。」
「只要你,開心就好了。」
「只要你,不再痛苦就好了。」
像是想撕裂所有道德鏈條那樣,像是想擊碎所有良知枷鎖那樣,凝結著純粹祝福的願望隨著溫柔的語調吐出。
月音的聲音,月音的話語,字字句句間盈滿的感情彷彿海嘯,重重擊打在孤辰的心頭。
將「正確」捨去,將「道德」拋落,月音所殷殷期盼的唯有如此。
「真是料想不到,居然會有被妳訓話的一天呢。」孤辰苦笑,苦澀得叫人不忍卒聽。
「你會答應我吧?」月音有點遲疑。
「嗯。」孤辰的聲音異常沉穩,壓抑得恐怖。
「這個樣子,就好了。」
「啊,對了,還有一件事。」
「你可以永遠不要忘記我嗎?」
「那是一定的,要叫我忘記還真的很難呢。」孤辰露出笑容,終於。
「嗯,我想也是。」月音也笑了,再次。
「唉呀,沒想到我還沒死呢!還拖真久,看來毒性也不是那麼強嘛。」月音的聲音越來越細,呼吸逐漸衰微。
「喂,說話好累,頭低一點嘛。」月音接著要求,纖弱的身體微微顫動。
孤辰把頭低了下去,把頭靠到月音的嘴邊,緊抱她的雙手失去血色。
月音沒有立刻說話,而是輕輕親了孤辰的耳朵一下,然後自嘴角中溢出極其輕淺的笑聲,像是單純在吐氣那樣。
「噯,對你而言,我到底算是什麼呢?」月音的聲音幾乎細不可聞,虛渺如遠山之響。
沒有聽到孤辰的回答,月音的頭就垂了下去,雙眸深處只剩下幽暗。
然後,就再也不說話了。
再也不說話了。

「對我而言,妳是······」
「妳是······」
含蘊於胸的情感,殷殷盼望的祈願,無法言出的想法,盡都化作嗚咽於口中凋零。
從孤辰懷中消逝的,是生命,是溫暖,是幸福,是殘留在最後的幻夢。
星詠在那一天的臨終囑言終於在今日實現,與那破碎的誓言一起。
伴隨著顫抖的語聲,淚水滴落到了月音玉背,飛濺到血淵之上。
剎那間,血淵徹底消失,孤辰的身體彷彿映耀著妖異紅芒。

是夜,天崩。
是夜,魔泣。

——鬼神咆吼,撼動天雲——


<墮天劍魔中卷~月落~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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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4516【巴哈姆特事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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